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才開始營業的小酒吧,裡頭塞滿了人,特意弄得昏暗的燈光是為了營造氣氛同時也是為了方便隱藏,黑色的雙眸巡視一圈後回到自己手中的杯子,他喝下了剛點的兌水威士忌,真沒想到還能夠有這樣的一天,很久沒能夠和以前的友人一起喝酒了,自從他離開彭哥列後更是如此。

 

「這麼說,你們找了那麼久卻沒能夠找到我啊。」

 

「這還不是某個人害的?」拉爾冷冷瞧他一眼,一臉不甘,「每次一找到你的住址,你就已經搬離了,我知道要是你不希望別人找到你的話是不可能找得到的。」

 

「既然這樣你們就該早點放棄啊。」

 

拉爾撇過頭去看來很不悅,這不只是為了澤田綱吉,他們這些人雖然算不上感情很好的朋友,勉強只能夠說是背負著相同命運的人,但是,可樂尼諾說了,沒有辦法忍受里包恩那種消沉的模樣,還有過去有太多事情虧欠著沒有還清,不可以就這樣算了——所以他們才會開始尋找里包恩的去向,希望可以帶他回到彭哥列。

 

「對了,澤田呢?」

 

「那傢伙在睡覺了,不太適應長途旅行的樣子,而且,雖然外表是長了但裡面卻還是小孩子呢,連酒也不太會喝。」

 

「每次說到澤田的時候表情就會變得很不錯,」拉爾望著里包恩的臉淡淡說道,里包恩懷抱疑惑地看向她,她只是帶著戲謔微笑,「應該說看來就像是個保護者吧,一直都是。」

 

「這種事情我從以前就……」

 

「嚴格的老師當太久,會沒有辦法放下身段的,到底什麼時候才打算坦率一點?」拉爾的手指著里包恩的臉,過去到現在里包恩都被綱吉當做老師、指導者,長年斯巴達的教育方法在綱吉的內心早已留下了不可抹滅的印象,現在要改變這種感覺是非常困難的,不是光是改變做法那麼簡單的事情。

 

里包恩伸手壓住他的帽子,表情藏在陰影底下令人看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害羞,好不容易才開口。

「我有說了。」

「什麼?」

 

「我說,我有告訴那個傢伙了,不過看來是沒有什麼效果。」

 

「噗…哈哈哈,真沒想到,看澤田的態度我還以為你們還是和以前一樣呢,不過澤田的遲鈍也不是一兩天了!」

 

「是啊。」里包恩不高興地沉下臉,綱吉雖然沒有躲避他,但似乎也沒有和過去不一樣的表現,說不定是打算裝做什麼也不知道敷衍過去吧,雖然那傢伙從以前就是這種沒種的軟弱性格,但里包恩果然還是很不高興。

 

「你啊…也別太苛求了,雖然在這之前他一直都把你當做他最尊敬的人而不是戀愛的對象。」拉爾輕聲的說,又幫里包恩和自己點了另一杯酒,微笑,「不過這也代表他很信任你,不是嗎?」

 

里包恩闔上眼,嘆了一口氣,「是啊。」

 

 

 

 

 

 

綱吉睡不著,雖然里包恩說要和拉爾一起到下面的酒吧喝酒聊天,又拒絕讓他跟著,所以只好先睡覺了,但是不知為什麼就是非常在意,明明已經到了深夜卻還是無法闔眼,這些天發生太多事情了。

因為里包恩是那種性格,綱吉只好被硬拖著到處跑,居然直接跑到英國來,又見了九代,然後到拉爾的地方借住,這一切都毫無計畫,雖然很像里包恩過去常做的事情,但果然不管多少年都無法習慣,搞得他全身痠痛、精神疲乏。

 

但他最介意的還是九代說的那句話。

九代無意間提到了『里包恩本來打算不回來』,這件事情他可從沒有聽過,不只如此,拉爾他們似乎也知道些什麼,里包恩也沒有否認任何一件事情,看來也是一臉無奈。

 

「難道,里包恩本來打算離開彭哥列的嗎?只是因為我…才沒有離開……」

綱吉無法想出里包恩想要離開彭哥列的原因,他們明明都說好了,不介意身體沒有辦法恢復的事情,也不介意綱吉是不是能夠當上首領,不介意其他人怎麼看的,他們只要維持原來的關係,只要一直在一起就可以了,綱吉所期望的只是這樣,當時里包恩也答應了他才對。

 

是我…沒有注意到里包恩的異樣嗎?

 

綱吉側躺在床上想著,過去的事情距離現在有點久了,所以他也不是記得很清楚,只知道當里包恩說自己沒有辦法恢復原樣時確實有點沮喪,但之後又恢復成原本的態度,和碧洋琪之間似乎發生了點什麼事情,然後到了里包恩八歲時,綱吉也當上首領一段日子後,里包恩突然跟他說想要離開一陣子,理由是想要去別的國家探訪,當時綱吉也沒有想太多,因為里包恩本來就是行動神祕的人,馬上點頭答應了,但這一去就去了五年。

 

「到底怎麼回事啊……我為什麼都沒有感覺哪裡奇怪……」綱吉抱著頭在被窩中思考著,但是不管怎麼樣他都沒有辦法想出一點異樣,也不懂為什麼其他人好像都知道些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當他苦思的時候,聽見門被緩緩推開的聲音,他的身後被門縫的光照出了一條細線。

一個人走了進來,並且放下手中的帽子,解開領帶,似乎是準備要睡覺。

不過綱吉卻聞到一股微弱的酒味。

 

「你喝很多酒嗎?」

 

 

「你還沒有睡?」里包恩有些驚訝,他以為綱吉早就已經睡死了,「稍微喝了一點而已,這不算什麼。」

 

「……明明十三歲而已?」綱吉笑道,不過被冷冷地一瞪後就不敢說下去了。

 

「我說過我的實際年齡比你要大得多的吧,而且,我的時間本來就和別人不一樣。」里包恩說那句話的時候,綱吉第一次注意到他臉上那細微的寂寞感,以前大概不會發現,但是現在的里包恩恐怕是有些醉了。

 

「你確實一點也不像十三歲的男孩,身高都和我差不多了呢。」綱吉苦笑,從床上爬了起來。

 

「幹嘛?」

 

「我看你好像有點醉的樣子。」綱吉走過去想要碰他,卻被輕輕甩開了手。

 

「我沒問題,我從來沒有喝醉過。」里包恩對綱吉的擔憂不屑一顧,確實,他看起來也不像喝醉的人,說話很分明也沒有顫抖,身體也沒有傾斜或搖晃,就和平常的里包恩一樣,但綱吉總覺得他看起來好像有些疲倦,於是上前碰了里包恩的肩膀。

 

「我聽說人的身體虛弱的時候好像比較容易醉喔?」

 

「真不像你會說的話。」里包恩愣了愣,最後居然笑了,雖然帶著點嘲諷。

 

感覺到綱吉貼近他的身體,那微溫的體溫讓剛剛吹了一點夜風的他也變得溫暖起來,一陣奇怪的睡意侵襲而來。

他的手慢慢的伸出並放在綱吉的臉上,綱吉雖然嚇了一跳但並沒有閃躲開來,從以前就養成這種奇怪的習慣,是嚴格教育後的後遺症,不管里包恩對他做什麼似乎都有種被強迫的感覺,不敢移動也不敢反駁。

 

儘管他感覺對方的臉越靠越近,但在最後里包恩的身體一傾,倒在他的肩膀上。

 

「欸?」綱吉呆了好一會兒,稍微搖搖倒在身上的那個人,沒有動靜。

「欸——睡、睡著了嗎?」綱吉吃驚地喊著,這個人居然可以在做那種事情的中途睡著,真的很不可思議,而且光從里包恩的外表來看,一點也不像喝醉或是愛睡的人。

 

綱吉馬上慌張地把自己的床整理了一下,把里包恩放到上面去,刻意壓低聲音怕會吵醒對方,最後拉上被子,他看著里包恩身上還穿著外出的衣服,這樣睡肯定不舒服,但是他也沒有膽量幫他替換。

 

「睡得真熟啊……看來是真的很累了。」綱吉這才想到這幾天來里包恩恐怕也沒什麼機會睡覺,先是處理額外派下的任務,後來又帶著他長途旅行,里包恩不是那種會將疲累顯露在臉上的人,所以一直都沒能察覺到,但身體終究不能夠抵抗倦怠感,綱吉這時想起了過去里包恩似乎在某一個時間就必須要睡覺的習慣。

 

什麼時候開始他在我面前開始逞強的呢?說不定是我一直沒注意到而已。

最強的里包恩,最可怕的老師,但是綱吉一直都忽略他也是有脆弱的一面的,綱吉突然覺得自己對里包恩的認識也許還遠遠不夠,或許是因為這樣里包恩才想要離開彭哥列。

 

「本來想問你到底是怎麼回事的,『不打算回來』到底是為什麼?」綱吉低著頭看向里包恩緩緩起扶的胸口,還有那張成長後變得相當英俊的臉龐,微笑,「算了,等之後再說好了。」

 

懷念過去的日子,就連那些被折磨、斯巴達特訓的日子現在都非常想念。

不管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至少里包恩現在待在他身邊,這對現在的他而言非常足夠了。

 

 

 

 

 

 

 

 

 

『這麼說來,你現在決定要離開彭哥列嗎?』

 

『並不是我決定的,Timoteo,當初我們的契約是希望我讓蠢綱成為首領,他已經繼承了,契約也就完成了。』

 

九代皺著眉頭,當初確實有這樣的協議,畢竟是他把綱吉委妥給里包恩的。

 

『但是我以為你之後會留在彭哥列,我也希望你可以留下來,你知道。』

 

『為了彭哥列嗎?』里包恩疑惑地問,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他可以做的事情了,蠢綱已經成為首領也沒有反抗者,密魯菲奧雷也變得安份,73的任務也早就在幾年前結束,他現在和普通的殺手差不多。

 

『不是,是為了綱吉,那孩子會需要你的。』

里包恩的臉稍稍浮現一些訝異,但是很快恢復了平靜,帶著一點微笑。

 

『他也說了,說如果不能夠繼續當老師的話,要不要當他的養子什麼的——哼,雖然是隨口說說的,但是我……』里包恩壓了壓頭頂的帽子,九代一瞬間明白了為什麼里包恩會露出那種表情,感到挫敗的、失望的表情。

 

『是嗎,原來是這樣,如果你覺得想要離開的話就離開吧,我不會勉強你。』

 

『謝了,Timoteo。』

 

『我之後退休了大概會到別的國家去,在西西里對我而言不安全,說不定可以再見面……』

 

『嗯。』里包恩用柔和的目光看著九代,要說離開彭哥列後最放不下誰,除了綱吉外就是九代首領了,過了一會兒他很猶豫的開口,『地址…如果確定要搬去哪裡的話就告訴我吧。』

 

里包恩離開了九代首領的房間,現在九代首領還會留在彭哥列一陣子,但不久後就會離開了,完全把彭哥列交給綱吉和他的守護者。現在的綱吉正處在非常忙碌的時期,最近見面的機會也不多,雖然以里包恩自己的能力來說在任何黑手黨中都不會被人小看,但現在的彭哥列已經不太需要他的力量,守護者很強,澤田綱吉也具有強大的向心力,何況他不愛戰鬥因此基本上和別的家族根本不會有太多鬥爭發生。

 

於是,里包恩開始思考自從詛咒解除後就一直想要做的事情。

 

他獨自走在長廊上,內心覺得很不快,雖然他一直都考慮要離開彭哥列然後消失不見,但是最讓他感到厭惡的應該是澤田綱吉的遲鈍,那個人從來沒有真正意識到他的心情,當詛咒解除並且發現自己的身體沒有如想像中恢復時,綱吉只是對他說『沒有關係』就結束了,態度和過去一樣沒有任何改變——到現在都是這樣。

 

對綱吉而言或許身分、年齡什麼的都不重要,不過那也代表著綱吉從未考慮過里包恩一直隱藏的心意。

絕對不該對首領抱有的愛慕的情感,里包恩自己覺得這種情感很無聊,但又沒辦法控制。

身邊的夥伴都知道,明眼人一看就清楚了,連九代也是稍微提了一下馬上就明白,為什麼只有那個人不知道?

說著『可以當我的養子,留在我身邊吧』的綱吉,里包恩頓時感到內心一片冰冷。

 

『喂!!這不是里包恩嗎?』

 

『可樂尼諾…你還是一樣是精神充沛的笨蛋啊。』

 

『你啊,就算小小的還是非常的毒舌啊。』可樂尼諾重重的拍打他的肩膀,讓里包恩皺起眉頭來,『剛過完八歲的生日為什麼一臉鬱卒的樣子?你剛剛不是才去見過九代首領嗎?』平時見了九代首領後心情就很好的里包恩,今天看起來卻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可樂尼諾,我打算要離開彭哥列。』

 

『去哪裡?你會想要離開還真稀奇啊,什麼時候打算回來?』本來以為里包恩只是要做一趟遠行而已,可樂尼諾隨意問著,他一直認為里包恩不可能拋下綱吉,綱吉做首領尚未完全熟練,還有很多事情要再學習。

 

『可能不回來了吧,太麻煩了。』

『什……?』

里包恩沒等可樂尼諾反應過來就推開了壓在他肩膀的手,往前離開。

 

『大概下個禮拜走,我想會先去日本一趟吧,探望過奈奈再離開。』

里包恩揮著手,身影就這樣消失在轉角處,當時他的語氣很平靜有點像是平常他開玩笑的聲音,但可樂尼諾沒想到後來里包恩真的一直沒有回來彭哥列,僅有電子郵件連絡,想見個面都非常困難,他和拉爾去找也總是找不到里包恩的蹤跡,總是在快要找到的時候,里包恩就會突然消失到別的地方去。

 

——從沒想過還會回來,是因為始終無法放下這份感情吧。

 

里包恩睜開雙眼,他感覺到腦袋有些昏脹脹的。
他覺得他好像夢見了熟悉的記憶,本以為早已經不介意的事情,但被拉爾那麼質問後就想起來了,他低哼一聲爬起床,想要換下從昨天穿著的衣服,而且身上帶著酒吧中香菸和酒的氣息也讓他不愉快。

 

「怎麼回事……?」

就在他要挪動身體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有什麼東西緊緊的抓著他的腹部,低下頭去,只見到一點褐色的頭髮從被窩中露出來,他挑起眉,雖然已有預感但內心還是有些不確定。

 

等里包恩將棉被掀開,臉上的表情馬上就變得陰沉無比,他瞇起眼看著抱著他的腰的某個人。

都已經這麼歲數了,還有把人當抱枕的習慣嗎?

里包恩壓抑住內心某種想要拔槍轟掉對方腦袋的衝動,嘆口氣。

 

「到底是太遲鈍還是警戒心全無呢?是教育得不夠嗎?」

 

「嗚…里包恩?你這麼早起床啊?」

 

「……已經早上九點多了,說起來你為什麼要睡在我的床上?」

 

「這房間只有一張床啊,你昨天回來的時候直接睡著了,所以我也沒其他地方可以睡……」

 

「睡地板。」里包恩惡狠狠的說,然後一腳就把綱吉踢下了床,綱吉的睡意馬上就完全醒了過來,屁股痛得厲害。

 

「怎麼能要首領睡地板啊,痛痛痛……」綱吉還沒抱怨完就接收到從里包恩身上傳來的殺氣,只好乖乖認命的揉揉自己的屁股爬起來,看來里包恩心情好像一大早就不太好,「算了,我先換衣服吧。」

 

「雖然我也沒有期待,但是你該不會忘記我的話了吧?」里包恩在綱吉走向行李箱的時候開口,綱吉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沉默不語,看來也並非不知道里包恩指的是什麼。

「我…」

 

「我很不喜歡你那種態度啊,從以前就是。」里包恩說著突然站起身來一把抓住綱吉的手腕,往後一推就撞上牆壁,綱吉嚇得無法反抗,感覺到從手腕傳來的陣陣痛感,就知道里包恩對這件事情有多認真,那雙黑眸中的冰冷光芒也令人害怕——他很生氣。

 

「里、里包恩,先放開我……」

 

「我拒絕。」

 

「有事好好說,我……」綱吉感覺到里包恩逐漸逼近的危機,他總覺得要是繼續沉默下去的話,會有可怕的下場。

 

「如果不是打算讓你徹底理解的話我早就拿槍轟掉你的頭了,現在給我閉嘴。」

 

綱吉內心非常低落,擔憂地望著眼前全身充斥著怒氣的里包恩。

但在這時候,門突然沒有預警的打開並切斷了這緊繃的氣氛,拉爾一臉正打算要來叫人起床吃早餐的表情站在門口,但是一看見里包恩把綱吉抵在牆上的景像時就停下了,她的嘴微微張開。

 

「我還在擔心呢,原來你們早就已經有這樣的發展,我還在想昨天里包恩你跟我抱怨那些事……」

一邊自顧自的理解後就轉身關上大門的拉爾讓綱吉錯愕了好一會兒,里包恩倒是一臉平靜。

 

「等、等等!拉爾你誤會了,我們不是妳想的那樣——」

「有什麼需要糾正的?就讓她這麼想吧。」

「里包恩!!」

 

 

 

 

 

微冷的空氣讓四肢有些冰冷僵硬,綱吉從被窩中鑽出來探出了頭,太陽落在他的身上使他感覺到早晨的來臨,自從被里包恩趕下床後他這幾天就睡在地板上頭,怎樣也不肯和他同睡的里包恩十分固執,但綱吉也稍稍可以理解對方拒絕的原因——如果一直睡在一起的話,也許會變得沒有辦法控制。

 

不過,綱吉覺得就這樣冷酷地讓他在地板上頭睡覺實在太過分了,本來還以為里包恩多少會尊重他身為首領的身分,但顯然是連一點也沒有,他還是和過去一模一樣,綱吉趴在地板上勾起一個淺笑。

 

「起來了的話,就停止傻笑過來看你的信。」里包恩的聲音從書桌的那頭冷冷傳來,綱吉回頭看去。

 

「早安,老師。」

 

「叫名字就好了。」

 

在書桌前手中拿著信件的里包恩早已起床,衣著也和往常一樣整齊的坐在椅子上頭,右手拿著鋼筆快速寫著些什麼,面容專注,這是難得一次綱吉看見里包恩在書桌前的模樣,他忍不住在溫暖的被窩中趴下放鬆身體注視著那張面無表情的側臉,他突然想起過去里包恩總是站在他的右後方監督自己,從來沒有在他面前工作過,所以才會有這種錯覺。

 

窗外透下的清晨陽光灑落在里包恩身上,他的臉卻被帽子的陰影切割出明顯的光影,黑色的眼睛中也帶著一絲淡漠,那樣冷酷模樣的里包恩實際上是非常吸引人的,綱吉著迷般地望著,也不太清楚為什麼心裡會有這樣的想法。

 

一點也不像小孩子…里包恩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

 

「怎麼了?」這時候里包恩有些不耐的聲音傳過來,他看一眼依然縮在被窩中的綱吉,「不是說要你看你的信嗎?」

 

「是誰的信呢?」綱吉笑著問,里包恩將桌上的幾封信丟到地板上頭。

綱吉看見上頭的署名後內心產生了些許的罪惡感,是獄寺寄來的,裡面的內容大致寫著會親自前來迎接,然後附上了一些彭哥列的事情要問綱吉的決定,又附上機票,日期是明天,綱吉知道他們在拉爾的住所停留了快要一個禮拜,這期間獄寺一定花了許多力氣才查到他們躲在拉爾這裡吧,或許還問了九代才知道的,綱吉苦笑將信摺起來。

 

「那里包恩你是在寫信給誰呢?」

 

「九代首領。」里包恩勾起一點滿意的笑容,似乎完成了那一封信,正開始封裝。

 

「為什麼不把帽子拿下來?在房間不需要戴著帽子吧。」綱吉突然說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話,里包恩有些訝異地轉過頭,露出疑惑的神情,「不戴也許比較好看。」

 

里包恩馬上擠出一種像是在看愚蠢生物的表情然後快速將臉轉回,綱吉總覺得一瞬間自己好像被當作笨蛋了,忍不住後悔對里包恩說了那個提議,但是過一會兒後里包恩又開口。

 

「習慣了,不論何時都戴著帽子已經很多年了。」

 

「我真的只有在你睡覺的時間才看你脫下帽子呢,不過,雖然說戴著帽子好像很帥氣,但是你的話就算不戴也很帥吧。」綱吉是很認真的這麼說,並沒有任何諂媚的意義,里包恩的長相確實好看,深黑色的頭髮和雙眼很適合他總是一身黑的打扮,圍繞在他周圍的那種冷酷氣質總是很容易給人強烈的印象。

 

里包恩並沒有再回話,這陣安靜讓綱吉好奇地抬起頭來,他居然看見里包恩非但沒有拿掉帽子,還動手壓低,在帽子陰影底下的膚色似乎微微的泛紅,讓綱吉看傻了眼。

 

「你害羞?」

 

「吵死了小心我斃了你蠢蛋。」說著一邊就對著被窩開槍的里包恩讓綱吉嚇得從被子裡頭跳出來,然後馬上聽見了樓下的拉爾發出尖叫怒吼的聲音,似乎是生氣里包恩又把地板開了好幾個洞。

 

終於因為拉爾的吼叫聲而停手的里包恩轉過頭去繼續他手邊的工作,綱吉這才鬆了一口氣地進到浴室去換衣服和早晨的梳洗,一邊回想著剛剛里包恩似乎有些害羞的表情,而且開槍時也手下留情了,光是從那點看來他並不討厭被那麼說,相反的,那種表現說不定可以說是高興吧,綱吉在浴室中偷偷笑著,忍不住心情好地哼起了歌。

 

結果浴室的門又被槍打出了幾個洞,害綱吉嚇得整個人栽到浴缸之中。

 

當綱吉好不容易穿好衣服走出來,就看見里包恩已經裝好信放置在一邊,而帽子也放在了桌上。

趁著綱吉梳洗和換裝的時候泡好的咖啡有兩杯,綱吉知道另一杯是準備給自己的,明明平時很嚴厲而且喜歡虐待他,但有時候有會有這樣溫柔的表現,綱吉覺得那點也是里包恩可愛的地方。

 

「謝謝。」綱吉坐在他身邊的椅子,捧起咖啡。

 

但里包恩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看了綱吉一眼,嘴角揚起一抹淺笑。

被那個笑弄得有些心神不寧,綱吉只好低頭裝作在喝的模樣,藉此平靜心情,他最近發現和里包恩相處的時候會有些不自在,明明對方從那麼久以前就一直在自己身邊,還以為早就已經習慣了里包恩的存在,但果然里包恩和過去還是有些不一樣的,例如,里包恩偶爾看他的眼神非常灼熱而專注。

 

「說起來,里包恩到底喜歡我什麼地方啊?」綱吉突然問,里包恩似乎沒有準備而被咖啡嗆了一下,看到里包恩驚訝成那樣,綱吉雙頰微熱地低下頭繼續說,「因為,相處的時間一直都被你罵得一無是處,很難想像……」說著說著又說不下去了,綱吉在內心咒罵突然提起這件事情的自己是個白癡。

 

「你確實是一無是處沒錯。」

「欸?」

 

「指導了這麼久,卻還是不像個首領的樣子,頭腦不好,品味差勁,你還有其他優點嗎?」里包恩似乎是很認真的,因為他的表情一點也沒有放鬆,那黑色的目光由上到下慢慢審視綱吉,讓綱吉內心微微發抖。

 

「至、至少有個優點吧?你跟我那樣告白了耶,現在卻跟我說我沒有任何優點嗎?」綱吉很訝異,他本來以為里包恩至少會稍稍誇獎他的,他很想聽聽看,但是卻落空了,沒想到比他想像的還要不留情。

 

里包恩聽到綱吉那麼說,馬上盯著綱吉看,綱吉立刻感覺到那充滿穿透力的視線,身體僵硬起來。

視線緩緩從下往上爬,然後望進綱吉的雙眼,停留在他的臉和頸部上頭,綱吉在這一段漫長的沉默中覺得頭皮一陣發麻,忍不住低下頭去,心慌莫名,而氣氛也微微曖昧起來。

 

「……臉長得可愛嗎?感覺很好欺負?性格溫馴吧?」

里包恩似乎相當艱難的開口,好像連這句話也是勉強擠出來的,綱吉瞪大了眼睛。

 

「就這樣?」

 

「就這樣。」里包恩點點頭,但他的表情顯示著他自己也不是很相信自己說的話,他似乎已經盡力去想綱吉的優點了,可是結果講不出來,忽略了綱吉不滿的表情他繼續喝著咖啡。

 

「這算優點嗎?我以為會更具體……」

 

「吵死了,只要我覺得好就可以了,其他的不重要吧。」

 

綱吉被里包恩那樣低聲斥責後馬上閉上了嘴,在過一段沉默之後臉上泛起一點微紅。

望著里包恩非常不悅的表情,好像是覺得綱吉逼迫他講了一堆沒用的話而不爽著,雖然最後里包恩還是沒講出任何稱得上優點的東西,但聽到他那麼說,綱吉心裡變得柔軟起來,還有些許難以言喻的喜悅之情。

 

 

 

 

 

拉爾在中午之後就說有事情而出去了,再次回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帶回里包恩和綱吉兩人的晚餐,一邊準備著食物,拉爾一邊抱怨著稍早里包恩把房子打出好幾個洞的事情,綱吉在一旁聽得有些心虛,不過拉爾似乎早已經習慣了這樣子的里包恩。

 

「你的信我也幫你寄了,其實打通電話給九代首領不就好了嗎?」

 

「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希望他是在我們離開這裡以後才收到。」里包恩聳聳肩的說。

 

「你們接下來是回彭哥列嗎?那麼,回彭哥列後再報平安就可以了啊。」

 

「不,不回彭哥列。」

 

「欸!不回去嗎?」綱吉在旁邊聽著愣了一下,驚訝地抬起頭來,「我以為接到獄寺的信應該要回去了,他連機票都幫我們買好了啊,他會哭的。」

 

而且彭哥列的事情全都交給獄寺似乎非常辛苦的樣子,因為是那種固執個性的關係,所以不敢在十代首領不在的時候隨便決定家族重要的事項,綱吉才想著玩樂也該到此為止,是時候回西西里了。

 

「接下來回去日本一趟吧。」里包恩有些無聊的翻看著拉爾帶回來的報紙,拉爾在一旁輕輕一笑。

 

「……還真溫柔呢。」

 

里包恩冷冷地瞪對方,但坐在另一頭的綱吉似乎沒有聽見拉爾細語的聲音。

里包恩用湯匙攪動著眼前的湯,低哼一聲。

 

在兩人用完餐後,里包恩就突然回樓上,綱吉和拉爾聊了好一會兒後才回到房裡,當他推開門進去時房間內安安靜靜,他看見里包恩站在陽台抽著菸,綱吉不喜歡他抽菸,因為感覺那很傷身體,可是又覺得他抽菸的時候感覺起來特別成熟,或許是因為知道里包恩抽菸時就是在想事情,或是心情不好的時候。

 

一開始,綱吉也不曉得他抽菸的,這習慣是最近才知道,但拉爾他們好像並沒有很驚訝,也許里包恩在接受73任務之前也會抽菸吧,對於自己了解里包恩這麼少,他偶爾會覺得有些寂寞。

 

「里包恩。」綱吉輕聲喊他,對方回過頭。

 

馬上捏熄了菸,里包恩靠上陽台的欄杆,用等待的目光看著綱吉等他先開口說話。

不過綱吉並沒有說什麼,他走過去輕輕擁抱住里包恩,這動作讓里包恩有些僵硬,大概沒想過綱吉會做這樣子的事情,畢竟綱吉從沒有正面接受他的感情——儘管他也不抱著期待。

 

「我會襲擊你喔。」

 

「不要用那種冷酷的口氣說這樣的話啦,因為感覺就是不會那麼做……」綱吉聲音有些無奈,不過他笑嘻嘻地從里包恩的胸口抬起頭來,里包恩的體溫意外的溫暖,他剛剛也沒多想什麼只是很自然的就抱住了,里包恩的身材和他差不多,或許矮一、兩公分吧,不過綱吉確定他還會再長高,畢竟里包恩連成長期都還沒到。

 

「突然抱過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為什麼要去日本?里包恩以前明明一直都督促我工作工作的,『偷懶就殺了你』,不是嗎?」綱吉笑著,他還記得在里包恩離開的幾年內寫信給里包恩時還會被那樣斥責,每次接到那樣的回信就會想起以前里包恩用炸彈還是手槍威脅他做作業的景色,他甚至有些想念那個時候。

 

當時的里包恩小得可以坐在他的肩膀上頭,和現在完全不一樣。

綱吉心裡很清楚,他早該正視這一點了。

 

「希望我再那樣說嗎?說多少次都沒問題,你希望的話。」里包恩說,綱吉聽到那句話時身體輕輕顫抖,手抓緊了里包恩的衣服,抬起頭來。

 

「以前,里包恩是不會那樣的,里包恩總是很嚴厲所以不可能放縱我,就算願意讓我做我想做的事情,通常也只是沉默不說話,你以前不會說這樣溫柔的話。」綱吉靦腆地說,他感覺到里包恩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老實說他有些緊張。

 

「沒什麼奇怪的,因為現在的我想要取悅你。」里包恩注視著綱吉,手指仔細描繪那張他從以前看到現在的臉,微瞇起眼,「我已經不是你的老師了吧?不需要再監督你。」

 

「回日本也是因為你覺得我想要回日本?」

 

「反正我也想見媽媽一面,沒什麼不好。」里包恩沒有否認,綱吉知道那一定是為了自己。

說不定連帶著綱吉到英國、逃過獄寺的迎接也是因為里包恩看出了他不想要那麼快回西西里的關係,一開始的旅遊安排應該是會去紐約找迪諾再到日本的,但因為家族有突發事故才臨時決定要趕回西西里,里包恩第一次帶著他逃班,但實際上里包恩一定不曉得為什麼他希望可以待在外頭久一點的原因吧,並不只是因為工作疲倦而已,他一直覺得如果留在彭哥列以外的地方,里包恩就會待在他身邊。

 

當里包恩跟他說要離開彭哥列的時候,他心底很震驚,卻裝成沒事的樣子。

里包恩本來就不是彭哥列的人,他也有自己的生活,說著沒有什麼可以再指導他了的里包恩看起來好像很希望可以離開彭哥列,綱吉當時沒有辦法說出挽留他的話。

 

是不是對彭哥列厭煩了?

如果自己不是首領的話也許就可以跟著他一起旅行了。

他經常這麼想,不過他覺得那終究只是一種想法而已,他不可能丟下首領的職務。

 

「偶爾為你做些什麼也沒有關係吧?」里包恩繼續剛剛的話題,沒看見綱吉的恍神。

 

「我只是有點驚訝而已,你知道,因為你一直看來就是那種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人。」綱吉差點要蹦出『自我中心』這幾個字,雖然里包恩依然很我行我素這點沒有變,但最近對他很溫柔。

 

「這算什麼。」里包恩深黑色的眼中帶著一絲危險的笑意,「為了你我什麼也可以做,就算那可能會傷害你也好,只要是能夠幫助你。」

 

綱吉覺得背脊一陣發冷,明明聽來應該是很熱烈的告白的,他卻覺得有點真實,有些可怕。

「你該不會是說那可怕的斯巴達教育方式吧?」綱吉心底還留著很多過去的陰影,「雖然我再次顧你當我的老師,不過以前的那種就……嗯…手下留情一點。」

 

里包恩接著居然笑了出來,綱吉也回以一個淺笑,然後他鬆開抱住里包恩的手。

 

「還是你說的是又要離開的事情呢?」綱吉再次開口的時候聲音是很冰冷的,這讓里包恩在意起綱吉的態度,綱吉面無表情,似乎隱約帶著些許的怒意,這是第一次里包恩覺得綱吉有些首領的樣子,「最傷害我的事情實際上是你離開的事,雖然說要離開彭哥列,但我沒想到是好幾年。」

 

「你居然在質問我?」

 

「……才不是呢。」綱吉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剛剛一瞬間形成的一點威嚴又不見了。

 

「你總是要獨當一面的。」里包恩猶豫一下後還是說出了實話,「只是我離開的事情和這沒有直接關係就是了。」

 

里包恩當然不可能跟綱吉說他是因為詛咒解除不了而有些喪氣。

和自己世代的脫節,卻也無法跟綱吉他們的世代同化,不論過多久都沒有辦法再回到原樣。

他當然也不可能跟綱吉說如果當初綱吉有一絲一毫注意到他的心思,他可能就不會離開,這樣綱吉恐怕會更受到打擊吧,而且他的自尊心也不允許說出這樣的理由,當然還有很多其他的原因,但追根究底還是這個。

 

「如果我也說喜歡你的話,你是不是就會一直留在我身邊呢?」

 

里包恩聽到的時候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向綱吉,發現綱吉的耳朵全都紅起來了,好像對於自己居然說這種話很感羞恥,這傢伙過去明明連接受女性的告白都沒有。

 

綱吉其實也有些懷疑自己說出的話,他到現在還是會怕里包恩,即使對方是相處了那麼久的人。

里包恩的外表很年輕,至少比綱吉年輕很多,而且聲音也是沒有完全變聲前的嗓音,他的外表因為詛咒的關係而和他人的成長速度不一樣,但再怎麼看也大概只比十年前綱吉要成熟一些而已。

 

可是,只有那雙眼睛非常的冷淡,和別人都不一樣,尤其在詛咒解除後更是如此。

那和他的外表一點都不協調,有時顯得很孤獨。

 

「好啊。」

綱吉沒想到里包恩真的答應了,而且還看來相當平和地笑著。

綱吉馬上臉紅了起來,咬咬下唇,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然後呢?然後現在要幹嘛?

突然腦袋迎來的一片空白讓綱吉顯得有些驚慌,里包恩在一旁看著也覺得十分有趣。

 

「不過,你真的做好準備了嗎?」

「什麼?」

 

「我在說喜歡男人的事情啊。」里包恩輕笑,看來早已經到綱吉根本沒有考慮過之後的事情,「先說好,可沒有胸部什麼的給你摸喔,而且,皮膚也沒有女人那麼滑嫩,更沒有腰身,還有,做愛的時候……」

 

「不不不不不不用說到那裏去吧!!而且沒有胸部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綱吉面紅耳赤的制止了里包恩說下去,他現在就開始有些後悔主動跟里包恩提這樣的事情了,里包恩不可能這麼輕易放過他,而且也不可能好心的說『再考慮看看吧』這樣體貼的話。

 

「那麼,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綱吉膽怯的反問,他不曉得里包恩指的到底是什麼。

 

「就是怎麼開始的問題。」

 

「什麼怎麼開始,從接吻開始就已經差不多了,你到底還想要做什麼?!」綱吉驚恐地吐槽,因為他覺得里包恩好像很認真的在思考,使他非常慌張,只是沒多久他看見里包恩低聲笑了起來,好像忍笑了很久。

 

「是呢。」

里包恩輕嘆完後就拉過綱吉的手然後吻上,將綱吉的唇舌全都密封,連同那微弱的抵抗聲音都吞了進去。

手緊抓著綱吉的腰不讓他逃跑,而那有些用力過度的手腕顯示著他極力隱瞞的激動。

 

綱吉閉上雙眼,當時的他忍不住想自己的心臟到底還能夠承受多少次這樣的劇裂跳動。

但當他看見里包恩臉上那彷彿喜悅的細微表情時,便打從心底覺得自己並不後悔承諾了這件事情。

 

 

tbc

作者廢話:

作為老師和作為想追求綱吉的人的里包恩態度是不同的。

就是很想寫用心追求綱吉的里包恩XDDD

大概會無所不用其極吧。

 

之後也很想寫綱吉穿越到里包恩還沒有變成阿爾克巴雷諾的時代的故事。

等這篇結束並且有一篇連載完結後,我打算來好好想那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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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葉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