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綱吉在剛剛成為首領時，對於瓦利安的事情想過很多。

但當他真正著手處理黑手黨繁雜的事務後，只要一牽扯到那些派系與利益，他漸漸發現很多事情還是擺著不去觸動比較好，那些事情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會讓本來已經不穩固的高牆碎裂，綱吉總會擔心當自己插手後，那道將他與XANXUS隔開的的牆將會築得比以前更高，然後，它將會厚得連聲音也聽不見。

 

每次想到這點，綱吉就會放下拿在手中的電話，做為首領後就有了瓦利安總部的電話，他卻無法鼓起勇氣和對方交談，聯繫他們之間的總是那冰冷而薄的命令文書。

『有趣，既然你都說出大話了，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份量，從這個同盟會議開始——』

當XANXUS咧嘴嘲笑他時，綱吉竟在那雙傲慢的紅眼中看見了他們曾經對戰時的那份狂野，本以為會很艱難的談話卻不如想像中那樣刺痛自己，反而勾起了曾經令人懷念的回憶。

雖然討厭不和平的事情，但只有通過戰鬥才會展現出一個人真實的性格，這讓綱吉不得不想起當時的自己曾經試圖理解XANXUS的想法。

 

而自己那時想傳達的意志，肯定也透過戰鬥傳遞給了XANXUS。

 

 

 

 

 

綱吉按照預訂的行程參加了同盟會議，這次他們討論的重點是關於某個特定家族惡意地搶奪了另外一個家族的生意，同時釀成兩方成員激烈衝突，街道上的槍戰引來警方的注意，更傷害了部分居民的生命財產，其中被搶奪生意家族更有數名家族成員因此入獄，這使得兩方的關係變得無比惡化，零星衝突持續了數日，交惡則長達了一個月之久。

 

這個被人搶奪生意的家族正是那一天透過泰瑞莎來找綱吉的歐普諾家族。

他讓自己的情婦接近綱吉也是希望彭哥列能夠替他討回公道，在正式開會前試著疏通彭哥列首領，讓彭哥列首領可以站在他這一邊。

 

｢這麼說，你們是不肯承認那天你們幹下的事情囉！！｣歐普諾大聲斥責對方的年輕首領，一個剛興盛的家族，首領也氣勢正盛，面對著長年來逐漸失去影響力的老家族自然有些傲慢，始終不肯承認那天他們使用暴力搶奪生意，並且傷及對方的人，不願意認錯的態度激發了兩方的敵對，讓歐普諾家族的人也變得暴躁。

 

｢歐普諾老大，大家也是各憑本事，我就不懂了，要是你們那些人給的利益比我還更好的話，客人又怎麼會被我們搶走？｣年輕首領笑著說，他轉向在場的綱吉，｢彭哥列首領，你當然也會認為我們這些同盟家族彼此競爭是件好事吧？何況我聽說歐普諾首領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可是違反規則毒害了很多和他合作的人。｣

 

｢你、你竟敢說這種——｣

 

面對了無人情味且難以判明真偽的互相指責，綱吉一直呈現有些拿不定主意的狀態。

事實上他感到緊張，或許是因為XANXUS說出要看看他怎麼做為一個首領的話，所以他特別擔憂自己的決定不夠像個彭哥列首領該有的，這種礙手礙腳的想法反而使他顯得畏縮，那被動的姿態令坐在另一側的XANXUS不時投射來不愉快的視線。

 

｢我認為這件事情，歐普諾家族雖然也有問題，但羅倫佐你發動攻擊搶奪後，還引發了兩方成員的爭鬥，這是絕對不該被允許的事情，我希望你們家族能夠正式向歐普諾家族道歉，並且做出應有的賠償，那些靠著暴力賺取的金錢也應該——｣

 

｢彭哥列首領！但我們這裡也有人受傷啊，您不了解當時的情況，當時是對方先動手！｣

 

｢如果不是你們的人挑釁，我們才不會那麼做！你們的行徑可恥至極——｣

 

爭吵的情況並沒有緩解，綱吉的話甚至還沒有說完，兩方就已經鬧得更兇惡，綱吉看著兩邊的人都非常不耐煩的模樣，他們怒瞪著對方並開始惡意辱罵對方，甚至不將彭哥列首領的存在看在眼底，綱吉卻無法開口制止，原因很簡單，他被那些突然發怒並站起身互相怒斥對方的高大身影給嚇傻了，當兩方的隨身部下劍拔弩張，綱吉的聲音竟消失了。

 

然後更糟的事情就這麼發生了。

其中一方的隨身部下突然拔出腰間的槍枝。

那個情形綱吉儘管發現了卻不知道該如何制止，他知道如果不制止將會釀成巨大的災難，這問題一發不可收拾，就在他腦中慌亂如麻想不出一個最好的行動前，突然一道火焰從那即將爆發鬥毆的兩方人馬中間穿過，直直擊中會議廳中的牆壁，焦黑的壁紙確實威嚇了在場所有人。

 

｢都給我坐下，你們以為現在在什麼地方？｣那個聲音冰冷中帶著怒火，卻非常清晰，赤紅的火焰迅速將過熱的兩位首領思緒清空，他們轉頭看向綱吉的方向，正確來說是在他身旁的兩人，幾乎是不約而同，里包恩和XANXUS都站起身，看起來是在威嚇兩方人馬，但綱吉明白那動作是避免任何一邊如果發動攻擊，他們可以隨時擋住撲向中央主位的任何攻擊，｢你們把彭哥列放在哪裡了？竟敢在會議中拔出槍來，誰敢再動一步我就轟了誰，你們該不會忘記了在彭哥列面前你們的小家族連螻蟻都算不上，冒犯彭哥列的人別想完好地踏出這個房間，雜碎們。｣

 

XANXUS說的話雖然充滿威脅且無禮，聲音卻比綱吉更像個首領，那威嚴讓綱吉心頭震顫。

他抬起頭對上XANXUS冷酷無比的雙眼，他們僅僅對視了一秒鐘，卻讓綱吉覺得眼前一片漆黑，他很不願意從對方的眼中看見如此明顯的失望。

 

｢夠了，兩方都吵夠了吧，｣里包恩也很不悅，揮揮手要兩方坐下，｢你剛剛也聽見首領的話了，這次有問題的是你，羅倫佐，你們家族剛剛起步氣勢正好，拓寬生意是好事，但若無法做到和平共處、令人服氣甚至釀成周邊民眾的恐慌，那就是你身為首領能力不足，如果你老是招惹憤怒和仇恨，你以為這之後那些生意人還會願意跟你合作嗎？還有，別以為我們會允許任何對同盟家族的殘暴行徑，若你忘記了規矩，那麼就必須得到制裁，首領要你賠償並吐出利益只是小事罷了，你該欣然接受，不是嗎？｣

 

｢里包恩大人……｣

 

｢歐普諾，首領也說過會讓你的部下順利回來，彭哥列出手的話，警方那邊也能做出妥協…這次算個警惕，若是你不求進步，遲早會被那些年輕的家族佔據你的領地，吞併你的生意，同盟家族可不是過家家酒，我們互相保持和平是為了更好掌控西西里，而不是為了你個人的利益，聽懂？｣

 

里包恩的一席話讓兩方都安靜了下來，之後大部份的發言都是由里包恩提出的，如果不是因為綱吉坐在燈光明亮之處的正中央，光線將他思考的臉龐都照出來了，他給人的感覺幾乎透明，隨時消失都不會令人感到奇怪，會議就這樣草草結束了。

 

『我聽說過，彭哥列的首領不過就是一個傀儡而已，來自日本的小鬼當然容易被操控。』

『今天看見原來是真的，聽說顧問掌握了很大的權力，哈。』

『什麼時候彭哥列首領變得如此不堪，之前的九代首領聽說很受尊重啊。』

『瓦利安也是夠囂張的，剛剛發火那傢伙不就是叛亂的頭頭嗎，若不是首領軟弱，怎麼會讓一個叛亂組織的首領繼續當什麼UNDERBOSS。』

 

那些耳語在散會時突然傳來，綱吉轉過頭去卻找不到說這些話的人，他感覺每個人看他的眼神都不怎麼友善。當他與里包恩準備要離開的時候，羅倫佐家族的一名部下走過來，綱吉一眼就認出他是因為剛剛第一個拔槍的就是他，他看來很年輕，顯然是喜歡逞兇鬥狠的那種類型，但讓綱吉沒想到的是對方竟突然撞過來，看似不經意的擦撞，卻讓綱吉腳步沒站穩，就這麼狼狽地撞上旁邊，那個年輕人嘴角露出隱隱的嘲諷，不明顯，但讓綱吉感到有些丟臉。

 

當他好不容易穩住腳才發現自己竟撞上XANXUS，在XANXUS身後是列威與史庫瓦羅等人，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瞇著眼露出煩躁而隱隱憤怒的表情，綱吉覺得對方更像是氣憤於綱吉在剛剛那場會議中的表現貶低了彭哥列的形象。

 

｢你還真是沒有用的傢伙。｣

 

｢……你是說剛剛那樣？｣綱吉有點恍惚地飄向隨羅倫佐遠去的那個無禮之徒，｢無所謂，沒有發生任何事情，沒有必要引起紛爭，不是很好嗎？｣

 

｢不引起紛爭就是好事，所以就算被他們那麼說也無所謂，就算他們說你是個魁儡。｣

 

｢那也…｣

 

｢都是因為你！！｣這時候，做為瓦利安一員的列威突然憤怒地一把拉起綱吉的領口，也不管周圍還有人，｢居然讓那些雜魚家族說三道四的，讓BOSS也受到污辱，竟敢稱我們瓦利安為叛亂組織，你剛剛就該給他一點顏色瞧瞧！！｣綱吉有些訝異地對上列威凶狠的臉龐，轉過頭去疑惑地看著一旁沒有制止列威的史庫瓦羅。

 

｢我也認為不該這樣放他走，竟連一個新興家族的幹部都敢嘲諷彭哥列和瓦利安，說得可真大聲啊，令人不爽。｣沉著冰冷的表情，史庫瓦羅也十分在意剛剛那個人說的內容，｢以往沒有人敢對彭哥列有任何質疑。｣

 

｢放手，列威．亞．坦。｣里包恩終於適時出現並發出警告，讓綱吉鬆了一口氣，｢你以為你可以這樣碰BOSS的身體？你們不就是叛亂組織嗎，竟還擔心別人說？｣

 

列威手顫抖著瞪視著綱吉，似乎不甘願聽令。

倒是綱吉伸手溫柔撫上那雙抓緊自己領子的粗暴手掌，讓列威有些驚訝，並沒有用很大的力氣卻彷彿無法違抗一般，列威的手跟隨著綱吉的推動鬆開，綱吉站穩身體。

 

｢那麼介意被稱做叛亂組織的事情嗎？｣

綱吉臉上浮現一個微笑，XANXUS挑起眉，他顯然不是在意的那個人，他更在意彭哥列被挑釁，但其他瓦利安隊員就很在意了，｢對我來說你們不是就好了，何必在意被別人怎麼說呢？｣

 

｢話也不是這麼說，你——｣史庫瓦羅抱怨，一會兒後才意識到綱吉那句話真正的意思，讓他有點訝異，他不曉得瓦利安有多少人會領情，但至少他對綱吉的心意是不討厭的。

｢抱歉。｣綱吉輕聲說，明顯示弱的話語又讓XANXUS皺起眉來，｢我了解你們認為羅倫佐家族犯下的問題該得到嚴重懲處，但我想給他們一個機會，他們還年輕，犯錯也是難免，我想借用小家族的力量來制衡某些歷史悠久的家族……所以我認為……｣

 

｢那麼，你應該看出了他們並沒有聰明到接收你那自以為是的好意，何況，別騙人了。｣XANXUS冷冷反駁，綱吉因他的話而感到不安，因為對方就好像看透了他，｢你只是不想惹出麻煩，不想懲罰任何人，不想當壞人，所以你允許他們對其它同盟家族的殘暴奪取行為，就算你分明知道他們應當受到制裁——你的縱容會讓他們更張狂。｣

 

｢XANXUS…不是……｣

 

｢你既然是彭哥列首領，就不該忍受他人的輕蔑，你應該讓他們知道膽敢輕蔑你的人就該得到悲慘的下場。｣XANXUS暗紅色的眼中滿是火焰，跳動著，讓綱吉恐懼於那種咄咄逼人。

 

｢……因為我的懦弱，讓你們感到不愉快了，是我沒能處理好。｣綱吉沒有否認XANXUS對他的評價，他的眼角含有些微苦澀，｢因為我還不是很好的首領，所以實在沒有辦法反駁對方的話……兩方的糾紛也是靠XANXUS的威嚇他們才安分下來，我必須感謝你剛剛出手……｣

 

｢綱吉。｣里包恩用帶有警告的視線看了他一眼，綱吉立刻不說了。

 

綱吉今天也有些沮喪，特別在XANXUS對他投以失望眼神時，他就知道自己搞砸了。

他打從心底覺得自己可能真的不適合當個首領，他不知道自己該努力到什麼時候才能夠像里包恩那樣、像XANXUS那樣具有發言權以及被人看重的一天，他甚至懷疑自己會不會有一天習慣這個首領的位置，能夠得到他人的尊敬。

 

XANXUS突然冷笑了一聲。

 

｢果然，像你這種小鬼我永遠也不可能承認，你只會帶給彭哥列毀滅的命運。｣綱吉對上那雙暗紅的眼眸，一股沉重的威壓狠狠刺進胸口，一瞬間就好像要被壓碎，｢知道嗎，你那種虛偽令人厭惡。感謝我？別以為我是為了你，正因為你什麼也做不到，你的脆弱會汙辱了彭哥列的名聲，才需要別人替你收拾。｣

 

其他人看著XANXUS頭也不回的穿越了整個會議室，推開門，下一秒重重闔上。

史庫瓦羅口中有些尷尬地唸著『也不用說得那麼過份』，看著垂下臉顯得憂鬱的綱吉，綱吉的面容透著寂寞，雙眼也空洞無色，手在輕輕顫抖，如果不是距離這麼近，還以為他等一下就會哭出來，史庫瓦羅注意到就連他人對綱吉說出的輕蔑批評都不會造成這種效果，XANXUS的一句話卻讓綱吉顯得難過無比。

 

之後其他的瓦利安也離開會議室，里包恩走到綱吉的身邊，輕拍他一下。

｢雖然我想告訴你別放心上，可是，我也能夠理解XANXUS的憤怒。｣里包恩低聲說，綱吉困惑地看他，祈求著答案，｢……你是我們的首領，你的尊嚴就是家族的尊嚴，也是我們所有人的，如果連你自己都不在意，其他人又能夠為你做什麼？｣

 

｢但我本來就是個普通人啊，突然讓我當黑手黨首領的，不是里包恩嗎？｣

 

｢那XANXUS呢？｣里包恩反問，丟下綱吉就離開了。

 

沒有辦法成為首領，因為那場指環戰勝負輸給了澤田綱吉，更因為血統的關係。

他已經失去了那個他一生以為屬於自己的位置，然而，奪去一切的人卻表現得不像個稱職的首領，就算被人輕蔑也好，竟選擇默默忍受，只因為綱吉認為自己還不是個好首領？

終究算是打敗過自己的人，心中多少還是會有所謂的認同，那樣的人卻自我貶低。

 

你明明就不該這麼脆弱，卻一再令人失望。

 

綱吉細細思量後，雖然XANXUS一直對他沒什麼好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他這次肯定是真的生氣了。

 

 

 

 

 

 

 

 

 

 

 

XANXUS臉色兇惡地踩進自己的房間，一會兒雙腳便抬得老高，表情顯得不耐煩。

他扯鬆領口，拿出堆疊在桌旁的酒瓶便準備要喝，從外頭跟進來的史庫瓦羅一推門就大聲嚷嚷，讓他更是皺緊眉頭。

 

｢喂，XANXUS，不是考慮要暫時和平相處的嗎？｣

 

｢閉嘴，垃圾，對那種軟弱的傢伙難道還要留情面嗎？｣

XANXUS順手就將酒瓶往史庫瓦羅的方向砸，往沙發上倒去，闔上雙眼，腦海中便浮現出那人懦弱的模樣，他甚至無法降低自己胸口燃燒的怒火。

 

｢之後不是還要一道回彭哥列嗎？｣史庫瓦羅輕輕嘆氣，做為瓦利安中稍有常識的少數人之一，他不想在彭哥列與瓦利安本就惡劣的關係上插太多嘴，但又很清楚，若今日彭哥列的首領不是那個軟弱且天真的男人，瓦利安不可能安然無恙至今，｢你也知道小鬼的做法會被外人這樣猜想也是理所當然的，他可是親手將你推上UNDERBOSS的座位，哪個了解權力的白癡會幹這種事情？｣既然瓦利安是既得利益者，史庫瓦羅認為他們也不好去否定綱吉的做法，｢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不愛爭吵，難道你是覺得澤田綱吉會像你一樣心情不好就突然把火焰給扔在別人臉上嗎？哈，這下可好，下次見面你們又會尷尬，真讓人受不了。｣

 

雖然XANXUS可能睡了一覺就會忘掉所有事情，但綱吉顯然不是那種粗神經的人。

恐怕本來懼怕XANXUS的態度又會故態復萌，瓦利安與彭哥列也許將永遠沒有相交點。

 

｢我厭惡囂張的小鬼，但是，也討厭沒有自尊的人。｣XANXUS移開視線。

他端著酒杯來到自己房間的窗口，他也不懂自己如此憤怒的理由，當然，彭哥列被人嘲諷，竟有人膽敢用肢體去碰撞彭哥列的首領，這是過去從未發生過的，九代首領那個老頭是個老好人，但也從來沒有一個西西里的黑手黨家族敢這樣對待他。

 

遇到彭哥列首領，誰不是恭恭敬敬、膽怯恐懼？

他們甚至不會知道彭哥列首領的臉，因為他們不會敢抬起頭來。

何時開始彭哥列的威嚴竟被人小瞧，這事情發生在澤田綱吉的身上讓他怒火更旺。

 

他遠遠能瞧見窗外的馬路上幾個人正談著什麼話，這次會議的招待者禮貌地送走所有參與會議的貴賓，那受到眾人護衛的年輕家族首領走上車，臉上帶著一抹令人不愉快的笑容，幾乎可以猜想到他們在嘲笑什麼。

 

年輕氣盛的家族常會有這種錯覺，因為他們還不懂黑手黨真正的黑暗，不懂利益的瓜分勢必帶來更深重的危險，面對歐普諾這種穩重的老家族，他們恰巧佔了便宜一次，就讓他們變得如此張狂傲慢，因為澤田綱吉的和緩態度，讓他們以為彭哥列是容易被欺騙的。

 

一時腦海中竟然浮現綱吉那種柔和的苦笑，同樣都是二十出頭的首領，羅倫佐臉上的那種笑容竟比起綱吉軟弱的笑更令人厭惡百倍。

 

『我聽說過，彭哥列的首領不過就是一個傀儡而已，來自日本的小鬼當然容易被操控。』

『瓦利安也是夠囂張的，剛剛發火那傢伙不就是叛亂的頭頭嗎，若不是首領軟弱，怎麼會讓一個叛亂組織的首領繼續當什麼UNDERBOSS。』

 

XANXUS想起綱吉那張彷彿無事般的表情，過於和善的臉龐，那雙褐眼中總是忍耐著。

曾經挺身對抗過他的澤田綱吉可不是能忍耐無道理事情的人，他甚至當面斥責過自己不適合成為首領，XANXUS其實是知道的，綱吉的堅持只有在他真正無法忍耐的時候才會體現，卻被那種垃圾貶低，這才是讓他如此憤怒的原因所在。

 

他握緊拳頭，對於彭哥列被貶低是不可忍受的，至於另一股憤怒，他也不知是為什麼。

 

｢喂，垃圾，｣他的眼神冷冷瞥向身後的史庫瓦羅，輕輕點了一下窗外。

史庫瓦羅靠過去，看見那個在會議後悄悄出言汙辱彭哥列與綱吉的傢伙就站在那裡，史庫瓦羅也皺起眉頭，他自己是很不高興，但是XANXUS一直和綱吉交惡，所以對於那件事情他也沒什麼好出手，畢竟他們沒必要為小鬼出氣。

 

｢怎麼？｣

 

｢你應該知道是什麼意思。｣彷彿不想多看一眼，XANXUS重新走回沙發，闔上眼睛將腳抬上桌子，冰冷的臉龐透著明顯的憤怒和一股令人戰慄的殺氣，感受到火焰般盛大的殺意時，史庫瓦羅有些意外，沒想到XANXUS會如此憤怒。

 

｢XANXUS你……｣

 

｢聽懂就快滾。｣

 

 

 

 

 

 

變暗的天空下著微微的小雨，在會議結束的第二天，彭哥列也打算回到本部。

那時的天氣帶著一些陰鬱，一旁有個下人幫綱吉撐著傘，愛笑的他從昨天開始就沒有笑，一直很安靜地在想什麼，史庫瓦羅或者瓦利安也沒有在他身邊，雖然還有里包恩在，但身邊的吵鬧聲都清空後一下子感覺有些孤單。

 

綱吉鬧了些任性，希望不要太早回彭哥列，所以用了一些理由說是想去彭哥列的其他地盤視察，里包恩在他的請求下只能夠安排著後續的麻煩事，他們還要確認下一個住處，慶幸的是瓦利安那邊對這個決定並沒有說什麼。

 

｢彭哥列首領。｣在綱吉準備要踏進細雨之中，一個溫柔的聲音呼喚他。

轉過頭去，是第一天的宴會中遇到的那名女子，泰瑞莎，綱吉有些訝異對方還會叫住他。

 

｢歐普諾太太。｣綱吉回應，對方露出一個斥責的目光。

 

｢就說了我不是元配，算了。｣對方柔和地說著，上前親密地握住綱吉的手，｢您要回去了嗎？｣

 

｢是的，因為事情都已經處理完了。｣

 

｢這樣啊……那下次見面可能要很久了。｣對方輕輕微笑，突然，她的表情動了一下，好像想起了什麼事情，｢對了，我從尼爾那邊聽到了讓人在意的傳言，所以…想著來問您｣

 

｢是什麼呢？。｣綱吉苦笑，尼爾，是歐普諾首領的名字，他不懂這些人到底都傳了什麼，但恐怕和會議有關。

 

｢我聽說您和家族內的暗殺部隊有紛爭，是真的嗎？｣泰瑞莎有些失禮的問法卻沒有讓綱吉感到討厭，別人的話或許會覺得多管閒事，但綱吉總覺得泰瑞莎的聲音讓他很舒服，｢尼爾常常這樣說，說瓦利安曾發生過叛亂，而且那天出席的那一位就是瓦利安的XANXUS大人，是他帶頭叛亂的，我還以為是我誤解了——｣

 

｢為什麼？｣綱吉不經意地問，這是第一次有人懷疑XANXUS的身分。

他和XANXUS的關係就連旁人也會看出非常的僵硬而且冰冷，甚至可以說是水火不容，曾經發生叛亂這件事情也是眾人皆知，不會有人認為是誤會。

 

｢因為如果曾經發生叛亂的話，總覺得…您應該不可能再把那種可怕的人當做護衛吧，而且那位大人看起來…也不是那麼討厭您。｣綱吉瞪著眼睛，嘴驚訝得微微張開，很難相信有人會這樣認為，｢雖然眼神並不算溫柔或是友善，還是很保護您，我本以為他是您的護衛，沒想到是瓦利安的首領……天啊，您將這種背叛過您的人放在身邊太危險了。｣

 

危險。

是啊，所有人都會這樣認為吧。

就連XANXUS都覺得我是個傻瓜，所以才做出蠢事。

自以為給予他人善意就會得到回報，試圖想去接近對方。

 

——但他果然還是很討厭我啊。

 

綱吉用左手抓緊顫抖的右手，昨天XANXUS對自己說的話，他還是沒有辦法忘懷，或許是他太過小心眼或是太過懦弱，才會那麼在意XANXUS憤怒時說的話。

 

｢先不說這個，我只是想確認一下…既然您和瓦利安的關係這麼差勁，所以不是您做的吧。｣泰瑞莎抬頭對上綱吉的雙眼，此時綱吉才終於明白對方剛剛那些冗長的鋪承其實是想要探聽什麼，肯定又是歐普諾的意思，但綱吉這次卻不太懂泰瑞莎說的意思。

 

｢妳是指？｣

 

｢唉呀，您果然不知道，｣泰瑞莎笑了出來，好像很高興如此，｢我就知道，所以這件事情不是您做的，我就安心了，您不是那麼殘酷的人。｣

 

｢什麼意思？｣綱吉越聽越覺得怪異，困惑感籠罩了他。

 

｢昨夜，羅倫佐的首領以及這次他帶來參與會議的部下們在飯店被殺了，但不知道是誰下手的，沒留下任何痕跡，肯定是高明的暗殺者，呃，我、我們家的首領擔心…是、是彭哥列首領您不滿對方出言汙辱您…所以……｣

 

｢被、被殺了，怎麼會…？｣

 

｢看來，不是被彭哥列的暗殺部隊殺的，畢竟你們關係不好，那位…XANXUS大人也不會為您而動吧……啊，請別在意，黑手黨在外可能招惹仇家，應該是其他人動手的。｣泰瑞莎明顯鬆一口氣的態度讓綱吉知道他們歐普諾在意什麼，肯定是擔憂若這件事情是彭哥列下手的，他害怕同樣犯錯的自己會成為下一個目標，若不是，他則可以高枕無憂，甚至開香檳慶祝那臭小子被仇家給殺了。

 

綱吉不敢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訊息，讓他腦袋一片空白。

有種直覺告訴他，這並不是什麼其他仇家做的，里包恩也不可能做，那些羅倫佐的部下也不是隨便的弱者，能夠殺死所有人後還毫無痕跡，這肯定就是瓦利安。

不聽從他的指揮隨意殺人，的確只有XANXUS才有這個膽量，但這又是為了什麼？

XANXUS會動手的理由是因為彭哥列受辱？

就只是因為這樣嗎？

 

『你既然是彭哥列首領，就不該忍受他人的輕蔑。』

 

不知道為什麼，他想起XANXUS對他說的話。

一種莫名的、不該出現的暖意竟充滿胸口，不，他不該因此而欣喜的，這是多麼罪大惡極的行為，完全不該沾沾自喜，他很快收回那種令人愧疚的心情。

 

｢待在這裡做什麼？別拖拖拉拉的，還不快滾上車。｣一個冰冷而低沉的聲音從旁邊傳過來，綱吉轉頭看著身影高大的XANXUS。

 

在身後的史庫瓦羅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不同，但可以看出他眼底的一絲在意，大約是擔憂XANXUS又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或是綱吉會發現了他們隱藏的天大秘密，當眾指責他們犯下擅自殺害同盟家族同伴的罪，開始歇斯底里，對於綱吉這種極端不喜歡傷害他人、愛好和平，又容易受外在環境和觀感影響的脆弱男人來說，這是極有可能的事情。

 

然而，就連XANXUS也對接下來的事情感到吃驚。

他看到綱吉的視線在對上他之後，唇邊輕輕勾起一個淡淡的苦笑，那個笑容中有著一些無奈，更像是明白了所有後才會露出的表情，彷彿他一會兒就已經知道瓦利安昨天做些什麼，儘管知道，卻沒有做出任何質疑的行為，那是坦然的信任。
 

擅自殺害同盟家族者，且沒有得到任何來自本部的指令，這種重大的罪——但又一次，綱吉什麼也不說，默默掩蓋了這樣的罪。

在雨中綱吉的身影被灰濛濛的背景襯托著有些過於柔和，綱吉的笑容之中包含複雜的情緒，但並沒有憤怒，也沒有大多數人對瓦利安會做出的排斥。

 

｢是啊，就要上車了，XANXUS要一起搭嗎？｣

面對綱吉那種好像他們所有的矛盾都不存在的問話，XANXUS本來充斥傲慢與冷酷的表情也不自覺地不再滿載敵意，紅色的眼眸中僅流露出少許疑惑。

當綱吉站在那邊等他挪動腳步，並且沒有閃開身體或者顯出恐懼的表情，甚至主動走向他，某種複雜的感覺悄悄溜進思緒的縫隙，儘管XANXUS當時並沒有很在意那種想法。

 

 

 

TBC

 

作者廢話:

 

其實人與人之間就是很微妙的，說不清楚某些感覺。

XANXUS既不能忍受綱吉被人輕視，卻也無法忍受綱吉的傲慢，但如果綱吉真的做出殘酷的行為，他也會覺得綱吉變得不像綱吉吧，就是一個很任性的想法XD

 

雖然出自於暴力以及他對彭哥列的驕傲，但綱吉感覺XANXUS很像是出手幫他出氣，所以有些感謝，但也害怕於對方的這種殘酷行徑，這畢竟不是綱吉希望的結果。兩人價值觀差距很大，綱吉可能認為人命比自己的尊嚴重要，但XANXUS卻不這樣認為。

 

總之，兩人也算是稍稍拉近一點點點點距離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