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知他的一切,也不認為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因為我才是那個被託付的人。

比一般人更沒用的他常會露出喪氣的臉,彷彿沒有我在身邊就不行,我不會傲慢的說他的一切都是我給予的,但確實是由我促成,由我聚集,所以我曾認為他的笑容也就是代表著我的成就,即使那並不是屬於我的,只要他微笑著我也就心滿意足。

 

我是引導他的人,所以就算總有一天即使我必須離開他的身邊,他的人生中還是會殘留我的影子,念舊的他應該不至於會將我狠心忘記。

因此本來我是沒打算停留的,至少不想因為這被詛咒的身體而去給予他不必要的煩惱,那時他才14歲,就算是教育,也沒有必要在這麼年輕的時候便體會到分離的痛苦,不想因此讓好不容易培育得有點樣子的他再次露出不爭氣的臉,這想法在我的心中一直都如此的根深蒂固。

 

——直到,我突然發覺自己變得想要留在他的身邊。

 

只是,那時的我還沒有想過,澤田綱吉這個人的存在將會如何進入我的生命。

他改變了一切。

 

 

 

 

床頭響起的手機鬧鈴在意識模糊的狀況下被關掉了,將頭埋於溫暖的枕頭之中,享受著冷氣房舒適的溫度,隔絕了窗外那片炎熱的夏日。四周安靜無聲,他的身份讓他得以如此被放任,而他也享受著這種特權。但這個時候,有個人推開了房間的大門,皮鞋清脆的腳步聲聽起來特別冰冷,帶著點讓人緊張的寒意,躺在床上的人不知是有意識或無意識的皺起眉頭。

 

毫不客氣地掀開窗簾,刺眼的光線馬上照亮房間內的每個角落,那聲音走回床邊看著依舊打算賴床到底的人,深長地嘆了一口氣。

 

「澤田綱吉。」

還稱得上溫柔的聲音帶著屬於兒童的稚嫩,正呼喚著他的名字,「澤田綱吉。」

但隨著次數增加,那聲音也變得越來越低沉,「澤田綱吉,該起床了。」

 

當察覺到再這麼下去會有危險的時候,床上的人終於努力睜開了雙眼,卻依然迷迷糊糊地意識不清醒,慢慢映入他視線中的卻是一幅讓他吃驚的景象,使他的睡意全都消散一空。

穿著整身黑色西裝的男孩就站在他的床上,兩隻腳分別跨在他的身體兩側,一隻手插在口袋中,手中的槍枝就這樣直直的指著綱吉剛睡醒的臉,男孩的表情有一半都被帽子的陰影所遮住,僅能看出底下的那雙眼中透著冷酷的光芒,一陣讓人寒顫的殺意直撲全身,任誰也別想在這種狀況繼續安然睡眠。

 

「里、里包恩——我、我已經起來了!別開槍!」慌慌張張的從床上爬起來,看對方遲遲不肯移開槍口,綱吉只感覺胸口一陣冰涼,只好可憐兮兮地抬起頭望著對方,「…里包恩?」

好不容易里包恩慢慢的挪開視線,緩慢的抬起了一隻腳讓綱吉可以從床上爬起來,整個過程綱吉都處在緊張又心慌的心境下,感覺心臟就要蹦出來一般。

 

「別穿著鞋子站在床上啊。」綱吉看著對方毫不介意的踩在他偌大的床墊上,忍不住說。

 

「那麼就每天自己準時爬起來,我也就不用來叫你了,蠢綱。」敏捷地跳下了床,里包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一點也不在意自己剛剛誇張的舉動,用槍身推推帽子。

 

「唔。」綱吉說不出話來反駁,但他想自己是沒可能獨自爬起來的。

伸展了一下身體,回頭便看見爬在他枕頭上的綠色變色龍,溫柔地用手指拍了拍那冰涼的頭頂。

「你也早安啊,列恩。」

 

綱吉不知不覺已經習慣了對方來叫他時的身影,看到他就會感覺到一天的開始。

望著里包恩背對他從衣櫥中拿出了昨天傭人燙好的西裝,放到他的跟前示意他換上,然後又轉頭過去把領帶也丟在他頭上,綱吉有點慌亂的接下了那些,卻隨即露出笑臉。

 

「還愣在那裡傻笑什麼?快點換衣服了。」

 

「沒什麼,只是突然覺得……」綱吉臉上的表情顯得安心,盯著里包恩看,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如果哪天早上沒有看到你的話我一定會覺得很不自在吧,你總是很忙,工作時雖然會在一起,但沒有辦法自由的聊天。」

 

「既然知道我很忙,那麼就幫我節省時間如何?」

但里包恩的話還講到一半,就聽見身後的人解開襯衣開始換上西裝的聲音。

 

「不覺得很不公平嗎?」綱吉問,一邊扣上襯衫的鈕扣,調整著領口,「你才七歲啊,明明是可以像藍波那樣自由的玩耍的時間,卻被硬留在我身邊工作什麼的……里包恩,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讓你放心嗎?」那句話問完後綱吉就直直看著里包恩的臉,想要知道他的答案,里包恩卻只是沉默以對,不一會兒就移開了視線好像不想談這件事情。

 

里包恩身上的詛咒已經解除了,但是並沒有恢復他所說的原本的模樣。

綱吉始終不清楚對方原本到底長什麼樣子,但是里包恩的身體隨著時間流逝也開始成長,從那時候到現在已經度過漫長的六年了,綱吉在十八歲時繼承彭哥列首領的位置,三歲的里包恩便和以往一樣跟在他的身邊指導他關於首領的那些業務。

 

里包恩沒有離開他的身邊這確實讓綱吉感到安心,但同時隨著里包恩的外貌改變,綱吉也終於意識到里包恩已經變得和一般人一樣,不再是阿爾克巴雷諾,不再是最強的嬰兒,即使里包恩的內心並非如他外貌般年幼,卻也無法否認里包恩的身體終究還是屬於一個普通的孩子,因此綱吉常常擔心里包恩的身體狀況無法負荷黑手黨的工作。

 

最近更忍不住在意起把所有心力都奉獻在工作上的他,會不會終有厭煩的一天。

 

「這種話等到你哪天能夠打贏我再說吧。」里包恩低哼一聲,勾起一個帶有些許嘲諷的笑容,「你作為首領要讓人安心還差得遠了,有時間擔心我,不如多擔心你下午宴會的時間要對那些人說些什麼話,別到時候站上台又結巴了。」

 

「唔…說得也是。」綱吉輕輕嘆息,然後笑,「還是一樣的嚴厲呢,里包恩。」

 

看著綱吉坦率的笑容,里包恩就好像嫌他笑得太燦爛似的,突然走上前去一把抓住了綱吉正慢吞吞結到一半的領帶,唰的一聲往上推到脖子的邊緣,一會兒便勒得綱吉沒辦法說話,綱吉一看那動作就知道里包恩是故意的,要他閉上嘴。

 

「動作慢吞吞的,別一直浪費我的時間,和你不一樣我還累積了很多工作。」

 

「是、是,也不用這樣嘛。」綱吉苦笑,面對里包恩的冷漠態度他的眼神依舊認真而柔和的注視對方,因為他知道里包恩並不是討厭他說話,多半只是有點不好意思而已。

 

然後,綱吉突然像是發現了什麼事情一樣沉吟一會兒,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里包恩你…是不是又長高了?」

 

里包恩有點驚訝的抬起頭瞪著綱吉,可以的話,他真的很不想要直接去注視那雙褐色的眼眸,過於溫柔的目光總是很容易令自己鬆懈,而且他偶爾會有種自己被綱吉看穿的錯覺,明知道這個人腦袋裡什麼也沒在想,但他很不希望自己心中的這份感情太早被對方發現,不想讓綱吉疏遠自己,或覺得待在他身邊不自在。

 

但綱吉總會說出些讓他措手不及的話來。

最近確實是長高了,但只是一點點,他從沒想到綱吉會看出來,卻還是被看出來了。

 

「別把我當作小孩子看待,你整理好就出來。」里包恩丟下那句話後便砰的一聲甩上大門,離開了房間。

 

「里包恩……」綱吉有點寂寞的望著里包恩的身影消失。

 

他實在搞不懂,忘記從什麼時候開始里包恩對他保持著距離。

並不是說他變得比以前更冷酷,一切都沒有變化,同樣的說話方式、同樣的態度、同樣的相處模式,這沒什麼不好,他們依然是好夥伴也是親密的師徒關係,彼此的默契也無須言語。

 

只是綱吉發覺每當他想要更親近對方,或者是碰觸到里包恩個人的事情時,里包恩就會突然像這樣從他眼前消失,就好想不願意他更靠近一樣,明明綱吉覺得里包恩不可能害怕什麼的。

但是,里包恩確實是有什麼在隱瞞著他吧,這令他內心很不踏實。

 

 

 

 

 

 

 

 

『我不會讓你死的,里包恩。』

 

那個時候那傢伙說的話,我大概一生都不會忘記。

澄澈的雙眼看著我毫無一絲虛假,他的那種眼神讓我想起我很早就放棄的渴望,也激起了我的生存本能,露切死後,我本以為不會再有這種感覺的,那種想要和誰一起活下去的想法。

 

那種希望去相信自己的未來的感情,有種久違的惆悵感。

 

當知道自己的身體無法恢復原狀時竟有些慶幸。

因為這麼一來,澤田綱吉會繼續將他當作家庭教師看待,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會任何變化,既然沒有變化,也就表示自己大概可以長久的待在他的身邊,綱吉也不會從他的身邊逃走,還不到用真實的模樣面對綱吉的時候,不想太快的嚇走綱吉,儘管他也從來沒有打算放手的意思。

 

他是個殺手,對於自己想要的目標是絕對不可能拱手相讓的,但必須要耐心,直到可以獵捕的那一刻到來,他才會一舉擒殺獵物。

 

但目前為止,里包恩還是考慮著能夠維持這個現狀越久越好,就算是為了綱吉好也該這麼做。

里包恩偶爾會自嘲什麼時候開始竟也如此溫柔,這真的不是他的個性,要是可樂尼諾知道了肯定會大肆嘲笑他一番,然後他想,這大概是只有澤田綱吉才有的特權,只有那個什麼也不知道的遲鈍傢伙,才能夠享受著這樣的對待而絲毫沒有感覺。

 

不過這也無所謂。

因為那個傢伙給了我太多珍貴的東西,所以突然希望可以為他做些什麼。

這種感情是友情嗎?或者是愛呢?不管那是什麼,想待在他身邊,就只是這樣而已。

 

「里包恩。」

一個聲音輕柔的呼喚他,他在行駛的車子中醒過來,身邊是澤田綱吉。

「你果然太累了吧,很少看見你在這種時候睡著。」綱吉的表情帶點憂心,手掌輕輕碰觸里包恩的額頭,「看起來好像沒有生病,你要不要回家族休息啊?今天不陪我也沒關係的。」

 

「沒那個必要,只是車程太長太無聊才睡著的,」里包恩撥開他的手,冷笑,「什麼時候開始我也需要你的照顧了?」

 

「是、是這樣沒錯啦,偶爾也想要試試看吧。」綱吉的雙頰微微泛紅,他知道里包恩那句話的意思,因為平常在做這些事情的大多是里包恩,而綱吉才是那個常常在車中不小心睡著的人,每次到了目的地都是由里包恩叫醒他的,所以現在能夠叫醒里包恩感覺有點新鮮,還有點高興。

 

這個時候車子停下,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你先坐著別動。」說完後里包恩就推開另外一邊車門下去,和外邊等著的守衛講了些什麼,確認周邊的狀況後,才走到綱吉的那側車門伸手為他打開。

 

綱吉走出去時,習慣的用手輕輕按上里包恩的肩膀,露出一個笑。

「謝謝你,里包恩。」

 

里包恩沒說什麼只是跟在綱吉稍微後方一起跟著進入會場。

他其實挺喜歡綱吉這種地方的,那些無意的肢體接觸顯示著他對於周邊同伴的信賴,這樣的動作也只有對著守護者以及里包恩才會做,里包恩必須承認,每次綱吉這麼做時他會有些許心跳加速的感覺,胸口在鼓譟著。

 

接著很快就有人前來迎接綱吉,身為宴會的主辦者自然是不能夠忽略彭哥列首領的。

那個男人走到綱吉的面前跟他握手,「歡迎您的到來,彭哥列首領,真的太榮幸了。」

 

「您舉辦的宴會我一定會來參加的,福羅多先生。」

 

但這寒暄的話還沒有說完,里包恩就突然往前站一步,這引起了福羅多的注意。

大部分接觸第一次里包恩的人一開始注意到的大多是里包恩的年紀,然後才是那雙冰冷得讓人戰慄的黑色雙眼,能夠面對這雙眼睛而不移開視線的就只有綱吉,因為他很清楚知道那是里包恩最普通的表情,並不是故意嚇人。

 

還是嬰兒的時候,由於嬰兒的外型太過可愛而不會讓人感到害怕,但自五歲以後,那雙黑色的眼睛就已經變得相當具有威脅性,綱吉有時會勸里包恩把表情放柔一些,但每次里包恩都會朝他露出一個帶點調侃的笑,『在沒有必要的人面前我不想特別擺出好臉色,還是,你真的希望我那麼做?』然後綱吉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因為他並不想要讓別人看見里包恩真正微笑的表情,或者該說他希望自己能夠獨佔。

 

「我們帶來的護衛會加入你們的警備中,我要找你們負責人談談。」里包恩繼續說。

 

「啊…啊啊,好的,這個沒問題,我會馬上讓他過來。」福羅多有點吃驚的回答,他大概並不曉得眼前這個年幼的男孩是彭哥列的門外顧問,他馬上讓人去找負責守備的幹部,然後轉過頭笑著對綱吉說,「真是個可愛的隨身護衛呢。」

 

這句話讓綱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而身邊的里包恩瞪他一眼,毫不留情地一腳踩上綱吉的皮鞋,讓綱吉馬上痛得恢復往常的表情,一旁的福羅多卻完全不懂為什麼這兩人會有如此的反應,但至少綱吉看起來心情很好,臉上掛著殘留的笑容。

 

「是啊,因為他是我最信任的。」

綱吉的手輕輕放在里包恩的雙肩上,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一般人都更近,即使是剛認識的福羅多也可以感受到綱吉對於那年幼的孩子所抱持的信任感,因此福羅多也不再用小孩子的目光去看里包恩,而是馬上為他解說關於周邊護衛的情況,當里包恩一離開綱吉的身邊前往視察護衛的狀況時,獄寺馬上就從後面走上來站到綱吉的身邊。

 

宴會就這樣開始了,在里包恩處理好護衛的狀況後,好不容易回到綱吉身邊,綱吉已經跟幾個必要的人講完了話,正靠在牆邊休息。

 

里包恩走到綱吉的身邊,綱吉只是笑著看他,那柔和的笑意讓里包恩別開臉去,他不用聽就大概知道綱吉會說什麼,他們的默契有時候就是太過好,好到彼此都很了解對方的想法,因此也常會有不想要直接面對對方的時候,特別當兩個人都有想隱瞞的事情時,就會避不見面。

 

「不喜歡被看做小孩子嗎?」

 

「明知故問,」里包恩冷冷的回答,從服務生那兒伸手取了一杯酒,「雖然詛咒已經解除了,但這個身體還是有很多不便的地方……要等待時間流逝實在太麻煩了。」

 

里包恩並不厭惡等待,事實上他一直都很有耐心。

殺手本來就很擅長等待獵物上勾,這往往是漫長而耗費心力的事情,但獵物只要被捕獲就再也無法逃脫,他取得目標物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也因此才被稱為最強。

 

里包恩自被詛咒後外貌年齡變小,雖然厭惡這個軀體,但他並沒有像瑪蒙或可樂尼諾那樣著急於尋找解咒的辦法,當然也並沒有放棄以原本身份生存下去的想法,他只是知道就算急迫的去尋找,短時間也不會有結果,所以他接受其他黑手黨的委託指導起那些黑手黨繼承者,一邊慢慢接近73的所在,一邊耐心等待著解咒的機會。

 

他從沒想過有一天他即便不再被詛咒,卻依然不滿於現況,著急的想要恢復本來的身體。

 

「不管你是什麼樣子,里包恩就是里包恩啊。」綱吉說,伸手取走了里包恩手上的酒杯,即使對方的眉頭微微皺起來也絲毫不畏懼,他把酒杯還給了服務生,「而且,這麼一來你肯定可以活得比我更久,這對我而言是件好事喔,沒意外的我會比你早離開吧。」

 

「……那麼,你認為我就沒有關係嗎?」里包恩問,望著綱吉的側臉。

 

綱吉看他一眼,「里包恩沒有問題的,因為你和我不一樣。」他臉上浮現一個有點靦腆的笑容,手指搔了搔臉頰,好像對於說這樣的話有些羞恥,「我如果沒有里包恩就不行呢。」

 

里包恩不會不知道綱吉把他的酒杯拿走的原因,儘管綱吉顧慮到他不願意被看做小孩而從來沒有說出口,但綱吉一直都表現出不願讓他喝酒的態度——希望里包恩的可以活得比自己更久一些——綱吉總認為孩子的身體不適合酒精,所以藍波和一平也都是如此被限制著,為的是他們的身體健康,這可說是綱吉的願望最實際的體現。

 

對於綱吉這種過於細小的關心,里包恩常會感覺自己被保護著,不知什麼時候眼前這個總是慌慌張張、糊里糊塗的少年已經變成會主動保護他的人了,對於這份成長或許是該誇獎一番。

特別是聽見綱吉說沒有他就不行,里包恩的表情因此而顯得特別柔和,甚至能夠看見他嘴角微微彎起的弧度,卻像怕被誰看見那樣用手壓低帽子。

 

「不過你還是會錯意了,我也……不想……」

 

那聲音很小,綱吉只聽見了前面的字句,其他被身後人群聊天的聲音蓋了過去,無法知曉里包恩究竟說了些什麼。但里包恩沒有重複,只是他的眼神不像剛剛那樣冷酷,而是染上一絲溫和的笑意,這令他看起來比他的身體年齡更成熟一些,綱吉發覺自己的胸口竟因此緊繃了起來,對於里包恩難得的笑容實在沒什麼抵抗力,而且竟會覺得那張年幼的臉相當帥氣,成長後恐怕會更英俊迷人吧,肯定會和獄寺以及山本那樣受女孩們的歡迎。

 

「……只是,你這種天真的地方,我也覺得挺可愛的。」里包恩說,手輕輕地放上綱吉左胸心臟的位置,露出了一個過於溫柔迷人的笑,聽到里包恩說他可愛,綱吉一時間竟有些恍惚,忍不住希望那個表情和這親暱的距離可以持續下去,但里包恩接著便轉身離開了綱吉的身邊。

 

『我也一樣不想失去你。』

里包恩知道,這也是為什麼他會如此著急的想要彌補這年齡差距的原因之一。

想要和綱吉活在同一個時空之中,希望縮短時光的差距,即使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願望,卻還是一廂情願的在內心渴求著,不滿足,無法被滿足,只是待在他的身邊似乎永遠也不夠。

 

不過里包恩也深深的感受到這份煩惱的奢侈之處,這是他還是阿爾克巴雷諾的時候無法想像的,如今可以像這樣活著陪伴在綱吉身邊看到他成為彭哥列首領,與當初只允許思考死亡的未來,看不見一點希望的那個時候相比,他其實應該要覺得滿足了。

 

現在能夠有這樣的想法,都多虧了綱吉想盡辦法說服他活了下來。

 

 

 

 

 

 

 

 

 

 

 

 

槍響冷酷的在黑夜中迴盪,火藥味將寧靜的夜晚染上危險的氣息,儘管這場爭鬥已經被迅速平息了,但讓人恐懼的壓迫感卻依然沒有消失,全都圍繞在那個最後結束槍戰的黑色身影上頭。

他的腳踩在兩個還在掙扎的人身上,看似壯碩的巨漢竟掙不開那瘦長纖細的腳,皮鞋尖抵在其中一人的脖子上,他們不懂這份力量和威脅怎麼會來自一個看來不滿十歲的孩子,手上的槍口毫不留情對準他們的腦袋,更令他們心驚肉跳。

 

「什麼時間不挑偏偏挑今天來攻擊,看來你們是不太走運。」淡漠的聲音中透著殺氣,在陰影之後的雙眼閃著冰冷的光輝以及瘋狂,「碰上了我。」冷酷的笑意使他十足像個惡人,他的一個眼神便可以讓敵人癱瘓,感覺接近死亡因而動彈不得。

 

這些人突然襲擊彭哥列的座車,都已經是準備要返回家族的時間了,因此彭哥列的警備也特別鬆懈,但在被襲擊的那一刻幾個守護者和里包恩迅速作出了反應,一會兒便控制住場面,將敵人一個一個放倒,連首領都還無須動手就已經結束了。

 

對那些敵人下手最狠的大概就是里包恩,那些看他是個孩子而輕視他的對手儘管沒有被殺死,但子彈準確的貫穿了他們的膝蓋、手臂關節那些不容易流血卻特別疼痛的地方,發出了最慘烈的哀號,里包恩給予的攻擊讓人可以保留足以感受威脅的清醒,而不是好心讓他們昏過去。

 

「既然有勇氣偷襲彭哥列,那麼肯定有任何下場也都不會後悔吧?既然不後悔,那麼也差不多到了該結束你們的時候,連同想擊敗彭哥列的妄想…吶。」嘴角緩緩咧開一個殘酷的笑容,不論是誰看見了都會馬上了解到自己將死在這個人手上,「——Addio(永別了)。」

 

「里包恩!」這時綱吉從後面大喊,但連續槍聲已經響起來不及停下。

 

直到聲音完全安靜後,里包恩輕呼一口氣,轉頭看向慌慌張張跑過來的他們的首領。

那臉色蒼白的模樣就好像他的夥伴受傷了一樣,他來到里包恩的身後低頭看那兩個人,卻驚訝的發現他們並沒有被殺死,只是子彈穿過了他們身後的地板,在他們的臉頰上留下燒焦的痕跡,那兩個人都已經被擦身而過的槍聲嚇昏了過去。

 

「蠢綱,不要大驚小怪的,身為首領這樣多難看,我沒殺死他們,你高興了嗎?」里包恩一腳粗暴的踢開最上面的那個男人,臉上寫滿了不耐煩,「真沒用的傢伙,隨便嚇嚇就昏倒,連死的覺悟也沒有,根本無法在實戰中派上什麼用場。」

 

「里包恩,我還以為你……」

但綱吉卻覺得並不難想像那些人昏倒的原因,並不是他們膽小,而是那個時候的里包恩看起來確實是要殺了他們,那一瞬間連綱吉也都這麼認為,直接面對里包恩作為殺手時的目光,是非常恐怖的事情。

 

「你不是說了嗎,不想殺死他們,所以我沒殺死他們。」里包恩說,儘管他是一點也不介意親手把這些人除掉的,但綱吉從以前到現在都不喜歡殺害他人,即便是個天真又愚蠢的要求,他也會遵從,只要那是綱吉的意思——而且他也不想要看綱吉因為這樣的事情露出難過的表情。

 

默默地離開那些昏倒在地的敵人,讓部下將他們綑綁起來,事情雖然告了一段落但里包恩依然冷著一張臉,對於自己的皮鞋沾上那些人的血感到相當不快。

 

綱吉望著他的側臉,恐怕看過剛剛那一幕的人都不會忘記吧,里包恩的強大以及冷酷。

知道他真正模樣的人們都會深深明白里包恩並不是普通的七歲少年,因此彭哥列內部的人都很敬畏他,更沒有人會質疑他作為門外顧問的資格。

 

只是,綱吉常常會覺得里包恩和他的外表落差太大,激烈的轉變使綱吉總有種眼前的人某一天會突然消失一樣的錯覺,就好像此刻存在這裡的人並不是真正的里包恩,也許會像數年前的那一日般突然從自己的身邊不見,而他不曉得該去哪裡尋找,這份不安綱吉實在沒有辦法將之命名。

 

「怎麼了?」里包恩看綱吉用複雜的表情望著他,問。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還是老樣子,一點都不像個普通的孩子呢。」綱吉用模糊的言語試圖敷衍,但他隱隱約約知道這樣做是瞞不過里包恩的,對方熟知他所有的習慣與動作,那麼肯定也看出了他的緊張和不安。

 

看透了綱吉的想法,里包恩的嘴角微微上揚,接著便故意走到綱吉的面前抬起頭看著他,被那麼突然地盯著,綱吉一時間也忍不住心慌起來,特別是里包恩的眼神看來非常的危險,通常這種狀況下很難預料里包恩會說些什麼狠毒的話語。

 

「你一直都是個笨蛋,喜歡擔心些沒有必要的東西。」里包恩卻是一反常態的笑了,綱吉有點吃驚於話語中的一絲寵愛和無奈,然後對方輕輕捧起了綱吉的手,在他的無名指上親吻了一下,再次迎上綱吉的視線,「就算你後悔了,我可是打算一直都留在這裡的。」

 

「……里包恩。」綱吉輕聲念著對方的名字,他的不安好像被輕輕的撫平了。

 

「所以代理戰的那個時候也說了吧,支撐我讓我想要活下去的原因就是想看著你成長的慾望…」這個時候里包恩的表情帶著一點迷惘似的神情,真的很不像里包恩,然後他的手抬起來輕輕的扯上綱吉的頭髮,誰也不會這麼對待首領,那是個只屬於里包恩和綱吉之間的親暱動作,「……你總是讓我困擾。」

 

綱吉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覺得害羞,明明對方的年紀比自己更小,卻沒辦法在他面前展現出成年人的氣勢,自己的情緒還有心思似乎永遠都只能操控在對方手上,不受控制。

綱吉於是羞恥的避開了視線,里包恩只是聳聳肩,放下了他的手。

 

「走了。」丟下那句話就打算轉身走。

 

「里包恩。」但綱吉卻又一次叫住他,這次換里包恩有點不耐煩了,只因為時間越來越晚讓他感覺疲倦,想早點上床睡覺,就和綱吉說的一樣,不管心智年齡有多成熟,這個身體依然是小孩子的,一到夜晚就會變得愛睡起來,特別是戰鬥以後更是疲倦。

 

「你又怎麼了,難道打算一整晚都耗在這兒了嗎?」

「不是啦,那個……」

 

綱吉話並沒有說完,他靦腆的笑著,然後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放上里包恩的臉旁,彎下腰在里包恩尚未反應過來以前便輕輕吻了一下對方的臉頰,那柔軟的吻充滿了感情,旁人看起來或許會覺得他們是感情很好、年紀相差很多的兄弟吧,那是一個親愛之吻。

 

當綱吉這麼做時,里包恩的表情難得顯得如此稚嫩,他微微睜大雙眼,張開了嘴,驚訝於綱吉的舉動,綱吉的臉上綻放一個小小的笑容,好像很滿足於如此。

 

「這是給乖孩子的禮物啊。」

「……什麼?」

 

「一直都想要這麼做,卻一直都沒有機會。」綱吉輕嘆,就算里包恩想要生氣,看到綱吉那種喜悅的表情後就無法說出難聽的話來,而且,他也不討厭這樣,「里包恩,一直在一起吧。」

 

聽起來就像是對小孩子說的俏皮話,但里包恩知道綱吉絕不是隨口說出這種話來的,沒有什麼自信的他總是會往壞的地方去想,所以,他會這麼說就表示他肯定是認真的吧。

 

『一直在一起』什麼的,明明自己從前根本不相信『永遠』。

卻突然希望可以抱有這份奢望,大概是因為這是出自他口中的話語,那麼不管那是怎麼樣難以置信的事情,里包恩都願意去相信。

 

至少,還可以做到在他還需要我的時候一直待在他的身邊。

 

想到這裡,里包恩就忍不住勾起嘴角,輕輕壓下帽子遮住自己的臉。

他不想要讓任何人——包括綱吉——看見,因為那必定是完全放鬆了、純粹只有喜悅以及眷戀,沉浸在幸福之中的神情,不管綱吉現在對於自己是抱有什麼樣的想法也好,親情、愛情或是友情,里包恩知道自己的感情肯定遠比那多出更多,這恐怕是永遠都不會相等了。

 

希望只為你一個人而活下去,但每次只要想到你就變得無法呼吸,是多麼的諷刺的事實啊。

你肯定永遠都不會知道,對我而言活著這件事情,你的存在比任何理由都更重要。

 

 

 

 

TBC

作者廢話:

最近有讀者問我能不能寫里綱,於是就寫了~

這大概是三篇的劇情。

會從里包恩小-->大,這篇的感情大多是里包恩>綱吉,

於是請大家繼續看下去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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