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了門,裏頭的人還在熟睡著,所以他的腳步比往常都更輕些。

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自從開始發燒以後經過了三天,說著差不多該起來工作卻總會被埃琳娜推回被窩中勸他多睡一會兒,每當這種時候他徵求作為上司的斯佩德的意見,對方就只是露出一個不置可否的表情,卻也沒有反對埃琳娜過度保護的種種舉動。

『像個小孩子一樣偷懶一下不也不錯嗎?反正你還是個孩子啊,喜歡工作什麼的是假話吧。』

被斯佩德這麼說的綱吉表情總顯得不太甘心,但隨後露出的靦腆笑容卻十足像個十四歲的孩子,斯佩德偶爾會覺得讓一個彷彿和黑手黨無緣的少年加入家族,喬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但不曉得什麼時候開始綱吉漸漸融入他們之間,至少對於他和埃琳娜而言綱吉的存在變得理所當然。

 

事實證明,黑手黨的生活也並非完全不適合綱吉,綱吉比一般同年紀的人有更強的意志。

很難想像十四歲的少年在面對突發事件的時候會保持鎮定,綱吉過去大概經歷過更混亂的場面。

 

斯佩德走到了壁爐的旁邊,火正燒著,將房間內烤得十分溫暖。

斯佩德看著綱吉緩緩呼吸的側臉,看來是沒有大礙了,本來就很年輕所以也算是身體健康,斯佩德對於自己內心深處安心下來的感情覺得很微妙,他本來並沒有打算對這個外地來的孩子投入太多心思的,打從一開始就排斥讓身分不明不白的人加入家族,更厭惡有誰進入他和埃琳娜的生活之中,可是,綱吉的存在竟會如此自然地融入他們之間,是他始料未及的。

 

「這是……」

本想叫起綱吉,視線卻停留在放置於床頭的某個東西,自從那一天就沒有再看見的單眼鏡片靜靜地躺在木櫃上,反射著落入房間內的陽光,不是什麼名貴的東西但是發出的銀色光芒卻也迷人。

 

斯佩德忍不住伸出手將那撿起來,他並不是沒有懷疑過,綱吉對他的事情有某種程度的了解,即便自己不會主動對他說關於自己的事情,但綱吉卻總會從哪裡知道,包括他會使用鏡片這樣私密的事情。

 

那天拒絕了綱吉的心意他並沒有任何後悔,畢竟他還有更應珍惜的東西存在。

從還是孩子的時期開始埃琳娜就在他的身邊,最了解他的能力以及恐懼的人也是埃琳娜,從小一直被保護、被接納的那個人正是自己,埃琳娜深深知道他受到自身幻術的影響而產生的恐懼所以給了他現在的鏡片,那是斯佩德還身在貴族家族中時唯一美好的記憶,那時埃琳娜看著他所露出的溫柔笑容也是他愛上埃琳娜的原因之一,他下意識的不希望任何東西插入這份記憶中。

 

「……哼,我也是很膽小的人吧。」斯佩德冷笑了一聲,走到綱吉的床前。

 

伸出手壓在了那孩子的鼻頭,就這麼靜止了數十秒鐘直到綱吉的眉頭緊緊皺起來,難受的掙扎最後因為氧氣不足而睜開了雙眼,用力地拍掉了斯佩德的手。

 

「哈啊!!什、什麼……好難受……」綱吉一下子醒了過來,有種差點窒息的感覺,「斯佩德?」

抬起頭看著斯佩德,只見對方露出一個捉弄意味十足的笑,綱吉搔搔鼻頭,和斯佩德相處一段時間後對於這種惡作劇程度已經習慣了,就算自己在生病,對方也不會因為這樣就休止。

 

「終於醒了,這幾天也睡得夠多了吧?我可不像埃琳娜那樣寵你,該起來工作了。」

 

「斯佩德平常也沒有很認真的做事啊。」綱吉不滿的微鼓起臉頰,雙頰上泛著一些淺紅。

 

「所以,更需要你替我做那些事情了,不是嗎?」毫無愧疚感的聳聳肩,斯佩德說得理所當然,然後伸手撫平綱吉那睡亂的頭髮,「起來換衣服吧,有人想見你特別從彭哥列本部過來,總不能夠穿著這樣見首領吧。」

 

「喬托先生來了嗎?」綱吉一愣,一瞬間欣喜的表情溢於言表。

 

「是啊,說是來探病,但我倒覺得他不會只是因為這樣才過來一趟。」

 

「我馬上起來。」綱吉說著就動手解開了自己穿著的襯衫,因為一直在睡著的關係,襯衫也變得皺巴巴的,綱吉那慌慌張張扯著衣服的動作讓他看起來相當稚嫩,斯佩德只是在一旁看著,這種不穩重的地方也算是綱吉的一種特色。

 

綱吉爬下床,匆忙的來到衣櫃前面翻找適合的衣服,他並沒有太多的服裝,所以很隨意的挑選了一件平整的白色襯衫,以及褐色的長褲和背心,然後隨手就脫下身上的衣服並在斯佩德面前換起衣服來。

 

本來心不在焉在一旁等待著的斯佩德偶然的瞥見綱吉脫下衣服後的身影,他發現綱吉比他想像中更加瘦小了一些,沒有衣服撐起的綱吉的背影顯得很年幼,只是身上隱約可看見戰鬥留下的傷痕,明明這種年紀、這種性格的他並不像是會招惹怨恨的類型。

 

那時,什麼東西在光線下閃耀出一道銀色的光芒,斯佩德總覺得他好像在哪裡看過這種光芒。

 

「那是你的指環?」

「欸?」綱吉回頭,不懂斯佩德問什麼,對方伸手指向他的胸口。

 

「那個,雖然很早就想問你了,你和我們一樣都會用指環戰鬥不是嗎?」斯佩德緩緩開口,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出口,「那個指環應該也是很特殊的吧,為什麼不戴在手上?」

 

不知道綱吉會不會回答他,因為他曾經答應過綱吉不會過問關於他的事情。

這樣不知算不算犯規。

 

綱吉只是沉默了一會兒,手緊緊握住了胸口被項鍊串起來的指環,「確實…是很特殊的指環沒錯,對我來說很重要。」輕輕勾起一抹微笑,綱吉那瞬間的表情顯得溫柔而寂寞,「但是不適合現在在這裡的我,所以還不能夠隨便戴著。」

 

綱吉知道斯佩德並不知道這其實是彭哥列大空指環,也是將綱吉帶到這個時代的原因。

不能夠讓這個時代的人知道自己來自未來,不能夠讓他們知道未來將要發生的事情,綱吉是這麼想的,所以一直以來小心翼翼的藏著彭哥列指環,只在戰鬥中使用。

 

他想只有在自己真正改變未來之後,才有資格重新戴上指環,回到原來的時空去。

 

斯佩德不是很懂綱吉話中的意思,如今綱吉手指上掛著的是喬托要他轉交的指環,作為家族成員之一的證明,綱吉在收到後就馬上掛上了右手食指。

 

「沒關係,我現在有這個就夠了喔。」綱吉晃晃右手,嘴角微彎,笑得有些傻氣。

 

「真是奇怪的傢伙,」斯佩德挪開視線,即使知道綱吉並沒有完全說實話卻也假裝不知道,「你明明就有那麼強大的戰鬥力,為什麼會甘於加入這個家族做供人使喚的低層成員,如果你要求的話,喬托或許會斟酌你的戰力給予你更高的身分也不一定,畢竟他很喜歡你,說不定還會想將你放在身邊。」

 

「沒有這回事啊,守護者們都很厲害,G先生、阿勞迪先生或是埃琳娜、斯佩德你們都很厲害啊,我沒有辦法做幹部啦。」綱吉搖搖頭,就算喬托要他做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還不如在斯佩德身邊更踏實些。

 

「偏偏我的幻術對你並沒有作用,你和我剛好是最差勁的組合。」

 

「才沒有這回事呢。」綱吉幾乎是立刻的回應,然後大大的咧嘴露出一個笑,「無法起作用的話,這表示我們不應該成為敵人,不是嗎?」

 

聽了後斯佩德低笑了一聲,他對於綱吉的天真總有種無力感,卻又很容易就被說服。

 

「你說過你有個夥伴和我一樣擁有幻術的能力…那個人是個怎麼樣的人?」

 

「難得斯佩德會對這樣的事情感興趣呢……把他當作夥伴是我自己認為的啦,對方有沒有這樣想就不知道了。」綱吉無奈地苦笑,突然談到骸的事情令他感到十分懷念,以前不曉得自己竟會有懷念他的一天,「至於是個怎麼樣的人啊……總之就是有些捉摸不定吧,性格也怪怪的,啊,對了,喜歡說些討人厭的話這點倒是和斯佩德有些相像——嗯,不過必要的時候也會幫助我,其實是個不錯的傢伙。」

 

綱吉頓了頓,好奇地抬起頭來,「為什麼突然問起這個?」

 

「我只是有些好奇罷了,畢竟我從沒有接觸過和我擁有同樣能力的人,術士是很難得的,幾乎萬中選一,而且通常不會輕易把這種能力暴露給別人知道。」斯佩德深知擁有這份能力的代價以及寂寞,術士總是孤獨的存在,難以被接納,與人群格格不入,「看來你和那傢伙的感情應該很深厚吧。」

 

「是…這樣嗎?」

 

「啊啊,是啊,不會錯的。」斯佩德幾乎肯定的說,不知為何他的語調竟參雜著些許不快,「否則,這份能力如果不是為了真正重要的人,即便是死我也不想為自己以外的人而用。」

 

「斯佩德你…為什麼在生氣啊?」綱吉怯怯地問,就算對方沒說,就算對方外表看不出異常,但綱吉就是知道對方此刻不怎麼高興,明明幾分鐘前看起來心情還不錯的。

 

「沒什麼,不過是認清到你當初接納我的能力的原因其實是因為將別人的形象投射到我身上的關係,這反而令我不怎麼高興了。」看斯佩德眼中透著嘲諷的笑意,綱吉很想要解釋些什麼,但張開口卻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太難講清楚了,要說完全沒有把骸的狀況投射到斯佩德身上那是假話,但是,斯佩德和骸完全不同,這種事情他不知道該怎麼才能表達清楚。

 

「斯佩德,我……」

 

「不講閒話了,喬托在外頭等你好一陣子了,我們走吧。」

 

打斷了綱吉想說的話,斯佩德一邊伸手幫綱吉扣上了袖口的一顆鬆開的鈕扣,那親暱而自然的動作讓綱吉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然後才發現自己來到這裡以後那麼短的時間裏頭竟變得那麼在意斯佩德對自己的看法和感覺。

 

一開始明明只是想要改變些什麼而已…

明明不是想要得到感謝或是稱讚才想要改變,現在卻變得這麼……

 

僅僅只是得到關心卻覺得那麼高興。

 

「斯佩德,」綱吉在走出門口前還是拉住了對方的衣服,斯佩德轉頭看他,「斯佩德對我來說是不同的,和那個朋友不一樣,都是很特別的存在,所以——」

 

斯佩德愣了一下,看到綱吉不太擅長表達卻還是那麼努力地向他解釋,明明自己也沒有要為難綱吉的意思。他忍不住笑出聲,手壓上綱吉的頭溫和的拍了兩下。

 

「我知道了。」

 

輕柔的話語讓綱吉的雙頰微微發熱,像是被父母誇獎的孩子那樣心情充滿暖意。

即便是斯佩德無意識的動作他也很感激,綱吉忍不住期待,或許再過久一些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夠變得比之前都更加緊密,或許他們有一天能夠完全理解彼此,希望對斯佩德來說自己能夠成為如同喬托那樣的存在,成為真正的朋友。

 

 

 

 

 

 

 

 

「你戴指環還習慣嗎?」

喬托放慢了腳步讓綱吉能夠跟上他,他們正緩緩穿過彭哥列總部的庭園,「我聽斯佩德提過你似乎本來就有指環,但從來沒有見你戴過,本想說你是不是不喜歡這種小飾品——但是太好了,你戴著,我本來還有些擔心呢。」

 

看到綱吉手指上已經掛上了他讓斯佩德轉交的指環,喬托滿意的輕嘆一口氣。

他去斯佩德和埃琳娜的基地並不只是為了探病而已,在那裏見到綱吉後他就向斯佩德要求帶綱吉外出一陣子,一開始斯佩德看來不想同意這個要求,可是喬托無論如何的堅持讓他無法拒絕。

 

難得看到斯佩德如此擔心埃琳娜以外的人,雖然嘴上說著綱吉的病情早就康復,但實際上同意讓綱吉繼續在床上休息的他內心也還放不下吧,因為這幾天來綱吉的病情來得又急又嚴重,就算平時不太關心部下身體狀況的斯佩德也心有餘悸。

 

「還沒跟喬托先生道謝呢,這個,真的是很棒的禮物。」

 

「你也跟著斯佩德工作一陣子了,而且要想在我們的地盤上活動總也要讓大家都習慣你的存在才行,畢竟你剛到這裡,誰也不認識你。」喬托贈送綱吉指環並不僅是因為想解除綱吉的寂寞而已,還有更直接的用途,「有家族的指環在的話,也能夠證明你確實是彭哥列的人。」

 

「……不過,為什麼是斯佩德拿給我呢?」

綱吉猶豫了一下後忍不住問,「因為…那個人總覺得不像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

知道斯佩德是代為轉交就覺得違和,斯佩德對這種事情應該是沒有什麼興趣的,更別說主動取悅或者安慰他人。

 

「因為他看來很擔心你的狀況,也希望你的病能夠有所好轉,我只是交給他方法而已。」喬托聳聳肩,想起那時斯佩德不甘願但還是照做的模樣就覺得有趣,「本來,戴蒙就不是個敏感纖細的人,也不會關心他人細小的情感,不擅長與人來往,更別說要他去討好別人,所以,」喬托這時候認真的注視綱吉的臉,那眼神顯得十分溫柔懇切,「要拜託你了,讓他也能夠感受到與他人相處、擁有同伴的喜悅,這是我和埃琳娜一直以來的願望,也是我將習慣特立獨行的他帶進我的家族的最大理由。」

 

綱吉對於喬托認真的請求有些意外,胸口也變得灼熱起來,他希望自己有足夠的能力和毅力可以回應這份寄託,希望能成為斯佩德極為少數的同伴之一。

 

「我知道了。」

 

喬托聽綱吉答應後就輕輕一笑,然後話語一轉,聲調突然變得輕鬆起來。

「不過,我今天起要讓你做的事情可能有些對不起斯佩德吧,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帶我回總部是為什麼呢?有什麼特別的任務嗎?」

 

「是啊,算是吧。」喬托帶著綱吉走到彭哥列中一扇看來沉重的門前,「有一段時間你或許要先住在本部中,」他推開了那扇門,已經有個人在裡面似乎等了一陣子,「在本部中這個人會是你的直屬上司,介紹一下吧,雖然之前也見過幾次面了。」

 

房間裡面,阿勞迪坐在長桌的一角上,他的表情看來一如往常的冷漠,但是在綱吉和喬托走進來時他從座位上站起來,和綱吉的視線相接。

 

綱吉看了一下喬托後又看一下阿勞迪,不懂現在的狀況。

「請問,我不懂……我要留在本部的意思是…?」

 

「暫時要成為我的部下,從今天開始你就和我的部隊一起行動,澤田綱吉。」阿勞迪開口回答了綱吉的困惑,走上前去,然後手指拉平綱吉歪扭的領子一角,「你是目前為止年紀最輕的隊員,但是我不會因此就縱容你,在我底下工作不會太過輕鬆的。」

 

 

 

 

 

 

 

 

 

「戴蒙、戴蒙!」埃琳娜叫著那個人的名字,找過了許多地方後都沒有見到人影,這已經是最後一個地點了,埃琳娜站在書房前思考著到底怎麼回事,畢竟那這是斯佩德不太常接近的地方,「……戴蒙,你果然在這裡啊。」

 

推開了門後看見的是散落一地的書本,而斯佩德正慵懶的躺在沙發上看似無聊的翻著一本書,不像是對書本中的文字著迷的模樣,他的眼神平靜卻接近渙散。

埃琳娜嘴角無奈的彎起,她能感覺得到斯佩德的心思不在這兒。

 

「怎麼了,一個人在這種地方,我找了你好久。」埃琳娜的聲音總是如此的溫柔,能夠撫平任何讓他心情不快的事物,斯佩德抬起頭來看著她慢慢來到自己身邊蹲下,「最近因為弗盧卡家族的事情,好像很久都沒有這樣陪在你身邊,本來今天想找你一起去街上走走的。」

 

「妳還是喜歡被人群包圍的感覺,」斯佩德說著伸出手輕撫上那迷人的金髮,注視那雙綠色的眼眸,那雙眼總會溫暖的納入自己的身影,他溫柔的撫摸埃琳娜的臉,「妳不適合藏身在黑手黨的黑暗中,妳的性格不適合一點陰影,和我完全不同。」

 

「如果你是說逃離貴族家族的事情的話,我從來沒有後悔,進入彭哥列的事情也是,也因為這樣我才能夠認識現在所有的夥伴。」埃琳娜覆蓋上那溫暖的手掌,她喜歡斯佩德的碰觸,即便相處了這麼久還是會感到心跳加速,親吻的時候會覺得羞澀,即使她總裝作不在意,小心翼翼不顯露出來,但胸口卻總是因為這個男人而疼痛。

 

「但重視家人的妳,最後是為了我才真正決定要離開的,不是嗎?」

 

「……我不會否認,因為我也想一直跟你在一起。」埃琳娜幸福的笑著,那個笑容無數次的拯救了斯佩德,斯佩德想埃琳娜肯定不知道這對他而言有多麼重要吧,他只要能一直看著對方幸福的模樣就好了,這樣自己心中的罪惡感也不會這麼沉重。

 

柔軟的唇瓣輕輕落下,斯佩德喜歡親吻埃琳娜的感覺,一瞬間彷彿被某種溫暖的什麼東西包裹住,在這裡就不需要看見令他噁心的事物,不需要去面對自己內心深處黑暗的部分,好像自己也會變成一個不錯的人——最近,和埃琳娜、喬托或者是綱吉相處時,他總會一再的意識到——那就是自己其實並不喜歡如此冷漠的自己卻又無法改變的這件事情。

 

不只一次,他希望喬托可以增強彭哥列的戰力也不單純是因為感到弗盧卡有多危險。

他很清楚知道,自己對於那些身為彭哥列敵人的人不願意原諒,那些人死去、受傷對他而言無關痛癢甚至是令人喜悅的,民眾對彭哥列的想法也不重要,他甚至希望可以藉由增長的恐懼來讓無法學會服從的人們順服,只要這可以成為喬托的助力,只要這可以讓彭哥列變得無比強大,只要這樣做可以保護埃琳娜就足夠了。

 

這個世界上,只要他喜歡的人們能夠幸福的生活,其他的事情他都無所謂。

 

總是被埃琳娜說著要更溫柔,更為他人著想,他也並不是打從心底排斥這樣的事情,因為他並不討厭溫柔的人們,不如說他是很喜歡這樣的性格的。

 

只是每次行動後回過神來,他發現自己還是和以前一樣。

一樣的自私,一樣的殘酷,一樣的憎惡不需要自己存在的世界。

果然還是沒有辦法變得溫暖起來。

 

「你今天精神很不好,怎麼了嗎?」埃琳娜問,她知道斯佩德今天不同一般,卻不清楚是什麼原因造成的,她的手指輕輕撥開對方深藍色的髮梢,「你想唬弄過去也不會成功的,因為我很了解你,沒有發生任何事情的話你不可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的,你開始變得鑽牛角尖一定是有原因的。」

 

斯佩德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想著該不該講出真正的原因,即便連他自己都覺得可笑。

不,告訴埃琳娜的話,對方是不會嘲笑的,但這反而讓他更難啟齒。

 

「……喬托今天早上帶走綱吉了。」

「他帶走綱吉?」

 

斯佩德從沙發上坐起,書隨手就往地上一扔,看起來他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

「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但是我大概能夠猜想到他帶綱吉離開的目的,妳也很清楚吧?」

 

「嗯…」埃琳娜的表情浮現出些許的寂寞,「…這表示綱吉就快要離開我們了吧。」

 

「喬托的習慣,如果想讓新進的人員成為幹部的話就一定會帶回總部去,不管是在誰底下做事,總之要培養出自己的勢力這是必要的過程,哼。」

 

「所以,綱吉也許會成為幹部之一,你又為什麼不高興了?」埃琳娜笑了一下,這問句讓斯佩德一瞬間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只是不怎麼愉悅的沉默著。

 

「妳總是待在最前線這種最危險的地方,和弗盧卡的爭執一天沒有休止,這裡就不安全。」斯佩德說著一邊站起身來走到窗邊,「而那小子就要去本部了,有點腦袋的人都不可能會回來這個地方,而妳依然身處於最危險的地方,難道沒有覺得不甘心嗎?」

 

「我是自願留在這裡的喔,斯佩德。」埃琳娜提醒,其實G和喬托好幾次都勸她回本部,由其他人來遞補這個位置,但埃琳娜很固執的不願意離開,斯佩德也是知道這點才會留在這裡。

 

「我知道,但是綱吉……」

 

「不要把我拿來當藉口,」埃琳娜輕輕嘆息,然後忍不住的笑意服現在眼中,「不如就坦白的說,好不容易你覺得有個人可以跟你好好相處,啊,是除了我以外的人,現在你擔心綱吉也許不會回來了,所以突然有點寂寞吧。」

 

「妳或許會,但對我來說是不可能的。」

 

埃琳娜並沒有理會斯佩德那堅決的反駁,自顧自的開始收拾被斯佩德弄得亂七八糟的書櫃。

她心情不錯,單純只是因為感受到斯佩德漸漸把綱吉作為他們之間的一份子看待,她很清楚這對斯佩德而言有多麼困難,當初,自己要進入斯佩德的內心就費了很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可以看清楚這個看似殘忍又難以接近的男人的內心,也才能理解對方真正的感情以及溫柔的地方。

 

「在我面前不用遮掩啊,因為沒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了。」埃琳娜無奈地笑著,欣賞斯佩德那心事被看穿的焦慮表情。

 

綱吉會如此特殊,是因為綱吉對待斯佩德就好像對待一般人那樣,沒有一絲害怕。反而從第一天開始就異常積極地留在這個地方,並在喬托給予的眾多選擇中選擇留在斯佩德的身邊。

這件事情就連埃琳娜都覺得奇怪,畢竟自己第一天在貴族的宴會中認識還年幼的斯佩德時,也絕對不是一開始就接納對方的,面對那個冷漠、看來危險的少年,經過好幾次的交談後才慢慢地習慣了這個人,並接納了他與眾不同的地方。

 

可是綱吉卻好像從一開始就認識斯佩德,深深了解他的事情。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因為綱吉真的是個很奇妙的孩子呢,那天看到他躺在路邊就覺得很親切,就好像…很久以前就認識他了,所以我才把他帶回家族。」埃琳娜靠上了書櫃,手中輕翻著一本撿起的書,「如果他真的要離開我們的話,確實是會稍稍有些寂寞,我會很想念他的。」

 

斯佩德看著埃琳娜的表情,都被說到這個地步自己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反駁的,今天心情不好的原因或許就是因為綱吉的關係吧,好不容易自己願意接觸埃琳娜和喬托以外的人,好不容易說服自己去理解對方,如今這個人可能會就此消失,之前自己又是為了什麼才如此嘗試的?

 

但就算再怎麼不高興,在綱吉被喬托帶走的時候他也沒辦法說出任何挽留的話語。

 

「妳真是坦白啊,我或許不管過多久都無法像妳這樣想什麼就說什麼。」

 

「那是因為戴蒙很遲鈍,明明想到哪裡都可以,沒有任何人能夠限制你的行動。」埃琳娜將手上的書放進書櫃,然後她轉身走向門口,「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你當初不就是因為想要得到自由才從那個只有美好的一面存在的世界逃出來的嗎?」

 

門慢慢關上,不知什麼時候夕陽照射入房間內,斯佩德安靜的坐在房間裏頭。

來到這個黑手黨世界後,參與到社會中最低下甚至是黑暗的那一部分,雖然感受到自由,卻比以前更加看清楚自己的內心,他沒有埃琳娜或者喬托那樣希望可以保護誰的崇高意志,只有對自由的渴求,想要順著自己內心所想的生活,追求自己所想要的事物。

 

希望能夠讓埃琳娜幸福,希望需要自己存在的那些人可以幸福。

 

「…感到寂寞…嗎……我難道也有這樣的感情嗎?」喃喃自語,突然覺得窗外的夕陽很刺眼,胸口有一陣不太舒服的感情開始鼓譟,而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阿勞迪收回了腰間的長劍,突然注意到額上滑下的汗水,他愉快的勾起了嘴角。

不知道有多久沒有像這樣盡情的戰鬥,讓他可以發揮出所有的戰鬥力全力拚搏的對象本來就不多,自從喬托當上首領後就無法像以前那樣隨時找他一戰。

事實上這超出他的預料,沒想到眼前的對象可以讓他這樣盡興。

 

「休息一下吧,澤田綱吉。」

 

「啊、嗯,知道了。」綱吉剛剛停下飛行大口的喘息著,聽見可以休息時還愣了一下,看起來對方並不是像雲雀學長那樣一但戰鬥不分出勝負就不罷休的性格。

 

綱吉擦去了臉上的汗水,想辦法平息激昂的喘息,雖然自己可以靠著火焰飛行,這對於只能夠站在陸地上的阿勞迪來說是一大劣勢,但是結果來講阿勞迪的防衛真的相當厲害,沒有絲毫的空隙,所以就連綱吉也無法佔到有利的位置。

 

「你對敵人的戰鬥判讀的速度太過緩慢了,那部分多加強一下吧,不要太依賴自己的雙眼,而是靠腦袋,必要時甚至要靠戰鬥的直覺,否則總會慢別人一步。」阿勞迪對綱吉說,然後那雙藍眼中閃過一點讚揚的意味,「不過你戰鬥的直覺似乎不錯,和喬托很像。」

 

「謝、謝謝,阿勞迪先生。」綱吉受寵若驚的道謝,不過他至今還是不太懂自己突然與阿勞迪戰鬥的原因,對方只是帶他過來然後要他在眾人面前與他一戰,於是就是現在這個結果。

 

身旁觀戰的隊員在結束戰鬥後態度都有所轉變,一開始他們對於綱吉還抱持著一點不信任的,但現在更多是敬佩,因為他可以和阿勞迪勢均力敵,勝負難分。

 

「讓你加入前我必須先了解你的程度到哪裡,不過看來是多慮了,明天開始就和我一起執勤。」

 

「欸、啊、那個——」綱吉這時候慌張的追上阿勞迪遠去的背影,「我還是不太了解,我現在要做為阿勞迪先生的部下嗎?可是這樣的話,我就無法回去斯佩德那邊了?」

 

阿勞迪看綱吉擔憂的模樣,這是相當異常的,因為很少有在斯佩德底下待過的人會自告奮勇說想要回去,通常在斯佩德身邊待過的那些人都不得善終,還有些人會有更惡劣的下場。

斯佩德那個男人的危險性在彭哥列中也是惡名昭彰的。

 

「只是暫時的。」阿勞迪耐心的解釋,喬托吩咐過他如果綱吉想問就必須告訴他,「喬托有心要培養你,如果要到達和我們一樣的位置就必須實際參與本部的事務,我的工作會接觸到各種情報,對現階段的你而言是最好的環境。」

 

「……可是…沒有我的話,斯佩德和埃琳娜小姐他們……」

 

「你難道想說沒有你的話他們就不行嗎?他們在前線已經待了很久。」

 

「不、不是這樣。」綱吉慌張地搖頭,卻反而因為自己的回答而感到一陣刺痛。

 

埃琳娜也許會覺得寂寞、會因為他的離去而感嘆吧,但斯佩德肯定不會這麼想。

想要成為誰必要的存在,在這個時代恐怕還很困難,畢竟自己與所有人都還不熟悉,也沒有深入的接觸。

 

「那天你說要協助埃琳娜做防守的工作,不是嗎?」阿勞迪打斷了綱吉的思緒,繼續說下去,「你想要做好那個工作的話不了解彭哥列的地盤和防線是不可能幫上忙的,還是你只是隨便說說而已?」

 

「我、我是認真的,如果可以幫上忙的話,我會努力做的!」綱吉很快地回答了那個問題,那一瞬間他的眼睛突然變得閃閃發光,阿勞迪忍不住低笑一聲,看起來算是滿意綱吉的回答。

 

「我不清楚你為什麼執著於留在斯佩德的身邊,不,你應該是另有目的吧。」阿勞迪邁開步伐並允許綱吉跟在他身邊時說,這句話讓綱吉心頭涼了一下,「你應該是懷抱著某種目的來接觸我們的,而且我也無法獲得有關你的任何情報,要不是你很聰明的隱藏起來,否則就是你本身並沒有情報,」阿勞迪看綱吉一臉蒼白,就知道他的想法是正確的,這孩子完全不懂怎麼隱藏感情,「但這都無所謂,喬托的意思是要你留下來,那傢伙畢竟是首領,所以我判斷你無害的話就會暫時遵從他的意思。」

 

「阿勞迪先生,我是——」綱吉想要解釋什麼,往前踏一步卻一不小心失神踩空了腳,扭了一下後差點就要絆倒,在身體失去平衡前卻感覺到一雙手支撐住了他的身體,扶住他的背,將他撐起來直到他能夠安穩地站立。

 

「謝謝……」

 

「小心一點,以後作為我的隊員就不能再這樣冒冒失失的了。」阿勞迪雖然這麼說卻沒有鬆開手,反而是用了綱吉難以想像的溫柔嗓音再次開口,「能夠走了嗎?我聽喬托說過你剛生病了一場,不行的話就必須提早告訴我,我不喜歡懦弱的人,但更討厭明知身體狀況不行卻不知節制、無法控制自己的人。」

 

「不…只是太過緊張而已,我沒問題。」綱吉回以一個笑。

他一下子竟不怎麼害怕眼前這個冷漠的人了。阿勞迪給他一種很微妙的感覺,有點像雲雀學長的面容讓他一開始便感到親切,但相處後就知道性格不怎麼相似,阿勞迪相當嚴厲,不管是對自己或者對部下都非常的嚴謹,但是某方面來說卻比雲雀來得溫柔許多。

 

而且比斯佩德容易理解,因為阿勞迪講話很直接,不會有任何遮掩,或許可以好好的相處吧。

雖然對未來還有些不安,但似乎暫時作為阿勞迪的部下也並非是件壞事。

 

 

 

 

 

 

 

斯佩德不知為什麼感覺自己非常愚蠢。

為什麼到了這邊來了?而又為什麼對眼前的景象感到不太愉快?

本來是想要看看那傢伙的狀況,看他是不是會因為受不了生硬的訓練和那個男人冷漠的個性而叫苦,本來是想看好戲才到本部來一趟,現在卻反而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加差勁。

 

他眼中看見的景象是十分少有的,阿勞迪和綱吉正正常的談話著,雖然表面上看不出有什麼特別,但只要是家族中的人就知道要讓阿勞迪有耐心的與誰談話並且進行指導,除非他相當中意對方否則是不可能的。

 

儘管斯佩德知道以綱吉具備的戰力,要讓阿勞迪感興趣是綽綽有餘。

 

斯佩德一直都認為阿勞迪和他是家族中被大部分人所懼怕的對象,一個是太過變化無常,性格難以捉摸而經常會使部下陷入危險,一個則是性格太過冷漠,對誰都表現出嚴厲而絲毫不容許差錯的個性,不管是哪個都不怎麼討人喜歡。

 

所以那個澤田綱吉果然是最詭異的存在,對待他們就好像早已經習慣似的相處方式。

澤田綱吉看起來也絲毫不懼怕阿勞迪,甚至像是對於和阿勞迪講話十分感興趣,即便遠遠的聽不見他們談些什麼,但可以清楚看見綱吉那神采飛揚的神色。而阿勞迪好像也因為難得有人這樣遲鈍的與他糾纏,所以顯出一點要笑不笑的奇妙表情。

 

「那傢伙說不定是最可怕的男人啊。」

斯佩德忍不住這樣覺得,能夠跟誰都和平相處,又無法讓人保持警戒的性格,甚至會使人忍不住相信他所說的話,綱吉這方面真是讓他有些害怕。

 

他沒有告訴任何人自己回來本部的事情,他只是突然心血來潮,埃琳娜對他說的話一直在腦中盤旋著,讓他最終還是決定過來這裡看看狀況。

 

『明明想到哪裡都可以,沒有任何人能夠限制你的行動。』

『如果有想做的事情就去做,你當初不就是因為想要得到自由才從那個只有美好的一面存在的世界逃出來的嗎?』

 

他看著夜晚的星空,已經不早了,今天想趕回埃琳娜那裏或許也已經來不及,突然想到自己今晚到底該睡在哪裡,頭不禁痛了起來,並且忍不住自嘲自己衝動和無謀的行為。

然後他看著遠處喬托向著阿勞迪和綱吉的方向走過來,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和阿勞迪談談而告別了綱吉,不知是不是錯覺,斯佩德感覺喬托在離開以前往這個角落看了一下,然後微微彎起嘴角,從以前到現在,那個男人什麼都看穿的眼神總是能輕易的令斯佩德感到不舒服。

 

綱吉則是一個人準備回去本部中留給自己的房間,G很親切的為他打點好了一切,綱吉來到這裡後也能徹底的感受到這邊的人都是很好的人,結果從見面開始就對他百般刁難的也只有斯佩德而已。但綱吉此刻卻還是忍不住想念埃琳娜和斯佩德存在的空間,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那邊的氣息。

 

綱吉腦袋有些昏脹,不只是因為今天辛苦的戰鬥了一場的關係,而是阿勞迪對他透漏的那些事情使他有些在意——關於家族中存在背叛者的事情。

阿勞迪告訴他之前他與斯佩德綁回來的弗盧卡的第二幹部傑拉德在經過一番逼問後終於吐漏了一些事情,那就是證實了有人潛入彭哥列,但真正重要的核心問題卻怎麼樣也問不出來,對方也是相當的嘴硬,被折磨得半死也不願意背叛夥伴,結果無法知道到底是誰、又潛伏在哪裡。

 

『一開始也懷疑過你,但從傑拉德吐露的情報感覺對方潛伏更久,也就是在你來以前的事情。』

 

綱吉聽到自己也曾被懷疑時心中打了個冷顫,但阿勞迪並沒有多說什麼。

綱吉知道彭哥列在這個時期還稱不上強大,西西里島上過去就充斥著黑手黨的足跡,對於突然竄起並擴張的彭哥列肯定充滿了敵意,而這正是最讓綱吉害怕的事情。

 

「已經開始了嗎?」

他自言自語著,抬頭望著漆黑一片的天空慢慢走著,「要快點變強才行啊……」

最擔心自己能力不足,結果到了事情發生的時候還是幫不上任何忙,綱吉對這個時代的事情僅僅知道從他人那裏聽來的那些,還有復仇者給予的記憶片段,實際上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樣發生的他都一無所知。

 

而且也難保在自己加入彭哥列的現在,歷史沒有發生變化。

 

「把這邊的事情做完以後,才可以回家去啊,然後事情就會改變了吧……一定是這樣。」

綱吉又一次的輕輕嘆息,感到身邊吹撫的夜風有些寒冷,想要早點入睡,別想太多就不會感到不安了,就不用去思考自己或許回不了家的事情。

 

「你又在想什麼沒有意義的事情了嗎?」

 

「什、誰————哇!!」

當綱吉正穿過庭園時,突然一個低沉卻又飄忽不定的嗓音在耳邊響起,明明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任何人靠近自己的,那一瞬間綱吉整個人跳起來,腳底下不知道是被誰一絆,整個人往後一傾,他馬上發出了驚慌的喊叫。

 

在他倒在某個未知的人的胸口前時,他還搞不清楚狀況,只聽見熟悉的笑聲從耳邊傳來。

 

「你的反應還真大啊,只不過是想要捉弄一下你,現在看起來你的膽子真的很小。」

 

「欸…斯、斯佩德嗎?為什麼會在這裡……」綱吉意識到從後面攬住自己胸口的人就是斯佩德時心情變得有些慌亂,害怕自己剛剛吐露的話語被聽見,「啊,我已經沒關係了,只是你突然在我耳邊說話嚇了一跳,快點放開我。」

 

「如果我說『不』的話,你又該怎麼辦?」

「欸?」綱吉一愣,轉頭看著斯佩德那帶著笑容的表情,一臉期待他會如何回應的模樣。

 

「……不過,你比我想像中輕很多啊,明明是男孩子卻還是如此瘦弱,跟著納克爾多鍛鍊一下身體吧?」斯佩德在相當靠近的座椅上坐下,稍調整了姿勢,並讓綱吉用比較順暢的方式靠在自己身上,他就坐在斯佩德的兩腿之間,斯佩德始終沒有放開手腕。

 

綱吉感到很奇怪,雖然並沒有面對面,但背後就能夠清楚感受到對方的體溫,甚至能聽見胸口心臟的鼓動,綱吉不懂平常並不太喜歡肢體接觸的斯佩德為什麼突然像這樣抱住自己,只是,他並不討厭這種狀況,好久沒有被誰這樣擁抱,上一次應該是獄寺激動的抱住自己的時候吧。

 

只要可以感受到溫暖的體溫,就可以讓不安的心情平靜下來。

但是,斯佩德的抱法卻讓綱吉感到有點羞恥,那雙修長的手環住綱吉的胸口,背部與對方的胸口完全密合,而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氣息就在自己耳邊,斯佩德的身高比綱吉高出許多,所以臉就輕輕地靠在綱吉的頭髮上,綱吉感覺自己像是寵物貓還是什麼的,不,這或許更像自己抱著藍波時候的姿勢,突然想到對方對自己果然還是像對待小孩子那樣。

 

「斯佩德,可、可以了啦,差不多該離開了吧?」綱吉羞恥至極的開口,連對方的臉都不敢看,「你怎麼啦?突然這樣做好奇怪。」

 

「是嗎?我是看到你的表情後才覺得你需要這麼做的,一臉需要人安慰的表情。」斯佩德溫和的開口,手掌突然輕輕覆蓋上綱吉的眼睛,「覺得寂寞的話不如就說出來怎麼樣?雖然我不會溫柔的聽你抱怨,可是埃琳娜或者喬托的話會願意聽你的小小煩惱吧?」

 

「…那是…我的表情怎麼了嗎?」綱吉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提起這件事情,胸口一陣微微的刺痛。

 

「露出了『寂寞得不得了』的表情啊,忍耐什麼的,完全不適合你這樣的小鬼。」斯佩德可以感覺到懷中的綱吉在微微顫抖著,看起來他並沒有猜錯。

 

本來只是跟著來看看的,但在阿勞迪和喬托都走了以後剩下一個人的綱吉卻突然顯露出哀傷的神情,斯佩德不知道那是什麼,也不知道什麼東西可以讓像綱吉這樣天真過頭又樂觀過頭的傢伙露出那種神色,他只是沒辦法放著不管。

 

「呵呵…我真的沒事啦…沒事的。」彷彿想說服自己,綱吉重複著,想鬆開對方壓在自己眼睛上頭的手掌,只是那真的很溫暖,所以綱吉總覺得自己並不是真的想要對方鬆開。

 

「反正現在不會有人看到你的表情,不需要隱瞞吧,還是我應該進入你的夢境,把你想隱藏的那些事情全都暴露出來你才滿意?」斯佩德半威脅的說,綱吉馬上就閉上嘴,「我不會對你追根究柢,我對你沒有太多的興趣,所以你根本無須隱瞞。」

 

綱吉沉默了一會兒,然後他的身體慢慢放鬆下來,最終將全身輕輕的靠在對方的懷中,不再感到緊張以後取代的是對方體溫傳遞來的熱度,有誰在身邊的這種感覺讓人非常舒適,即便知道只是短暫的,卻能夠感覺到有誰在身邊支持著自己,會成為自己的歸屬。

 

有這樣的想法就不怕失敗了,不管自己最後成功與否,這裡都會包容自己。

這樣的錯覺讓綱吉此時此刻可以安心的沉溺在對方的擁抱之中。

 

「……真不願意被斯佩德說要坦率呢,明明最不坦率的就是你了。」

 

「是啊,但我天生就是如此,而你和我卻不同。」斯佩德淡淡的說,不知為什麼聽見綱吉不在那麼緊繃的聲音後,自己也有種鬆口氣的感覺,「你擁有可以為他人著想的心,所以不是應該生活在憂傷之中的那種類型。」

 

綱吉安靜的沉默了一會兒,突然他拉開斯佩德覆蓋在眼睛上的手,轉過頭對上對方的眼睛,就如同他想像中那樣的,斯佩德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一點也不開心,反而相當冷漠,將自己以外的事情與自己作區分,這是斯佩德的壞習慣。

 

「一樣的,沒有人天生就希望那樣的啊。」綱吉說,他知道誰都希望可以變得快樂,一定沒有人討厭被溫柔的對待吧,不管是什麼樣的惡人,肯定也都存在著不願意傷害的存在,以及希望有誰可以在需要的時候溫暖包容自己的存在。

 

斯佩德看著綱吉彎起的嘴角流露出溫暖的笑意,那雙褐色的眼眸一下子變得很明亮,和稍早看見那染著憂鬱的神情完全不同,這個笑容還是最適合綱吉,以前都沒有發現肯定是因為綱吉從來到這裡以後就好像背負著什麼必定要完成的使命一樣,為此憂慮不已。

 

而此刻,綱吉正發自內心的微笑著。

 

「喬托先生他們總是說你不習慣和人相處,不夠為他人著想,但我覺得斯佩德也是個溫柔的人,不然是不會像這樣安慰我的,更不可能查覺到我的心情。」綱吉直直注視著那雙深藍色的眼眸,真摯的表情毫無虛假,「謝謝,有斯佩德在這裡真的太好了。」

 

綱吉或許並不清楚那句道謝的話語造成的影響,斯佩德的思緒一瞬間像是被迷惑了。

被人感謝之類的是他過去覺得很無趣又奢侈的東西,有些感謝根本不是發自內心,而只是虛偽的口頭應付,但綱吉總是再三的如此輕易地對他說出這樣的話語,而且每次都可以感受到綱吉是真的抱著感激,即便自己更多的時候都在捉弄他。

 

而且綱吉說他的存在是一件好事,上次聽見這樣被需要的話語是從埃琳娜口中,果然自己依然是個需要誰來證明自己的無聊存在,和大多數的人類都一樣,希望被誰所需要。

所以光是聽到這句話就無法克制自己的心。

 

那時候肯定是被蠱惑了吧,頭腦也是一片空白,夜色之下被月光微微照亮的只有綱吉的臉龐。

有一瞬間斯佩德面對綱吉看著他的臉,身體不由自主的往前微傾,像是被吸引過去那樣好像有誰在背後輕推,綱吉什麼也沒有意識到的等待著他的回應,只是從某個時候起兩人的注意力突然集中於變得靠近的距離,但誰也沒說出口,害怕說出口後就會變得更加尷尬。

 

氣息變得很接近,很溫暖,腦中好像有個聲音在說服著他這麼做是正確的,說服他應該順從自己的慾望,其他的事情以後再考慮就好。那幼小的、毫無抵抗力的臉龐就在眼前,就算做了什麼也不可能抵抗,腦中有一股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甜蜜的誘惑。

 

直到幾乎快要碰觸到的那時候,斯佩德硬生生的撇開了頭。

迎來的是兩個人的靜默,兩人似乎都感覺到剛剛似乎要發生什麼,卻又都慶幸什麼也沒發生,又覺得好像只是誤會,所以誰也沒有打算要提及,只想當作是一種一時的錯覺。

 

斯佩德讓綱吉站起來,懷中暖和的體溫在分開時竟有些眷戀。

 

「我要回去了,你看起來還必須在阿勞迪這邊留一陣子,好好地做吧,喬托的命令總是有意義的。」

 

「嗯,」綱吉點點頭,微笑,「今晚你來看我我很高興,我會努力不讓你和埃琳娜丟臉的。」

 

然後綱吉就轉身往他的房間走去了,留下斯佩德一個人。

 

斯佩德站在那裏好一會兒,最終口中嘖了一聲撥開了讓他煩躁的錢法,他的表情看來有些焦慮和困惑,臉上卻浮現一絲難以克制的微紅。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那時候什麼都沒想,腦袋完全空白,那必非是理智或思考驅使的,那一瞬間只因為覺得綱吉發自內心的笑容看起來非常天真,而昏暗的月光之下只有那雙眼睛閃閃發亮的,聽見打動內心的話後胸口便被一份讓人心煩意亂的暖意所填滿,結果什麼也沒辦法思考,那種氛圍下誰都難以抗拒吧。

 

但是,自己到底在做什麼?

 

沒有順著氣氛做下去真的太好了,這不過是一時的錯覺,內心充滿了埃琳娜的自己不可能忍受這樣的行為,綱吉也肯定不能釋懷吧。斯佩德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有些不正常,竟會流於氣氛,產生那樣毫無道理可言的衝動。

 

「對一個男孩子…我瘋了嗎?」斯佩德自嘲著,忍不住笑自己,他抬起頭看著冰冷的月色,「單純因為幾句話就動搖的我真的變得軟弱了,果然讓多餘的人進入內心什麼的只會讓我傷腦筋……一切都像是喬托說的那樣,真是令人討厭的預言啊。」

 

 

 

 

 

tbc

 

 

 

 

作者廢話一下:

因為好不容易有點進展了,我一定要來說一下,

其實我寫這篇最難寫也沒寫過的梗,那就是"變心"這件事,

這是個危險的議題啊,不過不管怎樣斯佩德對埃琳娜是真正的愛啊

要讓他轉變我都覺得很難...而且埃琳娜又不是討厭的角色...

我會慢慢加油的....雖然說很難改變,但我還是不想把這兩個人描寫成其實沒有彼此相愛,所以綱吉出現後斯佩德就喜歡上綱吉的這種設定,我寧可是斯佩德還是很愛埃琳娜,但因為心情還是會變的,所以最後可能和綱吉走在一起,所以就產出這篇文章了。

 

但現在未來的設定還是很難說,如果我覺得無法轉變,也許會變成....

不劇透啦!!看情況吧,我的角色有很大部分不是操控在我手上啦,

就像字數也永遠不會如我所想的一樣少...

總之我會努力讓斯佩德變心的(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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