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綱吉知道，作為一個黑手黨首領自己並不是最好的人選，畢竟他是從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學生一下子躍為首領身份的，第一次和里包恩見面以後好長一段時間總是驚慌失措，不懂自己為什麼會遇到這種莫名其妙的事情，如今想起來，那種日子也令人懷念。

 

他很了解自己，他不如迪諾那樣受到部下的愛護和敬重，不足白蘭的狡猾與專制，而且大概一生也學不會XANXUS身為頂點者的霸氣，這些事情他也從沒有試圖去模仿別人，他想要成為自己所想成為的首領，過了十八歲以後，他就一直努力想去完成身為首領的責任，畢竟都已經如此決定了，不是逃避可以解決的問題，只是偶爾被徬徨籠罩，才意識到自己其實也不過是脆弱的人而已。

心情覺得很煩躁，因為高層的人並不喜歡他，也不支持他的意見，每次的協調和討論都是一次考驗。

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是別人坐在這個位置上頭，他好幾次都這麼想。

這種想法往往在講給獄寺聽之後就消失無蹤，獄寺會用疑惑的表情安慰他，彷彿不懂他為什麼這樣想。

但獄寺有時也是讓他感到壓力的原因之一，每當對方帶著尊敬的笑容喊自己boss的時候，胸口就會充滿了空虛──正因為喜歡他，才更不想讓他發現自己的懦弱。

 

認識到自己對獄寺懷有著超越一般友情的想法，是在當上首領後不久，雖然這個心情可能更早以前就有了，但在那之前都一直以為不過是朋友，年紀長了一些後才發現和想象中不太一樣，那時候山本和了平為了等待高中畢業還沒有來義大利，因此獄寺的陪伴對於當時的綱吉來說是支持他應付各界施予的沉重壓力的支柱，儘管獄寺看起來也是每天都快要累死的模樣，但當他們一起回到房間，獄寺興份地握著他的手說『今天您也幹得很好』的時候，綱吉就忍不住咧開嘴傻笑。

 

搖搖頭，居然還像個小孩一樣，想起過去的事情就興奮起來。

綱吉在回程上，見過了迪諾確認了一些事情後就該回去了，有點想要偷懶的心情，繞道去熟識的店家買了一瓶紅酒，夜晚的時候找獄寺或其他人一起喝個一兩杯，應該也是不錯的選擇，買完後他就踏上回去的路，雖然他覺得偷跑出來一會兒大概也沒什麼人會發現，但要是獄寺又到處找他就不好了。

 

「隼人有時候也挺麻煩的……真的搬走的話他應該不會追殺到那邊去吧？」

 

總覺得很有可能，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綱吉請求迪諾先生幫他找海邊的屋子不只是因為想去海邊暫時休養身體而已，而是比那更加嚴重的事情，他最近面臨即將被『解任』的危機，那代表他將會恢復成一個平凡人類的身分，策畫者就是他自己。

 

儘管反九代的里查拉多應該是高興得合不攏嘴讓他有些生氣。

這就是最近會議中被及機密隱瞞起來的事實真相，也是綱吉覺得麻煩而不想跟獄寺講的事情，因為突然宣布在任的首領要解任而且目前還沒有適合的繼承者出現，這肯定會在家族中引起巨大的變化，也會讓敵對家族虎視眈眈想要進攻，所以近期綱吉一直積極的想先跟近期敵對的家族阿菲曼特簽下暫時和平的協定，安撫了最大的敵人，至少能夠安心好一陣子。

 

不過關於解任，這事情還沒有讓里包恩以外的幹部知道，事關重大，在未確定前都不開公開。

畢竟這個提案者不是別人而是綱吉自己提出來的，在場聽到那個聲明的時候在場的所有人都非常安靜而震驚地看著他，可以從某些人的眼睛裡頭看出他們以為他瘋了，其中也包括了里包恩，所以直到最後沒有人表示同意，也沒有人表示反對，這讓綱吉不曉得未來能不能順利實行。

 

當然，一部分是因為其中有很多前代的人直到現在都還無法認可他成為首領的事實，所以在猶豫著。

他的嘴角稍稍揚起，明明是很沉重的事情，心情居然會覺得如此輕鬆。

綱吉好不容易回到彭哥列，看起來沒有人知道他偷偷溜出去的事情，正當綱吉經過了一處轉角，遠遠聽到那頭傳來細小的談話聲，由於不是很清楚，不知不覺就停下腳步偷聽了起來，他認出那是他直屬部隊中其中一人的聲音。

 

「首領真的做了那樣的決定嗎？」

 

「聽說是那樣沒錯，我是從有參加會議的人那邊偷偷聽說的，好像首領的態度很堅持……我不懂，為什麼會突然這樣，首領離開的話我們今後該怎麼辦？」部下的表情看來憂心忡忡，讓綱吉有些難受。

 

「都這樣的時候了，家族中的氣氛也不好。」

 

「以前九代首領還在的時候，高層對我們也很不客氣……應該不會殺了我們吧…」

 

「里查拉多老傢伙以前就不太支持九代首領，當然也不會喜歡現在的首領，這樣等首領走了之後我們不會被派到六道骸大人那邊去吧？如果是山本大人的話就好多了。」

 

「等等，這件事情還不確定吧，聽說會議中沒有人支持提案。」

 

「但上次不是有人在傳嗎？我們的幹部和克里斯提安諾那邊有勾結，是不是首領無法信任幹部才要離開？」

 

「都在說什麼呢，你們，難道工作都已經完成了嗎？」綱吉這時候終於發出聲音，裝作碰巧聽到的樣子，那些部下們轉頭看到綱吉站在那裡的時候臉色都發白了，「不要傳些會分化家族感情的事，什麼幹部中有人出賣我們之類的，這種事情別胡亂猜測，要是內部分裂了就中了敵對家族的計謀了。」

 

「是、是，真的很抱歉，我們失禮了，首領，馬上去工作。」

「需不需要我們護送您回房間？」

 

「不用了──隼人。」

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獄寺很剛好的經過了那條走廊，綱吉出聲叫住他，獄寺轉過頭來看到綱吉和部下們站在一起時皺起眉頭，那些部下看起來似乎更慌張了，馬上心虛地離開綱吉身邊，讓綱吉有些疑惑。

 

「首領，已經回來了？下次拜託還是告訴我一下要去哪裡。」

獄寺大步走向綱吉，臉上還有些紅，畢竟在綱吉離開前他才鎮重的做出那樣的告白，要裝作完全沒事也不容易，不過綱吉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很在意稍早的事情。

 

「他們怎麼了？」

 

「啊，我上次有警告他們不要把首領當作朋友一樣隨意的聊天，應該要更謹慎一點……」

獄寺不太高興地念著，綱吉笑出聲來，獄寺還是老樣子，很多部下跟他稍稍親密了一些就會被訓斥，他們都不太敢在獄寺面前跟他說話就是因為這個，即使綱吉曾考慮過用首領的身分命令獄寺把那彆扭的稱呼改掉直接喊他名字，但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也沒有什麼意義。

 

是獄寺自己在他們之間畫下一道牆的，這道牆不是說改個稱呼就能夠改善的事情。

 

「最近情況好像不太好呢，隊員們也總是在說些讓人不安的事情。」

 

「是的，除了傳言吉將和阿菲曼特家族簽定的和平協定只是作作樣子的之外，克里斯提安諾最近好像也很不安份，家族裡頭到處都在傳我們幹部中有人和克里斯提安諾的人偷偷聯繫，說不定是真的……」

 

「是真是假查過了嗎？會不會是有人故意放風聲呢？」

 

「里包恩先生也說了，說不定是想要分化家族的感情，這樣守護者間就會互相猜疑，所以他正在調查，似乎要拜託雲雀和骸的樣子。」

 

綱吉有些緊張地吞了一口口水，「要拜託那兩個難搞的人啊。」

 

「因為，如果我們這方亂攻擊的話就會被復仇者監獄盯上，但是克里斯提安諾那邊卻老是偷偷摸摸、奸詐的襲擊我們的人，還有擾亂我們的社區，要是可以有正當理由幹掉他們就好了，就不必受他們的氣！！」說著說著開始擺弄戒指的獄寺看起來有些嚇人。

 

「是呢……要是能找到他們攻擊我們的證據的話就好了。」綱吉低下頭，眼底閃過一絲光芒。

 

「對了，首領，您明後天有空的話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挑選衣服呢？您一直不太會選衣服對吧？偶爾也要出去外頭放鬆一下才不會感到疲累。」

 

「欸，我不用了吧，衣服那些夠穿就好……唔。」綱吉瞧見獄寺眼中透著期待，讓他有些尷尬起來，總覺得不好拒絕，最後他只好用一個淺笑作為回答，看到獄寺因此而開心的表情就連胸口也暖了起來。

 

「那，時間等我跟里包恩先生確認後就一起過去吧。」

 

「每次都拒絕不了你，」綱吉苦笑著邊推開首領室的門，稍稍停下動作，「也是，選一些衣服也好，以後說不定會用到也不一定。」綱吉的表情裡頭參雜著一些複雜的情感，好像有些不捨，但當時的獄寺並沒有察覺，更不理解為什麼綱吉會突然那麼說。

 

綱吉關上門後的溫暖，拉扯著領帶將它鬆開，手中從迪諾那邊拿來的資料在桌上隨意擺著，他小心翼翼的從櫃子深處取出一個有些破舊的匣子，這是上次骸借給他的霧屬性匣，他的火焰可以使用各種屬性的匣子，稍稍擺弄一下後在桌子下頭的櫃子馬上出現了一些變化，他將這個霧匣用在隱藏一些東西，是從之前雲雀隱藏地下基地入口的辦法照著做的，除綱吉一個人以外，不會有人察覺這邊藏著東西。

 

這東西被家族裡頭的人看到就很不妙了，所以才慎重的將它們藏起來，這裡頭有著連獄寺、里包恩都不知道，他也打算隨著退出黑手黨隱瞞一輩子的秘密──是關於九代首領的。

他隨後撥出了一通連到里包恩所在的司令部的電話。

 

「Ciao，里包恩。」

『幹麻？找我有事嗎？』

 

「不是你昨天晚上要我抽空打電話給你的嗎？」綱吉說，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確實有事情要問你，關於你上次會議中說的那件事情，為什麼這種重大的決定不早點跟我說，而且還讓迪諾幫你做那種事情？』

 

「……你很生氣嗎？我辭退首領的事情，我想跟你說你也不可能允許。」

 

『那是當然，你以為黑手黨是扮家家酒嗎？說想要離職就離職，這可不是如此簡單的事情，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我真的搞不懂，老實說，最近你常常一個人跑出去不通知家族裡頭的人，到底都跑到哪里去了？』

 

里包恩的語氣難得不太冷靜，儘管這樣的責備並不是第一次，但他似乎還一邊忙著司令部的工作，身後有著其他電話鈴聲的聲響，一直不喜歡一邊工作一邊講話的里包恩居然如此，可見他有多在意綱吉最近的反常行為。

 

「沒啦，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情，你也知道隼人他一天到晚都跟著我耶。」

 

『但你卻沒告訴他你辭退首領的事情。』

 

「因為他會嚇死的吧。」綱吉輕聲嘆息，他幾乎能想像獄寺聽到那消息時會露出怎樣的失望表情，「直到正式離職前我都不會告訴他的，你也不要說好嗎？其實，首領什麼的也不一定需要血緣吧，頂多是能不能使用彭哥列指環的差別──比我適任的人多的是。」

 

『不是那個問題，你這個白痴，而且指環會選擇你作為繼承者不是沒有原因的。』

 

「對不起啊，讓你這個老師蒙羞。」

 

『你……該不會是因為一直被里查拉多那邊批評的事才不想幹的吧？不是叫你別理那些人嗎？他們有些人從以前就一直只為了反對九代而存在的，當然不喜歡九代找來的你，懷疑暗殺九代的是不是就是里查拉多的人也很多，阿瑪托不會讓他一直活著的，你再忍耐一陣子……』

 

「那是不可能的，里包恩，那是不可能的。」

綱吉知道這件事情是大家都懷疑著的卻一直沒有人敢證實，九代的死因和主謀就這樣不明不白到了現在，裡頭有著不可以碰觸的內幕，綱吉知道，卻沒有打算再把事情搞大，九代也不會希望這樣的。

 

『不可能是什麼意思？你要知道，首領並不是要為家族做些什麼事情而存在的，別攬太多無聊的責任在自己身上，你從以前就是這個樣子愚蠢愚昧又沒用，你到底對彭哥列有什麼不滿的？』

 

「你倒是一如往常的不留情…我沒有不滿，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而已……」

 

不滿的事情很多，不過那些是對於自己無力的不滿，明知道真正殺人的凶手，卻不敢說出來。

他對於重要事件的主意老是拿捏不定，想顧及不要傷害無辜的人又要擔心家族的利益，一開始責任心很大，就在最近終於感到有些厭煩了，把事情全丟給里包恩和獄寺去決定。

 

『我知道你最近壓力很大，但這種事情別太快下結論。』

 

「我大概只是膽小吧，就像弗雷戴諾跟我說的那樣，他從不參加派系，和別人不同一直都很中肯。」

 

『那傢伙是…嘖，我這邊忙起來了，總之，這件事情先擱置著，之後再跟你談談。』

 

說完後里包恩匆匆掛了電話，而綱吉則是呼了一口氣，應付比自己聰明許多的人果然很累人，而且對方還是那個里包恩，但不管里包恩之後跟他說些什麼大概也不會改變結果就是了。

 

啾、啾。

 

「啊，你的腳卡住了嗎？我幫你弄出來，」綱吉注意到桌邊的籠子中的鳥兒正睜大眼睛呼喚著他，似乎是不小心把腳爪卡在鐵竿之間了，掙扎著，「小心一點，好了。」

綱吉看牠還是學不乖的在籠子中亂走亂跳，明明腳上也有傷口的卻不安份的乖乖待著，大概是不習慣狹小的鐵籠，突然被關起來一定感覺很討厭，恨不得快點回到天空去吧。

 

看著籠裡的鳥兒，綱吉輕輕的用手指逗弄牠，但牠似乎不太喜歡，讓綱吉有點失望地放下了手，此時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心還有手指上頭的彭哥列指環，眼中閃過一絲冰冷。

 

 

 

 

 

 

那天，綱吉和獄寺約好的時間是在傍晚，好不容易把手頭上忙著的事情處理完，也開完了會議，今天獄寺負責與阿菲曼特家族重要的和平協定，綱吉照著獄寺說的時間開車到現場迎接他，卻發現獄寺正一臉不悅的跟其中一個部下談論什麼事情，綱吉就這樣從車子裡頭望著一臉氣憤的獄寺，總覺得那裡的氣氛相當糟糕，好像下一秒獄寺就會拿起腰間的槍殺掉眼前顫抖不已的部下一樣，獄寺就是那種要求完美的類型。

 

這種時候，出去阻止一下也許比較好。

 

這麼想的綱吉就走出車子，正和獄寺解釋著什麼的部下一注意到綱吉往這邊過來時就害怕地低下頭不說話了，綱吉對於彭哥列中低階的部下來說就像是神一樣的存在，黑手黨畢竟是階級相當明確的組織，下級必須完全聽從上級的話，即使那個命令多麼不合理或是殘忍，否則就會受到黑手黨式的制裁。

 

獄寺往後看見綱吉，臉上的表情才稍稍柔和了一些，急忙上前迎接他。

 

「發生什麼事情了，這裡看起來好像很麻煩。」

 

「剛剛和克里斯提安諾的人在這裡發生槍戰，本來和阿菲曼特的顧問在這裡會面，地點應該是保密的，但是我們才剛到的時候，不，是阿菲曼特家族那邊的人出現要跟我們談話的時候，突然有人從樓上發動攻擊。」獄寺指指兩棟大樓間的窗戶，咬牙，「就好像知道我們今天會出現在這裡一樣，這一定是有人洩漏消息了。」

 

「……有沒有可能是阿菲曼特家族那邊做的？」但綱吉其實知道對方大概不會做這種事情，畢竟他們都已經決定要暫時和平相處了，沒道理破壞這場交易。

 

「剛剛阿菲曼特把偷襲的人都殺了，本來留下一個人帶回去審問的，但我們的人居然因為怕死不小心把他給殺了。」獄寺看來有些焦躁，畢竟他負責這次會面，居然留下如此敗筆，「對不起，我真的沒臉見boss。」

 

「錢保住了？」

 

「是。」獄寺說，他手中正拿著一大箱的現金，「這當然，這筆錢不可能交給他們。」

 

「呵，那就好啦，你沒有犯什麼大錯。」

綱吉語氣輕鬆地說著，想起之前看到家族的金錢收支時有多麼沮喪，現在就比什麼都值得慶幸，至少沒有白白損失，那是為了和平協議特別準備的重要資金。

 

他的手指輕輕撫過獄寺的臉，他發現獄寺的臉因為剛剛的槍戰而沾上一些黑色的痕跡，也許是火藥之類的東西，獄寺被綱吉輕輕碰觸後就平靜下來不再暴躁，身後幾個獄寺的部下也暗自鬆了口氣，有時他們的上級對他們非常嚴厲，也許是希望在首領面前力求表現的關係。

但首領也是唯一能夠控制爆走中的獄寺的人。

 

「抱歉，我太激動了，明明就是我約您出來的，居然發生這種讓您不快的事情，而且還說出審問什麼的，您一直很討厭那種事情吧。」獄寺臉上有些微紅地道歉，他很快咳了幾聲恢復平靜，轉過頭來看向那些鬆口氣的部下們，「你們回去吧，今天的工作就這樣結束了。」

 

「「是！！」」

綱吉和獄寺看著他們匆匆離開，之後馬上對看了一眼。

 

「果然，是有幹部洩漏了秘密吧……這件交易應該是只有幹部才知道，發生這種事情…」

 

「說不定是湊巧，隼人，先不要太擔心了，最近部下們騷動就算了，幹部間可不能因此起衝突。」

 

「我知道，但是──」

一想到親近他們的人之中有人可能會傷害綱吉，獄寺就無法冷靜看待，果然需要一直跟在綱吉的身邊才能讓他安心，但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因為幹部們的任務很多，不可能總是留在總部陪伴綱吉身邊。

 

獄寺一邊想著一邊走回車子旁邊幫綱吉開門，看著他坐進去。

 

在這件小風波的點綴下，並沒有影響綱吉和獄寺早已決定好的行程，先是在別的地方讓獄寺更換了槍戰後染上鮮血和煙硝的衣服，之後就前往一家彭哥列幹部們常常光顧的服飾店家，那裡有著各國進口的商品，從頭到腳的配件和衣裝一應俱全，光是店面就佔了三層樓，在那邊出現的都是一些普通人買不起的高級服飾，彭哥列之中喜歡到這裡的人很多，其中就包括里包恩、獄寺還有喜歡奇怪服裝的六道骸，偶爾山本也會來買領帶和手套──綱吉這個彭哥列首領卻是最不常光顧的人，只是常常被獄寺拖著走。

 

「您好，首領，您今天也和以往一樣嗎？」

店員一看到他們走進來的時候馬上上前禮貌的問候綱吉。

平時綱吉總是會選購一些簡單但質感好的西裝，通常會買一條領帶和一雙配服裝的鞋子，因此店員以為這次綱吉也是如此，卻沒想到綱吉搖了搖頭。

 

「那個，今天我想找些休閒的服裝，最好是…呃，可以度假的那種。」儘管這種形容詞感覺很不清不楚，但這裡的店員都可以找到合適綱吉的衣物，他們帶著獄寺和綱吉到另一邊的房間。

 

「您今天為什麼想要買休閒的服裝？您最近有想要出國的行程嗎？」

 

「只是西裝不缺啊，偶爾買些別的服裝也好。」綱吉只是笑笑，然後他瞧了一下獄寺，「你今天去買一件外套吧，你現在有的外套都太厚了，不適合在這種季節穿，這次就讓我出錢吧。」

 

「怎麼可以，是我邀請boss來的，當然是我──」

 

「好啦好啦，算是慰勞你今天的任務吧。」

 

綱吉笑著拉住獄寺的手，獄寺覺得指尖碰觸的地方彷彿燃燒一般熱了起來，每次一碰到如此情況就再也無法反抗綱吉的意思，他的手輕輕的回握，臉上彎起一抹淺淺的笑容，不管是碰觸還是被碰觸，在感受到綱吉體溫的時候都讓他心中充滿喜悅，綱吉就像他的心情安定劑一般。

 

有時候對於綱吉的心情很難壓抑，他佩服自己還真的是很有自制力地忍了八年。

綱吉在店內很快的選完了幾套簡單的衣服，大概是因為綱吉的頭髮顏色很容易找到適合的顏色，大多是感覺很溫暖的顏色，幾件短衫、短褲、休閒襯衫等等，而獄寺卻挑選了很久，綱吉就在一旁等待。

在綱吉的眼中，獄寺穿什麼其實都很好看，只是他總是喜歡挑些看來太過正式的服裝，總之就是全黑的。

 

這時候綱吉的視線移向了西裝旁邊的另一區，那裡是休閒的服飾，他的目光不由得停留在一件黑色的襯衫，手臂的部分做了捲上去的設計，綁著皮製的繩子，讓綱吉想起了中學時代總是不把制服好好穿整齊的獄寺，下襬總是有點開開的，偶爾會露出裡頭的紅色T恤。

第一眼看到獄寺的穿著打扮時，覺得獄寺是個可怕又凶惡的不良少年，即使在後來相處一段時間還是有點害怕，但當時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懼怕這個其實很溫柔的人呢？

綱吉回想時忍不住在臉上漾開淺笑。

 

「說起來，隼人一開始好像很討厭我。」

第一次見面，不是什麼愉快的經驗，充滿了炸藥。

就在綱吉沉浸於回憶之中，腳步聲又再次從更衣室走了出來，獄寺站在那裡。

 

「……啊，隼人，別一臉沮喪的模樣啦。」綱吉總覺得他的表情充滿了焦躁感，綱吉拍了拍褲管站了起來，忽略獄寺臉上的表情，「就那件黑色的襯衫還有那邊的剛剛穿過的外套，對，就這些，麻煩你了，小姐。」

 

接過了綱吉遞過去的信用卡，服務的小姐馬上離去結帳。

 

「Boss？那些是──」

 

「反正，你最希望的就是想要讓我覺得好看吧，我知道的，既然如此就由我決定吧，剛好下個禮拜的慈善晚會就穿新衣服去吧。」綱吉制止了他的爭論，獄寺一時也說不出其他反駁的話語，但心中有些懊惱。

 

綱吉好像注意到那焦躁困擾的表情，思考了一下後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在焦躁什麼。」綱吉輕聲的說，為了不讓店中的其他人聽到他們的談話，「是為了稍早的事吧，消息走漏的問題不是已經要你別太在意了嗎？那不是你的錯，看你進店裡後就心神不寧的。」

 

獄寺愣了一下，他不覺得自己的表情真的有那麼明顯，今天是他主動約綱吉出來的日子因此並不希望被一些多餘的事情破壞，即使努力的壓下心頭的擔憂想讓綱吉感覺安心，卻反而被對方安慰了。

 

獄寺將自己的頭髮撥到耳後，嘴角露出一個靦腆的笑容，綱吉一直都很喜歡那樣的表情。

 

獄寺並沒有注意到綱吉正側著臉觀察他的表情，等他再次抬起頭時才發現綱吉的臉似乎靠近了一些，溫熱的氣息就在他頸邊不遠處，心跳突然開始噗通噗通的加速起來，他不小心退後一小步，但就在下一秒那個有些溫暖的體溫突然離開了，不遠處是拿著衣服走回來的小姐。

 

「首領，請您確認物品，這些我們會親自送到您府上。」

 

「辛苦妳了。」綱吉確認好東西後點點頭，馬上轉頭看向一臉呆愣的獄寺，「走吧，隼人，我們去下個地方，會讓你心情好一點的。」獄寺恍惚地點點頭，跟上綱吉的腳步。

 

剛剛如果不是店員回來的話，綱吉是不是想要做些什麼？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在那種氣氛下包圍兩人的氣息幾乎讓獄寺感到暈眩，獨自想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發現綱吉雖然沒有轉過頭但那雙耳朵正微微發紅著，這讓他的心臟猛然一跳，嘴邊馬上漾起一抹輕笑，幾乎可以想像綱吉現在的臉上是帶著什麼樣的尷尬表情。

 

 

 

 

 

 

 

綱吉接著帶著獄寺去的『好地方』原來是在一個廢棄的大樓中，在漆黑之下來到一處通往地下的階梯，不仔細看的話不會發現梯面並沒有像周遭一般布滿灰塵，而是光亮的，那是很多人行走過的痕跡。

 

綱吉身為首領的身分，雖然偶爾會離開家族部下的視線到別的地方去，他們也不刻意限制綱吉的行動，但多少還是顧慮他的安全而希望他能在護衛之下行動，因此為什麼綱吉會知道這連他都不曾知曉的地方，讓獄寺感到有些不安，但還在疑惑之中就被綱吉領著走下樓去。

當那扇厚重的彷彿不想讓人進去的黑色門板被推開，獄寺驚訝的看著眼前的景像。

 

「這、這個地方……」

 

「怎麼樣，是會讓你心情變好的地方吧，我很喜歡這裡喔。」

 

綱吉笑了起來，看到獄寺臉上終於染上一些愉悅的色彩，他的綠色眼睛反射著店內的光輝，綱吉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來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雖然他從來都不真正喜歡喝酒，可是櫃子上擺放的各種酒類閃耀著玻璃瓶的光輝，異常美麗，還有像藝術品一樣的冰雕，店內的小桌子有著零星的幾個客人，沒有人注意到從門口進來的獄寺和綱吉，最裡頭有一位美麗的女性正在鋼琴旁的小椅上唱著歌，優雅而柔和的歌聲讓很多客人目不轉睛的盯著她，當她看到綱吉和獄寺出現的時候，朝綱吉輕輕的點點頭。

 

「……這種地方，十代首領常常來嗎。」空氣中有一股香甜的氣息，獄寺一直以為綱吉不會來這種場所的，關於酒吧的事情綱吉從沒有提過，獄寺自己倒是經常和手下到這種地方放鬆心情、隨意聊天。

 

「嗯，還好啦，之前我不是有段時間常常出外嗎？那時候迪諾先生第一次帶我來這邊，這裡是只有熟人才知道的地方，所以沒有禁菸喔，」看了一下獄寺，他們找到一個坐位坐下來，「雖然我不喜歡菸味，但隼人你抽菸的吧。」

 

「我已經在想辦法戒菸了，我知道您不喜歡菸味而且也不健康，您不必在意我。」

 

「不行，我是為了讓隼人可以放鬆才帶你來這裡的，所以今天就破戒一下吧──啊，給我和以前一樣的。」綱吉對吧台上的調酒師說了一聲，對方馬上點點頭開始著手準備。

 

「您不需要安慰我，老是會被這樣的事情影響，自己都已經覺得很丟臉了，我發過誓要要變得更可靠，但每次情緒不穩都會被人帶到這種地方來呢，好像他們覺得這樣可以讓我平靜似的。」獄寺的手指輕輕撥開蓋住眼睛的劉海，他淺灰色的髮絲在燈光下頭看起來帶點銀白，「我是不是和以前一樣沒有變呢。」

 

「放心吧，隼人變得比以前更可靠，這個我最清楚的。」

獄寺看向綱吉，綱吉的雙眼中帶著溫潤的光芒，「我很喜歡這個地方，這裡沒有人會在意我是誰，就算知道也不會露出知道的樣子，是這邊的規矩，當然，可能也是因為來這邊的人本來就不多吧。」

 

「所以您前陣子常常出走是因為……」

 

「我也需要放鬆的時間啊，所以隼人的感覺是很正常的吧，不需要對自己太過嚴厲。」

 

不過綱吉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獄寺在工作之餘也會和同伴一起喝酒聊天，從來不知道，因為獄寺總是對他很拘謹，不會跟他講太多關於玩樂的事情，和獄寺這樣一同出來雖然不是第一次，像這樣面對面聊天倒是很難得，畢竟他們身邊常常跟著一堆護衛，壓迫感總是很大。

 

綱吉接過了調酒師為他調好的Godfather，那是微帶甜味的威士忌調酒，雖然有點烈，第一天進來的時候不知該點什麼酒，帶他來的迪諾就點了這個給他，總覺得有些被調侃了，不過反而習慣了這個味道。

 

綱吉看獄寺還躊躇著，就伸手從他胸前的口袋掏出那包他一直帶在身上卻沒有動的香菸，讓獄寺吃驚了一下，綱吉抽出一根塞入獄寺的口中，然後幫他點火，獄寺露出了尷尬的表情後才乖乖的抽菸。

 

「對了……你還記得以前有一次你說要強化自己的能力，結果被里包恩惡整的事情嗎，那時候在山本來家裡後你就突然跑出去。」綱吉繼續喝著酒，露出些微苦笑，「我本來還以為你生氣了，可是後來才從媽媽那邊聽說你在公園那邊一個人發呆，我一直很想問你……果然是因為里包恩嗎？」

 

獄寺一愣，那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他都快要忘記了，那麼小的事情綱吉居然還記得。

 

「那個時候，我誤會了十代首領信任的人是山本，不是我……拼死命的想要增強自己的實力，但是山本出現的時候首領露出了高興的表情，一瞬間有點…受到了打擊。」

 

「什麼啊？什麼打擊？」

「那時候很年輕嘛，很容易忌妒，您別笑。」

「這件事情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所以說那時候是自己胡思亂想，還一度想過是不是回到一個人的生活……畢竟我去過很多家族，但沒有家族願意讓我加入，只有十代首領……」獄寺轉過頭用溫柔的表情看著身邊的綱吉，他的眼中只映著綱吉的身影，「伯母說十代首領每天都會提到我的時候，高興得不能自己，像個小孩子一樣，哈哈。」

 

「這種事情幹嘛不直接問我？啊，不過那一陣子我好像還有點害怕隼人。」綱吉想了想，那時候他還很不習慣獄寺的親近和一些突然的舉動，所以每天都會跟媽媽提起獄寺的事情。

 

「但現在就算十代首領說不再需要我，我還是有自信繼續保護您，不會再輕易說要回到一個人了。」獄寺的眼神顯露出堅定的意志，他已經不想要再像那時候一樣猶豫，就算綱吉真正依賴的人不是他，就算綱吉心中還有別的人，他也沒有關係，因為他是為了守護綱吉和綱吉所想前進的道路而存在的，他輕闔上眼。

 

一旁的綱吉並沒有回話，獄寺的話戳痛了內心深處某個想要不去在意的事情，他的手輕輕握緊表示著他的緊張，歉疚的感覺逼迫他不得不移開目光。

 

拋棄獄寺，拋棄其他同伴，他將要做那種令人失望的事情。

對方若知道了，能夠理解自己嗎？

 

「我現在最希望的是可以讓您感到安心，不能一直都毛毛躁躁的，畢竟以前很不成熟。」

 

「說的好像我們現在很老一樣，雖然現在比以前來說是很老了沒錯啦，都二十五了。」綱吉傷腦筋的搔搔臉頰，然後他停頓好一會兒之後才又開口繼續，「時間過得好快，我就任首領八年了，有這麼久嗎。」

 

獄寺從調酒師的手中接到了一杯名為Amber Dream的調酒，他盯著琥珀色的美麗液體。

「十代首領這幾年來比我想像中更偉大，您真的是個很好的首領。」

這句話讓綱吉放到口中的酒杯震動了一下，也停下了喝酒的動作，他看著獄寺的側臉，看不出那張臉有任何對他說謊的跡象，正因為這樣才狠狠地動搖了。

 

「但是，您看起來一點也不快樂，我本來以為十代首領成為首領後會開心的，但似乎不是這樣。」獄寺深鎖眉頭，握著酒杯的手也越來越緊，然後又鬆開，他這些日子以來一直想解開的是綱吉的眉頭。

 

「……你該不會一直很在意這件事情？」

 

「這是當然的，如果不快樂的話，當初沒有要您繼承九代首領的話就好了，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至少想讓您在當首領的時候不要那麼疲累，所以一直努力增強自己的能力……山本那傢伙也說如果可以的話，盡量讓您維持以前的生活，黑手黨的事情交給我們就行了。」獄寺越說越小聲，語調中帶著一些愧疚。

 

「隼人。」

 

「但是似乎失敗了，最近與一直為敵的阿菲曼特才剛合談，克里斯提安諾又開始搗亂，最後果然還是要靠十代首領解決。」

 

「我也只是去談談怎樣和解而已啊，這種事情都不做的話這個首領就真的是擺著看的了。」

綱吉誇張地嘆息，但他從不知道獄寺和山本希望他能夠過正常人的生活這件事情。

嘴邊漾起一點笑容，即使知道的時間有點晚了，他還是很高興現在能夠聽見這些話，胸口的冰冷被溫暖給充滿，酒也彷彿變得特別香甜，他的腳輕輕隨著音樂打著拍子。

 

「隼人，那天你跟我說的事情我思考過了，我可以現在回覆你嗎？」

 

「什麼？」獄寺一時間還沒有搞清楚綱吉的意思，他只是對上那雙色透明的雙眸，裡頭映者獄寺的身影，過了好一會兒之後獄寺才意識到綱吉說的是什麼，是指前幾天他向綱吉告白自己真實心情的事情。

 

「您…要…回覆我……？」

 

綱吉抬頭望他的表情含著笑容，有點羞澀地點點頭，耳朵的微紅顯露出他正試圖掩飾緊張。

或許是計劃好了要藉著酒壯膽子，也可能只是綱吉一時興起，反正獄寺也不太在意這些細節。

 

獄寺順著圍繞他們身邊的氣氛自然低下了頭，也不用等待綱吉主動伸手，就好像已經知道對方會如何回答他一樣，獄寺用那雙帶著指環的手掌環過那細瘦的頸部，手指摩娑過柔軟的髮絲和臉頰的交界處，吻上眼前柔軟的雙唇，一陣淡淡的混合酒香渲染了兩人溫熱的氣息。

 

「嗯……」一不小心將裝盛Amber Dream的杯子翻倒，吧檯邊溫柔的光線穿過灰色的髮絲，一閃而逝的光芒映照在琥珀色的酒上，心底深處醞釀了長久的戀情被對方接受的錯覺。

綱吉闔上眼，一瞬間有些想要掉淚。

 

 

 

Tbc

作者廢話:

綱吉有點算是壓力過大吧，在面對獄寺的期待時又更加因為喜歡的心情而無法抒發自己的真實想法，但是兩人其實都彼此在希望對方幸福。

說一件事情，當初寫這篇時剛好是在未來戰還在連載時吧，當初的敵對家族寫的是密魯菲奧雷，但到今天重貼我就改了裡面的敵對家族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