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碰我!!不要碰我!!誰也不要接近我——』
『阿綱!』
『十代首領…您冷靜一點……請您……』

『如果不是我…如果不是你們的話,媽媽、媽媽她就不會死了!彭哥列什麼的、黑手黨什麼的……如果不是成為這種東西,媽媽就不會死!!!』

『為什麼?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來救我們,為什麼——我一直祈求著有人可以快一點找到我們,但是沒有人、誰也沒有來…誰都沒有聽見我的求救……沒有人……媽媽她…媽媽在我的面前……』

『首領…對不起…如果我們…』

『這不是我造成的…不是我、當初選擇成為首領…不是我……如果沒有認識里包恩,如果沒有你們的話,我就不會在這個地方才對,我不會成為黑手黨……如果不是因為骸的關係……』

『當初沒有認識你們的話就好了。』



直到現在,才意識到自己其實說了非常殘酷的話。
還記得獄寺聽見那句話時的表情,像是失去了全世界,對我來說那也是傷我最重的話語。
否定了曾經珍惜的時光,以及與朋友們相識後發生的一切美好的事物,我把那些都丟棄了,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又怎麼會說出那種殘酷的話來。

我知道他們心底的自責,也知道他們和我同樣感受到無比的痛苦以及懊悔,但那肯定也比不上我內心支離破碎後殘留下來的空洞,感覺自己的內在一下子變得什麼也沒有了,沒辦法為了值得高興的事情而笑,回想起的每個記憶都是痛苦的,看到的每個場景都是無法再復原的碎片,失去了原本該有的色彩——感覺自己像是一具空殼。

有時會想像自己不是活在這裡,而是與眾人遠遠的被隔離著,住在另外一個世界。

那有些像是被骸關在精神世界時的感覺,後來我想我能夠這麼冷靜地去面對這種事情,肯定是因為不管我有沒有被骸所控制於我而言都是一樣的,將我封閉在精神世界中的不是別人,正是我自身,不想跟任何人接觸,不想冒險讓任何人再次刺痛我的傷口。

滿腦子只想著要早一點救出京子,完成我的任務,這件事情達成後我的責任也就結束了。
作為彭哥列首領,除此之外的我什麼也不是。

但在完成最後一件事情以前,還不能夠就這樣結束。

「……必須讓你嘗嘗同樣的恐懼,你會後悔為什麼做出這樣愚蠢的事情,明明沒有力量卻妄想得到彭哥列首領這個位置而不惜犯下的罪有多麼沉重,『彭哥列』是什麼樣的存在……我會…將這一切都清晰地烙印在你的腦中。」

像是默念詩句那般他輕聲地說,不管眼前倒在地上發抖著看他的男人,他坐在房間正中央的黑色大椅上,額頭清澈的火焰燃燒著絢麗的光輝,然而他的表情卻透著一絲冷然的笑意,那雙褐色的眼中反射不出任何光彩,也沒有溫度,只有一片漆黑,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吞噬殆盡的空洞,讓人不禁打顫。

「你、你為什麼會……」

「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嗎?」輕聲的接續對方的問題,「你們當初就不應該讓六道骸活著回到彭哥列,沒能夠抓到他是你們最大的失誤,雖說如此,不管你們做了什麼防範也好,我最終也都會找到你們的,為了這一刻。」

他那輕輕上揚的語調中並不存在喜悅,相反的使躺在地上的恩利柯——也就是這ㄧ切事情的主導者——感受到一分沉重的壓力,他一直聽說彭哥列的新任首領沒有任何力量,雖然戰勝了XANXUS卻是個軟弱而沒有主見的年輕孩子,但在他眼前的這個男人,確實是『彭哥列首領』,那份威嚴是只有身為西西里教父的彭哥列首領才具備的。

澤田綱吉從坐位上緩緩站起來,他一點也不擔心有人會闖進來營救,雖然他知道剛剛恩利柯就已經搶先用手機呼喚了支援,但這棟建築物中的敵人已經被他清掃乾淨,也就是說支援要過來少說也要三十分鐘,這是致命的,本可以簡單的讓他結束痛苦然後自己再迅速飛離。

但這也表示他還有三十分鐘,可以給予這個男人當初他所體會到的那份恐懼以及痛苦。
當你感受疼痛的時候,就算是五分鐘也感覺像是數小時那般漫長難熬。

綱吉不是用火焰,而是拿出了那把從他抽屜帶出來的槍,走向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那人,他身邊的夥伴都已經死了,只剩下他一個,他的眼中參雜著絕望以及恐懼,看著對方悲慘的模樣,不知道為什麼綱吉卻無法感受到愉快,他知道自己並不喜歡做這樣的事情,卻必須要這麼做。

因為綱吉知道,自己絕對無法原諒輕易讓這個人死亡的自己。

「你這個小雜種!你、你很快就會被我的部下殺死的,他們就要過來了…你也逃不了……哈哈…你會死在這裡!但要是你放我走的話……」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要從這裡活著離開。」輕聲的嘆息,那雙眼中竟含著一絲溫柔的笑意,讓恩利柯閉上嘴直直的瞪著他,「不要期待同伴會來營救你,他們不會來的,你不會獲救。」

說完話的綱吉將槍對準了他,恩利柯馬上拖著剛剛就已經被火焰弄斷的左腿想要站起來逃走,但槍聲很快響起,火燙的觸覺以及強烈的疼痛貫穿了他的左手掌,緊接著又是第二槍,這次是他的右手腕,他發出淒厲的叫聲,一瞬間鮮血直流,整個人癱倒在地上無法再往前進。

「我的槍法不怎麼樣,里包恩一直要我訓練但我老是沒有進步……」綱吉微微一笑,他眼中似乎看不到對方痛苦的模樣,若是以前他一定不可能無動於衷,就算是敵人他也會給予憐憫,如今他卻絲毫感受不到那些美好的感情,「你要是一直動的話我會很困擾,不小心就殺了你的話該怎麼辦呢?」

「不、不要!!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放過我、我告訴你拉夫的所在,只要你放過我——他才是背叛你的人…是他、是他跟我提議的……要抓走澤田奈奈…威脅你……」

綱吉的表情顫動了一下,一瞬間變得蒼白。
但他很快就恢復冷靜,僅有手腕微微的顫抖顯出了他的動搖。

沒說什麼話,綱吉點燃手上的火焰,然後一道強烈的光芒劃過空氣,只聽見恩利柯大聲的慘叫,他在強烈的劇痛中不曉得綱吉做了什麼,但他很快便發現自己的身體動彈不得,疼痛到極端後他幾乎感受不到什麼是疼痛,腦袋一片空白彷彿要昏了過去,抬頭看見綱吉站在他的面前沒有表情的望著他,右腿也被弄斷了,正確的來說是他感受不到右腿的存在,但還連結著因此沒有大量出血。

「不是說了嗎?你要是隨便亂動的話,我會很困擾。」那染著漆黑的雙眼瞪著他,一點也不像是原本的那個澤田綱吉,恩利柯過去從關於他的照片以及資料中所知道的形象如今毫無殘留,看起來就像是瘋了,「那張嘴…不允許提到媽媽的名字…還是,把這張嘴也弄爛了比較好呢?」

「等、等等……你到底想要什麼……我都給你…只要放了我……」

「已經來不及了,」那時,綱吉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悲傷以及寂寞,「我想要的東西已經不存在這個世界上了,而曾經需要我的人們,也絕對不能夠繼續待在這樣的我的身邊,肯定只會變得不幸吧。」

深愛著自己的母親、能夠彼此信賴的朋友們,以及……骸。
打從心底相信著自己選擇的這條路沒有錯,還能夠天真的想像著不去傷害任何人同時也能保護家族的自己,雙手沒有沾染任何血腥,而為所擁有的一切感受到自豪——那樣毫無汙染的自己。
那些早就已經不存在了。

「對不起,」綱吉沙啞著小聲的低喃,不知道是對誰說,「我真的不想要讓你們看到這樣的我。」

下一秒,槍聲連續的在房內不斷的響起,幾乎聽不見人的慘叫,無感情的直到子彈全部射空。
終於聲音停止,地板上鮮血幾乎快要流光的男人卻還有著意識,子彈貫穿那些不是要害的所在,也沒有射擊到出血量大的血管,而是瞄準了關節、大腿、手臂、肩膀,地板上的人已經奄奄一息。

「……我那個時候求你們,求你們放過媽媽,想要對我怎麼樣都沒關係,就算把我殺了也沒關係,但是為什麼……為什麼!!對連黑手黨都不是的無辜的人……為什麼—————!!!」

突然綱吉崩潰般的大聲低吼,他的眼淚終於滑落臉頰,就好像那雙被冰凍的眼睛融解後化作淚水,他不想去憎恨誰,做著這種事情的自己他比誰都更厭惡,明明是不想要去傷害別人的。

但地上的人已經不能夠回答他的問題了,綱吉也不確定對方是否還活著。
就算這樣不管,他也肯定會流血致死,綱吉對此已經毫無興趣,手上那把沒有子彈的槍枝掉落地板上。

遠遠的,彷彿聽見了逼近的腳步聲音,不只一個人。
但綱吉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他心中並不害怕,反而感到有些放心了,因為直到最後也沒有人來找他,那樣的話他就不需要面對因此而傷心難過的同伴,他們不知道這個地點,所以不會來的,而最令他擔心的骸,里包恩也會照自己的意思把他暫且拘束起來吧。

所以,誰也不會來。

仇人都已經死了,如果說在這最後還有誰不能夠被原諒,那一定是骸,骸或許永遠都不會懂得去保護他人重要的事物,所以,肯定自己的內心直到最後也無法原諒對方。想到這裡時,眼眶微微濕潤,綱吉用手抓住了胸前的襯衫大口的喘息,感覺胸口像是被人撕裂般疼痛著,難以呼吸,腳生根似的一步也走不動,他聽著即將到來的死亡的聲音。

「……但為什麼…即使是這種時候,我還是……」










獄寺在黑暗的地下牢通道走著,他的臉色沉重無比,心底計畫著一些事情。
但當他踩上前往那個男人所在必經的入口時,卻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兒,對方也聽見了他的腳步聲而回過頭來,驚訝之後露出了一個有點苦澀的微笑。

「你果然也到這裡了。」

「這麼說,你也是同樣的想法。」獄寺望著出現在自己面前並且裝戴著指環和所有武器的山本,意識到他們所想的是同一件事情,「我不可能乖乖的待在這裡等待,就算是彭哥列的命令也一樣,十代首領不在家族的話彭哥列對我而言就沒有任何意義。」

「就算這是阿綱的命令也一樣嗎?」

「……我已經厭倦了,厭倦自己每天都在責怪當初沒有能夠保護他,既然如此,這次我不想要再讓他感到失望,就算他不希望我跟著,我也發誓了這ㄧ生要跟隨他。」

獄寺的表情好久沒有這樣堅定了,從奈奈死後他就不斷責怪自己為什麼沒能夠早一點找到綱吉的位置,綱吉不再敞開內心後,他更因此而意志消沉,山本把這些看在眼底,對於綱吉的變化以及獄寺的煩惱,他總想要做什麼卻感到無能為力,如今已經不想再重蹈覆轍。

「我也有同樣的想法,但是,我們恐怕是來晚一步了。」

「什麼?」

「我去找骸,但那傢伙不在牢裡面,不知道去了哪裡。」山本板起臉說,眉頭緊緊皺起,「只有他知道阿綱的位置,這麼一來就算我們要去支援也不曉得該上哪裡去。」

「嘖,那傢伙又一個人隨便行動,到底還要做多少事情他才滿意?」獄寺非常著急,他本來想著從骸口中問出綱吉的位置後就要馬上讓自己的部隊前往支援,但眼看如今晚了一步,這麼一來又會犯下和當初同樣的錯誤,「……不對,還有一個人知道,那個女人肯定知道六道骸去了哪裡,只要別讓里包恩先生知道就好了吧,庫洛姆應該也會協助我們。」

山本與獄寺對看了一眼,隨後便快步的離開地牢的通道。
或許現在趕去也已經太晚,但令人慶幸的是骸比他們更早行動,雖然那個男人並不是什麼值得信賴的夥伴,但應該會保護綱吉不受傷害,至少,他們曉得骸看著綱吉的目光一直都是比起對待任何人,比起任何時候都更加溫柔,那份感情應該不是虛假的。














骸一個人來到了他所知的那個地點,本以為不會再次踏上這塊令人厭惡的土地。
北義大利讓他有著不好的記憶,在這裡他更是不受歡迎的人物,受到眾多黑手黨的追捕,他們要是知道自己再次出現絕對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能夠安然無事的離開機場必須要慶幸於他具備的幻術。

他在走下飛機的時候知道自己離開彭哥列的事情估計是被拆穿了,而且他感覺阿爾克巴雷諾也沒有真的要把他囚禁起來的意思,以里包恩縝密的個性,不可能不曉得那種程度的牢籠是關不住自己的,說不定阿爾克巴雷諾是想故意讓他離開,因此他也就照做了,冒充了某個旅客的身份趕上了這班最快的飛機。

而他的這個想法很快就受到了肯定,因為沒有多久他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上面浮現的是顧問室的電話,這讓骸稍稍猶豫了一下該不該接聽。

『你應該已經到達那裏了吧,看來進展得蠻順利的。』

「你果然打著這樣的主意吧,利用我想要做什麼?」骸冷冷的問,只聽見里包恩低笑了一聲,「如果你是想要幫助澤田綱吉,為什麼不一開始就阻止他。」

『我說過了,首領的個人仇恨家族是不能夠行動的,就算我們行動,讓敵人知道後也只會讓首領的處境更危險,我會這麼做是為了拖住山本和獄寺那兩個人,以及向瓦利安隱瞞消息,至於你,我從沒想過你會乖乖聽話。』里包恩說,然後他的語氣一轉,『你去的話就沒有問題,幻術的能力還牢靠吧?』

「托你的福,已經到達目的地了。」

『那就好,因為我這裡有個不好的消息。』里包恩繼續說,這句話讓骸胸口微微震動,他一瞬間確實擔心那個擅自行動的男人是不是落入了敵人的手中,『京子已經平安的被家光確保了,家光在十分鐘前打來說首領把京子扔給了他,現在正要盡快到安全的地方先安置好她,隨後也會去支援你。』

「那傢伙已經進展得這麼快了?」

『是啊,他是很強的,』里包恩低聲嘆息,『所以你必須更快一點,那傢伙恐怕……』

「為什麼你認為我會去找他?你不可能信任我,你一直都是最警戒我的人。」這個時候骸忍不住問,對於里包恩以及家族中其他的守護者而言,他是讓綱吉變成如今這副模樣的罪魁禍首,而自己對於如今的綱吉也非常的冷酷,既然如此,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何里包恩深信著他一定是去找綱吉,而不是逃跑。

『確實,即使到現在我也認為你從他身邊離開是最好的。』里包恩坦白的說,他對此沒有懷疑,但是就算他自己再怎麼想要讓骸離開綱吉的身邊也做不到,那不是他能夠決定的,『他最後留給我的指示,其他人都沒提到卻偏偏提起了你的事情,要我讓你離開家族。』

骸聽到這裡微微愣了一下,他總覺得自己知道綱吉希望他離開的原因。
綱吉很清楚他有多痛恨黑手黨,若不是成為了彭哥列的守護者,他絕對不會留在這個地方,不可能再一次為黑手黨做事,當初就是因為放不下澤田綱吉而選擇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那毫無憂慮的模樣就感覺自己待在這裡也並非只有討厭的事情,與庫洛姆、犬還有千種,以及守護者們在一起的時光他也不討厭,那時以為這樣的日子可以永久的持續下去,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那樣膚淺而天真的想法。

如今綱吉要他離開,是認為自己留在彭哥列的理由已經消失了吧。

「所以呢?你不覺得我會選擇就這樣離開彭哥列嗎?」

『你不懂嗎,他要我讓你離開家族。』里包恩像是覺得骸有些愚蠢的說,『也就是說他認為你會去找他,不,或者是,他期待著你可以去找他吧,即使是現在不願意相信任何夥伴、不期待任何救援的他,心中還是相信著也許你會去找他而擔心著。』

「那是……」

『我不信任你,六道骸。』里包恩那句話冰冷而強硬,他們明明性格、想法或目的都截然不同,卻不曉得為什麼,骸發覺自己竟能夠理解里包恩此刻的想法,『——但我相信那傢伙說的話。』












刀尖埋入肉體中那難聽的聲音以及遲鈍的觸感,讓開始習慣這狀況的骸有些麻木。

骸忘記自己是怎麼潛入這個地方的,但他看見了飯店樓下佔滿街道的黑色車輛以及黑手黨,看起來北義大利不只是梅第奇家族的人,還包括那些與之同盟,曾經追捕過自己的那些北義大利家族的手下全都出動了,像是面對他們最恐懼的敵人那樣傾巢而出。

骸從未見過黑手黨間如此團結,就只是因為不想讓彭哥列知道他們秘密進行的計畫害死了彭哥列首領親人的事實,一但真正的與彭哥列敵對也就意味著與南義大利強大的黑手黨同盟敵對,除了彭哥列以及最強的暗殺部隊瓦利安之外,還有加百羅涅、吉留涅羅以及西蒙這三大家族,都是非常強大的黑手黨。

一直以來西西里以及南義大利的黑手黨都是超越北義大利的存在,會害怕也是正常的。

他們大概是得到了消息,知道彭哥列首領獨自一人踏入了北義大利的領地,只要在這裡將首領殺死或者拘捕,那麼彭哥列家族就算想做什麼也會大大的被削弱力量,因此這些人才會一湧而出。

「令人作噁……」
揮下的三叉戟刀鋒尖端流下了暗紅色的血液,每砍一個人骸的臉就更加冷酷,看見無數的黑手黨還不是最讓他厭惡的事情,而是看見這麼多數的人衝進這個地方就只是為了對付一個軟弱的男人。

好不容易清理了入口到二樓的黑手黨部屬,這些低層的人員力量都不算強,但人數眾多,其中也不乏有使用匣兵器的存在,因此拖慢了骸的腳步,他消除了幻術後匆忙的邁開步伐踏上樓梯,電梯被那些人弄壞了,目的很明顯,是為了不讓澤田綱吉離開,但骸認為這點事情是困不住那個男人的,畢竟他有著足以飛翔的火焰,不會輕易的被人拘束。

好不容易登上了特別吵鬧的那層樓,應該也是澤田綱吉所在的樓層,狹窄的走道聚集了比骸想像中更多的人數,他們一看到骸的出現便立刻攻擊了過來,骸絲毫沒有畏懼的往目的地前進,每往前一步身邊就有慘叫聲發出,敵人陸續倒地。

「是六道骸!!那個傢伙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要讓他接近,快、快點開槍——!」
骸不關心周圍人們喧鬧的聲音,揮舞著的三叉戟一瞬間將接近他的敵人劈開,溫熱的血液噴濺上他的臉,那冰冷的眼中卻沒有砍倒的人的身影,對於殺害他人這件事情沒有任何猶豫。

「讓開,我有事情要找那個男人,你們這些黑手黨如果不想死的話就不要阻擋在我的面前。」轉身的瞬間身上不祥的深色火焰一下子展開來,將那些朝向他射過來的軟弱匣兵器一瞬間融化,幻術帶來的恐怖景象讓敵人丟下兵器開始逃竄。

看著敵人警戒的退開,在周圍型成了一個真空的空間,骸忍不住揚起嘴角。

「是我太多慮了,你們這種程度的人還不至於對那男人做什麼,低級的人渣。」

三叉戟擱置在一個人的脖子上,看他瑟瑟發抖身體無法動彈的可憐模樣,骸瞇起了眼,心中疑惑著為何面對如此弱的敵人,澤田綱吉卻遲遲沒有現出身影,照理說早該脫困的。

下一秒,一聲槍響一瞬間奪去了骸的注意力,不曉得為什麼那普通的槍聲卻給他一份強烈的不安。

他手用力一揮男人便哀叫著倒地,骸快速的往前邁開步伐,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管身邊那些四散逃逸的黑手黨,然後當他好不容易到達了那個門敞開著的房間時,他的腳步放慢了速度,最後站在門口望著眼前的景象,那時他感覺時間的流動慢了下來,竟無法去思考他所見的事實,他知道敵人正在逃竄,但他已經沒有多餘的心力去理會他們。

澤田綱吉坐在那理,就在沙發上。
他的面前是已經死去的梅第奇首領,恩利柯.菲路密,屍身以慘不忍睹的方式倒在地板上。
而端正的坐在房間中央的澤田綱吉衣著毫無散亂,但沒有帶著手套,也沒有戰鬥過的模樣,他只是靠在沙發上雙眼渙散的注視著地板,鮮血染紅了他白色的襯衫,從腹部開始暈開了整片的深紅,還很新的傷口,剛剛那一槍貫穿他的腹部,而這個男人竟絲毫沒有抵抗,甚至沒有戰鬥。

骸不曉得眼前的人是不是還活著,綱吉的眼睛雖然是張開的卻沒有看他。
骸最後強迫自己挪動雙腿,來到綱吉的面前,當他想去觸碰對方時發現自己的手竟止不住顫抖。
明明有著逃出去的能力,如果綱吉想要活著離開的話,根本沒有人可以傷害他的,綱吉沒有離開這個房間的原因,骸隱隱約約知道是什麼,只是不想去思考。

那原因不能夠是因為我。

骸的手指碰觸上綱吉殘留著溫度的身體,發覺他還有著微弱的氣息,只是非常急促而虛弱,骸於是將對方抱向自己的懷中,手馬上壓住流血的傷口希望可以止住那不斷流逝的體溫,一邊心急的拍上對方的臉頰。

「澤田綱吉!彭哥列,你這個人為什麼總是這樣亂來——」
「……骸?」非常輕而虛弱的聲音從那張幾乎動不了的雙口中吐出。

「還活著…很快就會有人過來了,在那之前你必須撐下去,聽到了嗎?澤田綱吉。」骸的內心點燃了一絲喜悅,綱吉還有意識的話就表示一切還不算太遲,儘管在這之前他以為不論綱吉變成怎麼樣了對他來說都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事實卻如此諷刺,在意識到綱吉還沒死去的同時,以為自己也將隨之停止的心臟彷彿又重新開始跳動,麻木的手指也恢復了知覺。

「為什麼…如果你想要離開的話那些人根本不可能傷到你,為什麼沒有逃走?明明已經救走了那個女人、也報了仇,不是嗎?你到底在思考什麼我根本搞不懂。」

曾經以為自己了解綱吉,那麼單純而容易看透的人,覺得一切的行動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如今骸卻根本沒有辦法預測對方的想法,這種感受讓他產生了一絲恐懼。

綱吉看著眼前的骸,只是眼睛看不太清楚僅僅能看到模糊的輪廓,剛剛他的意識空白了好一段時間,直到聽見骸的呼喚才又回到了現實,但他其實不確定這是不是現實,他不曉得骸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明明已經要他離開家族的,那表情看起來像是在擔心,綱吉以為自己再也不可能看見對方這樣溫柔的表情。

面對對方的問題,他答不上來。
身體很痛,卻分不出來哪裡在痛,他感覺自己好像漂浮在空中,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為什麼呢……」綱吉輕聲低喃著,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一邊自嘲的笑了,「我最不想…讓你們看到我這個模樣…特別是你…骸……」眼淚緩緩掉下,在這種時候他竟會覺得骸的胸口很溫暖,然而,聽著那急速跳動像在擔心著他的心音,卻只讓他感到更難受,「……我不想讓你知道…明明是絕對不能夠讓你知道的。」

可以的話,希望自己還能夠在對方的內心保有當初的模樣。
實在無法喜歡上的如今的自己,如果用這個模樣在骸內心留下永遠的印記的話,曾經與骸在一起的那些珍貴的時光似乎都會消失掉,他知道那種感覺,那種所有快樂的回憶全部被取代的那種痛苦,他不願意讓骸或者其它同伴也體會同樣的經驗。

如果在北義大利就這樣被殺死,沒有人來找他的話,北義大利家族為了不引起家族間的仇恨是不會向彭哥列公開他的死亡的,也就是說,他的存在會消失,再也沒有人能夠找到他,這想法曾讓他感到安心。
但是骸卻出現在這個地方並不在他預想的範圍。
有些高興,但同時也非常的寂寞。

忍不住擔心骸會不會看不起如今的他,因為曾經在骸的面前說了一些傲慢的話,事實上卻比曾經他更加軟弱,自己也知道選擇這樣的結果非常的丟臉,連振作的想法都不曾去思考,也沒有考慮同伴們的心情,光是想著自己的事情,因此才會選擇踏上一個黑手黨的道路,選擇『復仇』——死在敵對的黨派手中,被死於自己手下的人的同伴所殺,這是與黑手黨相符的結局。

「喂!澤田綱吉…你………」

骸的聲音突然有些遙遠,慢慢地消失了。
周邊變得有些冷,綱吉感覺自己好像掉入了一個深沉的黑色黏液中不斷下沉。
腦袋漸漸變得難以思考,在闔上眼睛之前隱隱約約看到骸那複雜又擔憂的神情,他心中不禁產生了一份懊悔,那就是直到最後他都沒能夠坦率的對骸道歉。

他希望可以向骸道歉,但就是沒辦法說出口。
希望骸可以理解即使知道這一切並不是他一個人的錯,卻仍然無法原諒對方的自己。













骸忘記發生了什麼事情,更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站在這兒。
但這種身處在某種不明確的空間中的感受他很清楚,這是個夢境,而且並不是自己的夢境。
黑暗裡頭沒有任何聲音,空氣非常冰冷,真是不可思議,他還可以感受到自己在這裡殘留下來的某些微弱的力量,這讓他知道這裡是澤田綱吉的夢,曾經好幾次進出這個地方,只是不曉得為什麼連原本蕭條的景色也不見了,變成一片漆黑。

但至少還活著。
夢境還存在的話就表示澤田綱吉還沒有死,因為死去的人是不會做夢的。
這讓他一下子安心了,但骸想不起自己到達這個地方之前發生的事情,最後的記憶就是澤田綱吉在他面前受了重傷,倒地不起的模樣。

胸口有種莫名騷動的感情,明明已經想過不再去在意那個男人的事情,卻還是忍不住踏入了對自己而言非常危險的北義大利,大費周章的找到那個傢伙,明明就已經沒有可以說的話了,卻還是想見他。
他們之前最大的鴻溝不是別的,就是澤田奈奈的死亡。
那是不管做什麼也無法復原的事情。

闔上眼,空洞的思緒浮現的只有自己手足無措的模樣,忍不住自嘲自己竟有一天會體會這種心情,害怕失去什麼東西的感覺——『只要他能夠活著就好』——這種想法明明不像自己,生不如死的處境自己是最清楚的,被黑手黨所利用、實驗,成為自己不想成為的東西,還不如死了更好。

『你為什麼又出現在這個地方?』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那聲音讓骸的心臟差點停止跳動,他猛然的轉過頭。
站在他身後的那個人帶著有點困惑的表情,卻微微勾起一抹笑容。

『澤田…綱吉……』

『真是不可思議,這種空間還保留下來,是因為你之前控制了我的精神的關係嗎?』沒有一絲責怪,綱吉反而好像很開心的注視眼前的人,不在意那驚訝的表情,『但很快這個精神控制的力量也會消失了。』

『你到底做了什麼事情,不解釋清楚嗎?』骸問,直直看著綱吉,像是不希望他離開自己的視線。

『從一開始就決定了,要親手為母親的事情報仇,沒思考過其他的事情,這兩年來我全心全意想做的事情就只是這樣而已,對里包恩還有獄寺他們有些抱歉……但里包恩大概知道的喔,我猜他是知道的。』綱吉溫柔的笑了,一瞬間他看上去像是曾經沒有陰影、沒有煩惱的那個他,只是雙眼中染著一些哀愁,『……我常常在想,若是可以一個人死去就好了。』

『你說什麼無聊的事情,像你這種人有資格選擇去死嗎?』扯起綱吉的領口,骸也不清楚自己為何要對著他發怒,明明沒有發怒的理由,『難道,你那些同伴們的事情也都無所謂了嗎?』

綱吉垂下頭,他的手輕輕放上骸的手背,明明沒有什麼力量,骸卻感覺自己無法抗拒對方的碰觸而緩緩鬆開了手指,綱吉靠上他的胸口,從骸的角度看不見那張低垂著的臉。

『當然不是無所謂,』綱吉的聲音相當小聲,『你們的事情怎麼可能無所謂。』
『那麼……』
『可是,我感覺好累。』那句話打斷了骸的聲音,骸有些驚訝於那句話,『復仇完後,我應該繼續生活在這個地方嗎?害死了媽媽的黑手黨,我也成為了殺死別人的兇手,我做的事情和他們又有什麼不同?其實我也想過乾脆回日本吧,但日本也什麼都沒有了,回到那裏後的我到底該怎麼樣生活下去?』

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骸,眼底帶著一絲苦澀的諷刺,還有寂寞。

『而你,也不會留在日本、不會留在我的身邊。』

骸什麼也沒回答,因為他知道那是事實,無法否認。
他不會去日本,也不會繼續留在彭哥列,在發生了那些事情後他不可能像這樣一直待在綱吉的身邊,本來他就想過在這件事情全部結束後從綱吉的眼前消失不再出現,如果不是發生了如今的這些意外,他肯定早就離開了,和庫洛姆他們一起。

『我的存在又有什麼重要的,我對你而言……』骸含起一抹自嘲的笑意,想起自己曾經所說過的那些話,算不上溫柔,對綱吉來說自己帶來的大多都是傷害,明明自己消失對綱吉才是最好的,『你想說你不知道該在哪裡生活下去嗎?就和以前那樣,和朋友在一起,這樣不好嗎?』

『……是啊。』綱吉笑出聲來,但他的表情有些迷惘,『為什麼呢?即使隼人他們都在身邊,我還是一直都感覺很寂寞,看到他們難過的表情我也會更加悲傷,有時候感覺就好像這世界……』

哪裡也沒有屬於我的位置。

一雙手指溫柔的碰觸綱吉的頭髮,綱吉微微睜大了雙眼,抬起頭看著骸。
骸好久沒有用那樣溫柔的神情望著他,彷彿是同情,又像是憐憫,綱吉不懂骸那表情的意思,但讓他一瞬間有些希望可以待在這裡,暗笑著自己的內心依然喜歡這個人,卻又害怕對方推開這雙手,所以,才想著自己先放開。

『明明你的同伴都會接納你的,你很清楚,和我不同,他們會接納你變成任何樣子。』

『是啊,就是這樣我才更加害怕,』綱吉說到一半沒有說下去,語氣一轉,『時間差不多了,不過應該不會再見面了吧,這是最後一次,但我已經很感謝了。』

『什麼時間?』骸問,微微皺起眉頭,抓住綱吉的手卻鬆了開來,『我還有沒跟你說的話。』

『謝謝你。』綱吉轉過身背對著他說,然後側過臉來輕輕一笑,彷彿開玩笑般的輕鬆語氣,『只有你,始終沒有忘記本來的那個我,你是真的喜歡我對吧?』

『……你想說什麼?』骸有一種很討厭的預感。

『我不需要他人接受現在的我,更不希望有人為這樣的我感到難過,如果連你也接納了現在的我,那個人肯定就會真正消失的。』綱吉低聲嘆息,他一直都很害怕這件事情,『那麼,我肯定會放縱自己去接受如今雙手沾滿鮮血的這個自己,所以才要謝謝你。』

『聽起來像是諷刺,難道你是想說我讓你選擇踏上這條路的嗎?』

『不是這樣的。』綱吉往黑暗中踏出一步,沒有再回過頭來,但骸發覺他也沒辦法挪動腳步追上對方,只能看著綱吉慢慢走開。

『連我自己都無法繼續愛著的人,謝謝你還記得那個軟弱又無力的澤田綱吉。』














他睜開了雙眼。
骸盯著天花板,耳邊聽見了醫療儀器運作的聲音,平穩的心跳聲音在響著。
他的身體非常疲倦,胸口也纏著繃帶,但也僅止於此而已,沒有任何特別強烈疼痛,他感覺自己隨時都可以從床上爬起來,只是胸口深處有一份非常沉重而冰冷的感覺,思緒好像還停留在剛剛的那個夢境中,難以從那份情緒中抽離。

「希望可以一個人死去,這種想法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才有。」他有些苦澀的笑了出來,好久沒有回想起那時的心情了,但因為澤田綱吉的那些話令他重溫那份孤單的記憶,回憶起那個冰冷而孤獨的房間,以及身體的疼痛。

轉過頭,映入他眼簾的是同樣躺著、身上插著和他幾乎一樣多的醫療設備的澤田綱吉,只是對方沒有睜開眼睛,像死去了一般靜靜的睡著,但還在呼吸著,胸口緩緩上下起伏。

不知為什麼,在意識到這個人還活著的同時某種強烈的痛楚刺激著胸口,骸忘記之前感受到這種彷彿要昏眩般幾乎無法呼吸的感覺是什麼時候,應該是剛離開艾斯托拉涅歐,剛開始知曉『自由』的那一刻,而骸不明白此刻充斥胸口的溫熱情感又是什麼,但這大概是他第一次打從心底如此期待眼前的人能夠睜開雙眼看他,他還有很多想要說的話必須要告訴那個人。

 

 

 

 

TBC

作者廢話:
最後一段....並不是可以安心的時候(汗
嘛,這樣大概就會知道我在說什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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