月下的玫瑰與酒

那是一個鮮紅的夢境，烈焰張開它的大口將黑色的轎車吞噬，並在火焰之中迅速化成灰燼。
熱度就像是現實一般刺痛著皮膚，殘忍的不斷搖擺張狂的火焰映在那雙鮮紅的雙眸中，卻顯得格外冰冷，黑影在裡頭搖晃著，掩蓋住了其他的感情。

一個聲音穿破了茫然的意識將他喚醒，當他睜開眼睛看見的是一片漆黑的車內。
雙眼一沉，心情隨著睡眠被破壞而變得糟糕透頂，眼前的人卻沒有感覺到危險的搖動他的肩膀，看見他終於睜開眼卻還是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還沒完全醒過來。

「喂，BOSS，已經到了啊。」
「吵死了，垃圾，不是說了在我睡覺的時候就保持安靜嗎？想死嗎？」

「──就算你這麼說，但彭哥列已經到了啊。」史庫瓦羅指指身後的建築物，幾盞提供行走所需的照明在夜晚中透著冰冷的光芒，看到一如往常的彭哥列讓XANXUS忍不住勾起一抹殘酷的笑，因為，明明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卻還是假裝冷靜，真的令人感到好笑，「喂，你下車還是不下車啊？」史庫瓦羅又問，XANXUS只是瞪他一眼。

「滾開。」壓開了史庫瓦羅的肩膀，走出車外。
踩下草皮的時候感覺到一股冰涼的冷風拂過臉龐，夜色低沉，氣壓彷彿也降低了，這種醞釀著什麼尚未發生的大事的感覺讓血液都變得冰冷起來。

一個人從門口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行部下，不管過多久只要看到那個男人他還是會感到一陣噁心的感覺，對方卻還是用那溫潤的雙眸看著他，一邊走到他的面前來。

「你來了，XANXUS。」九代首領嘆息著，伸手想碰對方的肩膀，卻被一手擋開。
「少裝得一副親暱的樣子，和那群老傢伙談完該談的事情就會離開。」
「……好吧。」九代首領點點頭，收回了年邁的手。

「所以，那些人都已經到了嗎？」
「是啊，你是最後一個，不管怎麼樣你對這次會議來說都是必要的，所以大家都在等你。」

XANXUS發出一聲低笑，猩紅色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冷漠的光芒，這不過都是廢話，想要等待他來的人肯定一個人也沒有，他們應該正祈禱著他能夠錯過這場會議吧，因為那些人害怕的不過就是九代首領的虛名，還有在他背後的瓦利安，看到那些傢伙望向他時恐懼的目光就會打從心底笑出來，那種滑稽的模樣真難讓人想像他們其實是支撐住彭哥列的高層幹部。

是啊，只有那個人不會露出那種眼神，反而直率到令人不爽，甚至帶著一點淡淡的笑意，好像把他的冷酷的言語全都當做是掩飾害羞的反應，輕而易舉的忽略XANXUS的不耐。

隨著九代首領走進了陰暗的走廊，皮鞋的聲音在安靜的迴廊中迴響，史庫瓦羅就跟在XANXUS的身後聽著九代首領和XANXUS之間的對話，自從首領的位置交付他人後就從來互不搭理對方的父子兩人，這或許是多年來第一次開口說話，九代首領早已經不年輕了，但行走起來卻還是相當穩健，身為前任首領的風範也未曾減少。

「你和他最近好像感情不錯，沒有從他那裡聽說任何事情嗎？」九代首領問著XANXUS，靜靜走在前方，「在這個敏感的時期誰都有可能，前一陣子的彭哥列太過混亂了，尤其是在剛解決掉狄肯伯恩的現在，被人暗算的可能性也很高──可是，那麼粗暴的手法……」

九代首領很是心痛的握緊了手掌，回頭看了一下面無表情的XANXUS，「那孩子平時不跟人結仇的，對部下來說也是很不錯的首領，所以這樣的事情發生了真的讓人毫無頭緒。」

「你想要從我這裡探聽什麼？」XANXUS冷淡的開口，闔上眼睛，「我沒什麼好說的。而且，那小鬼的個性說不定意外的容易和人結怨，這幾年來不也幹了不少好事嗎？」

「你對綱吉還是那種態度嗎？只是，我想最近和那孩子走得很近的你或許會聽他提起一些事情。」

「瓦利安只不過是照著彭哥列發出的指示行動，其他的事情那傢伙可什麼也沒說。」XANXUS看著九代首領站在一扇門前，然後伸手推開，「何況我也沒有興趣。」

「是嗎。」九代首領輕嘆一聲後，那扇門敞開又快速的在他們身後銧的一聲合上，密閉了一整室的冰冷，裡面幾個已經等待著的人抬起頭來，九代首領對在座的人緩緩的開口，「各位，XANXUS君來了。」

「嘖，居然讓人等了那麼久啊。」其中一個中年的男人慵懶的說，看了一眼XANXUS。
「XANXUS，你該不會還以為你可以像以前那樣，所有人都會容忍你的傲慢吧？」
「真不懂為什麼十代首領會讓這個傢伙……」
「喂，無意義的事情就算了，先講重要的事情吧。」

幾個人的聲音混雜在一起，此起彼落，XANXUS只是一臉無聊的坐上了位置用手肘抵上桌子，打了一個哈欠，似乎對這聚集了彭哥列眾多重要人物的嚴肅會議毫不在意，一直到那些沒有意義的爭論被九代首領的拍手聲阻止，會議廳的氣氛才慢慢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九代首領的身上。

「各位，就像帕不斯所說的，應該要討論重要的事務。」九代首領開口時的那份威嚴快速感染了室內的氣氛，「我會找XANXUS君過來，是因為我認為前代首領會希望他列席，畢竟他曾吩咐過『如果我有事不在的話，就讓XANXUS代替決定彭哥列的事情』，因為瓦利安是最清楚彭哥列內部核心事務的組織，身為它的BOSS自然最清楚彭哥列的內幕。」

「這…我們也不是有什麼意見……」
「是啊，既然九代首領都這麼說了，我們也沒有資格反對。」
「而且又是前代首領的指示的話……」

那些人的態度慢慢妥協，議題的討論終於從XANXUS身上回到正題後讓XANXUS身後的史庫瓦羅鬆了一口氣，以XANXUS的個性，一但到了不耐煩的時候恐怕又會引發什麼不必要的暴亂，何況現在可以輕鬆阻止XANXUS動作的人不在這裡，沒有人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每次在XANXUS對什麼事情感到不高興而在家族會議中胡亂添亂的時候，擔任主持會議的那個男人總是可以用一臉微笑的看著和守護者們幾乎要打起來的XANXUS，對他說出『等一下私下談談好嗎？現在先等這無聊的會議結束，之後不管什麼我都會聽你說的』，然後在會議結束後扯過XANXUS的衣服一臉陰沉又無奈的問他剛剛到底是想搞什麼花樣。

或許，XANXUS只能夠忍受澤田綱吉對他抱怨有的沒的，因為是曾經打敗過他的男人。

史庫瓦羅低下頭看向在前方XANXUS的背影，從他的臉上真的看不出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平時就是那樣了，對什麼也不關心，就算有誰在他面前死去好像也不會變一點臉色。
他很懷疑XANXUS對於那個澤田綱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像他自己說的毫不在意。
但今天跟在XANXUS身邊一整天，目前為止也看不出和平時的XANXUS有任何差異。

「……到底做那個事情的人已經找到了嗎？就沒有一個有嫌疑的範圍嗎？」 

「要說的話，果真就是狄肯伯恩那邊的人做的吧？」另一個人說，「因為對彭哥列懷恨在心，然後委託了其他黑手黨的人，肯定是這樣，你看就發生在他們出車禍以後啊！」

「哈，要這麼說的話，你自己也很有嫌疑啊，之前鬧出事情才被前代首領懲罰不是嗎？崔弗。」另一個人突然語帶諷刺的對剛剛說話的人大笑，「你是想要快點擺脫嫌疑才一直主張是狄肯伯恩做的吧？」

「什、什麼？你敢誣陷我！！」被稱做崔弗的男人站了起來，用力的敲了一下桌面。
「我只是說出事實。」

九代首領皺起眉頭，聽著開始趨向吵架的討論，看了一眼坐在旁邊完全不參與討論的XANXUS。
他只能夠嘆了一口氣，抬起雙手揮了揮。

「好了好了，帕不斯還有崔弗，這樣下去是沒有結論的，雖然不能夠說完全不懷疑是不是我們內部的人做的事情，但是夥伴之間的爭吵還是應該避免。崔弗，不是你的手下做的吧？」

「不是。」崔弗直接的回應，然後他突然瞪了一眼旁邊的XANXUS，「而且，發生那件事情後，前代首領還親自送還我的部下，我很感謝他。」另外一邊傳來一陣冷笑，但九代首領聽了以後點點頭，他也很清楚那次事件的結果。

「XANXUS，狄肯伯恩的事情是瓦利安處理掉的吧？」九代首領這時候轉向XANXUS，對方冰冷的紅眸抬起來，「你覺得有可能是他們幹的嗎？」

「他們？如果他還有那個力量的話。」XANXUS低笑了一下。

「狄肯伯恩和坎尼伯恩兩個人是偽裝成事故死的樣子處理的，我記得隔天的新聞也是這樣報導的，兩個人在同一輛車上車禍死，應該沒有什麼疑慮才對。」史庫瓦羅幫XANXUS補充著，因為做掩飾的就是瓦利安的人，九代首領沉吟了一下後，又問。

「那麼，要處理掉他們兩兄弟的原因，綱吉有跟你說──」

「你應該知道，那不關你的事情。」XANXUS不等九代首領問完話，就冰冷冷的打斷了他。
九代首領閉上嘴看著XANXUS，露出明瞭的表情點點頭，「是啊，那是你和綱吉之間的事情，不能洩漏也是你的義務，好吧，我不會再問這件事情了。」

後來沒有意義的討論持續了許久，最終也沒能夠得出什麼結論來。
凡是瓦利安從彭哥列首領那裡直接得到的命令因為有保持沉默的規定所以一句話都沒有辦法從XANXUS口中問出，XANXUS好像也故意什麼也不想透露，很自然的，這一點也不配合的態度讓嫌疑人選始終都無法縮小，因為前一陣子正值彭哥列對內對外都相當混亂的狀態，瓦利安執行的任務更是多不勝數，但實際上做過哪些事情只有綱吉和瓦利安知道。

XANXUS好不容易走出了讓他幾乎要睡著的會議廳，在想要離開的時候又被九代首領叫住。
他厭煩的轉過頭，可以的話他其實想要這樣不說一句話的就回瓦利安去。

「XANXUS君，你真的沒有從綱吉那裡聽到什麼事情嗎？」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老頭，我和那個傢伙只是因為職務上的關係才會來往，比起我，為什麼不直接去問那群小鬼？」XANXUS意指守護者，九代首領的雙眼沉了一下。

「……我當然有此打算，不過……這是個很殘酷的問題。」九代首領惆悵的呼出一口氣，又一次看了看XANXUS，「XANXUS君對這件事情真的沒有任何想法嗎？綱吉君對你……」

XANXUS看著眼前講到這裡變得有些濕潤灰色雙眼，從口中發出一聲煩躁的低吟。
想法？他要對此有什麼想法？這個人以為他應該有什麼想法嗎？
──真是無聊透頂。

「對於被輕易幹掉的人能夠有什麼想法？」
「XANXUS君你……」

「死人是沒有嘴巴的。」XANXUS說，轉過身時他黑色的外衣輕易的融入了黑暗，頭也不回，「死了也不會留下什麼東西，就算是被寵壞的那個傢伙也是一樣的。」

充滿怒火的腳步聲離開了走廊，九代首領站在那裡一臉的憂愁和疲倦。
在那件事情發生以後，XANXUS的態度似乎變得比以前更冰冷，但是他自身卻好像沒有注意到。
本來這一段時間以來看似處得不錯的綱吉和XANXUS，突然變成現在這樣讓人忍不住感到寂寞。
XANXUS看待這件事情異常冷漠的態度也是，就好像什麼也沒有發生過一樣。

史庫瓦羅對九代首領點了一下頭後匆匆跟上XANXUS，離開了彭哥列。







彭哥列十代首領死了。
這是只有彭哥列自己知道的事情，在這些日子來還沒有對外洩漏。
但是前往救援的人當時看到的景象是一片火焰掩沒了首領的座車，沒人可以接近，最後只剩下一片灰燼，誰也沒有辦法認出首領是不是在上面，但聽說當日是首領自己開車出門的，車上沒有其他人，鑰匙也只有首領才有。

兇手使用了相當粗暴的手段，卻沒有留下犯人的痕跡，彭哥列始終沒有辦法鎖定目標。
而且也沒能夠決定下一任首領到底該由誰繼任，前代首領走得太倉促還沒有留下任何子嗣，只能夠請已經退位的九代首領重新回來主持大局，但這件事情也不知道可以拖多久。
目前的彭哥列內部是一片混亂的狀態，守護者也因為失去重要的友人而難受萬分。

XANXUS再次踏進彭哥列時是九代首領又一次的通知他要參加決定下一任首領的會議。
彭哥列的氣氛和平常不太一樣，總是感覺熱鬧得有些令人煩躁的彭哥列今天瀰漫著低迷的氣息，XANXUS才剛踏進大門內就聽到一聲暴躁的吼聲，他瞇起眼看向聲音的來源。

「好像是那個炸彈小鬼。」貝爾的雙手擺在頭後方，「在吵吵鬧鬧什麼啊？」
「反正，肯定是澤田綱吉的事情吧。」史庫瓦羅理所當然的說。

──為什麼，明明都還沒有找到兇手。
──獄寺！別說了。
──什麼決定新的首領啊，能夠代替十代首領的人根本就不可能會有！！
──十代首領說要獨自一人出去…如果、如果那時候我跟去的話，或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嗚哇，聽來超激動，嘻嘻。」

「對他們來說是當然的吧，在這樣的情況下突然說要新的首領繼位， 雖然也不是不了解這件事情的急迫性──那傢伙真的死了嗎？」史庫瓦羅皺起眉頭，「有點簡單得太過頭了啊。」

這次的事情還真的是快得離譜，連犯人都還沒有找到就開始討論要決定下一任首領。
或許那是因為彭哥列有太多的事情都是因為澤田綱吉在位才得以保持穩定，在黑手黨之間這幾年來澤田綱吉所建立的公信力是不可小看的，因為他和其他黑手黨BOSS不同的處事態度讓很多黨內黨外的人願意協助這樣的他──現在突然說要換人，也不知道該換誰才能替代。

「嘻嘻嘻，能夠那麼順利找到替代那小鬼的人嗎？」貝爾輕挑的說，「反正，只有BOSS最適合吧？剩下的人都是些渣子，一下子就會被別的組織幹掉啦。」

「無聊。」XANXUS抱怨著轉頭過去，部下驚訝的看著他。
「BOSS，你要去哪裡？會議廳不是應該是在那個方向──」指著反方向，史庫瓦羅卻看到XANXUS往另一頭走，他和貝爾兩人想要跟上，卻被對方狠狠的瞪了一眼。

「不要跟來，那個無聊的會議愛去就你們自己去吧。」被那種嘶啞而飽含殺意的聲音阻止，沒有人敢跟上去，只能夠看著XANXUS背對他們消失在走廊那頭，留下貝爾和史庫瓦羅在原地面面相覷，不知道XANXUS到底打算要走去哪裡，而等一下的會議到底該怎麼辦。

XANXUS擺脫了吵鬧的聲音，一個人漫步在彭哥列的走廊上，他聽見了自己的腳步聲。
他並不是那麼常來彭哥列，偶然來一次卻總是會讓他感到火大，看見那個傢伙的表情、聽見他的聲音，自以為他們之間可以和平相處擅自親暱的靠過來，那個男人這些年來變得很自大傲慢，明知道會激怒他卻還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同樣的事情。

XANXUS突然在一條走廊前停下，這裡是他來過幾次的地方，因為他來彭哥列通常就只有找澤田綱吉，所以一直以來到彭哥列後就只會直直前往這個地方，這是首領室所在的走廊。

『XANXUS，下次見面的時候，我會記得帶上你喜歡的酒跟你賠罪的。』

XANXUS突然想起綱吉好像曾經在這個地方，就在這個位置上笑著跟他說。
那只是上個禮拜的事情，他記不太清楚了，連到底綱吉是打算要跟他賠什麼罪他都忘得一乾二淨，事實上他對於澤田綱吉說的話總是不怎麼留意，那個傢伙就是愛自說自話，反正他們講的話從來都不投機，很少達成共同協議。

XANXUS露出了一個淺笑，下一秒化作一個嘲諷的弧度。

「賠罪什麼的，來不及了啊。」他冰冷的說著，看著首領室那扇閉合著的門。
他艷紅的雙眼中隱約的浮現一絲殺意，殘酷的嘴角上揚，他用手壓上門把然後轉開。
要默哀的話一句也沒有，覺得後悔的事情也是，對弱者沒有什麼話好說的。
黑手黨就是這樣弱肉強食的世界，既然失敗了就只能夠感嘆自己的力量不足。

但是迎面而來顯得空洞的首領室，推開門的一瞬間好像看見了某個身影坐在位置上頭的影像閃過眼前，但實際上空無一人，不擅長整理東西的那個傢伙散亂的桌面還是保持的原來的樣子，XANXUS隨手撿起地板上某疊資料，環視了一圈，最終XANXUS低下視線看著手上的資料上頭寫著『D.V.』，還有著澤田綱吉的親筆簽名，這麼重要的東西居然丟在地上，就好像那個粗心大意的傢伙還在這個地方，把重要的資料弄得到處都是，結果需要時卻找不到。

『呃呃，你幫我找到啦？對不起，我剛剛在找那份資料……呃、那個、可以還給我嗎？』

XANXUS猛然抬起頭，但是沒有看見任何人、也沒有人的氣息，停頓後他隨即自嘲的低哼一聲。
懷疑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那個人不管是死了還是化為灰燼了，他都不會動一根眉毛。
可是，卻有點不真實的感覺，那種火焰應該是不會殺死他那樣程度的男人的才對。

──那個傢伙，難道是真的死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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