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告訴我,你覺得身為彭哥列的首領到底是代表什麼?』


首領?九代首領是個溫柔的人,家族的信賴也很濃厚。

但我是個無力者,明明知道應該承擔起家族的一切罪惡,要保護同伴,卻沒有足夠的覺悟就當上首領了。
到頭來也無法逃過自己良心,經常暗自感嘆身世有多麼坎坷,為什麼不能夠平平安安普普通通的過完一生,為什麼自己是黑手黨的首領,為什麼不是別人偏偏是自己,為什麼里包恩會來到家裡。


『但是,你要記住,綱吉,首領是家族的芯啊。』


沒了芯就沒有行動的力量,家族也會四分五裂的。

首領是守護家族的象徵,身上背負著家族的罪惡和歷史,所有的一切,只要首領持續擁有強大的力量,只要首領持續被與這個家族為敵的人瞄準,那麼家族的夥伴就可以安全,這也是為什麼首領必須要存在的意義,你只需要存在,家族就會持續運作,夥伴們就會安全。雖然這任務會很辛苦,但是當彭哥列指環交給你後這將會是你必須要承擔的責任,不再是我的了,直到你可以將家族放心交給誰以前,不要讓家族的人們看到你沮喪哭泣的表情。

「九代首領……

綱吉抬起頭來,從疼痛之中拉回自己的思緒,他想維持自己的意識,都到了這個地步這種身心的疼痛仍然折磨著他,毒藥滲入了他的四肢和臟腑,這一輩子要去除是不可能的吧,只是沒有想到會在這種時候發作。


雲雀總是要他隨身攜帶著藥瓶,既然知道無法根治,那麼就減少疼痛。
但他因為被關在牢中太久都忘記這件事情了,桔梗也不知道綱吉有這種問題,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會痛起來。


當他從牢中離開走了一段路後,這份打從腦髓深處而來的劇痛讓他停下了腳步,不知道在牆邊失去了意識多久,這段黑暗之中他聽見了過去那個總是溫柔待他的聲音,雖然有很多悲傷,有很多難過的事情,他從來沒有怨恨過把彭哥列交給他的九代首領,九代首領是相信他所以才把重要的事物交給了他,如今,這也是他重要的東西。


居然會夢見九代首領,好懷念啊,好想再見見他,好想再多說一些話,想要被那溫暖的雙手擁抱著。
這個夢是那麼的溫暖而美麗。


「一點就好……再一下就好,撐下去的力量……」

 

卑微的自尊算什麽呢?
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他必須要讓這該死的四肢動起來。

殺了白蘭,不是為了全人類什麼那麼虛偽的東西,而是為了自己至今為止活著的理由。


綱吉掙扎的從地上站起來,搖搖晃晃的扶著牆壁,意識中混雜著很多鮮紅的光芒,危險的警示還有黑暗的思想,他體內的毒總是侵擾他的神經,使他失去自制能力,混亂、令人崩潰的記憶在腦內亂竄,同時引起心底深處的暴力和殺意,一邊想著要自己冷靜,一步一步的往目的地前進,這期間不知為什麼密魯菲奧雷空洞洞的,沒有一個人在。


「難道,所有人都被派去追殺彭哥列和尤尼嗎?」


綱吉擔憂著,雖然說他們早一步退出了密魯菲奧雷,也希望可以將尤尼帶到別的國家去避難,但靠著白蘭手下的科技恐怕也只是時間拖延的問題而已,必須早一點,早一點把白蘭殺掉才行,必須要殺掉他才可以阻止這一切。


他拖著腳不好不容易來到了一扇門前,拿出了自己身上的識別ID,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通行。
但是門一打開,裡面空無一人,他睜大著眼睛。
 


『雲雀那傢伙也在,他沒有離開,這樣說的話你會安心一些嗎?』


綱吉回想起骸在他臨走前說的話,一瞬間明白了,是雲雀將山本和獄寺他們帶走了吧。
那個人會忠實於自己給的任務,絕對不會因為私情而停留,他不會因為綱吉還留在密魯菲奧雷而折返,所以才令綱吉感到安心,他此刻的身心突然全都放鬆了,噗通一聲的滑下牆壁跪坐在地上,他給予雲雀的命令是特別艱難的,那個人一定也知道不能假於他人之手,現在已經沒問題了,這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了。
綱吉低頭心想,然後勾勒起一抹苦笑。


只剩下代替自己留在牢中的骸,但沒有問題的,骸會自己看時機逃跑吧,而且那個人的話就算和自己一起消失也不會有怨言,就算這樣的想法很殘忍很自私,他卻覺得骸不會怪他的。
說不定骸會很高興,最後一刻也想要在一起。


「我必須去找白蘭。」綱吉默默的低語,努力站起身來。


他走出了那間無人的房間,決定尋找白蘭的身影,卻在沒走幾步路後聽見了一連串的腳步聲,七個人,不,更多,恐怕有十個以上,就在轉角那一邊,他現在行動的身體是靠著幻覺欺騙自己才能夠動彈的,事實上是已經呈現衰弱的他沒有任何體力可供多餘的消耗,念頭一轉就往另外一邊跑去想避開那些腳步聲。
但是,他邁開步伐快速的奔走的時候那些人卻已經發現他了。


「什、什麽?那是彭哥列——


「怎麼會在這種地方,現在馬上就把他抓到白蘭大人那裏去!不可以傷到他,要活捉!」


帶頭的隊長呼喚著身後的小隊,幾個人快速的往綱吉的方向逼近,原來領先了一些的綱吉卻在躲避了一段距離後突然放慢了速度,不像是故意的,他慢慢的在原地蹲了下去,身體開始強烈顫抖。

好痛,啊啊,果然這是無法忍受的痛苦,依然沒有辦法靠自我意識控制這種疼痛,也不是能夠忍耐的。


求求你們別再靠近了,任何人都可以,幫幫我……
我不想我已經不想要再……


但那些人已經追到了,他們看著蹲在地上的綱吉認為這是一個好時機,他們不會小看綱吉的實力,但綱吉臉上痛苦的表情看來很衰弱,果然輕而易舉的將綱吉逮住了,其中一個人衝上前去。

 

那個人不理會綱吉痛苦的樣子而是暴力的一把拉起他,當綱吉一站穩,馬上清醒了過來。
那些沒有發覺絲毫異樣的人緊緊揪住綱吉的領子,將他硬是壓到牆上。
在粗暴的手段下,那雙褐色的眼眸再次抬起,裡頭一道明亮的火焰燃燒著,怒火,冰冷而無可抑止。

 

「放開我。」他說了那句話後,本來波動的雙眸沈澱了下來,透出厚重冰涼氣息。


「什、什麼啊,你那傲慢的表情——


綱吉微微的上揚一絲笑容,眼前看似服從於他們暴行之下的男人突然低低發出一陣聽不出笑意的笑聲。


「我只是覺得,白蘭也該好好教教手下才是。」嘲弄的聲音傳來,抓住綱吉的人心頭竄起一道怒火,伸手就一拳想往綱吉的臉上揍,卻被捉住了,綱吉的力氣比他的外表更大,「判斷什麼時候是該攻擊,什麼時候又該是逃跑的時機。」


褐色的眼眸透不進一絲光芒,當那眼睛對準男人時他只覺得心頭一寒。

一瞬間一陣火光爆炸開來,混雜著鮮紅、橙色的火焰絢麗的在空中燃燒跳躍,隨後那個人就被巨大的震幅衝擊到另一端狠狠的一頭撞上了石牆,一片猩紅沾黏在剛剛他身邊的同伴身上,他們伸手到眼前,才發現自己的手上染著剛剛那人的血液,剛剛在眼前的彭哥列首領也不見了身影,而是高速移動到了部隊隊長的那一處。

 

「這、這是——!!」雙眼變得灼燙無比,他們抑制著來自內心的恐懼退後了幾步。

 

瞪著那個不知什麼時候將男人刺穿的彭哥列,彭哥列將貫穿的手狠狠的收回扯出了鮮紅飄散的血液,當彭哥列再次將視線落到他們身上時,他們起了一身的寒顫,那雙眼睛是虛無空洞的沒有映照任何東西,剩下殺意。


他染紅的手臂滴著鮮血,延路滴落在走廊的地板,溫熱舒適的感覺令他帶起一抹淺笑。


「你們,時機選得相當不好啊,我正非常生氣,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綱吉盡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麽高昂,但他感到愉快,然後他低頭看到了部隊胸前的圖樣,那是似曾相識的圖案,是玫瑰。

 

「……你們和蘿絲貝拉是同一個部隊的啊,她是你們的前任隊長吧,或許這是緣分,也是最後一次了。」


過去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解脫,不知為什麼意識反而很清楚,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但是沒有任何罪惡感。
身體雖然受到自己操控卻又不像是自己操控的——那是一種被欲望支配後十分輕鬆愉快的感覺。
平時他會靠藥物抑止這種興奮的感覺,所以一直都很痛苦,但現在已經來不及了。

火焰擴大了起來,他將目光投向那些慌張失措的人們,掛上一絲美麗的微笑。

 

 

 

 

 

 

 

 

 

 

「我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音。」
獄寺回過頭來,他似乎聽見了什麼人在喊叫的聲音,在這個基地中。


「獄寺,沒有時間東張西望了,快點跟上雲雀吧。」山本叫住了他,在前方的雲雀確定沒有任何人擋在通行的路上後,他們還有完全算不上戰力的斯帕納就跟在後頭,目前都還好,但要是遇上了桔梗或其他六弔花的話就很麻煩。


「但是,就這樣放著十代首領不管……」獄寺轉頭繼續往前,他的腳步卻充滿了猶豫,「十代首領很可能還被關在牢中,就算白蘭不會殺他,也很可能會出事啊,我們這樣離開真的好嗎?」


「獄寺……


山本不是不了解獄寺的想法,他也一樣,對於自己在白蘭面前什麼也無法為綱吉做的事情感到懊悔無比,就這樣看著綱吉被帶走,然後現在他們被雲雀拯救了,要往外頭逃跑,沿路打敗了許多守衛,不是去救首領而是要丟下首領自己先逃命,本來這種事情是不能允許的,但雲雀要他們別多問。


「別說這種話了,彭哥列的命令是要我帶你們從最快的路徑逃出去,還有比這個更嚴重的事情要做。」


「斯帕納,更重要的事情是指什麼?


「要防止『那個東西』出去。」斯帕納闔上眼,藍色的雙眸中帶了一點少有的感情波動,「這些日子我和小正除了侵入主系統之外也調查了關於那東西的真相,綱吉認為比什麼都更重要的就是要阻止『那個東西』出去,要是它出去了就不得了了,彭哥列會一下子全軍覆沒的。」


「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該丟下十代首領。」獄寺突然停下了腳步,瞪著地上。

 

本來聽見這些全都是十代首領的命令,獄寺是打算跟從的。

綱吉認為雲雀要阻止Ghost就必須要有其他人的協助,因為現在有限的人手中各自都有各自的任務。

 

瓦利安還有加百羅涅的人負責進攻、游擊戰以分散密魯菲奧雷的戰力和注意力,里包恩和黑魔咒則要確保尤尼的離開,本來骸也應該護送尤尼的,但卻在緊要關頭消失不見,實際上他們的人手根本不足夠,因此綱吉吩咐要所有彭哥列的成員都別管他只要進行自己的任務就好,守護尤尼、阻止真六弔花以及Ghost就是彭哥列最大的任務,卻沒有提到關於自己的任何行動,這件事情似乎只有跟雲雀一個人說過,但雲雀不肯開口。


但大致也能想到綱吉的想法,那個人想要獨自一人面對白蘭,想要親手殺了他,如果殺不了的話也能夠成為牽制。


但是……
 


「沒有時間讓你們拖延,現在就要出去了。」

已經走到了盡頭的雲雀停下腳步,瞪著一臉猶豫不決的獄寺。


他就是因為這樣才討厭團體行動,討厭群聚,人一多顧慮的事情也就變多了,礙手礙腳,其實就算只有他自己一個人也可以執行任務,但是綱吉卻要他『救他們』,這命令他沒有辦法拒絕,特別是下了決定的綱吉對他這麼請求,他無法拒絕,因為綱吉說這是最後一次強迫他做些什麼了。


「不行,我必須回去找十代首領,我不能夠丟下他一個人面對白蘭那個人!明知道十代首領對那個人有多麼強烈的恐懼感,我怎麼可能就這樣走。」獄寺突然轉過頭去,丟下山本等人就直接往回走。

 

「獄寺!!」山本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你究竟想做什麼,你知道綱吉他不會希望——

 

「吵死了,那些事情我都不管!!」獄寺抬起頭來,眼中的怒火噴張。


山本猛然的沉默了,他愣愣的望著眼前的友人,過去的幾年來從沒見過他反抗首領的命令。


「你要我說原因是嗎?好,很好,我告訴你我才不在乎彭哥列會怎麼樣,我也不在乎那個小女孩會怎麼樣!!」獄寺用力的吸了一口氣然後推開山本,甩開對方想要攔阻他的手,「——丟下十代首領從這裡離開,我該去哪裡?十代首領現在需要我,我只知道這件事情。


「獄寺!!」山本的聲音顫抖,焦躁的瞪著對方。


「你應該可以了解我的,山本,我能夠發揮作用的時候就只有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反正彭哥列什麼的早就不存在了。」


他用一種充滿憎恨的聲音說著,山本幾乎沒有想過他會如此激動,獄寺明明早就不是只有一股衝動的人了,但是他還是只有在面對綱吉的事情時,才會流露出真實的情感。

彭哥列,獄寺曾經憧憬的家族還有那一切夢想,早在一年前綱吉宣佈與密魯菲奧雷合併的那天就不存在了,他決定要跟著那個男人,想要在他的身邊幫助他,就只是因為綱吉說希望他們如此,獄寺希望那個他拼命守護者的人有一天可以露出和以前同樣的表情,希望他可以恢復,就算有一天綱吉說他不再當黑手黨首領了、想要逃避也沒有任何關係,不管綱吉到哪裡他都希望能成為他的力量,就算別人批評這是多麼無知、多麼天真的夢想。

 

他曾經因為自己的踟躕錯過許多東西,當初綱吉成為首領到西西里時要他和山本別跟著過來,希望他們想清楚。

當時的綱吉不想要勉強他們成為家族的一員,一瞬間判斷首領還不夠依賴自己的獄寺曾經一度停下腳步,迷茫過。

但是,當他終於下定決心要跟隨對方並一路追到西西里時,當時綱吉看見他後只是露出微笑。

 

當時的綱吉笑得很開心,他其實需要他們,只是忍耐著,因為他是個溫柔的人。
那時獄寺就對自己發誓了,下次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他都會跟上去,就算對方決定要拋下一切、拋下自己。

 

「山本,十代首領他、綱吉他現在需要人幫助,我只知道這件事情,我要去他身邊。」


望著獄寺堅決的表情,山本沉下雙眼。
遵從命令,還是不遵從?遵從命令的話就算是在這裡和獄寺戰鬥然後強迫他和雲雀他們一起出去,可是……
我和獄寺的想法並沒有太大差別。

山本只短暫的沉默了一下,然後他轉過頭面對等得不耐煩的雲雀。


「抱歉,我和獄寺等一下會追上你們。」


「隨便你們。」雲雀最終只是冰冷的回應,好像早已料到了如此的結果,也不想阻止。

 

 

 

 

 

 

 

 

 

「啊啊,不知為什麼,覺得好像快習慣這件事情了。」面帶著微弱的苦笑,他的皮鞋浸在溫熱的鮮紅之中。
他的眼睛中只剩下黑色,沒有其他的感情,一切都是虛無的。


血,難看的噴灑在他的臉上、身上,也染紅了他的視線,這種時候他都會覺得孤單,希望有誰可以在自己身邊。


他流不出眼淚,這種自己幹了的事情又怎麼可能虛偽的去流淚什麼的,他可以做得更乾淨的,或是只要單純的打倒他們就好,但他把那些人全殺了,毒癮發作的時候全身都興奮起來,腦袋中沒有了罪惡感的束縛,他感覺到快樂,非常快樂,那種情感令他在結束之後全身痠軟。

殺人什麼的,果然一點也不好。
噁心的觸感殘留在手上,想到自己對他們下手的那些景象就覺得這樣的自己很醜陋。
他頹喪的找到了一塊難得乾淨的地板上坐下來,身體好疲憊。


大概是長年用藥的關係,他發作的時候已經不會失去意識了,不會再陷入什麼也不知道的黑暗之中,但比黑暗更可怕的是他將會記憶住了那些自己動手殺人的場面,這樣的自己和白蘭又有什麼不一樣?


不,沒什麼不一樣。
我本來就不是想要做正義的使者什麼的,我只是想要報仇。
我想要……親手殺了那個男人,每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都那麼想,卻也同時對他產生了另外一份憐憫,無聊的想法。


「哎呀,發現了一隻受傷的小貓咪啊。」一個聲音在沉默的空氣中響起,腳步聲慢慢靠近。


綱吉沒有動彈,他的身體動不了,在被毒驅使之後的身體起了後遺症,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但就連抬頭瞪他一眼都不行,最終居然還是因為白蘭做的事情而失敗,如果是這種下場的話他對自己至今的一切都感到可笑至極。


因為他那麼久以前所下的毒發作而失去戰鬥的力量,然後被他殺死,沒有比這更淒慘的事情了。


「在找到另外一隻小貓以前,先陪你玩玩嗎?綱吉君。」白蘭撐著下巴,蹲在全身麻痺無法動彈的綱吉面前,輕輕微笑,他的表情上頭寫著綱吉最不願意知道的消息他大概已經找到尤尼的下落了。

白蘭看著這個男人,即使變成這樣還想要勉強睜開眼睛,明明身體已經很疲累了不,是極度虛弱。
他很清楚綱吉被關了之後體力就開始變差,因為幾乎沒吃什麼東西,又受著重傷,手臂被治好也不過是因為幻覺。

 

沒想到剛找完尤尼的下落後就看見這個男人在外頭到處亂晃,還幹了一番好事,卻也愚蠢的把自己僅剩的體力消耗掉了,他勾起一抹嘲諷的笑,眼光下移,在綱吉的脖子和敞開的衣領中看見了血色的痕跡,連跟那種程度的人戰鬥都會受傷,雖說是在半喪失心智的狀態,卻也表示綱吉的虛弱。
用這樣的身體根本別妄想能夠和現在的他抗衡。

「你最害怕的那個東西我剛剛已經連絡復仇者監獄放他出去了,真不巧是朝向該去的方向呢。」


「白蘭,你這個人……要是傷到尤尼你也高興不起來吧


「討厭嗎?」白蘭輕聲的笑了,語氣溫柔得不像話,「更討厭我一些吧,不知為什麼,我就是喜歡做這些事情。」


「就算你找到尤尼,你也得不到什麼,彭哥列指環已經不在了。」


「沒關係,只要有你的話,彭哥列那些人會把指環交出來吧,是啊,我知道只要我擁有你的話就會得到我想要的所有東西,尤尼也是,73也是。」白蘭那雙紫銀色的雙眸深處透露著瘋狂,他望著綱吉的眼神中充滿了無法掩飾的慾望,那是當一個人認為自己什麼都可以做到,並且即將得到一切想要事物的時候才會露出的表情。


那樣的白蘭很不像平時溫柔冷靜的他,不,他大概很早以前就已經發狂了吧。

「我呢,本來想稍微相信你一下的。」白蘭的聲音突然在綱吉耳邊柔聲的說道,那是相當溫柔低沉的語調,包含著僅剩下的一點真心以及遺憾,「在我這裡一年,本來我是想要看看你會不會真的願意和我的家族合併。」


「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從一開始你就知道了。」綱吉移開了視線,不願看他。


「但我還是想要相信你。」


綱吉沉默著,他只是無表情的望著白蘭那平淡柔和的神情,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明明說過誰也不會相信的。」

 

「但我相信你,綱吉,只有你喔。」分不清是真是假,綱吉已經無法與這個人互相了解了。

 

「很奇怪嗎?從我口中說出這樣的詞,想要相信你不會對我做出什麼傷害的事情,如果你還是以前的澤田綱吉,你就不會這麼做,我是這麼確信的,你絕對不可能真正想要殺我。」白蘭輕輕開口,最後如同毒一般的話語也從那雙薄唇中吐出,「因為你曾經那麼的……喜歡我。」


「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綱吉卻不同白蘭想的那樣直接否認,而是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以前的事啊」白蘭的眼睛飄忽了一下,好像在思考什麼而變得冰冷。


「我已經有了比你更重要的人。」綱吉的聲音冷冷的重複,「比你更值得我去關心、去喜愛甚至是憐憫的人。」


「呵呵,這麼說,我連你的憐憫都不配了?」


「是啊。」綱吉說著,「就是這樣。」


彷彿在這一年以來第一次以真心對話,兩個人的聲音不再有以前相敬如賓的虛假。
也沒有了表面上總是做為阻隔的溫柔話語和表情——只有殘酷的,沒有感情的最後的對話。

「那麼我也沒有必要再對你客氣了呢。」白蘭的手輕柔的,如同撫摸小動物般的力道按上了綱吉的雙眼,「我也不再需要你了。」

 

那雙手掌依然這麼冰冷,綱吉那一刻想,和以前沒有什麼差別,冰冷而沒有猶豫的手掌感覺不到任何情感和動搖,除了想要改變、想要控制世界的慾望之外,他到底還曾經想過什麼東西呢?

對白蘭來說明明重要的東西一個都沒有,這樣的人又是為什麼而活著的?

就連這個世界對他而言都不是那麼重要。

 

綱吉想,如果自己就這麼死去,如果在這裡死去,或許就可以忘記各種事情了。


雖然努力過想要走向更好的地方,雲雀在過去的日子中一直要他從陰影裡振作起來,骸也為了他做過各種殘忍的事情,里包恩也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他也想過好幾次可以重新開始,和同伴們一起走向更美好的未來。

 

但是他其實有些疲累了。
就這樣死去其實也沒有什麼好害怕的,他不再和以前一樣怕死了。
是啊,就這樣死了吧,也可以休息了。


只是很不甘心啊。
很不甘心啊。


溫熱的淚水從白蘭的手掌縫隙中滑落了下來,白蘭有些驚訝的微微張開了嘴,他有太久沒有看見綱吉哭了,何況是在他的面前,但他知道這並不是害怕的淚水,綱吉從頭到尾身體都沒有顫抖過一分一毫,那雙傲慢的眼睛始終只會瞪著他,否認著他,就如同小正一樣不認同他,所以才決定把他的眼睛遮起來的,他已經不想再看到那雙眼睛了。
 

「為什麼哭?你不是已經做好了覺悟嗎?」

 

「沒有,只是,因為不甘心而哭的。」綱吉的聲音說著,「對於想放棄一切得到輕鬆的自己感到失望。」


白蘭沒有回應那句話,只是沉默著看著綱吉,或許就如綱吉所說的在這裡殺了他,反而是幫助綱吉吧。

 

「……別哭。」白蘭居然溫柔的說,手指輕輕擦去他的眼淚,「我會讓你輕鬆的。」

手指輕輕的掐上綱吉的脖子,他曾經有很多機會殺死綱吉,但是都下不了手,這次大概就可以了吧,雖然他心中還是有些許的不捨。


「白蘭!!你給我離十代首領遠一點!!」

 

一道紅炎朝著白蘭的方向快速射擊而來,巨大的豹型匣兵器張牙舞爪的對著他嘶吼,白蘭往後跳開,手也鬆開了綱吉的手臂,在他一脫離立刻就有另外一個人衝上前去,快速的護住了綱吉的身體,然後將他檔在身後。


綱吉對著地面大聲的咳嗽,全身顫抖,表情也蒼白至極,他剛剛被掐著差點失去意識,好可怕,全身都不對勁。

「阿綱,你沒事吧!」

山本彎身拍著綱吉的背,看他痛苦的大聲咳著,喘息沒有間斷的持續了好一段時間,這時候白蘭就只是站在那裡冷漠的望著他們,也沒有警戒,好像不把山本和獄寺兩個人的出現當做一種威脅。

 

「你對十代首領做什麼!」


白蘭彎起雙唇沒有回答,那笑臉就好像是看見了獄寺他們的著急就越加開心愉快。


「山本,你先帶十代首領離開,這裡我先擋著!!
「說什麼傻話,你以為你可以對付得了——


「是啊,你們以為單憑你們可以對付得了我嗎?不過就算兩個一起留下來也沒有勝算。」

 

微彎著頭,白蘭那異常平靜的情緒令人不安,服貼於臉頰旁的銀髮將那精緻的臉孔勾勒成冰冷的曲線,雙唇微揚,窗外的光線透近走廊照在那個純白的身影上,他的雙眼微瞇,用像是在看螻蟻一般細小的東西的目光望著山本和獄寺兩人,他身後隱隱約約好像看見翅膀的輪廓,就像是天使一般的形象,但他們都知道他是個惡魔。

Ghost已經離開了,而我也開始聚集力量,大家都會死,大家一起死吧。」他輕握手心,溫柔的聲音如此說。


其實就算他不說,獄寺他們也感覺得出來白蘭身上的力量在慢慢增強,他身後緩緩展開的翅膀是準備攻擊的前兆,而那也充滿了強大的炎,本來就是壓倒性的力量,再加上從Ghost身上聚集來的力量正源源不斷進入白蘭的身體。


但是,唯一可能對付白蘭的人現在卻倒在山本懷中依然沒有恢復神智,只是痛苦的喘息著。
緊勒著脖子,臉色蒼白至極,這種狀況根本無法戰鬥。


「山本,你知道十代首領現在沒辦法戰鬥,帶著虛弱的十代首領戰鬥根本是不可能的,所以現在我們就只有撤退一條路,可是這傢伙一定會追上來。」獄寺冷靜的分析著,山本有些困惑的望著他,但獄寺說到一半時卻突然笑了。

 

獄寺慢慢轉過頭對著山本還有他懷中的十代首領露出了一個溫柔的表情,「所以我留下來。」


「隼人……」綱吉從山本的懷中微張開了眼。


「我並不是想尋死,十代首領,只是這個情況只有我可以戰鬥,所以我並沒有違反和您的約定吧,我是希望我們可以活下來。」獄寺闔上眼,然後轉身對著一臉無趣的白蘭,獄寺的綠色眼眸裡頭沒有絲毫的害怕或是猶豫。

 

「快啊,山本,我和桔梗對戰的時候腳就受傷了,根本沒有辦法帶著十代首領跑那麼遠的路,就算逃跑我也會被追上吧,最後都是一樣的。」獄寺的褲管上還殘留著血跡,這也可以說是命運使然吧,雖然他一直都不相信,但如果當初為了澤田綱吉而加入彭哥列,為了他而死也都是命運的話,他感覺能夠欣然接受。

山本最終只發出了一聲低吼,馬上一把抱起了綱吉就往另外一頭的走廊頭也不回的跑去。


白蘭看來一點也沒有要追的意思,只是低哼了一聲,好像覺得他們的決定很可笑,然後把目光對準獄寺。
有時候,獄寺會覺得這個人根本就不能算是人類,他沒有一點點人類該有的氣息。
他沒有感情,看到令人傷心的事物也沒有絲毫的憐憫,他早就喪失了那種心了吧。

「你的對手是我。」
……我不認為綱吉會照你所說的那樣做呢。」


「你說什麼?」


白蘭愉快的一笑,那是一副好像什麼也都明瞭的表情,雖然不甘心,但獄寺感到自己的心臟在狂跳。

白蘭聳聳肩,他知道以自己現在的力量就算慢慢來也沒關係,解決這裡以後再追上去就可以了。


「現在的他雖然可以對敵人無情,但是只有對自己的同伴說什麼都不行呢,他總是過不了自己那關。」

因為對那個男人來說,那是他最後的底線,白蘭比任何人都更清楚這件事情。

 

「如果我把他的同伴一個一個在他面前殺死的話,他會不會就此毀掉呢?」

 

 

 

 

 

 

 

 

 

 

 

「阿綱,就快了,我們出去的話很快就可以跟上雲雀他們。」


「武……

綱吉虛弱的聲音令山本難過,靠在他胸口的綱吉的心跳聲好弱,弱到幾乎快消失般,他不想失去同伴,他不想再失去重要的朋友了,九代首領、可樂尼諾和瑪蒙,還有其他重要的部下,光是他們就已經足夠了,他不能再失去綱吉,他不想失去最重要的東西。


「阿綱,很快就可以了,再支持一下子,到外頭就能和迪諾聯絡找到夏瑪爾,馬上可以幫你治療你的傷。」


武,別這樣了……」綱吉的聲音沙啞而虛弱,卻非常溫柔,「回去吧……」


「你說什麼呢,獄寺都已經做了那樣的決定,不可能回去,一定要帶你從這裡出去。」


山本抱著他,綱吉感覺很溫暖,但若是他就這樣沉醉在這份溫柔的話結局會是令人心碎的,他知道,如果就這樣離開的話,沒能夠親手殺掉白蘭,又失去重要的朋友,或許現在可以保住自己的生命但他將會失去更多其他的東西。


他明明就只剩下他們而已,別再從他手上剝奪這些。


「我不可以帶你回去,獄寺不會允許,他不會原諒我的——


騙子……」綱吉笑了,他的手輕輕抓緊了山本的胸口,聽見了那急促的心跳,「你一直是我們之中最溫柔的……你比誰都更重視我還有隼人…所以…回去吧…」感覺得到,山本的身體顫抖著,為了丟下獄寺而顫抖著,為了害怕自己沒有辦法救出同伴而恐懼著,那個總是帶著爽朗令人安心的笑容的山本露出了那樣痛苦的表情,綱吉感到不捨,感到自己的無力,他不想要看見山本的那種模樣。


山本的腳步慢了下來,從剛剛就咬著下唇,此刻一鬆開便嚐到了血腥的氣味。
雖然不想這麼做,雖然他知道這樣很可能又要犧牲一人來換取綱吉的生命,但是,他知道就算帶著綱吉回去也沒有任何意義,不過是把綱吉帶過去送死,綱吉的力量衰竭了,沒有多餘的力量再戰鬥,他們沒有任何勝算。


獄寺也希望綱吉活下來,那個人比誰都更珍惜綱吉,留給了他們逃跑的時間。


「我不回去,我們走,阿綱。」山本最後堅定的說,他的手用力的環著綱吉接近冰冷的身體,那冰冷的軀體好像就快要死去一般,實際上他有種預感,懷中連眼睛都快張不開的綱吉正瀕臨死亡的階段,他的聲音因此而忍不住顫抖,他覺得自己很沒有用,「我們去日本,離開西西里,我們回日本去吧——阿綱,我們一起回到日本吧,別戰鬥了。」

 

他苦澀的笑著,淚水居然控制不住的一滴一滴滑下,落在綱吉闔著雙眼的臉頰之上,感覺溫熱無比。


「武……


綱吉模糊的視線看著山本,他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他知道情況危急。
他知道自己這樣的身體狀況回去也無濟於事。


「骸如果是你的話…一定可以回應我我的希望你比誰都清楚……」他垂下頭對著空氣低語,山本聽不見那個聲音,「所以,幫幫我吧你的話一定可以做到吧。」


下一秒,綱吉的手指輕輕的按上了山本的胸口, 山本感覺到那手指竟有了力量。
然後,突然一個衝擊湧上了心頭,山本迅速被撞飛了兩三步,最後撞上牆壁,手也鬆開了,等到他睜開雙眼看見了不可思議的景象,吃驚的張開了嘴——綱吉站在那裡,恢復了原本的模樣。


「阿綱你——


「抱歉,之後我們三人再一起回去吧,一定可以的。」綱吉微笑著這麼說,然後山本的意識就中斷了。


將外套蓋在山本的身上,綱吉站了起來,他沒有一分一秒可以浪費,他要快點回去獄寺的身邊,他不可能讓獄寺犧牲自己來保護他們安全離去,這種事情絕對不是他的希望,而他也不可以就此離開,他開啟的事端必須要由自己結束,就算要賠上所有的東西也好,他不逃避,他不會讓白蘭去傷害他心愛的東西,他會守護他們的。


他不想再殘留下遺憾,不想再感到後悔。
打從他決定合併的那天起他就是這麼想的,他要結束這一切,連同自己和那個男人一起。


「骸謝謝你,要你做這種事情你一定很難受吧。武的安全就先交給你了,拜託你先帶他到安全的地方去好嗎?」綱吉對著空氣說,好像很確定有誰在聽他的話,不過他如此確信也是因為自己這恢復的狀態,但這只是暫時的吧——欺騙自己,不會得到好結局的,他很清楚,再強的幻覺都不能真正維持全部的身體機能,何況是那極度衰弱的狀態——將會付出沉重的代價,而且這也將是最後一次的幻術了,將無法再修復了。


他毅然轉身離去了,他離去之後有一個身影緩緩出現在山本武的身邊。

綱吉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去,他希望自己不會太遲,他的內心這麼期望著。
他感覺到了強大的火焰的波動,屬於白蘭的那股火焰變得更盛大了,雲雀還是沒能夠順利攔截到Ghost嗎?雖然說白蘭進行的一切都比他們預料的早太多了,沒想到會那麼快的放出Ghost——也就是說他也打算認真的殺了他們全部。


要在白蘭變得更強大之前阻止他,要阻止他去尤尼的身邊。
當綱吉回到了現場時,牆壁碎裂了,整棟房間被強大的火焰炸開,瓦礫、碎石飄散在空間中,他慢慢停下了腳步。


在現場唯一一個還站著的男人就在那裡等著,他嘴角含著溫柔無比的笑,身上沒有一絲鮮紅。


他用一種悠閒的姿態等待著綱吉,好像早就料到他會折返,銀紫色的雙眸倒影著綱吉那空洞的表情和失落的神色,內心嘲笑著對方的天真,雖然他很驚訝綱吉居然可以恢復原狀。

 

『他們在決定跟隨我的時候都已經做好可能會死的覺悟了,我也是,他們會理解我的。』


那時聽見他對自己這樣說時,很不爽啊,他那堅定清澈的表情,為什麼他可以露出那樣的表情呢?
正因如此我才一直在思考把他的心弄得更加破碎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綱吉,我說過吧,」白蘭退了開來,腳邊殘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我最討厭別人對我說謊了。」


充滿煙塵的草地上,已經失去了光彩的綠色雙眸不再清澈閃耀,臉上沾著灰塵與血腥,灰色的頭髮覆蓋住了那張總是微笑著露出生動表情的臉龐,聽不見他再次溫柔的呼喚他『十代首領』的聲音了,他身穿的襯衫也早已經看不出原來的顏色,全部沾滿了鮮紅色,嘴巴微微張開維持著最後迎接死亡時的平靜表情。


白蘭的手上沒有一滴血,但他臉上的刺青卻沾著一絲血色,他帶著輕笑,他在等著綱吉的反應。
看著綱吉跪倒在走廊中央,看著那雙褐色的眼眸染上屈辱的色彩,看著他充斥絕望的表情。

 
「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綱吉用手抓上自己的臉,指甲深入皮膚,眼中泛出的淚水就那麼一滴滑落眼角,最後無法控制的大量的淚水零碎的落下,濕潤了他的衣領,他的雙臂縮成一團,無法抑止一股突如其來、深入腦隨的劇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Tbc

作者廢話:

有看過舊篇就會知道這部中除了前面九代首領、可樂尼諾、瑪蒙之外,獄寺也死了。BH算是我殺角色殺最多的一篇文吧,特別是重要角色,但這些角色的死亡卻是我文中很喜歡的橋段(抹臉,包括可樂尼諾和瑪蒙的那段,而獄寺的死也是對整篇來說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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