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iotto Vongla

 

深夜,在一個人的書房中安靜的翻閱著一本艱深難懂的日文書籍,至今雖然可以用日文簡單的對話,但這樣充滿了各種細緻情感與意涵的日文詞句,卻無法用西方的言語去理解,不管看了幾遍還是無法體會這些話語的真正意義,就連字詞背後的意義都無法完全瞭解,更別說去瞭解故事的內容和感情了。

「如果這時候綱吉在身邊的話就會順利的進行下去了吧?不,那個孩子的頭腦也不太好啊……」

雖然一直以來對於學習新的事物總是充滿了興趣,但像現在這樣迫切的期望著可以瞭解一件事情,如此著急又溢滿情感的心情卻從來沒有過,不得不說,那個孩子帶給我的東西遠遠超過了過去在卡墨拉度過的十年的份量,在黑手黨之中學會的只有隱藏真心的手段,認清自己的無力和軟弱,習慣他人生命在自己手中流逝的重量,本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有如此珍惜並且無法割捨的事物存在,更不會有現在這種既甜蜜又沉重的情感。

家族,原來是這樣的東西,我過去從不知道。

組織自衛隊的原因不過是因為西蒙的一句話,他認為我適合做首領,因此才希望可以擁有力量,和G一起想辦法在卡墨拉裡頭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組織,希望可以獲得同伴,但是,雖然想要同伴卻從來沒有打算依賴同伴的想法,這樣的自己既寂寞卻又快樂,這條黑手黨的道路上無法挽回的東西太多了,有時就連失去的東西都被漸漸遺忘,不管是卡洛特還是碧安卡,回想起來總是令我胸口疼痛,所以我已經決定不再去想起他們的臉了,但是,過去一起度過的時光卻不曾消逝。

碧安卡當初在我醒來時碰觸我雙手時的體溫還有溫柔的笑臉,至今好像還殘留著,卡洛特笑著述說他孩子的那個幸福的表情,也記憶猶新。所以我想,既然無法遺忘的話就將一切都藏在心裡吧,不需要有誰知道我的感情,不需要有誰來同情我的失去,我的寂寞也只是屬於我自己一個人的。


可是那個孩子卻破壞了這份平衡。

 

失去了十年來犧牲一切建立起的組織後,我忍不住落淚,當時在眾人面前是如此的羞辱,難以面對現實,現在想來卻都像是一場美好的夢境,那時綱吉在我的身邊,為了守護我而行動,不管他阻擾我幾次我都無法怨恨他,甚至無法從他身上轉移自己的視線,在我的眼中他就像是擁有獨特的光芒一般,他有著我所追求的光芒。

 

這樣想的我大概也有些不正常吧。
我曾想過已經不想要再增加自己無法保護的同伴了,不需要弱小的同伴,不需要無力保護自己的人——可是,如今為了彭哥列的夥伴,為了綱吉,我想要擁有足以守護他人的強大。
希望可以變得更強大,希望彭哥列茁壯,終有一天能夠抬頭挺胸的迎接綱吉回來。
那孩子就算到了日本去,肯定也不會辜負我的期待才是。
他並不是會一直停留在原地的人。

這時,身後響起了柔和的敲門聲,我回過頭去知道是誰來了,「進來吧。」


我站起身,迎接走進來的兩人,我朝他們露出一個淺笑,微微彎腰,「好久不見,埃琳娜小姐。」


然後直起身看向在埃琳娜身邊將她迎接過來彭哥列的我的守護者,「辛苦你了,戴蒙,你做得很好,這趟旅程應該相當漫長吧。」


「不,還好,這次是去迎接埃琳娜所以無所謂,不過是受到了那個老頭子的阻擾罷了。」


「你還是老樣子的對埃琳娜的事情就會變得特別溫柔。」我說的那句話好像使他稍稍不快,但斯佩德也沒有反駁只是表情有些浮動,看著那樣的他偶爾會覺得有趣,「也好,我這次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和你們兩人談談。」


我指指書桌後方那個給予客人的位置,請他們坐下,斯佩德好像很驚訝於我所說的『兩人』,畢竟他以為只有埃琳娜一人的事情,可是這次我其實必須同時拜託他們,這也是為了往後。

「喬托,我聽戴蒙說了,綱吉他真的離開了嗎?去日本?」埃琳娜好像有些同情我,她深知與喜愛的人分離兩地的感覺,雖然我知道她和斯佩德還沒有坦白彼此的心意,可是那大概是無法欺騙他人的,因為身分而無法加入黑手黨,就好像是代替她的存在一般將斯佩德推薦給了我,我想這有部份也是為了彌補內心的遺憾吧,斯佩德就等同於她擁有自由的那一面。


「是啊,他離開這裡了,因為我還沒有能力讓他安心的待在彭哥列。」我輕輕笑著,闔上眼,「但我很期待能夠與他再次相見的日子到來,在那一天來臨以前我想將彭哥列確實地建立起來,只屬於我們的家族,特別的家族。」


「我一直都覺得你和別人不同,喬托,雖然不知道會是怎麽樣的家族,但我認為你一定會建立與眾不同的家族,所以當初才把戴蒙推薦給你。」埃琳娜看了一下身邊有些心不在焉的斯佩德,笑了一下,「我覺得看著現在的你,我更加放心,我肯定會喜歡你所組織的彭哥列吧。」

「是嗎?要是真的可以這樣就好了。」我輕聲歎息著,內心非常的平靜。
斯佩德這時候卻突然站起身走到了我的書桌前,伸手觸碰那本我擱置在桌上的書籍,他雖然看不懂日文但應該也知道那是什麽,他的臉色稍稍陰沉了一些,回頭看向我。


「你打算追去日本嗎?」


「怎麽會那麽想?」我問,他只是繼續低頭看著那本書,「我沒有打算現在過去,只是想著如果可以更瞭解日本的話,我或許也可以更瞭解綱吉的想法吧,而且這能讓我鬱悶的心情稍稍紓解,因為能夠想起關於綱吉的事情。」


「這樣啊。」斯佩德好像接受了那個答案,走回來坐上沙發,「你沒有忘記自己該做的事情就好了。」

埃琳娜卻突然咯咯笑了起來,斯佩德則是沉默不語。


「最近戴蒙有些寂寞呢,因為以前是綱吉的護衛,現在他沒有事情可以做了,也見不到綱吉。」


「吵死了,埃琳娜。」斯佩德冷冷的說,卻沒有反駁,隱隱約約的臉頰上似乎有點泛紅。


「是是。」埃琳娜依然忍俊不住,我最後也露出笑容。


說不定斯佩德是有些忌妒,雖然也是他們希望綱吉可以離開西西里暫避危險,進而將他帶離我的身邊,但對於守護者們來說,日本是遙不可及的地方,懂得日語也懂得日本這個國家的就只有我和雨月。

恐怕斯佩德也像其他守護者那樣開始感覺到分離帶來的寂寞也不一定。

 

「不過,不會沒有事情做的,斯佩德。」我開口,然後注視他們兩位,「我有件事情必須拜託你們,只有你們可以做到,非常重要的事情,今後恐怕又要忙碌起來了。」


「只有我們?」斯佩德挑起眉,但我想他身邊的埃琳娜大概已經想到是什麽事情了。


「是想要利用我們的身家吧?」埃琳娜幾乎是肯定的說,她沉下雙眼,她的家族一直束縛著她,斯佩德已經脫離了貴族的行列,而她卻不行,如今又要利用她的家世,我知道這是個困難的抉擇,「黑手黨最重要的支撐力必須要有金錢、事業、還有人緣,如果可以拉攏同時擁有這三者的貴族的家世作為後墊就再好不過了——我能理解。」


埃琳娜雖然有些不願意卻好像接受了,反倒是斯佩德危險的眯起雙眼。

「難道還要我回到那個家嗎?我已經放棄了貴族的生存方法,就算加入了這個彭哥列,不代表我還必須奉獻出我的自由吧?」


「我可不要那種東西。」我苦笑,揮揮手希望安撫斯佩德的不快,「我跟你們保證,我會幫助你們成為你們各自家族的繼承者,這樣一來,你們的家世和所有都會成為彭哥列最強大的後盾,同時你們也可以擁有自己想要的自由。」


我輕輕微笑,事實上我很有自信,我擅長控制那些思想頑固的人們,不管是埃琳娜或者是斯佩德的家族,他們擁有龐大的財力和在受人尊敬的社會地位,這些都是彭哥列想要變得強大所需要的東西。

但要把這些東西完全變得忠誠於彭哥列,就必須要花一番心思了。
可是這並不困難,至少對我來說只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也就是說,你要讓我們這些被家族中鄙視的人成為下一任繼承者?但條件是把我們的家族貢獻出來給彭哥列,是吧?」斯佩德思考一下後就得出了這個結論,我點點頭。


雖然這聽起來像是出賣自己家世的計畫,但我知道如果他們希望擁有自由,而我希望可以讓彭哥列變強,要達成目的就必須使用一些手段,我大概永遠也沒有辦法變得和綱吉一樣天真、溫柔,我知道有些事情若不用自己的雙手去創造是不可能得到的,而我,會用不傷害任何人、不奪去無辜者生命的方式,來讓彭哥列變得強大。


「呵呵…哈…很有趣,這個想法我倒是很喜歡。」斯佩德的臉上勾起一抹危險的笑意,理解了我的想法的他看來很欣賞這個有些狡詐的計畫,「我討厭的家族、那個無聊的東西,要是可以為彭哥列派上用場的話就儘管利用好了,反正也可以幫助我很中意的人,喬托,不,首領,全部都送給你好了。」


「我也一樣。」埃琳娜說,她露出一個微笑,「我覺得就算把我的家族交給喬托也沒關係,我相信你、還有綱吉所決定的道路,姑且就算是投資吧,這樣一來我也可以成為彭哥列的一員,我也終於可以做些幫助彭哥列的事情了。」


埃琳娜的眼中充滿了期盼,她至今未曾被真正接受為家族構成員,就連幹部也不是。
我看著她,緩緩對她伸出了右手,她有些感激的低頭親吻我手上的指環,這個對首領發是忠誠的儀式雖然有些太過簡單,但同樣具有效力,被我所認可,也有其他家族成員的見證。
那美麗的眼眶有些微紅,大概是感受到了過去從未有過的自由吧。

「謝謝你,喬托,不,BOSS。」埃琳娜笑起來的樣子讓我想起碧安卡的笑臉,溫柔而且美麗的人總是令人憐愛,雖然她是女性,也沒有和我們同樣強大的戰鬥力量,但是她的堅強足以支撐這個家族,一定也可以支撐起斯佩德才對,我是真心的希望他們未來可以幸福。


藍寶、斯佩德以及埃琳娜,全都接受了相同的條件。
這樣一來,支撐著這個家族的三大勢力也將會穩定下來,讓彭哥列擁有立足之地。

我握起了手掌,就這樣一步一步的前進,雖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可以達成目標,但我感受到眼前的道路很明確,內心沒有絲毫的困惑,雖然是一條艱難的道路,卻沒有任何的不安,一定是因為這條路上既沒有後悔也沒有過去的陰影遮擋住我的前路,捨棄了曾經困綁住自己的罪惡感,現在的我只有往前進這個目標。

 

 

 

 

 

 

Demon Spade

 

那次的爭鬥中,我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內心空白的部分已經沒有辦法用其他的東西去填補起來,我的時間就像是靜止了,突然我明白了為什麼喬托在失去綱吉時他會露出那樣平靜的表情,因為什麼也感覺不到,就連痛也都已經沒有了,那並不是可以言喻的情感。


一切都失去的虛無,就連自已為什麼存在都變得不清楚。
一直以來我行動的目的、我加入這個家族的原因,還有其他一切的理由,在那個晚上全部都消失了,隨著我慌張下抱起埃琳娜的動作,口袋中的懷錶落在地面上,被碎石撞壞後秒針就不再動了,就和那時候的綱吉同樣——我的時間不會再流動了。

『有一天,我的懷錶也會停止也不一定,我們的都會。』

我對綱吉所說的話如今回想起來如此刺耳,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倒在地上的是我,我希望感受到這種疼痛的人是我,我不明白為什麼埃琳娜要微笑,說著害死他的彭哥列並露出了一如往常溫柔的表情,我無法聽進她的一字一句。

『你要為弱者和彭哥列…並肩作戰。』她在死前還說著漂亮話,明明害死她的人就是她最愛的彭哥列,她卻依然笑得很燦爛,指尖溫柔的觸碰我的手。


『……我真的很喜歡保護需要我們的人們的彭哥列,因為這樣我才感受到自己做的事情是正確的…斯佩德,首領和綱吉都拜託你了……』


我其實很明白的,她所希望的事情和我內心正產生的怨恨是完全不同的東西。
我在那時候大概也已經失去了愛她的資格了吧,就連完整的回想起她的模樣都沒有辦法,因為我無法接受她的話語,我無法原諒讓我失去她的這一切,即使知道她希望我能夠寬恕,我也不願意這樣做,於是選擇忘記她的話語,同時也不知不覺忘了她的形象。

真是可笑,這種本末倒置的結果,我深愛著彭哥列,同時也憎恨彭哥列。

我一直都善於偽裝,所以我打算要將彭哥列從喬托手中奪過來獻給艾爾默斯,那麼他就會完成我的願望吧,過去每次我使用幻術時喬托都會毫不留情的拆穿我的偽裝,但從那一日作為分界,我和他之間產生了一道無法跨過的裂痕,好幾次他用擔憂的眼神望著我,我只能冷笑著避開他的視線,他的視線太過直接,就好像還和以前一樣在意我似的,我無法忍受,因為我知道他明明很清楚我有多麼的憎恨他,恨不得將他殺死。

「你做不到的。」有一天綱吉突然來到我身邊,他輕柔的碰觸我的手臂。


我什麼話也沒有對他說,可是他的眼神沒有一點點疑慮,他認真看著我,又看了看在會議桌前與眾人商討著彭哥列之後進程的喬托,他投射在喬托身上的眼神如此的溫柔,我討厭那個眼神,因為我已經無法得到那樣溫柔的目光了,埃琳娜已經不在我的身邊,而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再對他人溫柔。綱吉卻對這樣的我笑了笑。
 

「斯佩德你討厭我這樣碰你嗎?」他問,我困惑了一下後搖搖頭,他的笑容更加明顯。

 

很奇怪,有著和喬托相似的外貌,而他也是彭哥列如此軟弱的方針的重大原因之一,因為這個男人所以彭哥列從不侵略其他黑手黨,因為如此才造成勢力薄弱的分部變成了敵對勢力的攻擊目標,澤田綱吉明明負責著重要的彭哥列戰鬥組織的頭領,卻沒有打算要用力量控制西西里,他也是害死埃琳娜的始作俑者之一。


儘管這樣想,我卻無法避開綱吉放在我手臂上的觸感,我感到有什麼流過了我的胸口,溫熱的體溫從他的手傳遞到我身上,我想他是想要平息我的怒火,希望我在這個會議上不要顯露我的憤怒,都已經假裝至此,不該功虧一簣。


「斯佩德,對不起。」他那句輕聲的道歉不知是對什麼道歉,我的內心卻因此而震動。

他早就知道了。
從未來到這個時空的他已經知道了將會發生什麼事情,包含埃琳娜的死,包含我想做的事。
我不知道他是為了無力救回埃琳娜而道歉,或者是對於他明明知道我想要做的事情卻沒有對喬托他們說出口的事情感到愧疚,或者是兩方都有,那句道歉卻平靜了我此刻的憤怒。


我鬆開握緊的拳頭,會議的討論聲音重新流入我的耳內,我的心情暫時的平穩下來了。


「斯佩德,你對於現在的守備上有什麼意見嗎?」
這時候喬托突然問我,我想他不會沒有注意到綱吉放在我身上的手,但他對此什麼也沒說,我看著他,然後想他說不定也早已知道我想做什麼,我無法否定這個可能性,因為他比我更擅長演戲,不會像我這樣,露出就連綱吉也可以識破的憤怒情感,我想我將永遠也不會看出他是否知情吧。


雖然知道卻不說,那也是喬托溫柔的地方,是我一直都知道的喬托。

 

「不,維持這樣就好了,我沒有意見。」說著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話,喬托卻只是點點頭同意了我的說法。
 

 

 

 

 

 

 

 

 


確實我可能就像綱吉說的一樣沒有辦法做到殺死喬托的地步,因為他的存在對我而言有著特殊的意義,不論事情怎麼改變,內心的埋怨有多深也好,他都是我的首領,何況埃琳娜在離開以前託我保護喬托和綱吉,我怎麼樣也做不到去傷害他們兩人。


何況,如果我殺了喬托,綱吉又會變得怎麼樣呢?我已經不想看見我珍惜的人痛苦的模樣了,雖然很想要讓彭哥列知道我的怨恨,知道我的痛楚,可是綱吉是無辜的,我不想看到那個溫柔的孩子受傷的模樣,這份矛盾的情感讓我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所以我只是設下了圈套,將彭哥列一直以來的同盟西蒙家族清除掉,西蒙,他們和彭哥列之間的同盟是令彭哥列變得軟弱的最大原因,一直以來他們所訂下並遵守的誓約鞏固了西西里黑手黨的秩序,同時也限制了自己的發展,他們的制約對那些敵對家族沒有限制力,又不願使用武力讓敵人屈服,最後才會有如此的結果。

 

因此,我決定讓他們之間的聯繫結束掉,只要西蒙家族一消失,目前喬托作為首領的權力中最大的支持力量也會消失,艾爾默斯肯定會看好時機行動吧,我希望他可以成為下一任首領。


我不在意喬托會不會再次失去重要的友人,說真的,我一點也不在意。
甚至不介意他知道了是我佈下的局後,會不會怨恨我。
因為我也如此憎恨著他。

沒有多久,他被艾爾默斯的勢力壓倒而不得不退出彭哥列,我看著他從西西里離去的背影,卻感受不到他有任何一點哀傷或是後悔,他的眼神望著日本的方向,顯得充滿期待,那是因為綱吉的關係吧,因為綱吉比他更早一步回到日本去,而他也能夠如他當初所願的放下首領的職位,在日本度過他往後的人生,和他所愛的人在一起。


明明我真正想要守護的人都已經被他奪走了。

「斯佩德,你打算留在艾爾默斯手下不和我們一起離開對吧?」他問,看著我的眼神還是和以前一樣,將我當作他的同伴,然後他露出一點苦笑,「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但我說過你一直都是我的同伴,斯佩德,不管你決定怎麼做。」


「不管我做了什麼事情,你都不會殺我嗎?」


「殺了你的話,綱吉也會死,這是我絕對不能殺你的最重要的理由,但是……」喬托坦率得可恨,我曾經很中意他的這種性格,「我真的很抱歉,斯佩德。」

又是這樣,我不知道他和綱吉對我說的抱歉到底是什麼意思。
喬托當時的表情充滿了惆悵,就好像他對我的事情有所留戀,是在可憐著我嗎?
或者那是真的感到抱歉?如果他知道西蒙家族毀滅的原因是我,肯定就不會這樣對我說了。
即使是喬托也不可能原諒傷害他友人的背叛者,他不可能對我道歉。
我只知道自己內心所充滿的已經不是以前那種溫暖的感情了,只剩下蒙蔽我雙眼的黑暗的情感,而我真的很想要從這片漆黑的夢魘之中醒過來。

我在這時不合時宜的想起,在綱吉的傷復原的那個夜晚,我們兩人談的話。


『以後可別背叛我啊,斯佩德,你知道我對你一向不放心。』
『那你就不要讓我失望才好啊,喬托。』


啊啊,如今居然又回想起來,那是多麼諷刺卻又令人懷念的美好時光。

 

 

 

 

 

 

Sawada Tsunayoshi

 

綱吉靜靜的待在自己的房間中,他在日本的生活過得很愜意。
他回到西西里去工作了好一陣子,幫喬托建立起戰鬥的組織並成為那個組織的首領後,他也過了好一段混亂又不平靜的生活,不管多辛苦也是順利和家族共同度過了,最後艾爾默斯也認同了他的存在,本來關係就不是不好,在成了同一個家族的成員又是不可缺少的強大戰力,艾爾默斯在他離開要去日本時甚至問過他要不要留下來繼續為他工作,希望他別留在已經不是首領的喬托身邊,繼續作為彭哥列的一員——艾爾默斯明知道那是不可能事情。

艾爾默斯在西蒙家族消失後不久,很快有了家族內部部分勢力的支持,他便利用時機強勢的將喬托從首領位置上拖了下來,或許喬托不願跟他爭鬥也是這件事情進展如此快速的原因之一,喬托實現了當初對綱吉的諾言,放下了所有黑手黨的職務和權力恢復成一個普通人,乾脆的來到日本,對彭哥列的地位也沒有絲毫的眷戀,他們兩個人打算就這樣靜靜的度過往後的日子,綱吉對這樣得來不易的生活感到開心。

 

他們現在的日子已經不再充滿混亂和不安了,偶爾可以和同伴們相聚,聊聊精彩的過往,不必擔心害怕。
喬托雖然身為彭哥列首領的日子並不長,卻已經將彭哥列從一個弱小的自衛隊組織,建立為一個足以控制西西里全體的黑手黨,沒有人會忽視他在彭哥列歷史的地位吧,他是名副其實的初代首領,有著龐大的權力,如果喬托想的話一定不會輸給艾爾默斯才對,綱吉有時會懷疑當初喬托是不是就打算在這個時候將家族交給艾爾默斯。


同時,也可能是因為埃琳娜的死,因為斯佩德的轉變,喬托決定退出彭哥列的權力中心。

「BOSS,那個人在會客室等著。」有人輕敲他的門板。


綱吉這時往後看去,對通知他的斐比歐點點頭,他知道今天有重要的客人來了。
起身後就往會客室的方向走去,腳步忍不住在庭院前停下,院子裏頭的櫻花飄落下來形成的絕美景色有些令人感傷,逝去的花朵總會讓他想起一些曾經失去的重要的東西,他曾試圖去改變,因為只有自己知道將會迎接現在這樣不完美的結局,但有些事情或許就是無法改變,他對自己的力量不足感到失望。


他推開那扇門,一個男人跪坐在房間內闔眼等待著,他面前放著下人為他準備的茶。
一聽到綱吉的腳步聲過來了男人就睜開眼睛,抬頭看向走進來的綱吉,然後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雖然那個微笑有些複雜,但綱吉看得出他的眼神中透著安心。


「看來你過得不錯,身體還行嗎?」


「嗯,最近生活很悠閒,戴蒙也是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綱吉走到對方面前坐下來,心情有些忐忑不安,「最近彭哥列……不,沒什麼。」綱吉差點脫口問出的話收了回去,苦笑著搖搖頭。


「怎麼了,不是想知道彭哥列的狀況嗎?」


「雖然想知道,但是沒有關係,現在已經不關我的事情了,我們都不該管彭哥列的事情。」綱吉說著,他停頓了一會兒後忍不住輕聲嘆息,「戴蒙,你這次來是為了什麼?」


「看看你而已,怎麼,不歡迎我來?」


「不,只是,到現在你對埃琳娜的事情還是沒有釋懷嗎?」

一聽到綱吉提起那個人的名字,斯佩德的臉色馬上就陰沉了下來,綱吉看得出來那正是怨恨本身在騷動著,至今依然沒有辦法諒解喬托沒有增強彭哥列的戰力、沒有將敵對家族清掃乾淨、沒有好好保護住埃琳娜,甚至也沒有為埃琳娜復仇。


可是其實他們都很清楚,喬托不願意違反彭哥列建立的意志,那正是因為綱吉。
綱吉知道自己沒勸解兩人的資格,但還是無法就這樣看著什麼也不說。


「戴蒙,你知道誰都無能為力,埃琳娜的事情…不,是我應該阻止的,我本來可以阻止,因為我知道,我明明知道的,我卻還是沒有辦法保護她——」


「別說了,我來不是想提這件事情。」斯佩德冷酷的拒絕綱吉繼續說下去,他的雙眸透著冰冷。


「為什麼你只憎恨喬托?你很清楚那不是他的錯。」綱吉沉下雙眼,「是我。」


斯佩德的眼神移開了,綱吉知道他其實是明白的,斯佩德很清楚造成這些事情的人是誰,明明知道埃琳娜會有危險卻沒有對大家說出來,如果事先就知道埃琳娜可能會受傷,斯佩德肯定當時不管在哪裡戰鬥也都會過去保護她才是,但綱吉卻沒有說出來。

「愚蠢的話,綱吉,就算你說責任真的是因為你,我也沒有辦法……」斯佩德的聲音弱下了,很難得會聽見他如此軟弱的語調,「因為我無法去憎恨你。」


無法憎恨的原因斯佩德並不清楚,但他知道綱吉的意志和埃琳娜的希望是相同的。
埃琳娜總是說喜歡綱吉和喬托一起決定的這條道路,她總是用興高采烈的表情談著彭哥列,談著他們的首領,她將自己當作家族的一員貢獻著,因為那是她脫離束縛自己的身家之後願意接納她全部的地方,而她也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的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誰也沒有想到埃琳娜會如此早的死在黑手黨的爭鬥中。


斯佩德在現在也終於了解到,自己有多麼重視綱吉,綱吉和喬托是不一樣的,他可以坦率的憎恨喬托,卻無法憎恨綱吉,然後他想,或許是因為自己一直都喜歡著對方吧,從過去到現在,那和埃琳娜不一樣的喜歡,他無法說明。


「你當初交給我的懷錶,沒有打算拿回去嗎?」綱吉問,他從懷中拿出了那個老舊的懷錶,並不是他自己的,這是在埃琳娜死後不久斯佩德交給他的,用有點寂寞的聲音說著『已經不再需要了』,懷錶是喬托給予同伴信賴的證明,而他將會背叛喬托,於是他把懷錶交給綱吉的同時也放棄了喬托對他的信任。


斯佩德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綱吉於是繼續說了下去。


「真的那麼恨著喬托的話,你沒有思考過要解除對我施的幻覺嗎?這樣的話,就能夠傷害喬托,非常確實的。」綱吉闔上眼,聲音有些顫抖。


「想過。」斯佩德直接的說,他的表情在那一瞬間變得很冷酷,但他對上綱吉有些訝異的眼神後就軟化了下來,「可是我無法做到殺害你這樣的事情,即使那可以最大的傷害喬托,他就會知道我有多麼厭惡他當初對澎哥利那脆弱的守備的決定吧……但我果然無法殺死你,我不想你死,綱吉。」


綱吉若是死了,他最後會連同喬托和綱吉兩人都一起失去的,而埃琳娜曾經拜託他的事也將會化為泡沫,到時他就真的什麼也不剩了,所以他沒有那麼做。


「謝謝你,戴蒙,你其實是來看看我身上的幻覺穩不穩定的吧。明明很討厭喬托卻還是每個月都會過來,目的其實是為了我。」綱吉笑,斯佩德似乎因為被看穿這件事情而微微不快。


「是因為看到你就會覺得心情好一些,所以我才過來的,你如果還要說這些的話……」


「知道了、知道了。」綱吉慌張的回答,然後無奈的笑,「我不說了。」


斯佩德聽到他這樣講,總算是露出了一點點自然的笑意。
或許,對現在的他來說綱吉變成了可以平撫內心黑暗的存在,他或許是在期待著能夠不再感到傷痛還有怨恨的時刻到來,因為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埃琳娜希望的人,其實就是斯佩德自己,知道埃琳娜絕對不願意看到他現在這種醜陋的模樣,他一直想著自己來見綱吉的時間裏頭,內心的痛苦就會慢慢消失。

「但你果然不想見喬托嗎?」綱吉問,斯佩德猶豫了一下。


「就算想見,見到了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斯佩德聳聳肩,他望著綱吉的眼神變得柔和了點,「見到你就夠了,我只是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然後就要回去工作,艾爾默斯那個男人會讓彭哥列變得更強的吧,他的做法是正確的。」


說著這句話的斯佩德看起來卻不像是全心同意,綱吉並沒有拆穿。
 

 

 

 

 

 

 

 

 


「戴蒙回去了?」


在斯佩德離開一會兒後,綱吉從門口回過身就看見喬托站在自己身後,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站在這裡的,但他肯定是知道斯佩德來過,而他避而不見也是顧慮著斯佩德的心情吧。


明明就很關心卻裝作不介意的樣子,綱吉覺得大概除了自己以外不會有人察覺喬托的心情。
喬托比誰都更會隱藏自己的情感,就算知道自己被憎恨著,他也不會露出難受的表情,這樣斯佩德也可以自由的將他當作怨恨的對象,心情會輕鬆不少,可是偶爾那樣徹底的溫柔反而令知道的人感到心疼。


「喬托你不是期待見到他好一陣子了嗎?結果都沒有露臉。」


「就像他說的,就算見了面也不知道該講些什麼,但這樣看見他就足夠了,看來在艾默手下過得不錯。」喬托輕笑,他用手輕撫綱吉的頭髮,安撫綱吉,「因為有你的存在他正在慢慢轉好,每次和你談完話就會變得更好。」


「是嗎?但我覺得如果是喬托的話一定……」


「不可能的,他如果知道我其實知道他對西蒙做的事情卻還是沒有對他做什麼,他會以為我在憐憫他吧,如果知道柯札特其實沒有死,他會覺得被我欺騙了——我並不是這麼溫柔的人,我只是為了自己。」


喬托注視著綱吉,綱吉也是他沒有對斯佩德的背叛做出任何懲罰的原因之一,但他內心果然還是不想要失去任何同伴,斯佩德和他也認識好一段時間了,以前的自己說不定會狠心的懲治背叛者,可是現在很奇妙的,對自己的同伴就是特別的寬容,也希望他們可以在往後的日中過得幸福。而且他完全可以理解斯佩德的感情,他曾經也差點失去重要的人,那時是斯佩德為他將綱吉救回來的,至今依然沒有解除那個幻覺,而綱吉也因此活著。


埃琳娜卻沒有那麼幸運。

在那場巨大的爆炸中體內受傷的器官太多,斯佩德當時因為援軍不足早已經戰鬥了一陣子,沒有餘力去像救助綱吉時那樣耗費巨大的力量來幫助埃琳娜,他沒有選擇解除當時還在綱吉身上的幻覺嘗試去幫助埃琳娜,於是就這樣眼睜睜的看著埃琳娜在自己面前死去。

到了如今,斯佩德沒有想要用綱吉來報復喬托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如此。
如果把綱吉身上的幻覺解除而害得綱吉死去的話,當時埃琳娜死去的理由就變得沒有了,所以才更無法對綱吉動手。

「雖然你老是這樣說,可是你,」綱吉的手輕輕碰觸喬托的臉頰,有點無奈的笑,「你總是會露出難受的表情,就算別人都看不出來,我也是知道的。」


「是嗎,我原來露出了那種表情嗎?」喬托好像就連自己也不知道的碰上自己的臉。


這時候綱吉輕輕扯下了披在自己身上的外掛,順手披到喬托的身上,那是個十分隨意的動作,卻也顯示著他們之間親密的關係,綱吉看著喬托此刻穿著和服的身影笑了一下。


「你穿和服挺好的,真的很適合。」綱吉說著一邊轉過身去,他伸展著四肢,坐在屋裡太久覺得全身痠痛,「不需要擔心,雖然是我的直覺,但是戴蒙不會有事的。」


喬托微愣,嘴角微微彎起,「是啊。對了,雨月剛剛帶了很不錯的點心想送給你。」


「真的嗎?太好了,我好期待啊,是朝利大姊做的吧。」綱吉匆匆的拉著喬托的手臂想要趕回房內,臉上充滿了笑容,應該是因為今天看見了許久沒見的老朋友而興奮著。

綱吉知道喬托肯定也和他一樣有同樣的感覺,畢竟他們有著超直感。
即便已經發生的事情沒有辦法改變,綱吉在那場激烈的爭鬥中沒能阻止他本該阻止的悲劇,或許時空本身就有著它的必然性存在,但儘管目前為止和所知的歷史一樣,卻又不是完全沒有變化的,在某些細微之處有了不同,那是綱吉來到這個時代以後才發生的變異,綱吉想今後的道路肯定也不會是相同的。

斯佩德的眼神如今在說起埃琳娜、說起喬托時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充滿了陰影和強烈的恨意,儘管還無法完全走出那悲傷的記憶,可是正如喬托所說的,斯佩德每一次見到綱吉都在慢慢變好,隨著時間流逝或許有一天可以釋懷。


如果真的是因為自己存在的關係而使這個時空產生這樣細微的改變,綱吉想要更努力一些。
不管是朋友的死去或者是與重要的人分離,他都曾經感受過那些寂寞又恐懼的情感,不管經歷多少次,都還是會再受傷,未來很可能也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不斷的重複,可是他此刻感覺很幸福。

他打開了斯佩德在與喬托決裂那一日交給他的懷錶,那個有些老舊的懷錶中放的照片不是別的,是全部家族站在一起的唯一一張合照,他真的很期待未來那一日的到來。

他希望那一日,斯佩德可以從他這裡再次取回懷錶,而他的家族們也能夠再一次重聚。
 

 

 

Fin

作者廢話:

這個系列真的結束了XD

番外篇不知道大家有沒有都看完,雖說是番外,但當初也是我為了補足角色的內在而寫的。

其中特別是關於喬托整個生長的背景,我覺得我大概很難創造出第二個喬托像這個喬托那麼豐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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