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找到你了。｣當那個男人出現在這種地方，臉上掛著略微挑釁的笑容時，XANXUS冰冷的紅眼微微壓低，｢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不，我聽九代首領說過你年輕的時候更加荒唐，所以也不是稀奇的事。｣

 

｢垃圾，別在我面前提起他。｣

 

里包恩沒有理會XANXUS的威脅，逕自坐下，然後看向圍繞在他身旁那些驚訝萬分的女人們，不只一位，恐怕是知道對方是黑手黨中的大人物所以派過來的，XANXUS沒有趕她們走，卻將她們視為空氣般的存在，眼睛一刻也沒有停留在她們身上。

｢美麗的小姐們，讓我和這傢伙單獨聊聊，好嗎？｣里包恩說，那些女人有些意興闌珊地離開，本以為黑手黨都是出手闊綽的大爺，結果那男人來了只是一個勁地喝酒，她們也早已覺得無聊，｢真虧你受得了這種地方。｣

 

｢…少囉嗦，我愛上哪兒誰也管不著，你來做什麼？｣XANXUS的腳邊堆著酒瓶，全是高價的酒，｢澤田綱吉叫你來的？｣

 

｢那傢伙可不知道有這種地方的存在，他可是和你不同，非常單純的。｣里包恩微笑，要是知道XANXUS來這種地方，綱吉的下巴可能都要掉下來吧，當上彭哥列首領竟連女性的手都沒牽過，一般人可能很難想像在龐大的權力與金錢誘惑下綱吉能維持那種簡約的生活。

 

｢呵，小鬼頭一個，｣XANXUS的嘴角勾起冷笑，｢所以你這個門外顧問找來這裡做什麼？｣

 

｢九代首領要我利用這個機會和你談談。｣說到九代首領，馬上能看見XANXUS變得陰沉的表情，事實上，從讓瓦利安做為綱吉的護衛隊伍行動開始，就是為了這一刻，強迫一直關在瓦利安中不與彭哥列合作的XANXUS外出，並製造契機私下談話，這也是九代首領特別交代里包恩的一項任務。

 

｢我知道那老頭肯定不安什麼好心，直到現在他還以為可以掌控我？｣

 

｢那倒不是，他已經退居幕後，能做的事情也不多了，何況他也從來就無法管得住你這個兒子，要是我，早就與你斷絕一切關係。｣里包恩嘲諷地開啟桌上的一瓶酒，但還沒倒出酒來，瓶子就應聲破裂，火焰射穿瓶身，那些高價的酒就這麼直接蒸發了，｢你還真是沒有耐心啊。｣

 

｢給我滾！如果你是想要講些無聊的廢話，我可沒有興趣。｣

 

｢那麼，談談關於蠢綱的事情如何？｣里包恩笑了，絲毫不在意前一刻XANXUS的威脅，他知道只要提起澤田綱吉，XANXUS就不可能視若無睹，｢我就直白地說了，他現在正需要後盾，必須是除了守護者之外的勢力支撐他，你或許不清楚，因為你這些年身為UNDERBOSS卻一直不管這些……但有人暗中想把首領拉下台。｣

 

｢哈。｣XANXUS大笑出聲，那笑聲足以讓聽的人連同心臟都震動，｢那對我來說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像他那種天真愚昧的傢伙，會有人想把他拖下台也是可想而知的，不是嗎？｣

 

｢你應該知道，雖然蠢綱不算是個完美的首領，但他擁有氣度能容許…像你們這樣的人存在，其他的人能夠這樣容許你們瓦利安繼續生存在彭哥列嗎？你好好想想這個問題。｣里包恩在暗示瓦利安若不支持綱吉，那麼之後奪取權力的人勢必會驅趕瓦利安，｢而且，某些人是為了他們自身的私慾想染指彭哥列，而這不會帶給彭哥列興盛的未來，那些人的貪婪遲早會將家族給帶向毀滅，那真的是你想要的？｣

 

｢哼，我又何必擔憂未來的事情？｣XANXUS仍然沒有鬆口，他的表情也十分冷酷，拿起酒瓶仰頭就喝，｢那小鬼是死是活都和我無關，不，他要是死了，說不定事情會更有趣，我倒想看看那些愚蠢的老傢伙又打算要做些什麼事情，他們的能耐如果真的能成事，那麼澤田綱吉也只是個廢物罷了。｣

 

｢只有他們自然是不能成事的，但這並不是只有少數幾個人籌謀的事情。｣里包恩壓低帽沿，這時他的表情稍微嚴肅了些，瞪著XANXUS，XANXUS也能感覺到他隱隱的憤怒，｢蠢綱並不曉得背後有勢力在悄悄運作，這是九代首領透過他常年的經驗觀察到的，他在家族之外的地方接獲這個消息，我便透過顧問團調查過一些隱密的資金來源，他們靠著經營的公司流通那些錢，聚集到某個地方。｣

 

｢你沒把這些告訴澤田綱吉？｣

 

｢在沒有更明確情報前，不該告訴那傢伙。｣里包恩瞇起雙眼，凝視著XANXUS，｢但這件事情會發生，很大程度來源自瓦利安與彭哥列的不合，你該不會不知道吧。｣

 

｢什麼？你在暗指什麼？｣XANXUS的怒火點燃，眼底跳動著殺意。

 

｢那些人會試圖挑戰彭哥列的權威，就是因為某人對首領那種疏遠和不敬的態度，瓦利安要是與彭哥列關係良好，從一開始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因為黑手黨中有許多人畏懼瓦利安，但瓦莉安和現任首領不合，就沒什麼好怕的。｣

 

｢你現在是想威脅我？｣

 

｢不，我想說服你與蠢綱合作，那傢伙什麼心思也沒有只是一心想與你交好，｣里包恩輕笑一聲，嘆了口氣，｢他選你當UNDERBOSS引起家族不滿，帶來某些幹部的不信任，也因為這件事情，才讓某些人的內心蠢蠢欲動……特別在看見你絲毫不為所動，瓦利安與彭哥列不相往來，代表著當有人攻擊首領時，沒有後方援助，只要將他的權力重心奪走，澤田綱吉就會輕易傾倒…現實就是如此。｣

 

｢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我已經說了，我不想任由那老頭擺布，他如果是想藉由這次的安排來要求我與澤田綱吉合作，他就大錯特錯了。｣

 

里包恩聽了XANXUS的話後只是一笑，他的表情並沒有顯得特別憂慮，XANXUS很不喜歡他那種彷彿將一切都看在眼底且看穿他心思的笑臉。

 

｢你要真的這麼想的話，我確實無法說服你。｣里包恩站起身來，轉過去，但他丟下的一句話讓XANXUS冷酷的表情出現一絲波動，那是憤怒或者該說是某種更複雜的感情，｢但蠢綱很可能會被那些你口中所謂的蠢蛋拉下來，那些人的手段你也是曉得的，綱吉你也應該清楚，他不會選擇任何激進的手段去對抗，就算是死，他也不可能那麼做。｣里包恩說那句話卻像是贊同那種愚蠢做法般，十分溫柔，XANXUS無法理解，｢我會進入黑手黨是因為蠢綱的這種態度，因為我知道他不會改變，如果讓他從彭哥列消失是你的希望，那麼你可以選擇不理會。｣

 

｢你……｣

 

｢如果你有興趣，再跟我說吧，｣里包恩拋下那句話後走向門，揮揮手，｢對了，聽部下說蠢綱昨晚一整夜沒睡，就因為你隨意發怒，要是他知道你在這裡尋歡作樂，會怎麼想呢？｣里包恩的冷笑刺眼得十分可恨，｢我是個黑手黨，我和九代首領拉攏你是為了我們的目的，但蠢綱他不是那麼聰明的人，XANXUS，這個世界上能像他那樣容忍並且試圖理解你的人，可不多了。｣

 

當里包恩踏出門外的瞬間，一瓶酒砸在門板上碎開來，剛巧落空了。

 

 

 

 

 

 

 

 

一杯招待客人用的溫茶放置在桌上，綱吉卻一口也沒動，他今天和平常的模樣不同，從進到迪諾的房間後就只是靜靜坐在桌旁發呆，眼睛不時盯著桌巾上的紋路，幾乎是面無表情。

本來迪諾是邀他來想敘敘舊的，但這位客人一言不發。

 

｢阿綱，你怎麼了，昨天開始就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在一旁被忽視一段時間的迪諾終於忍不住問出口，用帶點擔憂的目光看著發楞的綱吉，｢我還以為你到加百羅涅來會開心一點，因為我知道你和瓦利安之間很尷尬，這趟旅程應該很難熬吧。｣

 

｢瓦利安……｣綱吉的雙眼回神過來一會兒，馬上又沉下去，｢是啊，我也這麼覺得，之前關係一直就不怎麼樣，也是因為我沒有積極去拓展，但本來以為這次已經……｣

 

綱吉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焦躁，他與瓦利安的關係疏遠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過去從來不認為有什麼大問題，大概是生性懦弱，所以他想著只要對方別對自己喊打喊殺就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並不期待瓦利安那群特別的人們支持自己。

 

但懷抱期待後，希望落空時的感覺確實不好，自己的內心也變得貪心起來。

 

XANXUS在第一晚的發怒之後並沒有對他或是迪諾再出現任何惡意，但是，綱吉看見XANXUS時就連打招呼都不敢，他們各自相安無事，卻也像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綱吉，你很在意XANXUS吧。｣

 

｢我？｣綱吉有些訝異迪諾說的話，但隨即點點頭，｢是啊，我想是的，我只是常常在想，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夠，想得到XANXUS的認同，卻不懂該怎麼做才好……｣綱吉輕輕摩擦手上的戒指，臉上帶起一抹苦笑，迪諾覺得那樣傷腦筋的綱吉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他的師弟並沒有因為成為彭哥列首領而膨脹或自滿，也沒有因此就改變那種善良的性格，他沒辦法理解為何瓦利安就是看不見綱吉的好——這個世界上只有綱吉會允許像瓦利安這樣曾經反叛的組織繼續留存在彭哥列。

 

｢這不是什麼問題，阿綱有阿綱的優點，不需要去討好那難搞的傢伙啊。｣迪諾安慰他，他知道綱吉在彭哥列中遭遇的很多問題都起因於瓦利安的不配合，如果瓦利安願意支持綱吉，那麼很多事情都會迎刃而解，｢我知道，好不容易才跟他感情好些的，而且以你身為彭哥列首領的立場當然會希望家族內的組織都能和諧相處，這也牽涉到你跟我談的那件事情吧……你當然會擔心，相信我，你們會和好如初的。｣

 

｢謝謝，聽到迪諾先生這樣說就很安心呢。｣綱吉笑道。

 

迪諾認為綱吉現在會如此煩惱，是他們在會議中談到的不安穩勢力正騷動不安，幾個過去附屬彭哥列的小組織不太聽從綱吉的話，所以此時此刻正需要瓦利安從內部支持，但因為久久得不到瓦利安的回應，所以轉而請加百羅涅加強外部的支撐，可以將這份騷動壓下，這也是為什麼綱吉會前來拜訪迪諾的重要原因。

 

但綱吉忍不住懷疑，他現在如此憂慮真的是因為做為彭哥列首領擔憂家族嗎？

綱吉內心的答案其實是否定的，他完全沒有在思考家族的事情，有迪諾的支撐他就覺得足夠了，或許這麼想的自己有點太過天真吧，里包恩一直督促他要把瓦利安納入麾下，但他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如今會思考XANXUS的事情……並不是因為家族。

 

那麼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XANXUS從沒有給他朋友的感覺，沒有給他可以依靠的想法，畢竟那人總是很冷淡，甚至會讓綱吉感覺害怕，一旦生氣就會毫不留情用力量壓制他人，像個不定時炸彈一樣隨時可能爆發，對於周邊的人就連一點點溫柔都嫌奢侈。

 

想起來，XANXUS這個人是他所認識的人中脾氣最差勁的傢伙了。

為了一個根本連朋友也算不上的人，為什麼自己的內心會如此紊亂？

從來沒有這樣不安的感情，那感覺相當苦澀。

 

｢對了，阿綱，你繼續待在我的房間沒關係嗎？｣迪諾突然想起什麼，有些傷腦筋地說，｢萬一那個兇惡的傢伙又對我不爽的話——｣

 

｢啊，你等一下有其他客人嗎？我是不是打攪太久了。｣

 

｢不，｣迪諾無奈地苦笑，看綱吉一臉困惑的表情，｢原來你不明白那傢伙為什麼生氣啊。｣

這麼說的迪諾溫柔地摸了摸綱吉的頭，而綱吉還是搞不懂迪諾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知道在迪諾的房間中待了多久，綱吉才起身離去。

他差不多該離開加百羅涅回到家族了，慶幸迪諾願意幫助他也為他介紹不少有力人士，而且他也有點想念守護者，想盡快回去看看他們，身為首領本不該離開家族這麼長的時間，但因為有守護者待在家族中固守崗位，他才能夠像現在這樣自由行動。

 

綱吉才轉身，沒想到會在走廊上遇見他此刻最不想遇見的人，那高大的身影讓人畏懼，然而綱吉在對上那雙暗紅的雙眼後，慌張的情緒平靜下來，因為他看不到怒意，也沒有挑釁和嘲諷，讓綱吉心中產生出希望，或許這是個兩人談談的好時機。

 

｢XÁNXUS，我聽里包恩說你昨天出去了，又去喝酒嗎？｣綱吉率先開口，他想XANXUS不會主動對他說話，｢該不會是到現在才回來吧。｣

 

 

｢你關心這個做什麼？｣XANXUS毫無情感的回答讓綱吉愣了一下，里包恩並沒有明確說明XANXUS昨晚去了哪裡，只告訴綱吉他找XANXUS談談，至於談了什麼，里包恩也沒有講清楚，｢你什麼時候才要回彭哥列？難道首領的工作就這樣擺著也沒關係嗎？｣

 

｢有隼人和武待在家族，所以不會有事的，不過確實是該回去，這段時間麻煩瓦利安了。｣

綱吉彎起淺淺的笑容，XANXUS感覺到綱吉對他用那種帶有隔閡的禮貌語調說話，在幾天前綱吉還很囂張地對他管東管西，但大概是介意XANXUS的態度，所以改變了方式，但那反而令XANXUS心中產生些微不快。

 

就像是XANXUS最看不起的那些人，喜歡逢迎他、懼怕他的人對他說話的方式總是如此。

澤田綱吉分明不該是那些人之一，他不懂為什麼綱吉總顯得如此沒自信。

就是因為這樣溫和的態度，才被高層那些覬覦操控首領的人看扁。

 

｢不要對我用那種口氣說話，讓人想起不好的事情。｣XANXUS用著冰冷的語調，綱吉發覺XANXUS臉上浮現一抹並非針對他的厭惡感，｢你平時說話不是很囂張嗎？｣

 

｢囂、囂張……｣綱吉很驚訝，不太明白自己平時是怎麼樣說話的，為什麼會被XANXUS這樣認為，他一直都覺得自己很容忍對方，試圖表達善意還常常被對方給回嗆，｢唔，對XANXUS來說我平常說話很囂張嗎？｣

 

看到他那煩惱的反應，XANXUS毫無自覺地勾起一絲淺笑，儘管很快就消失了，讓綱吉以為那是他的錯覺，因為那表情意外地讓人感到溫柔，產生出一種親近感。XANXUS是強大的人，所以如果能夠被他所看重、被他當作同伴，那絕對會是可靠的存在，綱吉想他現在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吧，如果瓦利安真的能夠支持自己，在彭哥列中或許就不會感到力不從心。

 

｢那…最近有好好吃飯嗎？｣綱吉試著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聽里包恩說他昨天找你時，你又喝酒了，哈哈，他說你生活習慣一直都不好，史庫瓦羅之前好像也跟我提過一樣的事情呢，特別喜歡吃牛肉，但只吃肉的話…｣

 

｢我看起來像是會挑食的小鬼嗎？｣不耐煩地打斷了綱吉的碎念，他不懂綱吉的腦袋是什麼構造，本以為綱吉會講更有意義的事情，例如阿爾克巴雷諾要求瓦利安與彭哥列合作，對於彭哥列首領來講，在這能與瓦利安首領單獨談話的最後一日，本該做出這種要求才是，所以里包恩才會在昨晚挑在那種地方跟他密談，但綱吉與他見到面卻是談些無關緊要的事。

 

｢呃…｣綱吉的臉染上一層淺紅，想著自己也許真的太孩子氣了。

｢那、那麼…回去彭哥列以後…｣本以為綱吉總算要進入正題，卻又不如XANXUS所想，｢我還能去瓦利安找你嗎？｣

 

他冷漠地瞥了一眼綱吉，綱吉總覺得被那眼光看得有點尷尬，低垂下臉不敢看對方。

綱吉的手指輕輕撥開自己耳邊掉下來的頭髮，想著對方會回復怎麼樣的答案，估計就是不願意吧，或者嘲笑自己的天真，他做好了心理準備。

 

｢我可不記得瓦利安有限制任何人過來，只是某些人太膽小，自己不敢踏上瓦利安的範圍罷了，｣XANXUS是在諷刺以前的綱吉，但在綱吉耳中聽來卻是說明他並沒有反對綱吉過來，也不打算限制綱吉過來，｢但你還真是…愚蠢的傢伙。｣

 

綱吉不懂他為什麼這麼說。

XANXUS知道綱吉沒明白，他會出現在這裡，多多少少是因為昨晚里包恩對他提案的事，他要親自看看澤田綱吉的意向，確實，他壓根沒打算支持澤田綱吉以及那些守護者，但他知道里包恩所說的那群人是誰，也對他們更深惡痛絕，在他曾經自詡為下一任繼承者而沾沾自喜時，那些人對他而言就是一些沒有名分、地位低賤的分家，但那些人卻因為瓦利安的落敗在家族中站穩了腳步，曾經的XANXUS看低他們，若讓這些他輕視的對象再次利用瓦利安來爭奪家族權力，他可忍受不了。

 

所以他本來是打算著，若澤田綱吉苦苦求他，若澤田綱吉低聲下氣，那麼瓦利安也不是不能暫時與彭哥列合作，他可以將對九代首領的不甘心暫且放在一旁，因為相比九代首領或者澤田綱吉，他更無法容忍那些垃圾雜碎玷汙彭哥列。

 

他看見綱吉的兩手手指正不安地糾纏著，因為他低著頭，所以從XANXUS的視角看去只能看見綱吉的前髮，遮蓋住那雙眼睛。

也不知道哪裡來的衝動，XANXUS伸出手把對方的臉給扳起來，那行動當然嚇壞綱吉了。

綱吉抬頭看著對方，他真的很高，至少比自己高出一個頭以上，很少有機會如此近距離觀察XANXUS，總覺得心情莫名緊張。

 

XANXUS的臉雖然很冷漠，卻沒有敵意，只是那些深褐色傷痕赤裸裸地在臉上張牙舞爪，有些是九代留下來的，有些則是和綱吉戰鬥的時候留下來的，可想而知身體上的傷痕肯定更多吧，戰鬥過無數次的XANXUS，那是張驃悍而兇猛的臉。

 

凝視那雙眼睛，綱吉突然感覺一點也不害怕，腦海中清楚地浮現自己想說的話。

他的手輕輕按住XANXUS碰觸他臉龐的手，果然，XANXUS的手比他想像中要溫熱，他到底為什麼會覺得XANXUS很難相處、冷酷又無情的呢？

明明這隻手和其他人一樣，都非常灼熱。

 

｢XANXUS，臉上的傷口還會痛嗎？｣

綱吉突然溫和地問，XANXUS明顯露出驚訝的表情，就連綱吉都看出來了，那個平時對任何事物都表示不關心的XANXUS居然如此明顯動搖。

 

｢我其實不太清楚該怎麼跟你相處，XANXUS，｣綱吉坦白，嘴角微微勾起無奈的笑，但看起來很坦然，｢我到現在還是會想，如果我們的關係能夠隨傷痕的復原一樣好轉的話，就太好了。｣

綱吉那時的笑容閃耀著柔和的淺光，大概走廊上窗戶外的光線照耀他的側臉，滑落他的唇瓣，讓彎起的笑容顯得溫熱，XANXUS可以感覺到，綱吉此刻說的是沒有絲毫掩飾的真心話，和爾虞我詐的黑手黨不同，他其實知道澤田綱吉的性格一直都是如此。

 

自己會如此對綱吉不爽，以及綱吉會被家族內的某些人小看，都是有原因的。

因為黑手黨不屑於乾淨的手段，總把善意當作虛偽，將容忍當作愚蠢。

但他意識到自己並沒有真的那麼厭惡澤田綱吉。

 

他的視線離不開綱吉的臉龐，反手抓住綱吉碰觸他的手，這讓綱吉慌張了一會兒，不懂XANXUS為什麼這麼做，但XANXUS其實什麼也沒有想，他只是按照本能地行動罷了。

他將綱吉拉近，綱吉還是有些恐懼地向後縮起背部，但XANXUS必須說自己喜歡綱吉的畏懼表情，那特別有趣，也會讓他心情愉悅，所以就逼得更近了。

 

｢XANXUS？｣綱吉的聲音微微顫抖，｢我說錯了什麼嗎？｣

 

｢有些東西留下痕跡就不會消滅，你以為就算你成為首領，把UNDERBOSS的位置給我，就能夠把彭哥列內部對於瓦利安的偏見全部消除掉嗎？｣

 

｢不試試看總是不知道的。｣

 

｢所以，你認為瓦利安就會因為這樣而感謝你？還是你有自虐的傾向？｣

 

｢那是……｣綱吉的臉微微脹紅，說不出話來，他並不真的想要得到瓦利安或XANXUS的感謝，但如果說完全沒有期待瓦利安會因此而協助自己，那就是假話，｢我、畢竟我不討厭XANXUS啊，雖然有點害怕，但不討厭——｣

 

不知何時，綱吉被逼到牆邊，他還以為對方生氣了。

但他看見對方的嘴角咧開一抹冷笑，確實聽見XANXUS的笑聲，那有些粗暴卻爽快的，讓綱吉屏住呼吸，因為他很少看見XANXUS如此。

 

｢喂，垃圾，｣XANXUS喊他，綱吉僵硬地站直身體，動也不敢動一下，｢本來我打算你要是開口求我，我就勉為其難與你合作，但你一直在講些不著邊際的事情，看來彭哥列在你手上遲早會被你給毀掉。｣

 

｢啊…那、那個……｣

 

｢所以，說吧，你要用什麼交換瓦利安的協助，我可對於和你們這些廢物友好來往沒有興趣。｣XANXUS的話讓綱吉吞下差點出口的話語，｢利益，只有利益才能驅使瓦利安行動，不管是金錢或者力量，彭哥列能給我什麼作為交換？｣

 

｢UNDERBOSS的地位並不足夠嗎？｣綱吉困擾地皺起眉頭，他想，若是其他人當首領的話，被理應是部屬的瓦利安首領這樣威脅，倒想看看有誰可以像自己這樣忍氣吞聲，還把那麼高權力的位置給對方，｢那…XNAXUS想要什麼？｣

 

｢什麼都可以？｣

 

｢呃，這、這也不是什麼都可以，但……｣綱吉感覺到對方的脅迫感越來越沉重，當XANXUS靠得很近時，他能明顯感覺到高大的身軀與自己差距有多麼大，而對方的氣勢又是多麼強烈，讓他心跳飛快，別開視線，但對方不允許，手指揪住他的脖子將他轉回來，｢唔。｣

 

綱吉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感覺，被緊迫盯人的視線看著，竟有些奇怪的感受。

他從沒有仔細看過XANXUS的紅色眼睛，畢竟總是充滿怒意和危險，但實際上這樣對望著，那是一雙如同火焰般強烈而透著力量的眼眸，有著自己絕對學不來的壓迫感，讓人無法呼吸。

但除此之外，綱吉的胸口微微緊繃，他不懂為什麼被脅迫卻還有情緒高昂的反應。

 

｢給我自由行動的權力，你也知道，瓦利安的任務必須由那些蠢老頭派下，而我不想聽他們的指揮，瓦利安必須凌駕於那些愚蠢的高層。｣

 

｢這、這很難啊，我的力量還不足以撼動高層，何況如果那麼做的話，家族有些人會……｣

 

｢對瓦利安感到不安，那群垃圾會怕得要死吧，擔憂瓦利安將以前的事情都清算一遍，他們就不敢這麼囂張了，那不是正好嗎？｣XANXUS愉快地說，嘴角上揚一個危險的笑意，看了綱吉一眼，｢還是你也害怕？｣

 

｢……我不怕XANXUS，如果我真的答應了，你不會違背承諾吧。｣

 

｢什麼承諾？｣XANXUS挑起眉。

 

｢跟彭哥列…不，跟我…成為夥伴的事情。｣綱吉的話讓XANXUS困惑，什麼時候他的承諾變成如此的，但轉念一想，或許對澤田綱吉來講能互相合作的就是夥伴，在澤田綱吉的腦中並沒有因為利益相符而合作，結束合作後成為敵人的選項，看來他確實是太過天真了。

 

｢我接受你的條件，雖然不知道以我的力量辦不辦得到，但我會盡力爭取，在我真正能夠掌控彭哥列的時候給予瓦利安自由的權限。｣綱吉誠懇地回答，停頓了一下，微笑，那一瞬間的笑容中滿載了自己對未來的憧憬與期待，他真的很希望能夠有一天與瓦利安成為互信的夥伴，就算可能會被XANXUS嘲笑一番，｢不，我希望那時候是基於信任…因為信任XANXUS，所以我能夠給予瓦利安全然的自主權力。｣綱吉抬頭迎上XANXUS的視線，｢這樣可以……唔？｣

 

綱吉的話被打斷的理由很簡單。

是因為XANXUS突然靠近的陰影，那個舉動真的差點讓綱吉心跳停止。

XANXUS突然掐住他的脖子將他用力抵向牆，綱吉的背部猛得撞上非常疼痛，但還來不及去思考，就感覺到肩膀與脖子的交界處傳來一陣更加劇烈的疼痛，牙深深嵌入像是野獸般啃噬著皮膚的感覺，那殺意讓人腿軟，從傷口冒出濃稠的鮮血來，綱吉想推開那個人卻動彈不得。

 

｢XANXUS…為、為什麼——｣

 

｢閉嘴，｣XANXUS暴力地一把揪住綱吉的前髮，那行為是很粗魯的，讓綱吉無暇顧及被咬傷的脖子，隨後感覺到XANXUS靠近耳朵的熱氣，｢你這傢伙某種程度而言，真的惡劣到極點了，蠢到如此也不容易，哼，要是你敢忘記你說過的話，我就會把你給殺了，聽懂嗎？澤田綱吉。｣

 

｢啊…知、知道了…｣綱吉這時才真正感到恐懼，他別開臉，能感覺到XANXUS灼熱的呼氣在耳邊，他有種奇怪的心跳加速，分不清是因為曖昧的接觸還是因為恐懼，或者那兩種混合在一起，讓他顫抖，而XANXUS好像很享受這種欺負他的狀態。

 

XANXUS的手指溫熱地滑過他的頸，那邊不只留下傷痕，還留下了用力掐緊時凹陷的指印，那恐怕每多久就會瘀青，然後那隻手離開了。

 

｢我最恨那些說空話的人，用那些無意義的情感來搪塞，我只要得到我想要的。｣XANXUS 冷酷地說，瞇起威嚇的雙眼，他看著綱吉動都不敢動的模樣以及他在綱吉身上留下的傷口，讓他滿意地笑出聲，｢我可以跟彭哥列暫時合作，澤田綱吉，你該感到光榮。｣

 

｢XANXUS…｣

綱吉突然想自己會不會做錯了一件事情，他也許不該答應XANXUS那個條件。

估計自己之後會被里包恩罵一頓吧，畢竟用瓦利安自主權限來交換，意思就是說未來事情成功後，瓦利安將不受彭哥列控制，他們做出的行為也將成為最危險的威脅。

 

｢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XANXUS扔下那句話後就離開了，留下綱吉無助地望著他的背影。

 

手碰觸上隱隱作痛的頸部，綱吉不懂為什麼XANXUS要那麼做，大概是想要以此疼痛威脅他吧，一看才知道脖子處血肉模糊，襯衫也沾上血，那時候XANXUS看他的眼神……總覺得…非常可怕…而且讓綱吉非常不習慣——那是好像要把他給生吞活剝的表情。

 

 

 

 

 

 

XANXUS闔起大門，躺上寬敞的沙發，勾起一抹冷笑。

他心情愉快，應該說他本來不覺得這段談話會變得如此有趣，他以為澤田綱吉會讓他再次感到鬱悶，特別是談到要與彭哥列合作的事情，肯定會相當尷尬且乾澀，但事實證明，他想錯了很多事情。

 

首先綱吉完全不清楚里包恩和他談了什麼，代表他也不知道如今自己的狀況有多麼嚴峻，只是單純覺得應該與瓦利安合作，讓家族穩定下來，綱吉沒有透過阿爾克巴雷諾來威脅他，他早該想到，綱吉就是這麼天真的傢伙，根本不懂什麼權謀。

其次讓XANXUS感覺愉快的是綱吉看他的方式，那雙眼睛中閃耀著某種溫和而柔軟的光輝，信任曾經是讓XANXUS作噁的，但當那確實投射在自己身上時，讓他的想法改變了。

 

綱吉看起來有些過於瘦弱，但那種纖細的肢體與脆弱的情感，竟能擁有那樣的眼神。

那確實…讓人想占為己有。

 

XANXUS嘴角揚起一抹危險的笑容，他並不是遲鈍或愚蠢的人，欲望總是比任何人都更加強烈，一旦知道是自己想要的東西，就會不擇手段奪到手。將他人踩在腳底下，利用所有可以利用的事物，獲得比他人更多的力量與資源，他一直是在這樣的想法下成長過來的，而當他意識到某種和仇恨完全相反的感覺，那種感覺興奮得讓他無法遺忘。

 

當然，XANXUS也確實有一度感到困惑。

但那很快被他拋到腦後，因為他在綱吉同意條件的那一刻就明確知道自己想要得到什麼。

他從不吝於滿足自己，對渴望的東西也很快就能反應過來，他知道，他想要澤田綱吉。

先不論到底想要那傢伙做些什麼，但他要澤田綱吉待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綱吉對自己提出的所有條件不得不吞下、啞口無言並且恐懼的模樣，都令他愉快。

 

但最令他愉快的，還是綱吉笑著對他說想要基於信任而給予瓦利安自由的那時候，冰冷而毫無一絲柔和情感的胸口卻因為那而有了騷動，綱吉毫無防備的側臉、微笑的表情、微微撥動頭髮的那個姿勢，刺激了XANXUS內心的某個開關，確實影響力很大，該死的糟糕透頂。

 

XANXUS掃去桌面上的酒瓶，鬧騰一番後，房間變得異常混亂。

他看向破碎的鏡子中映照出自己的側臉，那傷痕隨著一時的憤怒湧現，佈滿整張臉，在他的情緒平靜後便開始慢慢淡去。

 

『臉上的傷口還會痛嗎？』

澤田綱吉的聲音在腦中響起，那傢伙竟問他這個愚蠢的問題。

早就不會疼痛了，殘留下來的是憤怒，是那些恥辱的記憶，被冰封而帶來的傷這一生永遠都不會消失，也表示他永遠不會遺忘那些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他也想在澤田綱吉身上也留下永遠不能消失的刻印。

讓那傢伙永遠都忘不了恥辱，讓他品嘗挫敗感——或者，讓那天真的傢伙成為自己的。

 

 

 

 

 

 

 

｢真的不再多住幾天嗎？｣站在門前，迪諾有些依依不捨地擁抱綱吉，綱吉搖頭。

 

｢我也希望可以再多聊一些，但是我離開家族太久也不好，必須回去呢。｣綱吉說著，手一邊撫上自己的頸，那裡從昨天就隱隱作痛，｢我也不能太任性啊，會給瓦利安和留守家族的守護者添麻煩。｣

 

｢你是怎麼受傷的？｣迪諾看著綱吉脖子上的繃帶，有些憂慮，｢難道是XANXUS動手的？｣

 

｢呃，這個…不、不是……｣綱吉有些尷尬，但迪諾能猜得這麼準確也是理所當然，在沒有敵人的狀態下，唯一會動手對綱吉造成傷害的也只有一個人，但綱吉當然不能直接承認。

迪諾理解地笑著，拍拍綱吉的頭安慰他，不過綱吉看起來沒有難過的跡象，反而心情相當好。

 

｢真希望瓦利安能夠接納你，跟XANXUS相處果然很容易讓人失去耐性吧，畢竟那傢伙脾氣很差勁。｣想起XANXUS曾經做過的許多事情，迪諾其實對他沒什麼好印象。

 

｢沒那麼難相處的，和XANXUS偶爾也是有關係不錯的時候。｣綱吉雖然受傷了，但是昨天XANXUS跟他說的事情還留在心底，若XANXUS真的不打算給他任何好臉色看的話，也不會說出願意合作的話了，肯定任何交換條件他都不會吞下去，就算有利益也不會接受，那就是瓦利安，所以不論昨天XANXUS是否做出攻擊他的行為，綱吉還是感覺良好。

 

｢垃圾，｣這時候XANXUS出現在綱吉背後，他們一行人已經等綱吉告別等了許久，綱吉遲遲不願意離開就是因為想再與迪諾聊久一點，不願意回彭哥列的心情也是原因之一，｢走了。｣

綱吉還沒能反應過來，那隻手突然壓在他的肩膀上，剛好久在他的傷口不遠處，讓綱吉渾身顫抖，害怕會遭遇像昨天一般的疼痛，但XANXUS好像是故意的，挑起綱吉的慌張後又拿開了手，嘴角帶著一抹傲慢至極的嘲諷。

 

｢XANXUS…我這就過去了…｣綱吉道歉，｢讓你久等了。｣

看著XANXUS離開前往座車的背影，綱吉深深鬆了一口氣，然後看向迪諾，｢看，他可沒什麼耐心待著啊，我回去了，迪諾先生。｣

 

｢這樣啊，｣迪諾看綱吉的還算能夠支撐住XANXUS那種頗具壓力的威脅，為他的成長感到高興，｢我看，XANXUS那傢伙沒那麼討厭你，就我所知他不會跟他厭惡的人搭話。｣

 

｢……嗯，我知道。｣綱吉很高興地揚起一個笑容。

 

綱吉進入座車後，車隊紛紛駛離加百羅涅，消失在街角的轉彎處，他們大約只要花幾小時的路程就會回到彭哥列總部。綱吉看著窗外的景色快速飛過他的車窗，他的心頭是溫熱的，嘲笑自己有些過度的反應，但是忍不住那份喜悅。

 

『我看，XANXUS那傢伙沒那麼討厭你。』

 

會被迪諾的一句話擾亂心情的自己也許真的太過天真吧，但是綱吉卻又止不住自己的心緒不斷纏繞著那句話。他抬起頭看向在自己身旁一上車就入睡的XANXUS，他仍舊一臉冷漠，而且毫不顧慮他人就這樣呼呼大睡，但綱吉卻覺得此刻與對方待在一起讓心情格外放鬆。

 

XANXUS的側臉看起來很平靜，有種奇妙的吸引力讓綱吉移不開視線。

好不容易強迫自己別看了，綱吉才發覺自己臉上微熱，他用有些冰涼的手撫上發燙的雙頰，只怕會被別人察覺到他此刻動搖的心情。

 

｢我到底是怎麼了……｣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不太正常，綱吉自言自語。

在這趟本該安靜的旅程中，他一直聽見自己比平時更快的心跳聲，怎麼也停不下來。

 

 

 

TBC

 

作者廢話:

 

綱吉你就…戀愛了吧(???)

綱吉算是有點憧憬XANXUS的那種強大，而在這種相處過程中，也因為很想跟對方交好，所以會多投入心思，加上害怕，就容易產生這種類似戀愛的心跳加速的感覺，也就是所謂的吊橋理論啊，說是戀愛，不如說其實有部分是因為害怕哈哈，反正綱吉會因為這樣開始懷疑人生。

 

XANXUS雖然還沒很搞懂到底是什麼感覺，但已經確定方向了，所以他也會行動，儘管他不會顯得他很積極啦，他就是那種反正認為什麼都是他的，他想怎樣就怎樣的人。

但XANXUS是絕對會出手的種類型。

 

這篇基本上後面我會大改，因為當初寫時是漫畫中白蘭還是壞人的時期，所以後面白蘭有出現，這裡的後方劇情整個就會改動啦，包含這一篇的開頭以及中間，基本上都是重寫了哈哈，總之，大家就把它當成新的一篇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