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坐在透不進光亮的房間中,即便僅僅只是坐在沙發上也像是高高的王座那般,沒有多少人能夠在他那種傲氣凌人的態度下支撐太久,特別是此刻他的心情並不好,或者說惡劣到家。

自從埃琳娜的死訊傳回彭哥列的各處後,除了彭哥列內部震動外,不到三天艾爾默斯就必須兼負起前線的所有職責,埃琳娜的部隊因為失去上司而陷入哀慟之中根本無法行動,斯佩德又突然消失了蹤影,澤田綱吉也因為必須接受質問有關埃琳娜死亡的事情而離開了他們的駐紮基地,前往本部,這麼一來負責前線的護衛與巡邏就只剩下艾爾默斯了。

 

前線的工作一直都不是輕鬆的,當全部集中到艾爾默斯手上後即便是再有才幹的人也會忙得焦頭爛額,何況是在這彭哥列發生大事的節骨眼上,各處都傳來不好的騷動。

 

不知為什麼,艾爾默斯對於埃琳娜的死並沒有感到吃驚。

他從以前就有預感埃琳娜有一天會因為她的理想而將她自己陷入困境,但即便覺得她有太多自己無法認同的愚蠢之處,對於那個女人將自己的堅持付諸實行的生存方式,他也並不是毫無感覺的,若是埃琳娜一直都在的話,也許艾爾默斯就能夠認同如今的彭哥列吧。

 

可是多麼可惜,她還是為此死去了。

在她之後會持續推動那樣愚蠢的理想的人,大概也沒有了吧。

受人愛戴的埃琳娜死去後也表示那些渴望擴大組織、強化軍隊的勢力終於可以一展手腳。

 

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也是其中之一,他消失了幾天蹤影,對彭哥列的事情不聞不問,卻突然出現並對艾爾默斯提出驚人的提案,但這提案可不是埃琳娜會希望的結果,所以艾爾默斯才覺得更加諷刺。

 

莫名前來拜訪他的那個男人正伸出手指撫過裝飾用的槍枝,這裡擺著的武器大概可以令很多人癡迷上好一陣子,他充滿興趣的觀賞著,這是個和喬托截然不同的房間,可以看出艾爾默斯和喬托在性格上有多大的差異。

 

「你回來的事情沒有告訴澤田綱吉嗎?那傢伙在本部。」

 

「和他有什麼關係,我今天來找的是你。」斯佩德的聲音冷卻了一會兒,然後又笑著轉過頭來,他臉上掛著一個看起來有些虛假的微笑,「我以為你能夠猜到我找你的原因。」

 

艾爾默斯觀察著眼前的斯佩德,他雖然是笑著的,可是眼神中卻沒有笑意只剩下冰冷陰沉的黑暗,不論是誰都能輕易看出埃琳娜的死大大的影響了他。還記得不久之前,一談到澤田綱吉時這個男人就會露出不符合他性格的溫柔神情,彷彿沒有比那更令他幸福的事情存在,就好像他只是個談著單純戀愛的少年,但現在那些屬於他原本年紀應有的純粹氣息已經一絲都不剩,只留下帶有隔閡的冷漠態度,陰沉的表情看上去很危險,那雙眼睛也透不進一絲希望的光芒。

 

「我為了收拾你們丟下的爛攤子最近忙得不可開交,沒時間跟你胡扯,」艾爾默斯拿起了桌上的酒杯,「愚蠢的女人,就為了那種程度的同盟契約而喪命,她應該知道就算她拼上性命,這種同盟依然不會延續太久,只不過是換來一時的和平罷了。」

 

在艾爾默斯說到『愚蠢的女人』時,看見斯佩德的表情微微抽動了一下,洩漏出憤怒的情緒,但很快那就消失不見,被巧妙的隱藏起來。

 

「所以,你要不要和我合作呢?」

 

「合作?」艾爾默斯瞇起眼,然後他低笑了一聲,「像你這種人我是不會輕易信任的,大概也只有喬托那樣天真的家夥才會對你推心置腹吧。」

 

「你不需要信任我,我也不會把我想做的事情全部告訴你,我們只要各取所需達成自己的目的。」斯佩德從自己的手指上取下了彭哥列指環,然後面對埃爾默斯,「你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艾爾默斯的臉沉下來,他身上的氣氛變得危險,艾爾默斯一但認真起來就連斯佩德也會稍稍受到震撼,畢竟他和喬托是同等級的怪物,真的動手起來勝負還很難說,彭哥列的血就有這樣的價值。

而斯佩德手上的彭哥列指環正是彭哥列權力的象徵。

 

「你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我想要彭哥列的強大,我需要的是讓敵人聽到名字就戰慄的彭哥列。」斯佩德握住了手掌,嘴角咧出一抹冷酷的笑容,「為此不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可以。」

 

艾爾默斯挑起眉,他看得出斯佩德是認真的,但他什麼話也沒說,對於斯佩德還有太多疑慮。

 

「艾爾默斯,你是彭哥列中唯一一個和我有共同想法的人,彭哥列必須強大,敵人都必須被毀滅,你也早就受夠了喬托那種溫吞和平的作法吧?」

 

「你過去就算不贊成他們的做法,卻還是會協助埃琳娜,」現在想想這也是很滑稽的狀況,埃爾默斯甚至想要嘲笑這個人,「你知道這麼做的意義,選擇和我合作也就意味著要拋棄與喬托之間的情誼,而且這更是違背埃琳娜的想法,沒關係嗎?」

 

「埃琳娜死了。」斯佩德說到這裡時閉上雙眼,彷彿不願意提起這事實,「彭哥列擁有可以占據整個西西里的實力,卻被白白浪費掉了,你不也這樣認為嗎?」

 

「是啊,」艾爾默斯放下酒杯,在桌子上重重敲出響音,「喬托太過仁慈,我可不曾寄望過同盟家族會協助我們什麼,只要有力量和利益,那些人就會像蟲子那樣靠過來,遇到劫難時就四分五裂,如果是我的話,就會把弗盧卡給徹底毀滅了,讓他們沒有再爬起來的機會。」

 

「所以我才找你合作,當然,你不需要太快給我答覆,但我認為這對你我來說沒有任何壞處。」

 

艾爾默斯慵懶的將身體倒向椅背,思考了些什麼後突然咧開一抹冷笑。

 

「要是那小子要你停手的話,又如何?你會停手嗎?」

「你是指誰?」

 

「澤田綱吉。」艾爾默斯說,他很愉快的發現斯佩德的眼底又閃過一絲不悅的情緒,本來無感情的表情更加明顯地動搖了一會兒,「要是他苦苦求你,你可以忍心繼續你那些所謂的計畫?畢竟,他可是當初與弗盧卡和平協議的推動者,那小子不會認同你的作法,你這麼做就是將他所做的努力給踩在地上。」

 

「這種事情不需要你操心了,艾默。」

「是嗎?」

 

「我只想要為埃琳娜復仇,除此之外的事情我也沒有什麼心思去想了。」那大概是目前為止斯佩德來到這裡後初次顯露出真實的心意,因為埃琳娜的死而哀傷的情緒傳了過來。

 

「就算你說了這麼多,我們眼前的敵人路西亞諾還沒有穩定下來,」艾爾默斯突然從手掌中發出了火焰,將他桌面上喬托交給他的命令書燒得一乾二淨,「喬托那傢伙來了指示,我還得要把那些雜碎給清乾淨,可沒時間陪你執行你的計畫,路西亞諾沒有消除,彭哥列就沒有安寧的一日,等到事情解決了再來談這些東西吧。」

 

「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艾爾默斯說完就想要離開房間,卻聽見斯佩德這樣輕嘆,他轉頭過來發現那人的嘴角掛著一點點淺笑,彷彿是早已經知道艾爾默斯會這樣回應他,那雙細長的眼中閃過的一絲詭譎光芒讓人毛骨悚然,這讓艾爾默斯有些好奇那句話的意義。

 

「因為那種事情,你根本不需要擔心。」

 

 

 

 

 

 

 

 

在埃琳娜死去的10天後,綱吉不得不從床上將自己挖起來,他已經全身虛軟無力了好幾天,除了被喬托和G叫去詢問關於事情發生的經過,還和G一起接受了彭哥列高層嚴厲的質問,其他的時間他幾乎是把自己給關在房間裡面,誰也不見。

 

沒有將路西亞諾殺死,以及埃琳娜的擅自進行營救行動,被認為是這次失敗最大的主因,而喬托沒能夠防範埃琳娜的離開也是一大問題。那些高層千方百計地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找出喬托的瑕疵,藉此來刁難他,以便未來對於彭哥列可以有更多的操控權力,儘管明白他們的意圖,但喬托只是平靜的接受了所有對他的責難,並沒有做什麼其他的反駁。

 

昨天晚上阿勞迪便來通知綱吉,明天就是埃琳娜的告別式,喬托希望綱吉務必要來參加。

斯佩德從那天後就沒人知道他的行蹤,大家似乎也刻意不去提起,因為他們都曉得埃琳娜的死對於斯佩德而言是多大的衝擊,他需要時間好好冷靜。

 

反而大部分的人都很擔心綱吉的狀況,因為綱吉自從回來後就眼神空洞,誰都沒有親眼看見那時候發生的事情,但埃琳娜是死在綱吉的面前,並且只差少許就可以平安的將所有人都帶回來,卻偏偏在最後一刻發生那樣慘痛的事情。雪上加霜的是,在綱吉最需要有誰待在身邊時,斯佩德又消失不見,所以守護者們決定輪流的去探望綱吉,關心他的情況,確認他一切都好。

 

「綱吉,你看起來好像瘦了不少。」

喬托站在教堂的入口處迎接與阿勞迪一同下馬車的綱吉,阿勞迪率先進去了,留下喬托與綱吉單獨對話,喬托伸手按上綱吉的肩膀,那動作讓綱吉切身感受到對方的擔憂,「我知道你還沒能夠恢復,但也許參加告別式可以讓你心情好一些。」

 

「這麼快就……我以為還會更久一點。」綱吉垂下頭來,盯著自己的手。

 

「你不能夠繼續這樣子責備自己,埃琳娜她不會怪你吧,相反的,要是知道你露出這樣的表情她肯定會非常難受的,因為她最希望的就是看見你的笑容,不是嗎?」

 

綱吉看了一下喬托,露出一抹寂寞的笑意,點點頭。

 

「我知道,我只是…無法原諒自己還是讓這一切發生了,明明我有能力可以阻止……而且戴蒙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我答應過埃琳娜小姐不會離開他的,可是……」

 

那一天,斯佩德對他怒吼的事情他大概永遠也不會忘記,那些話語是最疼痛的利劍,提醒自己犯下了多麼重大錯誤,也背叛了斯佩德對自己的信任。

他不敢去找斯佩德,就算他心中掛念著那個人不曉得會跑去哪裡,是不是會自暴自棄,說不定再也不會回來了,這種種想法讓他恐懼,卻又覺得這麼一來就不需要去面對斯佩德對自己的責怪,因而感到鬆了一口氣。

 

「關於這件事情,我也在找他的蹤跡,可是他大概利用某些方法躲起來了吧。」喬托聳聳肩,苦笑,「那傢伙從以前就很擅常躲藏呢,拿他沒辦法。」

 

「抱歉,喬托,要是我可以更明確的告訴你埃琳娜小姐的事情……」

 

「這不是你的錯,而且你也說過這已經和你所知道的過去不同了吧,那不就代表未來已經改變了嗎?你不可能去預料這樣子的未來的,誰也不能。」喬托與綱吉一起緩緩走進教堂的大門,於此同時,本來在走道上的眾人也都讓開了一條路讓他們兩人前進,「就算你來自未來,也不代表你可以控制他人的命運,我們也不應該有這樣傲慢的想法,所以這不是任何人的問題,也許它就只是發生了——我只希望彭哥列有力量去面對失去埃琳娜的空缺。」

 

喬托嘆了一口氣,他實際上很擔心,失去埃琳娜所造成的損失是無法計量的,他也沒有時間沉浸在哀傷中,而必須去思考彭哥列的未來,是否要檢討這次的失敗就此加強軍隊,避免重蹈覆輒,還是應該堅持過往埃琳娜的理想來維繫彭哥列。

 

他走到棺木前,棺木並沒有打開讓人可以看見埃琳娜的容貌,這是有原因的。

 

喬托從口袋中取出了什麼放在棺木上頭,綱吉站在他身邊可以看見那是一個金色的彭哥列標誌,剛剛好的嵌入了棺木上的一個凹陷的形狀,不知為什麼,那一瞬間綱吉覺得特別想哭,因為他有種埃琳娜真的離開他們的實感,僅管腦袋還不願意接受,眼眶卻不禁流淚。

 

「別這樣。」喬托撫上綱吉的肩膀,「她不會希望你在這種地方哭泣。」

 

綱吉點點頭,擦去眼淚。

就在他想要將手放上棺木時,突然後方響起了一些騷動,這讓他收起手轉頭去看,就在他視線所及的教堂通道上,一個他本以為不可能會出現的人影就站在那兒,一瞬間綱吉感到欣喜無比,卻因為對方的臉孔彷彿覆蓋上一層冰霜,令他喊不出聲來。

 

斯佩德手上提著一個黑色的袋子,然後就沒有帶著其他東西了。

現場的人們都有些緊張,因為他們大多知道埃琳娜與斯佩德之間複雜的關係,而發生這種事情後斯佩德的反應可想而知,斯佩德緩步走向綱吉與喬托的方向,也就是棺木的位置,綱吉對於他手中那黑色的袋子是什麼有些困惑,但大致上他還是很高興看見斯佩德出現,而且看來安然無恙。

 

「……戴蒙。」就在斯佩德幾乎走到綱吉的面前時,綱吉喊他。

 

然後手輕輕的碰觸了斯佩德的手臂,對方的動作一被綱吉碰到就僵止住了,那種狀況讓綱吉不知所措,於是最後只能夠鬆開手。

 

斯佩德只是看了綱吉一眼,雖然僅僅只是視線交接一會兒,綱吉卻好像從那雙深藍色的眼中看見了一絲哀傷,隨後斯佩德就別開視線,眼神也變得冷漠起來,綱吉感覺斯佩德正散發一種讓人不敢靠近的氣息,把自己與其他人分割。

 

他走到棺木前,然後咚的一聲,那個黑色袋子就放在棺木前方的木板上。

 

「埃琳娜,我幫妳帶來了這個。」
 

然後他解開了袋子頂端的結,而那顯露出來的東西讓綱吉忍不住退後好幾步差點摔下臺階,要不是喬托從後方扶住了他,他可能就會受傷吧,而喬托也一臉嚴肅的瞪著斯佩德拿出的東西。

 

那是一個血淋淋的人頭,雖然上頭的血已經凝固了,但那噴濺在扭曲臉孔上的乾涸血跡看起來非常恐怖,那人頭的表情還停在死前的一刻,猙獰而驚愕的張開嘴巴,就站在斯佩德身邊不遠處的綱吉可以聞到一股腥臭的氣味,讓他反胃想吐。

 

那是路西亞諾的頭,就算表情變形扭曲喬托還是一眼就看出了,他瞇起雙眼。

他也希望可以殺掉害死埃琳娜的罪魁禍首,想要替死去的同伴報仇的想法他也有,可是如此殘酷的死去模樣顯示出那人在生前有多痛苦,而且斯佩德把人頭就這樣直接帶到告別式上的粗暴作法讓人不寒而慄,這絕對不是普通告別式該出現的東西,告別式應該是要能夠安撫生者心靈的存在,但斯佩德就好像要提醒他們現實的殘酷一般,此刻底下的眾人充滿了吃驚與不解,那些人在竊竊私語、唉叫,但斯佩德根本沒去理會他們。

 

「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威脅彭哥列,我向妳保證。」

 

他輕輕的觸碰棺木,此刻他根本哭不出來,心中充滿了怨恨和後悔。

不論他再怎麼樣思考自己過去所做的一切,埃琳娜也不會復活,他願意犧牲所有來換回埃琳娜的生命,但這卻不能如願,就算殺死了路西亞諾也無法平息他內心的痛楚。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見了喬托的喊聲。

「綱吉!」

 

他轉頭看,只見綱吉昏倒在喬托的懷中,或許是因為連續幾天無法入眠加上剛剛的驚嚇太過強烈,讓綱吉一下子昏了過去,在後方的G見狀也神色驚慌地匆匆上前查看綱吉的狀況,斯佩德只是站在那裡,沒有邁開步伐,卻也沒有移開視線。

 

斯佩德的胸口有股衝動驅使他到綱吉的身邊,但他的腳卻不聽使喚,他感覺他和綱吉之間有不可跨越的某種界線,一旦走過去的話他就會做出某些殘酷的行為。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正是帶給綱吉衝擊的最大原因,綱吉在內心深處肯定會開始懼怕他的殘酷、厭惡他的所作所為。

 

所以他只是看著綱吉躺在喬托的懷裡,臉孔蒼白而緊繃,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對那孩子的感情儘管還存在著,幾乎要動搖他的意志,如果這個時候能夠依靠綱吉、能夠和綱吉談談的話,他覺得自己肯定會感受好些,但他不能,他強迫自己克制心中的這份感情,埃琳娜死了的現在更是如此,此刻的他不能再被綱吉轉移注意力。

 

這幾天他不只一次想,如果當初自己沒有受到綱吉吸引而離開埃琳娜身邊的話,埃琳娜也許就不會遭遇這種事情,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放開埃琳娜的手,明明比起綱吉來說,埃琳娜更加需要他,埃琳娜更加柔弱需要他的守護,自己卻選擇了綱吉。

 

胸口仍然有無法釋然的憤怒,他知道自己無法做出溫柔的行為,所以背對著眾人的喧鬧一個人離開了那個地方。

 

 

 

 

 

 

 

 

綱吉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已房間的爐火在燃燒著,室內溫暖的感覺讓他安心,而他的身體舒適而疲倦的陷入柔軟的床舖中,他有種自己彷彿睡了很久的感覺,但一醒來後腦海中閃過的可怕景象又一次的讓他胸口震顫,全身發冷,他的胃一陣翻滾絞痛。

 

要活生生的砍下某人的頭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死去的人肯定受了很多痛苦才平息。

那麼殘忍的事情,綱吉想像不出誰會這麼做,而那個人卻是自己平時最為親近、最信任的存在,這種想法讓他忍不住全身顫抖,想忘掉自己看到的一切。

 

他其實是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斯佩德有多麼殘忍。

在自己的時空中,斯佩德曾經殺害了12名彭哥列的門外顧問成員,陷害西蒙,又幻化成了澤田家光殺死炎真的親人們,就只是為了讓西蒙與彭哥列之間彼此憎惡,他用盡了所有手段,也殘殺了不少無辜的人們,但綱吉真的不希望變成那樣,不想看斯佩德陷入仇恨的禁囿中。

 

「……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回答我啊…斯佩德。」綱吉低聲的輕喃,此刻他呼喚的是那個亡魂,那個溫柔的告訴他這一切也許無法被改變的斯佩德,那時,斯佩德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情來安慰他的呢?知道埃琳娜不可能得救,又必須再次目睹埃琳娜的死亡,斯佩德是否也和戴蒙一樣怨恨自己了?

 

但他沒有得到回應,他猜想那是因為斯佩德的意識雖然是隨著指環前來這個時空的,卻附身於這個時代的斯佩德身上,因為斯佩德不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呼喚也就不可能被對方聽見。

 

綱吉本想要起身喝點水冷靜一下,卻看見桌子上放著一張小小的信紙,上頭印著美麗的花樣,而熟悉的字體是來自讓他訝異的人——這是斯佩德的筆跡。

 

『醒來後過來我房間一趟』

 

綱吉的手微微顫抖,並且發現自己的眼眶有點微濕,他以為發生那件事情後斯佩德不會想見他了,他甚至以為斯佩德不會回到彭哥列,但他還是回來這裡,甚至願意見自己一面,這比什麼都令他高興。就算斯佩德殺了人,即便他因為失去埃琳娜而變得怨恨自己,也總比消失不見來得好。

 

綱吉隨便的披上一件薄外套,衣服也還維持著有些凌亂的狀態就匆匆離開房間朝向斯佩德安置在本部的房間走去,他站在那兒鼓起勇氣敲了敲門,並且安心地聽見裏頭的腳步聲朝著門走來,沒有多久那扇門緩緩敞開。

斯佩德從房內露出身影,一開始兩人一陣沉默,綱吉想講些話問候卻發現自己說不出話來,直到斯佩德把手放上他的臉,露出了一個有些無奈的苦笑。

 

「你剛剛哭過了?來之前至少先擦擦臉吧。」手指抹了一下綱吉的眼角,然後打量了一下他身上穿的衣服,「這種天氣只穿這樣,你會生病的,不是才昏過去嗎?」

 

「戴蒙…我……」

 

「進來吧。」斯佩德說著的同時把門完全推開,然後拉下自己的外套罩到綱吉的肩上,那動作很是溫柔,讓綱吉有種一切都沒有改變的錯覺。

 

綱吉才隨著對方踏進房裡,還想著要說些什麼才好就突然被緊緊的抱住,富有侵略性的吻堵住了綱吉差點驚叫的雙唇,他的肩膀重重撞上後方的牆,斯佩德的手摟著他的腰,那強度像要把他給揉進身體裡。綱吉的手腕也被抓得微微發疼,彷彿對方渴求如此激烈的吻許久,那種有些過於強硬的觸覺讓綱吉覺得那和過去甜蜜溫暖的吻有些不同,吻變換著角度,幾次咬過他的唇瓣,舌頭也縱情的翻攪,激起了綱吉身體深處微小的疼痛,能夠清晰地聽見彼此微弱的呼吸聲音以及唇瓣交融的聲響。

 

「…戴蒙…?」綱吉有些恍惚的抬起頭,對上一雙反射著微微冷光的雙眸,但只是一瞬間那雙眼眸便被巧妙的隱藏住,斯佩德靠上他的肩膀擁抱他,那令綱吉看不見對方的臉。

 

「十天不見了吧?」斯佩德輕吻上綱吉的耳尖,讓綱吉的雙頰因而泛紅,那畢竟是他敏感的部位,「抱歉,之前稍微有些粗暴,我那個時候控制不住自己,你不會責怪我吧?」語調如過往一般的溫柔,可是綱吉下意識卻感覺到一些異樣感,他說不出來是什麼,於是只能搖搖頭。

 

「那是…我的錯,如果我更早一點對你坦白所有的事情,也許就不會——」

 

斯佩德的手指壓在綱吉的唇上,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隨後又輕吻了他一下。

 

「那麼,你也可以告訴我關於你的事情了吧?」斯佩德注視著綱吉,微瞇起眼,「事到如今也沒有需要對我隱瞞的事情了,不是嗎?不,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你的夢境,你想要保護讓我無法窺探的那個『彭哥列』,你來到這裡一切都是為了它,不是嗎?但我還是不知道你和彭哥列的關係,你到底…是什麼?」

 

「不、不是這樣的,我來到這個時空的目的不是為了彭哥列。」綱吉搖搖頭,那雙無法隱藏謊言的褐色雙眸清澈無比地直視著斯佩德,斯佩德甚至有一瞬間因此而忘了自己的真正目的,「我是為了斯佩德才來到這個時代的。」

 

「我?」斯佩德驚訝地笑了一下,「真是甜蜜的話語,令人不敢相信。」

 

「是、是真的!彭哥列之類的事情我不曾考慮過…只是,我會知道戴蒙的事情確實是因為彭哥列的關係,也知道埃琳娜小姐的遭遇,所以才來到這個時代想要改變…結果我還是什麼都沒能改變。」

 

這時斯佩德的雙眼浮現一絲複雜的感情,綱吉正垂著雙眼沉浸在罪惡感之中,並沒有注意到斯佩德的變化。斯佩德拉著他在床上坐下,就像他們過去作為情人那樣親暱的擁抱著他的腰,頭輕輕靠著綱吉的肩膀,然後在他的臉頰落下數個細吻。

 

「所以,你來這個時代是為了我?不是為了彭哥列,或者是喬托,也不是為了埃琳娜?」

 

「…這…嗯,我想這樣說應該沒錯吧。」綱吉思考了一下,當初他來到這個時空並沒有太多複雜的心思,只是在那個當下對斯佩德的消失產生了一份同情與悲傷的感受,想要拯救他,祈求能夠有可以改變這一切的辦法,希望他不用這樣抱著偌大的遺憾消失無蹤。

 

然後他聽見了斯佩德的輕笑。

 

「我還是不懂你和彭哥列的關係,又為什麼在你的時代會認識我,因為,你是未來的人吧?我到那個時候不是早就死了嗎?」

 

綱吉緊握住自己的手,他抿起嘴知道自己也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了,他也彷彿等這一刻等了許久,想要把這一切都向斯佩德坦白,心中對於埃琳娜的愧疚感也許就能夠減輕一些。

 

「我是彭哥列十代首領的繼承者。」

 

就算是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斯佩德也不免稍稍吃驚,他的雙眸睜大,但一方面他卻有種不怎麼吃驚的想法,綱吉這相似於喬托的長相,這屬於彭哥列才特有的大空火焰,以及他的超直感,那種讓人忍不住想要聚集在他身邊的特殊才能,斯佩德覺得自己早該想到的。

 

「彭哥列十代,那麼久以後的事情…你真的來自那個時代?」

 

「但我並不想要繼承那個位置,我並不想要成為黑手黨,我不願意繼承那些歷史…所以我拒絕過九代首領。」綱吉停頓了一下,收緊了手心,「…但是,成為繼承者候補後在彭哥列遇上很多重要的人們、朋友還有敵人,我都想要好好珍惜,也許不知不覺自己也變得想要保護這個家族了吧。」

 

綱吉緩緩吐露的內心,他似乎從沒有跟誰說過這樣的話。

一直大聲嚷嚷著不願意成為首領的那個自己至今也依然存在於心底,但是在這個時代真正的成為了家族的一份子後,似乎終於稍稍體會到為什麼每個人會以家族為榮、希望守護家族的那種心情,自己似乎也受到影響,對彭哥列付出了最真實的心意。

 

何況,這是自己最重要的人所喜愛的家族,就更希望能夠去保護。

他並不是不能夠理解斯佩德在埃琳娜死後,被那份希望彭哥列變強的意念扭曲心靈的理由。

那只是最單純的思念,只是想要為重要的人做些什麼的最純粹的情感。

 

「所以,我是你的朋友嗎?還是敵人?」斯佩德觀察綱吉的表情後一笑,「……是敵人吧。」

綱吉愣了一下,對於斯佩德這敏銳的問句有些不知所措,他不曉得對方是從哪裡推測出這件事情,而斯佩德只是微笑著,那笑容有些微微諷刺,儘管看上去溫柔卻感到冰冷。

 

「嗯。」綱吉點點頭,然後又慌張地解釋,「但是,我也並不討厭那個時候的斯佩德。」

 

「你真是個好事者,這性格從以前就是這樣了吧,連敵人也想要幫助的個性真像你。」斯佩德說著說著突然忍不住低笑出聲,用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張臉,而綱吉只是困惑的看著他,他於是看了綱吉一眼繼續說下去,「我只是想,對曾經的敵人施捨同情就算了,還接受他的追求,這不是非常的可笑嗎?」

 

「這、我並、沒有想那麼多,而且戴蒙也不算真正的敵人啊,」綱吉紅著臉說,「我是不可能討厭你的,我對戴蒙……」

 

「是嗎?」斯佩德聳聳肩,「聽你這麼說我很高興。」

 

說著『高興』的話語,但綱吉不曉得為何從斯佩德的語氣中沒有感受到歡欣的情緒,特別是在對方的手將他的腰抱得更緊一些時,他反而覺得有些奇妙的壓迫感,彷彿他不能夠從這裡逃開,一但拒絕了對方的碰觸就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一樣,明明斯佩德和平時一樣溫柔,但就是有哪裡不同——特別是那雙眼偶爾閃耀出的冷漠光輝,讓綱吉不願意去仔細看清對方的全部表情。

 

胸口儘管有些害怕,但也不想離開這個擁抱。

突然發現自己也有些卑劣,為了保持這樣的關係他可以忽略那些細小的違和感,就這樣繼續這平和的假象,綱吉什麼也不想思考。

 

「綱吉。」

這時候,那聲音讓綱吉全身顫抖了一下,綱吉相信對方也察覺到了。

但斯佩德並沒有點明,反而手沿著腰的線條往上鑽進綱吉的衣服裡,然後另一手則輕巧的解開了綱吉襯衫最上方的扣子,本來就沒有扣得很好,於是被輕易地拆開,那讓綱吉有些慌張。

接著,斯佩德用相當細小的音量在綱吉耳邊低語。

 

「今天陪我一晚吧。」斯佩德的聲音壓低著,卻不是甜蜜,反而有點像威脅。

 

綱吉咬緊下唇,斯佩德的手指緩緩拆開了第二顆鈕扣,那又讓綱吉顫抖了一下,平時斯佩德是絕對不會在他感到害怕的時候繼續下去的,對方會讓他平靜後才溫和的問他是否可以繼續,所以像這樣的狀況綱吉不免感到慌張失措,但對方似乎沒打算停手。

 

在對方解開第三顆鈕扣並且挑逗地吻他的胸口時,綱吉還是點頭了,他知道他沒辦法拒絕。

在斯佩德失去埃琳娜並且這件事情自己也有責任的時候,綱吉對斯佩德的負罪感超過了一切。

 

然後綱吉聽見斯佩德低柔的笑聲,接著他便被輕柔的壓倒在床上,吻再次蹂躪那有些紅的唇瓣,綱吉面帶潮紅的閉上眼睛,在彷彿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的恐懼感下,他強迫自己接受對方,並且驚訝地意識到自己竟會對斯佩德產生害怕的感覺。

 

 

 

 

 

 

「唔…嗯……」

低喘的嗓音變得沙啞,激烈的氣息久久無法平靜下來,胸口在激烈的起伏,綱吉收緊手緊抓住床墊試著平衡身軀不讓自己倒下來,他努力將腰撐起,用羞恥的姿勢敞開雙腿跨坐在斯佩德的上方,被侵犯著的後穴正吞吐著在體內滿脹的慾望,已經分不清楚到底是自己在擺動著腰,還是對方從下方強硬的往上頂著,他顫抖著隨身下一波波湧上的強烈快感發出喘息。

 

「…就是這樣,綱吉,你做得很好。」一手扶著綱吉的腰,一手輕輕勾住綱吉緊張的手腕在上頭親吻,雙眼微微瞇起觀賞著眼前讓人心亂神迷的美妙景色,綱吉自己主動地納入他的分身,忍耐著逃跑的衝動,那種壓抑的表情格外誘人。

 

「啊…戴蒙…」綱吉用眼神哀求著斯佩德,感覺已經到了極限,就連一點碰觸也會讓他敏感得發出叫聲來,他希望可以從這個羞恥的姿勢解放,也希望快感可以不再那麼激烈。

 

但斯佩德就像是刻意欺負他一樣沒有回應他的請求,反而更加用力的禁錮住綱吉的腰,不讓他往上方逃離,而堅挺的慾望仍舊一次一次無視綱吉微微抗拒的身軀往綱吉體內撞擊著,上下晃動的速度也加快了許多,似乎耐不住綱吉那種緩慢又小心翼翼的律動。

 

「哈…啊…不…那個地方…啊、啊…」

 

「很舒服的樣子,呵,說不定你更喜歡這個姿勢呢,」溫柔的撫過綱吉的背,看到綱吉的身體因此而震顫,然後他撫摸綱吉大腿內部被液體沾濕的部位,斯佩德有些壞心的咧嘴微笑,「還是,你更喜歡這樣呢?」

 

說著,便一邊抓住了綱吉的腳踝,將他壓倒在床鋪上,綱吉吃驚的哀叫一聲,斯佩德不等他回復就撐開他的腿,讓綱吉以側躺的姿勢把下身都展現在眼前,那隻被抓住的腳只能夠無力的隨斯佩德擺弄,斯佩德從側面再次擠入自己粗大的陰莖,並發出舒適的嘆息,那讓綱吉擠出了高音的顫抖呻吟,但之後就只能隨著斯佩德開始激烈晃動的腰部發出斷斷續續的喊叫。

 

「啊…哈…嗯…好難受…啊,不要再摩擦那裏……」

 

下腹部聚集起來的熱度讓綱吉難受的扭動身軀,那些宣洩不出的快感使他的腦筋一片混亂,他哭喊著想要抽開自己的腳,即便想離開斯佩德那種強硬的進出,卻總是會被拖回去,粗重的分身狠狠的蹂躪早已經柔軟發紅的內壁,今天的斯佩德比往常都更加粗暴。

 

綱吉記得以往做這些事情的時候,斯佩德總會顧慮他的感受,甚至帶點惡作劇的一次一次詢問他感覺好不好,那時綱吉寧可他不要那麼溫柔,反而令自己更加羞恥,可如今那些溫柔的慰問以及為了他而隱忍慾望的那種神情都不復存在了。

 

眼前的人只剩下急迫地想將慾望完全發洩的狂暴,那微微勾起的嘴角給予綱吉的不是安心,而是一種強烈的陌生與威脅,彷彿一不小心就會被對方給吞噬,他甚至想著斯佩德那蒼白的手指會不會握緊自己的脖子,突然殺死自己。

 

「…綱吉…」

斯佩德舔過下唇,毫不留情地對綱吉將自己累積的慾望、怨怒的感情全都發洩出來,透過性愛的過程確實可以讓他感覺好些。

 

他也驚訝地發現自己對於此刻彷彿渴求已久,好像累積許久的情慾全都能夠在這時候毫無隱藏的解放,他不需要再像以前那樣小心翼翼的害怕傷害綱吉,他能夠儘情滿足自己的欲求,他可以放縱自己侵犯這個無瑕的軀體,甚至帶點嗜虐的感情想要讓這孩子因為疼痛而哭出來,看著他哭泣的模樣也惹人心動,滿足了他體內野獸般的衝動。

 

這和過去對於埃琳娜的那種純潔的戀情是截然不同的東西。

斯佩德知道這並不是今時今日才有的想法,對綱吉所抱有的佔有慾以及渴望是黑暗的,而且自私,他曾經想過就算綱吉想要逃離他也絕對不會鬆手,以前會為了綱吉而忍耐、強迫自己收斂些,但此刻他反覆的咀嚼著這樣的想法,並更加確定自己內心醜陋的感情,過去壓抑著的各種負面的想法也都不斷浮現。

 

他厭惡綱吉總是更信任喬托勝於自己,他厭惡綱吉關注埃琳娜的心思多於自己,他厭惡綱吉思念那個世界比這個世界多一些,而所有事情中最為令他討厭的就是他總感覺綱吉對自己所投注的愛情、慾望比自己投入的要少,綱吉總像是隨波逐流的說著喜歡他,無法確認綱吉真實的心意。

 

就算綱吉說這一切都是為了自己才來到這個時代的。

但那個『自己』卻並非真正的自己,存在於未來,這都令他忌妒不已。

 

「啊…戴蒙…我、我已經……」

無法完整呼吸的綱吉眼眶中盈滿淚水,他的意識好像被拋到了遠處,雙眼無法聚焦,他的臉頰緋紅無比,但斯佩德沒有放過他而將他的腰更拖近,強烈的抽動著。

 

「啊…呀…啊啊——嗯、唔……戴…蒙…」

斯佩德俯身吻上那微啟的雙唇,激烈的吻讓綱吉喘不過氣來,於是別開頭想要躲避,卻還是被強硬的扳過頭來。

 

「不要逃跑。」

 

那句話讓綱吉全身僵硬,斯佩德扭過他的臉繼續親吻他。

他從綱吉的呼吸可以感覺到綱吉的悲傷以及恐懼,但他就是沒辦法克制去傷害這個孩子。

 

他變得不想再壓抑自己,一切都是從那一天埃琳娜死去後開始的。

目睹埃琳娜的死,他感覺自己的體內有什麼東西變化了,彷彿那些東西也跟著埃琳娜一起離開他的身邊,他的思考、他的情感好像都沒辦法回到以前了。畢竟他本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他的本性是孤獨而殘酷的,所謂的溫柔全都是向身邊的人們模仿而來、盡力去營造的假象,所以他才能夠勉強的偽裝自己那份讓人害怕而善變的本質——他的溫柔肯定在那個時候就死去了。

 

失去埃琳娜,又知道綱吉隱瞞自己如此重要的事情,那種彷彿被重要之人背叛的情緒侵占他的腦,讓他只剩下空虛感,而當他前往尋找路西亞諾並且動手殺死那個男人時,聽見了臨死前那悽慘無比的哀號聲,他體內僅有的一點仁慈似乎也跟著被自己奪去的生命一起消逝。

 

再次見到綱吉後他突然不曉得該怎麼樣對綱吉溫柔了。

何況他也沒有想要原諒綱吉對他說謊的事情,他實在無法原諒,內心怎麼樣就是無法釋懷。

 

「戴蒙…戴蒙…對不…對不起…」

綱吉意識模糊間不斷道歉著,讓斯佩德的心臟狂跳著。

他擁抱著綱吉的身體,忍不住咬緊下唇,他其實知道的,畢竟他深深愛慕著綱吉的那份純真還有包容,他知道不管自己怎麼樣惡劣的對待綱吉,就算傷害了他,就算自己對綱吉做些殘忍的事情,綱吉都還是會原諒他,這點讓他安心,但同時也因此在內心的某處微微心痛著。

 

不值對我這種人溫柔,不值得對我道歉,因為我打算做的事情是你絕對無法原諒的。

他甚至想著希望綱吉快點,趁著一切還來得及前快點回到自己的時空去,那麼就可以逃開殘酷的事實吧。可是,在這麼想的同時,卻又覺得絕對不能夠讓綱吉離開自己的身邊。

不能讓綱吉逃離,不能再像失去埃琳娜那樣失去他。

綱吉必須在自己的身邊。

 

等到斯佩德回神過來時,綱吉已經昏過去了,臉上還掛著淚痕,而那陷入白色被單之間的纖瘦身體帶著好幾道傷痕,全是被自己狠狠擁抱後殘留的痕跡,綱吉到一半時早已經精疲力竭。

斯佩德伸手撩起覆蓋綱吉前額的髮絲,然後撫摸那微微灼熱的臉頰。

 

「就因為西蒙家族的粗心大意,喬托那種渴望與敵人和平相處的寬容做法,才會害死埃琳娜,還有帕西尼亞,如果不是弗盧卡的話這一切都不會發生,我…要他們都付出應有的代價。」斯佩德低聲的說著,他知道綱吉聽不見,所以只有此刻他才能夠坦白自己的所有,他苦笑出聲,「呵…你根本不知道我的內心想些什麼,我對你是多麼的……因為你,我才會離開埃琳娜,是啊,一切都是因為你。」

 

他吻上綱吉的臉,然後是唇,胸口到此時此刻還是會單純因為靠近綱吉而加速。

真是不可思議,他就是這樣深深愛戀著這個人,迷戀他的每一處,就好像一種病態一般,而這種感情更加深了他對埃琳娜的罪惡感。

 

至今仍然想要好好保護綱吉並且深愛著綱吉的自己,這對死去的埃琳娜是多麼不公平。

 

「最可恨的,就是沒能夠保護她的我。」

 

一滴眼淚落在綱吉的臉上,斯佩德不知道自己原來是會這樣因為悲傷而哭的,而且不只一次掉下軟弱的眼淚,但只要想到埃琳娜,再想到綱吉,內心就會痛苦不已,這空洞似乎無法填滿。

所以他想復仇,對於所有愧對埃琳娜的人,無法保護她的人,他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那其中也包括綱吉,還有自己。

 

斯佩德伸手抹去了掉落在綱吉臉上的淚水。

這孩子是彭哥列十代首領,就如同他猜想的,而那在他的計劃中有著重要的意義,所以他暫且還不會傷害綱吉。

 

「……要是你知道了我之後打算做的事情,就算是溫柔的你也肯定會輕視我並且失望地離開的,然後將永遠不會再出現在我面前,你會徹底放棄我。」他自嘲地笑了出來,手掩住自己的臉,聲音微弱得幾乎聽不見,「這對我來說,會是一種很好的懲罰吧。」

 

 

 

TBC

 

 

作者廢話:

斯佩德接下來可能不會太溫柔了。

雖然對綱吉仍然喜歡,但是就是有些疙瘩無法復原如初,綱吉也很清楚這件事情,所以就更煩惱了,但對於綱吉而言,大概只要斯佩德回到身邊來,他就很開心了。

如果去看當初斯佩德和埃琳娜分手的時候,其實當時埃琳娜也有同樣的想法,只要維持現狀,就算兩個人無法如當初那樣親密也沒關係,但這種謊言總是會有被戳破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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