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紅色,全部都是深紅色,所及之處全都是紅。

看久了以後會覺得那種顏色異常豔麗,如同彼岸花在黑夜中搖曳,一株一株血紅色的花朵填滿視野,只是那個刺鼻的味道讓人想吐,厚重、黏稠得讓人再也聞不到其他氣味,血、肉還有內臟混雜在一起的腥臭,他已經嘔吐好幾次直到他的胃內沒有任何東西。

不,他甚至不確定自己的內臟是否還在原位。

沒有被毀壞的耳朵尚能聽見微弱的聲音,某種液體被攪動的噁心聲響。

他不知道為什麼自己還能夠保有意識,這是非常不幸的,如果他就這麼死去或許還比較幸福。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可恨的男人搗鼓他的身體,他聽見某種東西被扯下的聲音,隱隱感覺有什麼在他體內攪動,他已經感覺不到四肢的位置,他不清楚什麼叫作疼痛了,將近數小時的折磨早已將感官摧毀殆盡。

 

『終於聽話了嗎?』

輕柔而低沉的嗓音透著一絲殘虐的愉悅。

黑暗中,那閃耀紅光的雙目彷彿兩輪紅月,寒光冷得幾乎將身體結凍,他在逐漸失去體溫,心跳變得越來越薄弱,他就快要無聲無息地從這世上消滅。

 

『你就快要死了,炭治郎。』

 

那令他無法忘記的聲音又一次喚醒他陷於黑暗的意識,用盡全力睜開沉重的雙眼,那個男人,鬼舞辻無慘,始祖之鬼,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

 

血紅色無慈悲的目光盯著他,沾滿鮮血的修長手指輕輕放入溢出鮮血的雙唇之間,舌頭輕舔過唇角,顯然他剛剛正大快朵頤,肌餓下的一頓飽餐,特別美味,但到底是誰?被吃人的鬼所殺害的可憐人,是誰?——當他的目光從鬼舞辻無慘的臉挪開,在不可能的地方,看見散落在視線內自己的右腳以及一部分倒在血泊中的身體——啊,是自己,已經幾乎不剩什麼了,內臟空盪盪的,血液幾乎要流乾。

 

為什麼他還活著?

 

『真令人驚訝,是什麼讓你活到現在的?意志力?本能?』無慘的聲音毫無感情一字一句問著,絲毫不關心在他身下幾乎喪命的人類,『為什麼要做些徒勞無功的努力,你知道你沒辦法殺死我,就那樣無知地倖存下去不是更好嗎?』

 

『鬼舞辻…無慘……』不像是他的沙啞嗓音,喉嚨幾乎廢了,卻執意發出聲音來。

 

看著少年掙扎時鮮血淋漓的慘狀,讓無慘產生少有的興趣,本來就是因為回想起令人厭惡的塵封記憶而注意到這個平凡無奇的少年,但是,他又如此特別,他心心念念的妹妹成為可能給予他完美生命的關鍵,讓他得到克服陽光的可能性。

少年也許和他妹妹一樣,也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或者,少年和他的妹妹一樣,能成為他的藥引。

 

英俊而慘白的臉上勾起一抹殘酷笑意,血液在血管內流動,這時的他沒有偽裝成人時那樣翩翩有禮的姿態,反而十足像個惡鬼,青筋浮出,黑色的指甲變得尖銳無比,通常他不會這樣輕易給予他的血。

 

『我給你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不…不……』

虛弱的抗議沒有任何作用,他的指尖埋入少年脆弱的胸口,心臟的位置,那孤獨的心臟還在胸腔內作最後抗爭,虛弱跳動著,淚水沿著臉頰滑落滲入血液之中,少年的身體早已經失去掙扎的能力。

 

『彌豆…子…』

 

男人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聲,『真是滑稽啊,竈門炭治郎,體內流淌著你最厭惡的鬼的血,感覺如何?』鮮血開始源源不斷灌入,血紅的眼眸專注地看著那痛苦、猙獰的臉孔,他欣賞著少年眼眸中流出帶血的淚水,恣意啃噬少年的血肉,又品嘗他的恐懼與懊悔,這將全部化為他力量的糧食,他聽少年用已經無法喊叫的喉嚨試圖發出尖叫,他則笑得更加沒心沒肺。

 

沒有多久,殘破不堪的軀體開始產生最初的變化,成為碎泥的血肉發生變異。

然而,比他曾經給予任何一個上弦更多的血量注入那瘦弱的身軀,卻不見支離破碎的細胞邁向崩壞,明明已經超出正常人可以忍受的限度,跨過死亡的界線,模糊的血肉竟逐漸凝聚在一起,他們像是有了自主意識那樣陸續回到主人的身體,望著這奇異的光景,無慘緩緩勾起一抹陷於沉迷的微笑。

 

如同孩子找到了他最珍貴的寶物,不允許任何人染指,不允許任何人奪取。

 

『炭治郎,』用最溫柔的聲音呼喚著,他捧起逐漸與鬼同化的少年,看著那日輪般褐紅色的眼眸慢慢浮出屬於鬼的細長瞳仁,指尖像是對待可愛的人偶那樣小心翼翼滑過炭治郎的下巴,『你,是我的,你的血、你的身體、你的呼吸與你的生命,都是我賜給你的。』

 

看著那從血泊中緩緩恢復完整的軀體,再生的速度是許多高階的鬼望塵莫及的,迷茫的雙眼盯著眼前他的造物主,他必須聽從這位大人的話,他身上屬於鬼的細胞是這樣告訴他的,他必須乖乖的,他必須服從於這位大人的一切,這位大人就是他的神,是他的主宰。

 

『你要做個乖孩子,忘掉你身為人類時的一切記憶。』他用誘惑的語調輕聲呢喃,深入每一個剛出生的細胞,一字一句在此刻的炭治郎耳中聽來是如此沁人心脾,『你沒有家人或朋友,只有我,我是你的一切。』

 

當一度被撕裂的聲帶恢復原狀,充滿迷茫的聲音從乾裂的雙唇間流出。

『……是,無慘…大人。』

 

 

 

 

 

 

 

 

 

『哥哥。』

『炭治郎。』

『竈門少年。』

溫柔的聲音,曾經對自己非常溫柔的那些聲音。

這種想念的感覺是不被允許的,如果陷入那種甜蜜的虛幻之中,就會無法回到現實,每一次無慘大人都會告訴他,鬼才是最完美的生物,自由操控的形體、永生不死的強健身軀,他們的美麗是人類無法理解的,他們與眾不同而獨立於塵世之外,人類是如此愚笨虛弱,只配成為鬼的糧食。

 

但我總是覺得,人類在我眼中顯得可愛。

就算是脆弱的孩童也好,就算我知道鬼的力量可以輕易捏碎他們,我就是無可抑制地喜歡著人類,不願意去傷害他們,不願意他們因我而哭泣——就好像在漫漫長河那岸盛開的豔麗花朵,永遠碰觸不到,我卻嚮往著它盛開時能有一片花瓣飄落在我的掌心。

 

如果請求無慘大人,他能夠為我實現這個心願嗎?

無所不能的他,或許可以為我帶來我渴望的花。

 

「炭治郎,喂,小傢伙。」

 

童磨吵鬧著那熟睡的孩童,他彩色的瞳眸染著一絲惡作劇的笑意。

他伸出手捏上那柔軟的肌膚,窩在層層棉被中熟睡的孩子被迫甦醒,用惺忪的目光回望他,鬼通常是不需要睡眠的,但炭治郎是例外。

 

看起來不過五、六歲的瘦小身軀,若不告訴外人他是鬼的話,恐怕沒人會相信。

炭治郎的外貌比當初加入他們時看起來要小很多,鬼是可以自由改變形體的,大多都有個習慣的模樣,將肉體維持在最佳的狀態,但以炭治郎來說則相當不固定,他通常都像個孩子。

 

炭治郎脆弱、無害的外貌很不像強大的鬼,溫柔的性格讓童磨常常因此逗弄他、嘲笑他,偶爾童磨也會胡鬧著想將炭治郎帶到萬世極樂教成為下一個『神之子』,卻不被無慘所允許。

 

如果不是童磨,不會有其他的鬼有這個膽量。

 

「總算醒來啦,我還在想你要是繼續不理我,可就要讓你吃點苦頭了。」嘴角彎起戲謔的笑,尖銳的指甲戳著炭治郎的臉頰,童磨看他滿臉倦怠,「一醒來就苦著張臉,該不會是很討厭見到我吧。」

 

「我做惡夢了。」孩子不理會上弦二刻意洩漏的殺意,輕聲回答,那句話卻沒有換得該有的同情心,童磨反而放聲大笑,讓炭治郎不知所措。

 

「你也會作惡夢啊,我還以為沒有什麼比那一位更像惡夢的。」童磨口不擇言的說話方式也不是第一次了,炭治郎早已習慣喜愛開玩笑又有些瘋癲的童磨,但開那位大人的玩笑可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見炭治郎蒼白的小臉擠出一個苦笑,童磨靠近他繼續問。

 

「你不參加無慘大人的聚會嗎?好不容易才召見我們上弦啊,都是重要的夥伴,我可不想任何人缺席,缺了你就不完整了。」

 

「但父親大人沒有對我說呀。」炭治郎有點委屈的模樣看來惹人憐愛,他不是很確定這是否是無慘希望的,無慘總要他們別隨意揣測他的想法,儘管至今他們的造物主對炭治郎相當寬容,總會在致死前給予他足夠復原的血液,但炭治郎也討厭被懲罰。

 

「沒什麼大不了的,你去的話他不會生氣吧,嗯,一定不會的。」童磨隨興地說,笑嘻嘻的面容讓人不安,炭治郎則左右為難,「難道你不想見無慘大人?」

 

「想、想啊,但是……」炭治郎焦慮地立刻回應,他不可能不想見無慘,一段時間未見,他深深想念那雙如罌粟花般艷麗的紅色雙目,在耳邊低沉安撫的柔和嗓音,但他也知道若沒有得到允許,他是不可以隨意走動的,更別說當他口中稱呼的父親——無慘——沒有與他同行,那就是禁忌,這是無慘不斷告誡他的。

 

「那就對了,我很溫柔地來帶你一起去喔,這就走吧?」

當童磨無視炭治郎的意願將他從床中抱起,嘴角上揚起一道狡猾無比的笑容,他已經迫不及待想看見尊貴無比的那位大人在目睹炭治郎出現在他們之中時,究竟會露出什麼樣兇險猙獰的表情。

 


 

Tbc

 

作者廢話:

 

我必須要來開篇,想要在二月出一本鬼舞炭呢,雖然不知道會有多少人想要,但出一本來紀念,因為感覺鬼滅的漫畫都快進入尾聲了,不快點來寫真是不行啊otz

 

就先出個開頭囉,因為打算二月出,所以應該會更得比較快吧(應該)。

 

欸如果有人說是養成,我會說不太算喔,因為無慘不會『養』。

雖然炭治郎把無慘暫且稱作『父親』,但並不是真的認為他是『父親』,而是別的原因,之後就會描寫他們兩人微妙的關係了。

然後不要以為前面的虐之後,會變成甜蜜。

因為是鬼,所以更可以毫無懸念地折磨了,如果對血啊肉啊敏感的人,可能要避開這篇,雖然說看到這裡應該也晚了,我會盡量很隱晦描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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