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睡著了?」


「你在啊?難怪剛剛一直感覺到殺氣還在想是誰放出來的呢。」

雲雀頭也沒抬,他只是溫柔的注視著累壞之後睡著的綱吉,手輕輕的撫過他的頭髮,儘管知道身邊那個危險的男人正慢慢逼近他們倆,但感覺不到致命的殺意。

「為什麼這次不想殺我了?」嘲笑的說著,雲雀終於站起來面對那個神色有些陰鬱卻還是微笑著的男人。


「……因為他有需要我才不殺你。」


「哼。」雲雀撇過頭,拉起了落在床邊的黑色西裝外套穿了上去,綁著領帶的時候背對著骸,他知道不該將自己的背後面對這個男人,不過,他現在其實沒有想像中危險,「那麼,之後就交手了,六道骸,因為我要去日本一趟。」


就如綱吉所說,只要不是在綱吉面前,他們兩人的感情其實是還不錯的,至少也算是認同對方的實力。


「我可沒辦法,光是在密魯菲奧雷就讓我精疲力盡,要有多餘的力量回來就很不錯了。」骸雖然這樣說,但他收起了從剛剛就放出的敵對意識,手幫綱吉輕拉上了被子,看對方溫暖的縮在棉被裡頭。


「但你還是回來了,是為了他不是嗎?」

 

「被好處全占盡了的你這麼說,真讓我感覺不爽,不過,是的。」


「以前有XANXUS在可真方便,他很強硬的,綱吉也怕他會聽他的話。」雲雀整理著衣服,將放在綱吉桌上的資料檔案拿了起來,兩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無關緊要的事情,就像是普通的家族夥伴一般,要是被其他部下看見了恐怕會很吃驚吧。


「知情的傢伙只剩下山本武和里包恩了吧,他之後不就回來了嗎?叫他看著綱吉就好了。」


「……六道骸,你可別不小心死掉了,白蘭的力量還是未知數。」雲雀冷冷說著,頭也不回的打開門。


「喔,真難得你這傢伙會關心我死活啊。」


雲雀沒有回話,只是冷淡的瞪了他一眼,然就匆匆的走掉了。
雲雀很清楚,他知道這些同伴中誰死了綱吉都會難過,不過骸如果死了大概是綱吉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因為,那個男人是綱吉進入黑手黨的一切原因,躺入這渾水之中並且讓內心變得破破爛爛的,都是因為當初想要救骸的緣故,那個男人是綱吉活在黑手黨中的唯一目的,綱吉對骸的心意是他無法比得上的,這讓雲雀不太高興。


「我也是因為你對他很重要……所以才容忍的。」雲雀輕聲的對自己說,卻很不爽這樣考慮的自己。


綱吉醒過來的時候,雲雀就不在彭哥列裡頭了,聽說他連絡了日本的山本和了平要他們回彭哥列保護首領,之後就一聲不響的離開了,對於他的離開綱吉覺得有些寂寞,除了這些之外,綱吉還發現有其他任過來的跡象,在自己桌上出現了一朵紅色的玫瑰花,上頭綁著六道骸常用來繫頭髮的深色緞帶,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天後,里包恩就回來了。


里包恩從離開到回來總共過了三天,回來之後還是如往常的督促他快點把工作完成,早點上床睡覺。
問他三天來去做了什麼事情,他什麼話也沒有說。


而里包恩回來的那個下午,山本和了平就一起回家族了。
當他們一起到達彭哥列之後,藍波第一個跑了上去迎接他們,看來相當開心,畢竟有好一段時間沒有見到山本他們,有他們在彭哥列也比較安心,而且不會像雲雀那樣冷漠難說話。


「呦,藍波,你有好好保護阿綱嗎?」山本重重的拍了一下藍波的頭。


「有啦有啦,別總是突然打我,啊…獄寺他已經先回來了,剛剛去叫BOSS出來了。」藍波摸了摸疼痛的地方,臉上帶著不滿的表情。


「嗯…我們的BOSS身體還好嗎?」山本這麼問的時候,藍波看得見他連眼底都柔和起來了。


「很好,他最近吃得又多、笑容也多,前幾天才和瓦利安那邊的人吵起架來,看來精神得很。」

 

藍波開心的笑了,他從小時候開始就最喜歡綱吉的笑容,在這時候他抬起 頭看到隨後進來的了平還有他身後的人,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也消退了一些,「她、她們…這樣好嗎,等一下綱吉出來如果看到……」


「沒事的,藍波,她們只是想要見阿綱一面所以才過來的,不會有事的。」了平爽朗的微笑了一下,將行李交給了上前來幫忙的下人,他現在心情也有些複雜,不曉得綱吉看到前來拜訪的客人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他向身後的那些女孩們點點頭,見她們忐忑不安的樣子似乎比他更緊張。
過了不一會兒,果然就聽見了熟悉的聲音,只不過是短短的兩個月沒有見面而已,心裡卻產生一種懷念的情感,從下飛機開始就很期待能夠快點見到首領,他與山本對看了一下之後,彼此笑了一下。
 

「別走這麼急啊,不過是山本他們回來了而已不是嗎?我就來了,隼人。」


綱吉走出來的時候抬起頭看到他們時卻愣了一下,本來高興的表情一瞬間結凍了起來,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了平讓開位置,露出了站在他身後的兩人,那是京子還有小春,兩人的臉上掛著緊張又喜悅的表情看著綱吉,卻讓綱吉有些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下一秒兩個女孩跑到了他的身邊用力的抱住了他,他退了一步。


那一瞬間,綱吉突然有種害怕又感動的感覺,他曾經覺得如果他能夠守護這兩個人,也許他就能夠守護大家,因為這兩個女孩們正象徵著他們世界中僅剩下的日常,可是,就在前年她們終於受不了黑手黨生活而離開了這裡,本以為不會這麼快再次見面的,至少在自己變成一個可以依賴的男人之前他們都不會再見了。


有時候他還以為自己早就已經失去了這份溫柔,小春和京子說不定已經覺得他很可怕了。
他只是沒有勇氣去確認這個事實而已。

「阿綱你沒事嗎?哥哥說不用擔心,但是我還是好害怕——


「欸…京子,我、我沒事的……」

意識到京子在問的是關於報紙上曾經報導過他死去的消息,綱吉慌了,想必當時的媽媽也是相當驚慌吧,他看著京子身體輕輕顫抖的模樣後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露出了個相當溫柔的表情。


手指輕輕的撫上了京子的臉,擦去了她的淚水,「別哭啦,我沒事的,大哥也把事情告訴你們了吧,我根本就沒有受傷,這只是計策而已。」看了一下旁邊正在忍著淚水的小春,露出了一個和以前一樣的微笑。


「抱歉,阿綱,我本來是想說跟你講好了再帶她們過來的,不過她們似乎不想讓你覺得討厭,而且怕你會拒絕。」了平嘆息,之前的事情鬧得很尷尬,小春和京子她們也很不安吧。


還記得那時候綱吉回來躺在病床上,京子哭得很難過,說不想要再在義大利繼續待下去,想要回家,所以他就只好硬著頭皮向綱吉提出送京子回去的請求,那時候獄寺還抓著他的領子說怎麼可以這危急的時候離開彭哥列,不過綱吉只是笑一笑輕鬆的答應了,最後也沒有去見京子,沒有親自送行。


對於什麼也沒有抱怨、甚至沒有表現難過的綱吉,京子她們其實也感到很打擊吧。
所以了平這次才決定聽從兩個女孩的意思,不事先知會就帶他們來西西里了。


「怎麼會討厭呢,我很高興啊,再看到小春和京子,」綱吉驚訝的張大嘴,他揮揮手呼喚了站在稍遠處的手下,要他們幫忙拿行李,「感覺就好像回到以前一樣,妳們看來都過得很好,真是太好了。」


「阿綱,我們……」


「你們累了吧,快點回去休息吧。」綱吉回頭說,拍拍京子的肩膀,兩個女孩欲言又止的模樣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跟著搬行李的人一起進去了,回到他們一年半前住的那個房間,綱吉目送她們的背影離開後才鬆了一口氣。


「阿綱,這樣不行喔,你表現得太僵硬了。」


武!不要嚇我好不好。」綱吉猛得一震,看到旁邊一手搭上他肩膀的山本,這時候才苦笑了出來,「因為,很久沒有見面了嘛,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以前不是很喜歡京子的嗎?」了平敲了敲後腦勺,有點可惜的說,「她們說無論如何都要跟你道歉,而且在日本那邊根本不能夠知道這裡確切的消息,反而讓他們更不安心了,所以我才帶她們一起回來的。」


「這種事情幹嘛不先打電話來說一聲啊。」獄寺這時候也一起湊了進去講話。


「反正,京子她們又不是外人。」


「可以先準備好房間啊,上次老姐回來的時候我還不是有先跟十代首領報告,哪像你們這麼隨便——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事情為什麼也可以吵起來啊?」

 

綱吉上前去插入他們三人之間,這場差點發生的爭吵才稍稍平靜了一些。


「謝謝你,大哥,帶她們回來太好了。」綱吉道謝,對方搔搔鼻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老實說我還以為你會生氣。」


「我就說阿綱不會生氣的。」山本爽朗的大笑。


「誰知道啊,他最近都不告訴我到底還喜不喜歡我妹嘛,還是說討厭她了!」


「阿綱沒有這麼小氣啦。」


「十代首領不像你一樣沒有腦子,也不看氣氛就這樣隨便的行動……」


「我極限打扁你們喔!!」


綱吉聽著那漸漸沒有營養起來的對話,揉了揉太陽穴覺得有點麻煩,剛想要轉身離開這時候了平卻跑了過來揪住他的肩膀,眼睛中透出了興奮的光芒,「阿綱,我聽說師父他有回來過啊?」


「欸,啊啊,是喔,可樂尼諾有回來過。」


「現在還在彭哥列嗎?」


綱吉回想了一下,他還記得可樂尼諾好像匆匆的問完他關於里包恩的事情後就走掉了。
不過後來里包恩回來也沒有提到他有沒有見到可樂尼諾。


「不知道耶,他也沒說要去哪裡,不過應該已經不在彭哥列本部裡頭了。」

 

 

 

 

 

 

 


坐在陰暗的房間裡頭,這裡是瓦利安基地的某個房間。
由於現在的瓦利安正處於只被綱吉監督但實際上無人管理的狀態,沒有任何勢力可以干擾的狀況下很適合拿來討論一些重要的事情,不會有多餘的人,而幾個相關者就各自坐在房間中,氣氛卻有些嚴肅。


他們的實際年齡早已經不符合現在的模樣了,因為詛咒的關係讓他們活得很長,不過誰也沒有想過這種詛咒是好事,頂多是讓他們經歷了比別人更多的經驗而已,並且遇上了本來不會遇上的人。


這時可樂尼諾砰的一聲就放下了手中的來福槍,看起來有些焦躁,被一邊的拉爾瞪了一眼。


「里包恩那傢伙幹什麼這麼快就回去啦?我才剛到不久,也不見見老朋友,コラ。」


「那傢伙怎麼可能在這裡待太久。」拉爾的聲音充滿了無奈,像在嫌可樂尼諾的遲鈍。


「他說要回去見彭哥列首領,我看他一臉不耐煩的樣子,是早就坐不住了吧。」風輕輕笑著,想起里包恩急躁的模樣真是難得一見,「我在想我有空的時候也去看看首領好了,畢竟他一直很照顧我們家一平。」


明明彭哥列首領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里包恩卻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甚至比以前更小心翼翼,認識了那麼久,直到現在才發現里包恩的這一面,大概是因為綱吉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從前風只見過綱吉那麼一次,就算如此他也能了解為什麼里包恩會想留在他身邊,看見一平的模樣後就更確信了。


「什麼啊,我還特別趕過來見里包恩的,コラ。」


「你自己還不是先去見澤田了才會遲到,你這個白癡!!」拉爾狠狠的在他肚子上搥了一下,可樂尼諾痛得彎起腰來,一邊的風笑得更燦爛了,而就坐在他們兩人旁邊的史卡魯只是看著生氣的拉爾不敢說任何話。


「你們還真是悠閒,把你們找來不是來玩的,該來講點正經的事情了吧。」瑪蒙淡淡的說,聲音雖然很小卻讓其他人的臉色變得嚴肅些,轉回頭看他,「你們也應該感覺到了才對。」


「這件事情,你是不是也該跟你的同伴說?」拉爾問。


「瓦利安嗎?」瑪蒙冷笑了一下,他的手輕撫上胸口的奶嘴,「不了,我不覺得他們會有什麼好反應。」


「那綱吉呢?」

可樂尼諾的問話讓瑪蒙動搖了一下,看來他們都在想同一件事情。


「要是讓那傢伙知道只會更糟糕吧,別開玩笑了。」瑪蒙拉了拉斗篷頂端,遮住臉。


結論很清晰易懂,里包恩會這樣毫不在意的離開的原因一定也是因為他覺得沒有必要和任何人,包括綱吉,說這件無解的事情,不僅會製造混亂還幫不上任何忙,所以不論他們討論出什麼,對他現在的生活而言是無關緊要的。


那個人只是一心想要留在綱吉身邊而已,不管發生什麼他都不會動搖。


「這麼看來,我們只能夠自己想對策了呢。」

這時候,風站了起來拉上了透入溫暖陽光的窗簾,冰冷的室內歸於一片黑暗,只剩下奶嘴發出閃爍的彩色光芒。

 

 

 

 

 

 

 

 

 

 

 

 

『白蘭,在這裡碰到你真是巧…應該不是工作…吧…?』


那天的綱吉穿著隨便的衣服帶著興奮的笑容從對面跑過來,白蘭有些訝異的看著。
現在的情況,會在這裡遇見綱吉是他完全沒有預想到的,沒有絲毫準備,這樣對白蘭來說可算是重大失態吧。


『怎麼會……居然在這裡碰到綱吉。』白蘭露出了苦笑,綱吉歪著頭看白蘭那種柔和的目光,認識他雖然時間不長,但他很喜歡白蘭那種溫柔的神情,『真糟糕啊,我並沒有準備要在這裡見到彭哥列首領的。』


『如果有準備的話?』


『那我就不會穿著這樣的衣服與你見面了。』傷腦筋的撩起耳邊的銀白色頭髮。

 

確實,今天的白蘭笑得和平時很不一樣,尷尬過了一會兒,他突然疑惑的抬起頭來,『也翹班嗎?』


『原來白蘭先生你在翹班啊?我不是,只是悶在家族裡太久,出來透透氣。』


白蘭瞇起了眼,嘆一口氣,『那就是翹班吧?守護者想必會擔心的要命,這真是讓人傷腦筋的首領啊。』


『啊啊,是呢,應該會很火大,不過要不是看到是白蘭先生在這裡,我也不會跑過來打招呼。』


白蘭一愣,卻沒有將表情顯露得太過明顯,看著綱吉臉上一直掛著的那個笑臉,和第一天在拍賣會場上看到的沒有一點差別,綱吉不像他有兩面,能夠坦白面對自己性格的人令人羨慕,他也希望能夠這樣。
白蘭知道要是他坦白面對自己的話,將會體認到自己是一個多貪婪、無法滿足的人,他自己都不喜歡自己。


『我現在不是傑索的首領,既然都在外頭碰面了,一起嗎?』


『嗯?當然可以喔。』


相信著我呢。

白蘭看綱吉坐下後心想。
真是天真的首領,要是在這邊碰上想致他於死地的敵人的話,又該如何呢?還是對於自己的戰鬥能力很有自信?白蘭輕輕勾起嘴角,『天真』在黑手黨中被歸類於嘲笑的字句,但他其實一直都不討厭。
如果綱吉不是彭哥列首領的話,也許未來就不會失去現在的這個笑容了。


『不過既然綱吉都說是為了我才過來的,我不請你喝茶好像不行,這是你打招呼的目的嗎?』
白蘭問,只見到綱吉咧開了嘴笑得更燦爛,白蘭自己可能都沒有發現到自己的臉上浮現了一個淡淡的,有些悲傷卻又溫和的表情,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和綱吉相處時圍繞在身邊的銳利氣息就會變得柔軟許多。

『白蘭在街上幹什麼?』


『偶爾也會像這樣出來走走。』白蘭說著一邊看了看周圍的街道,坐在街邊的露天咖啡廳,他們面前擺著白蘭請的咖啡,雖然是不屬於高級品的廉價貨,『特別是對於黑手黨的工作厭煩了的時候。』


『你也會厭煩啊,我一直以為只有我是這樣的……』


『綱吉,』突然白蘭叫換了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綱吉,對方有些嚇到的抬起頭來,馬上對上了白蘭那雙銀紫色而深邃的雙眼,『你不要把我和你歸在一類喔。』


『欸?』
『因為我和你是不同的。』


『這是什麼意思?』綱吉微微皺眉,明明白蘭的語調中不帶著一絲厭惡的音調,綱吉卻覺得胸口有些難受。


『不是說討厭你,更不會討厭和你像這樣一起聊天,這樣的事情無論多少次我都歡迎,只是,』白蘭的面容一瞬間透著些微的寂寞,綱吉很確定他並沒有漏看那細微的表情,『我和任何人都不同。


綱吉其實並沒有聽懂那句話真正的意思,只是看著白蘭的眼睛,那雙眼睛不像是說謊的眼睛,但很難理解。


『……有些寂寞的感覺。』

『嗯?』


『和所有人都不同,這樣說好像有些寂寞呢。』綱吉聳聳肩,低頭喝了一口咖啡,『但我覺得你和我沒什麼不同啊。』


『是這樣嗎?綱吉的想法一直都很正面,這點很好。』白蘭撐著下巴凝視著綱吉,綱吉對於被誇獎似乎有些害羞。


卸下工作職務的白蘭顯得與平常不太一樣,語氣有些狡猾,態度也比在正式場合時的印象更輕挑,但是卻有種非常真實的感覺,甚至有些可愛。

 

『雖然黑手黨說這種話很奇怪,但我並不想和綱吉成為敵人,這樣說你相信嗎?』

 

綱吉看著白蘭,猶豫了一會兒,點頭,『嗯,我相信啊。』


白蘭很訝異綱吉會那麼坦率的回應,彭哥列明明還有所謂的超直覺,為什麼綱吉感覺不到他隱藏在內心的殺意呢?

 

或許,因為那並不是謊言的關係,他是真的不想要和綱吉成為敵人的。

 

白蘭用笑容做為回應,低頭喝了一口杯中的黑咖啡,苦澀並不是他喜歡的味道,因為他最討厭苦了。

自己和任何人都不同,也沒有可以彼此信賴、交付生命的夥伴,他很難被別人改變,很難為什麼而動心。
白蘭這個人沒有想要託付生命的人,更沒有想要相信的人,過去沒有,未來也不會有。

他只是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為了得到一些東西就要捨棄內心的某些掙扎和猶豫。

 

有時候要犧牲眼前玩樂的時間來換取美好的未來,有時候則是戀情和親情的二選一,還有選擇遊走在法律邊緣做著高風險高利潤的事業,人們一直都是這樣生活下來的,他當然也一樣——只是他的狀況稍稍又特殊了一些而已。


他記得很清楚,第一次見到了入江正一的那一刻,胸口有什麼在騷動著,然後突然的他明瞭了一切並且知曉了自己所擁有的能力,但是得到了這份巨大的能力的同時也喪失了同等巨大的東西,也就是他的世界。

 

過大的力量是特殊的,因此再也沒有辦法把自己和其他人當作是平等的存在,就是因為太過特殊,所以在找到和自己相同的事物的那種喜悅一般人大概想像不到吧,和自己同樣是73的擁有著的尤尼.吉留涅羅,還有澤田綱吉。

 

要是他們都像自己一樣的話就好了,心理不禁如此期待著。

 

可是,尤尼和他不同,綱吉和他更不同了,雖然他們依然是最相近彼此的人,卻還是不得不體會到了某些決定性的差異,對白蘭來說,能夠知曉過去和未來一切的他,世上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輕易滿足他了。

那麼,就把這世界的一切收納入自己的收藏中吧,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吧。


但早已在腦內計劃好的事情卻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誤差,在接近的過程中竟對彭哥列首領產生了一些好感。
這是完全不在他計劃之中的事情,他的心情居然會再次因為誰而流動,就像與正一成為朋友那時一樣感到快樂。
 

為什麼,那個時候沒有下手殺了綱吉呢?

 

 

 

「……吵死了…」
白蘭從睡眠中睜開了雙眼,窗子不知何時被風吹開了啪啪敲打牆面,一直以來無法深眠的他只要有一點點聲音都會醒過來,環顧四周,下午睡著時房間內只亮著一盞小燈,其他都是一片漆黑,房間沒有人出入的痕跡和氣息。


這裡只有他一個人。


工作疲累到不小心在沙發上睡著的時候也不會有任何人感到疑惑前來關心,不會有人為他蓋上棉被問他會不會著涼,口中說著忠誠的人並不能夠算是朋友,那些人是將他當作神一般的看待,就和蘿絲貝拉他們一樣,從來不認為他們是同一等次的,因為懼怕和崇拜而服從他的約定其實只不過是另一種型式的束縛,他沒有即使不需開口說話就能夠理解彼此的朋友,也沒有不須任何契約就願意留在身邊的部下。


他說不定是羨慕,羨慕從一開始就不是黑手黨一員的澤田綱吉,羨慕他擁有自己永遠得不到的東西。


他雖然還記得過去不小心在街上碰到綱吉的事情,不過,卻記不起來當初為什麼不殺他的原因,他有大把大把的機會可以殺掉彭哥列的首領,當綱吉昏迷的期間有太多的機會可以下手了——最後卻沒能殺了他,甚至還把他還給了同伴,真是可笑,這種溫柔的事情真是不像他會做的。


雖然他本來就是很隨性的人,而且也從來不覺得一時放過綱吉會影響自己未來的計畫。


但想盡辦法得到自己所想要的東西,想盡辦法讓事情如自己預期的發展,一直是他一貫的做法,就像他抹殺尤尼的內心時做的一樣,但對付彭哥列時總是會出現意想不到的差錯,他就是下不了手。

 

「哈啊…去外頭走走好了。」輕嘆一口氣,白蘭的臉上出現了一種厭煩的表情。


獨自來到了房間外的窗台,寒冷的風吹在他銀色的頭髮上,心好不容易才稍稍冷靜下來。
現在彭哥列和密魯菲奧雷的情勢比他預估的更複雜,雖然他並不是那種一次失敗了就沒有第二條策略走的人,他永遠都留下後路,他是個狡猾的人。他至今其實還沒有真的和彭哥列宣戰過,他從未真正計劃要吞併彭哥列,他目前為止所做的事情只是試探的程度,他想要的話其實大可讓底下所有的部下一舉攻占彭哥列。

 

這時候身後一陣響動,白蘭稍稍側過頭去,發現一個白色的人影抱著資料站在門口。


「什麼啊,雷歐嗎?」


「……白蘭大人您剛剛睡著了嗎?房間又這麼陰暗。」雷歐的聲音帶了些驚訝,瞧瞧放在沙發上又被打開了的棉花糖包裝,無奈的呼了一口氣,「要是你不拿出一點東西交代的話,只怕入江大人……」


「好好,你不要像小正一樣了,那樣囉嗦的人一個就夠囉。」白蘭揮揮手,笑了起來,但他的表情又歸於寧靜的望著遠方的星空,「剛剛只是想起一些過去的事情發呆而已。」


「最近,彭哥列衰弱了。」


「喔,是啊,因為瓦利安之前的反叛傷了不少人,加上還要對抗我們的人,彭哥列跟我們和談之後又必須懲罰瓦利安,這麼一來戰力少了一大半。」白蘭微笑,即使是在說同樣犧牲眾多密魯菲奧雷部下的那戰爭也還是笑著。

 

「要懲罰同伴對他來說是很不能忍受的事情吧,以他那個性格。」


「您叫我過來是有什麼事情嗎?」


「啊對,我都差點忘記了,是說兩天後的事情喔,你也來參加與彭哥列的會面吧。」


「啊?」雷歐一愣,不懂為什麼這種場合要他這種處理文書類型的人出場,可是白蘭那一臉笑容就讓他打消了問話的意思,白蘭大概早就看穿了他的身分,「……可以問一下嗎,白蘭大人您為什麼又突然要跟彭哥列首領談判了?」


「因為,我想要放水啊。」
「什麼?」


「因為我本來就不想當他的敵人呢,這是為了實現我的承諾。」

白蘭轉過身來,銀紫色的眼眸中盡是冰冷,讓人懷疑他說的話中到底哪些是真實的東西,「這並不是謊言。」
就好像看穿了雷歐內心所想的事,白蘭補上,然後慢慢的經過雷歐的身邊,幾乎是在越過他身體的瞬間說了一句讓雷歐感到不自在的話,「我最討厭欺騙別人的人了,雷歐。」


不管是你,還是另外那個人。

白蘭明明沒有說出那句話來,雷歐卻彷彿聽見了這句話,稍稍握緊了手,感覺到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不過彭哥列首領這幾年態度也相當強硬,談判能順利嗎?而且您是想談什麼?」


「你問真多啊,不過就是再問一次彭哥列要不要和密魯菲奧雷合併,每年我都會問一次的,做為交換我會讓綱吉和我同等地位喔,也只有他才能和我位居同一個位置。」白蘭說,看到雷歐疑惑和警戒的表情就補充到,「我不會操控他的意識,我想要的是原原本本的那個他,這點和尤尼不同。」


「……不,我只是懷疑對方會不會答應,而且尤尼大人該怎麼辦呢?」
「雷歐,你跟我不到一年的時間,你理解我了嗎?」這時候白蘭突然問了一句不相干的話,雷歐抬起頭來對上那雙眼睛,搖搖頭,「但是我很了解綱吉喔,六年前開始就是,比他以為的更了解他呢。」

 

「這是什麼意思呢?」


「就算有很多人說彭哥列首領這幾年來變了,但你真的相信一個人是這麼容易就改變的嗎?」


如果人是那麼容易改變的,為什麼我還在這裡掙扎無法走出去這場黑暗的困局?
白蘭點亮了房間的燈,此刻他的雙眸染上了一種冷涼的夜色,卻又著迷般的看著窗外的夜空瞇起來,臉上的線條變得有些殘忍和堅決。

 

「因為從六年前開始他就是我的東西了,這個世界最後都會是我的東西。」

 

 

 

 

 

 

 

 

 

 

 

那傢伙說些什麼啊!該死的!

獄寺看來很氣憤,幾乎是想要把眼前螢幕砸爛,如果不是山本從後面拉著他,大概就撲上去了吧,可是就連山本都帶著苦笑,有些不知所措。


「居然還想要求彭哥列和密魯菲奧雷合併!每年每年這個時候就——他憑什麼臉,那時候、那時背叛了十代首領的傢伙還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談條件!一定要親手殺了他!!」握緊了手心,想到那之後綱吉消沉了多久,如果不是他的話,綱吉說不定還是可以和以前一樣生活,現在彭哥列內部存在的各種矛盾也不會存在。


這一切不都是他害的嗎?


「冷靜一點,獄寺,你不要吵到首領的休息啊。」了平上前摀住了他的嘴,但獄寺就像氣瘋了的不斷亂動。


「獄寺你這樣大吵大鬧反而會讓綱吉注意到的不是嗎?他現在是休息時間,冷靜一點。」


「你這傢伙難道不生氣嗎?怎麼可以讓那種人再小看我們彭哥列——


「我氣瘋了啊。」山本苦笑,他的表情其實蒼白得可以和獄寺相比,「我是當時在場的人之一啊,獄寺,可是要是連我都不鎮靜的話我就沒辦法拉住你了,所以請你冷靜一點吧。」山本壓抑著手指的顫抖,這件事情了平和獄寺大概都不能感受到和他一樣強烈的憤怒,他很清楚發生在綱吉身上的事情,他很了解白蘭對綱吉做了些什麼。


「沒想到他會寄視訊給我們呢,而且像這樣的要求……」了平環抱著胸口,他的腦子滿脹著剛剛的視訊內容,他不喜歡太複雜的東西,但只要扯到綱吉的事情他就不可以太隨便下結論了。


「不可以!不可以讓十代首領再過去!就算是會談也不可以!」


「是啊,這麼多年的內容都完全一模一樣。」山本淡淡的說出了他們的顧慮,「挑在這個時間絕對不是湊巧的吧。」


六年前綱吉出事的日子,每年白蘭都會在這個時間點上提出合併的意願,請求彭哥列和他們會談。

 

「不可以讓十代首領知道,這種事情不用通知他!」


「可是白蘭難道不知道我們會隱瞞這件事情嗎?」了平看向那扇緊閉的門,他剛剛才聽見京子和小春商量著要趁綱吉休息的時間約他一起到外面花園喝下午茶,現在也許正在前往的路上吧。

「讓首領去吧。」這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現場的聲音冷冷說。
三個守護者轉過頭去,只見到里包恩站在那裡臉色有些難看,似乎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


「里包恩先生,白蘭那傢伙可是——


「這一次你們幾個都過去,我也會跟著,這樣情況我可不曉得白蘭還能做些什麼。」他咧開一個冷酷的笑。


「但問題不是——


「獄寺,首領會答應的。」里包恩淡淡的說,這句話就讓獄寺停止了爭吵,只是憤憤不平的瞪著里包恩看,「首領他會答應這個談判的,所以我們就隨他的意思吧,我們不是已經約定過不再把事情瞞著他了嗎?」


「是這樣沒錯…可惡。」獄寺將視線移向旁邊。


「咳咳。」就在氣氛沉默而凝重的時刻,從里包恩喉嚨發出了細微的不合時宜的咳嗽聲音。


「里包恩,你感冒了嗎?」了平好奇的問,過去幾乎沒看過里包恩感冒。


「啊啊,最近抵抗力有點差。」


「你要好好照顧身體啊,要是你病倒了,綱吉會手忙腳亂的吧。」


里包恩並沒有回應那句話,只是勾起了嘴角輕輕的笑了一下,他的手悄悄撫上了胸口,他當然知道這件事情,可是……恐怕這已經不是他自己能夠控制的事情了。

 

 

 

 

 

 

 

 

 

 

「是嗎,媽媽她還好是嗎。」綱吉輕輕嘆息。

 

「嗯,而且這次伯母還要我們帶來手織的毛衣喔,鏘,很棒吧?很適合阿綱先生。」小春笑著。

 

綱吉就坐在兩個女孩中間,和以前一樣,在與山本還有獄寺放學的時刻,不小心被小春逮住,與京子一起被拖著去離學校很近的那家蛋糕店吃東西,他們聊著一些瑣碎的事情偶爾還會因為是女孩子的話題答不上話,然後就會和正與風紀委員四處巡邏的雲雀碰上一面,或是碰見正在街上進行慢跑的了平,那時候都從未想過應該要好好珍惜那種時光的,沒有苦惱只需要擔心期中考會不會過關的日子。


現在就連想見媽媽一面都好難,想要回家,放下這一身職務就這樣什麼也不想的回日本去。


「伯母要我問你什麼時候可以回去,她會煮很多好吃的東西,還有說有空的話就打個電話。」京子微微笑著說。


「好吧,我看看能不能跟里包恩爭取一個休假,最近雖然忙,但是彭哥列還算穩定。」綱吉興奮的說,跟這兩個女孩子在一起的時候就好像回到過去,他曾經把她們當做他最珍惜的事物,里包恩曾經跟他說過他不是能成為英雄的人,所以也不可能要求要保護所有人,那麼只要想著保護京子就好,保護京子的話似乎就能夠守護全部了。


確實,曾經是那麼想著的。


但從京子開始想要逃離他和他的黑手黨生活開始,似乎就走上了岔路。
保護的東西變成了家族和家族的同伴,不再是像以前那樣美好又純潔的事物了。

BOSS,有件事情……」這時一個黑衣的部下走了過來,綱吉稍稍皺起眉頭。


「現在是我的休息時間,有什麼事情等一下再說。」


「但這件事情是……」看見對方如此的困擾,綱吉只好讓他到身邊來並將耳朵湊了過去,聽他講了一些話之後只露出了一些驚訝的表情,臉色轉為慘白,那讓身邊的兩個女孩擔心起來。


「不了,就拿到這裡來了,反正不是什麼危險的東西。」綱吉說完後注視著部下緩緩走遠,只是輕輕嘆息一口氣,按住了額頭,「那個人又想要做什麼了?」


「阿綱,遇到什麼麻煩的事情嗎?不用花時間陪我們喔。」


京子擔憂的問,小春則苦著臉,她和京子是不清楚黑手黨是怎樣的,但是那絕對不是什麼輕鬆的工作,而且最近彭哥列似乎正面對什麼難題,大家都很忙,久違了一年再次回來這個精緻的牢籠,那種空虛感又一湧而上,但是能再見到綱吉比什麼都令她們開心,她們再也不想待在日本獨自提心吊膽了。


不想再隔著遙遠的距離,只能從了平的電話聽取綱吉和大家的消息,就算沒有什麼力量也想要待在這裡,所以她們才會一起拜託了平再一次帶她們回來,這次不會再逃走了,這也是她們仔細思考後的結果。

「沒事的,不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才這麼說完,京子抬起頭就看到遠遠的一個部下端著幾盆玫瑰花往這邊走過來,並不是花束,而是種在盆子中的,綱吉只看一眼就用頭指示他們放在身邊的小桌子上頭。


「好漂亮喔,是誰送的啊?」小春驚呼,臉上露出喜愛的神色。


「哈啊,這種東西…也只有那個人了,玫瑰嗎?」綱吉的臉色卻不像收到花的人該有的開心,回想起某些事情後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和那個時候一樣啊。」


還記得那個時候白蘭也是送了一些玫瑰給他,會送他花的人沒有幾個,本來義大利的男人送另一個男人花就是很怪異的事情,還是玫瑰,不過由偏愛花的那個人送也就沒有什麼奇怪了,但這卻讓他現在只要看到花都會回想起過去疼痛的回憶。


「那麼,那個人又想要怎麼樣了呢?」輕闔雙眼,睜開雙眼看了一下旁邊對花兒興致勃勃的女孩們,「京子,別碰,小心不要被玫瑰的刺刺傷了,喜歡的話我晚點買一些給妳吧。」

 

撥開了京子的手指,不讓她碰觸玫瑰,京子則是因為聽到綱吉要送她玫瑰而臉紅起來,她至今依然和以前一樣喜歡著綱吉。

 

但是,她們誰也沒有注意到綱吉看玫瑰的眼神,非常非常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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