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回家族,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殘存的記憶碎片在腦內盤旋不去,阻塞了思考。

穿越過無數黑暗而無聲的空間,身體似乎被某種力量牽引著,一瞬間脫離冰冷沉重的泥水從一片混沌之中漂浮而出,昏暗不明的視野中彷彿看見一道光亮,他似乎曾經也有過同樣的經驗,從某個被拘束、囚禁的場所掙脫。

 

他伸出手,張開雙眼。

當眼前的景色變得明朗,他才意識到自己身處於一張不熟悉的床上,窗簾的那頭傳來輕鬆的談笑聲,這隔音差勁的公寓似乎鄰近著人多的道路,和他所理解的世界截然不同的慵懶感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還記得自己正在逃脫的途中,對,在那些愚蠢的北義大利黑手黨的瘋狂狙擊下化作一縷幻覺,按理說他應該順利騙過了那些人的眼睛,難道自己最後還是大意地落入黑手黨的追捕?

 

不,他沒有那些記憶,他沒有被抓捕的記憶,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來到這個看來狹小卻溫馨的房間,他隱約理解到自己是知道這個地方的,因為一向對敵意敏感的他竟感覺待在這裡讓他十分舒適,身體彷彿習慣了這房間的一切。

 

「骸大人,你感覺還好嗎?」某個甜美的聲音喊他,那是充滿喜悅的,當對方接近,骸反射性地幻化出三叉戟,他不認識這個人,更不明白為什麼對方會喊自己的名字,但他卻在瞄準那盈滿淚水的雙眼時停頓了動作,這個女孩身上有著幻術的痕跡,和自己相近的氣息。

 

他立刻明白對方也是一名術士,而且肯定與自己關係匪淺。

 

「妳是誰?」

當他問出那句話時,紫髮女孩吃驚的表情令他印象深刻。

他想,自己大概是碰上某件麻煩事了。

 

 

 

 

 

骸被一名衣著正式的黑手黨成員帶進那個寬敞的房間,那名成員一看見他就立刻認出他是霧之守護者,並且親切地告訴他首領正開會,等一會兒就會回來,將彭哥列首領的情報全都托盤而出,那實在是相當疏忽的舉動。

 

房中那張書桌有些零亂,顯出工作的忙碌,但牆上那些不過份奢侈卻精緻的裝飾,能看出幾代首領對於藝術的品味,而那整齊掛置於牆上的首領畫像,銘刻著彭哥列作為黑手黨的悠久歷史。

 

現在已經是第十代,彭哥列發展至今卻從未衰退的勢力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沒有多少黑手黨可以如彭哥列這般歷久不衰,許多人都傳言那是由於彭哥列指環的存在,才延續了這個強大的黑手黨,並且還在迎接第十個世代時得到歷代最強的美譽,造就這些豐功偉業的正是現任十代首領——澤田綱吉。

 

骸很想親眼見見這個男人,即便耳聞許多他的事蹟,也從千種及犬那邊詳細聽說了對方這些年來所做的一些事,卻仍然不夠明晰,無法真正捕捉到對方的輪廓,所以他決定親自過來見見這現今最強的首領。

不管對方是什麼樣精明而強大的黑手黨,他都有自信可以欺騙對方,曾經北義大利的成員們也很警戒外人,卻允許了他進入,最終自食苦果,家族消亡。

 

『BOSS不是骸大人認為的那種黑手黨人。』女孩神情憂慮地說,卻不是擔憂身為同夥的骸,骸不明白是什麼讓對方信賴一個黑手黨首領到如此盲目的地步,認為一個黑手黨有可能是個好人,『BOSS很溫柔,也很強大,您見到他的話肯定會明白的。』

 

黑手黨不都是一個模樣嗎?

不否認其中也有不錯的傢伙,像蘭奇亞那樣單純又老實的濫好人,就很容易被人欺騙、被操控,在骸眼中那是因為無知而鑄下大錯,是黑手黨應得的下場。

 

骸認為自己不需要依賴太多的外在資訊,甚至不需使用幻術偽裝,因為太多人都只看表面,彭哥列首領肯定也同樣吧,就算他再怎麼強大,也會因為對象是長年的同伴而鬆懈。

 

很意外自己這些年竟加入了一生最痛恨的黑手黨。

曾經想過在摧毀北義大利黑手黨後,下一個目標便是西西里最強大的黑手黨,彭哥列,他只要得到機會能夠接近彭哥列首領,便能夠奪取對方的軀體,藉著彭哥列的勢力一步步毀滅其餘弱小的黑手黨,他不確定這些年來自己加入黑手黨的理由是否正因為這個想法,否則他為什麼會為一個自己最厭惡也最痛恨的黑手黨服務呢?

 

千種和犬聽到他說出這些想法時,總會露出困惑與苦惱的表情,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他畢竟不是他們這些年來相處的『六道骸』,千種和犬試圖跟他解釋,這些年來的『六道骸』發生了許多變化,和彭哥列首領之間的關係也不是冷漠疏離的,兩人的關係十分友好。

 

但這也太可笑了,難道他們真的以為『六道骸』會真心為黑手黨工作?

 

當骸悠閒欣賞著掛在牆上的裝飾槍枝,那扇門突然敞開,走進一個樣貌隨和、毫無威嚴的男子,纖瘦的身軀並不特別高大強壯,一雙褐色的眼眸帶著溫和的喜悅,儘管他看起來沒有一絲領導者高高在上的氣息,但骸僅僅是與他對視,便明白到眼前這看似弱不禁風的男人就是彭哥列首領。

 

在毫無根據的狀況下如此認定的理由,大概是圍繞於對方身上那種隱隱散發出強韌的平靜氛圍,正因為足夠強大,所以才能夠表現出毫不擔憂周遭的人會陷害自己的從容態度,顯得內斂沉穩。

 

而且,突然鼓譟的內心也彷彿在試圖告訴骸,這個人就是彭哥列。

 

「骸?」男人一見到他馬上綻放出笑容,「總算把你等來了,這次比預期要晚。」

 

讓人意外,彭哥列首領笑起來竟是那樣稚氣的,他確實不像個黑手黨,畢竟他生來既不是義大利人,又不裝扮得像那些黑手黨那樣處處刻意彰顯自己的地位與財力。當對方靠得更近時,讓骸有些心神茫然的熟悉氣息,首領身上的男性香水味,不知道為什麼骸的心臟緊縮一陣,血流加快不少,他不清楚自己為之動搖的理由。

 

「彭哥列。」骸帶起嘴角的笑意,「你看起來不錯。」

 

親密地擁抱對方,親吻對方的臉頰,澤田綱吉自然也予以回應。

沒有人告訴首領發生在骸身上的事情,千種、犬以及那名女術士,本來想將他的身體狀況立刻轉告彭哥列本部,尤其是首領,卻被骸阻止了,他認為這是個大好機會,既然所有人都說自己原本就與彭哥列首領關係不錯,正好能夠降低對方的戒心,趁其不備奪取彭哥列首領的軀體。

 

「……我給你泡杯茶吧,」綱吉挪開身體後說,他的聲音特別輕柔,「坐。」

骸聽從對方的指示坐下,他必須演出一個友善的關係,欺騙對方。

目前看起來一切順利,澤田綱吉沒有察覺異樣。

 

不久後綱吉端來一壺茶,為他斟茶,骸凝視眼前嘴角帶笑的男人沉默喝茶的側臉,光是從外表實在無法看出對方是彭哥列歷代最強的首領,聽說他的火焰強烈到能在一瞬間將岩石融化,應該多多少少有誇大的成分,他真的很想見識看看,只是不曉得有沒有機會與彭哥列首領戰鬥。

 

當綱吉手中的茶杯輕敲桌面,發出清脆聲響。

綱吉抬起頭望向眼前的骸。

 

「先告訴我,」那聲音並沒有平靜而悠然,就如同談論著閒雜小事,「你受了什麼樣的傷,才讓你失去記憶的?」

 

空氣凝滯,骸的雙眼睜大,吃驚於對方竟如此快識破,且毫無預警。

彭哥列首領的氣息甚至沒有一絲波動,從他的一舉一動中幾乎無法判別出他早已看穿了骸的遮掩,骸忍不住想,或許這份溫柔與關懷的眼神是演出的,平易近人也只是假象,實際上彭哥列首領是個擅於隱藏的可怕男人。

 

「骸,」但對方卻用不變的柔和嗓音繼續說,此時那雙褐色的眼底帶著擔憂,「我是擔心你,真的,不管你懷疑我是個什麼樣的人,但你是我的同伴……你真的沒事嗎?」

 

「你怎麼發現的?什麼時候發現的?」比起與眼前的男人進入戰鬥,骸更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第一次碰到能拆穿他偽裝的人,「我不覺得我有表現出一絲不對勁。」

 

「你很好,你沒有露出破綻,只是……」綱吉歪著頭想了想理由,「大概從你喊我名字的時候我就知道了,因為骸已經很久沒有稱呼我為『彭哥列』,至少只有我們兩人時不會。」

 

「就只是因為這樣?」骸很驚訝,喊的方式也可能是偶然,彭哥列首領卻單純靠著直覺就認定他是假裝的。

 

「呃,還有…」

眼前的男人突然笑得有些靦腆,那一抹近乎天真的笑容,令他顯得比實際年齡稚嫩,雙頰微微泛紅,實際上那個表情確實吸引了骸,他知道自己喜歡這個表情,是另外一個人的感情在作祟,無法克制,無法挪開目光。

 

「……骸每次跟我見面時親吻我,通常都是很灼熱的。」

 

 

 

 

 

 

那傢伙沒有羞恥心嗎?

不,應該說,讓他有這種奇怪想法的『六道骸』到底在想些什麼?

還沒辦法理解對方所說的抽象感覺,灼熱的吻又該是如何的,就算憑藉幻覺,他也沒辦法偽裝出他不能理解的東西,打招呼的吻會讓人感覺冰冷,是因為沒有真實的感情存在,骸從來沒有過想對誰付出真心這樣的想法,吻,對他而言不過是種虛假的禮節。

 

到底澤田綱吉對於曾經的他而言,是怎麼樣的存在呢?

 

即便拆穿了骸的偽裝,澤田綱吉也沒有將他驅逐,反而問他在恢復前是否願意留在本部,這種無條件給予的關懷讓骸有些難以招架,毫無企圖的情感流露讓骸忍不住思考,也許澤田綱吉這個男人真的就是這種喜歡多管閒事的性格,不必把對方想得太複雜,這種天真的男人會成為彭哥列首領,是另有原因。

 

『其實,骸之前也想奪取我的身體,這話說了好幾年。』

『不過,最近漸漸不說了,所以我還以為他放棄了呢。』

 

澤田綱吉和他談起他所知道的『六道骸』,雖然骸也聽千種和犬講了不少,但澤田綱吉與曾經的六道骸之間似乎有著其他人不知曉的連繫,就像他從沒聽犬和千種說起他與澤田綱吉單獨相處時,不會叫他『彭哥列』,而是直呼他『綱吉』,更不曉得六道骸竟把自己意圖附身的目的暴露給彭哥列首領,而彭哥列首領竟選擇不殺他。

 

問澤田綱吉為什麼不再警戒六道骸,明知道他是個危險人物,也許有一天會為了慾望而摧毀彭哥列,或許他的善變會給家族帶來災禍。

 

『因為,骸是夥伴啊,成為夥伴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骸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毛病以及他身後附帶的問題也必須一併承擔,』綱吉說那句話時,表情特別有首領風範,卻也讓骸意識到他們之間並不僅僅只是首領對於部下的關心,『沒什麼好擔心的,骸的事情我全都知道啊,不管是壞的或好的。』

 

沒想到,綱吉居然連他曾經設計殘殺過北義大利家族的事情也都知道。

綱吉也知道他曾經待過艾斯托拉涅歐,在那裡被做過人體實驗。

綱吉也知道他幻術的每個招式,將自己的招式洩漏是術士最忌諱的。

 

光是這樣就夠了,骸總算能接受事實,千種與犬所說的並不假,他與澤田綱吉之間確實有著比他想像中更緊密的關係,否則不可能將這些他渴望拋棄的陰暗過往都告訴對方,曾經的六道骸和彭哥列首領或許締結了某種契約,這麼多年來,竟有人能夠接受他們這種異質且不祥的存在。

 

「你今天願意跟我出去一趟嗎?」綱吉某一天突然問他,那時他正在桌前閱讀著一份報告書。

 

「為什麼找我?」

 

「因為你剛好很閒,不是嗎?」

 

「確實沒什麼事,」骸承認自己這些天感到無聊,「但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

 

「沒問題,我能保護自己。」綱吉站起走到骸的面前,動作自然無比地伸手拉了拉骸有些歪的領口,好像他們之前就經常如此,「骸只要充當門面就好。」

 

當那手指輕輕碰觸到領口處的肌膚,骸感覺到身體微微震顫。

又來了,每次澤田綱吉的氣息靠近時,心臟就會跳得飛快,好像不是自己的心臟,他總無法控制將視線停留在對方的臉龐,淺色的睫毛,褐色的眼眸流轉著明亮的光輝,含笑的雙唇彷彿染著太陽的溫暖,澤田綱吉明明是個普通不過的男人,卻讓他感覺如此…甜美而溫柔。

 

骸微微抗拒著這種想法,知道這心情也許不屬於現在的自己。

 

他們一道出門面對一場糾紛會議,由於『六道骸』經常隨同,所以其他守護者並沒有反對,直到現在真正查覺到六道骸與過去不同,就只有骸的伙伴以及綱吉,可見他的演技確實不錯,會被一眼拆穿並非骸本身的問題。

 

那場黑手黨的談話並沒有超出骸的預期,隱藏在恭維奉承的話語背後,不懷好意的企圖大多關於利益糾葛,試圖從彭哥列壓縮的權力中得到更多好處。由於澤田綱吉並非成長於西西里島,可想而知,那些人對餘一個外地來的首領都有些抵觸與輕視,然而他們又不敢明目張膽違逆彭哥列。

 

澤田綱吉的力量在黑手黨基層備受推崇,使這些在西西里打滾幾十載的老大們,即便心有怨言也無法吭聲,看他們一個一個不甘願聽從的態度,骸覺得十分有趣。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這次就由多瑪諾賠償相關損失,彭哥列這裡也會協助盧卡家族,」澤田綱吉下結論,他的態度雖然不慍不火,作為彭哥列首領所下的決定卻相當強硬,「但並不是無條件的,你們沒能處理好事端造成民眾受傷,我會暫時讓守護者接管你們的地盤,」綱吉瞥了一眼旁邊的骸,指向他,「這是我的霧之守護者,會由他來接管,希望你們記取教訓,不要再犯錯。」

 

這決定讓骸也相當訝異,本以為自己就是個擺設,綱吉竟下這樣的指示。

 

「我、我們的地盤,那豈是彭哥列可以隨便拿去的!」

 

「你們未能夠盡責,彭哥列只是代為管理,若你們能展現出誠意,彭哥列會立刻還給你們。」綱吉並沒有因為對方大聲怒吼而退縮,他的話讓盧卡家族的代表忿忿不平,儘管由引起爭端的另一方負起所有賠償責任,但地盤被守護者取走卻是更大的損失,「…你們還有任何疑問嗎?」

 

「沒有…怎麼可能會有。」盧卡家族的人咬牙切齒地坐下,看來很是不滿。

 

「那就好。」

綱吉點點頭,他們這趟的目的就是來調解兩個小家族的衝突,現在目的達成了,自然要離開。

 

骸跟隨在綱吉身後,一絲不安穩的氣息流竄,這種毫無理由的焦慮往往暗示著某些惡意正醞釀著,骸一向很敏銳,因為曾經厭惡他而想殺死他的人很多,他一直無法真正放下心防。

 

「——小心。」骸湊上綱吉的後頸,在對方耳邊勸告。

綱吉還沒有對此表達想法,骸就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將他扯到一旁,事情發生得非常突然,一名男子從這場會議的護衛隊中撲向綱吉,他手上並沒有武器,拳頭揮空,下一瞬間身旁的人一擁而上將他壓制在地。

 

綱吉心神未定,沒想到竟有人敢攻擊彭哥列首領,那個人大聲咆哮著嚷嚷一些模糊的話語,才明白原來那是多瑪諾家族引發這次爭端的小幹部,他不滿自己的部下因爭執而死傷,卻又由多瑪諾家族負責全部的賠償。

 

鬧劇結束後,綱吉並沒有責備多瑪諾家族,儘管多瑪諾家族的代表連忙道歉,表示他們沒有管理好部下,但綱吉只是微笑著搖頭,希望他們從輕處理。

 

坐上車子的綱吉,不知怎麼的看起來表情有些難受。

 

「你的心太軟,這樣做為黑手黨首領真的可以嗎?」

骸半倚著車窗,用事不關己的態度問,他很意外做為權力如此大的首領,綱吉竟沒有責罰意圖攻擊他的人,如果是其他黑手黨人,恐怕剛剛那名男子早就慘死了吧,那些黑手黨會很高興能藉由人命彰顯自己的力量。

 

「如果責罰他能夠改變一些事情,我也會做的。」

 

「那些人瞧不起你,你應該不至於遲頓吧。」骸低哼一聲,比起厭惡、比起仇恨,輕視反而更讓人無法忍受,他們從未真正了解過澤田綱吉是個什麼樣的人,擅自用短淺的角度去評斷他,「他們在這個島上待得太久,若沒有恐懼,怎麼能確保你的威嚴?如果不是與切身相關的威嚇,那些自視甚高的老古董們又怎麼能明白現在這些事情不是他們說了算的。」

 

「骸是認為,用力量威脅逼他們就範,以此得到他們的尊重,我確實能這麼做。」綱吉聳聳肩,倒也不是沒有人這樣建議過他,特別是對付那些長期侵害寄生於在地民眾的黑手黨組織,有許多人認為他們不值得同情,「但我若是這樣做了,又和他們有什麼不同呢?」骸迎上那澄澈的雙眸,忍不住皺起眉頭,綱吉在他眼裡實在太過浪漫、理想化,「當初骸從艾斯托拉涅歐逃出來,將你的痛苦帶給蘭奇亞他們,你的生活有因此變好嗎?」

 

「你…」骸的嘴角扭出一個蒼白的笑,「該不是在趁機諷刺我吧。」

 

「哈哈,或許是吧,我可是很不能諒解當時骸的行為,不管有什麼理由讓你去傷害他人,錯誤就是錯誤。」綱吉沒有半分遮掩地說,儘管他之前沒有跟骸嚴肅地談過這件事情,「傷害他人只是製造更多仇恨,沒辦法真正解決問題,蘭奇亞選擇的道路和我很像,他也是第一個珍惜你的人啊。」

 

「但他只是個黑手黨。」

 

「我也是啊。」綱吉輕描淡寫地說,讓骸講不出話來。

 

骸現在的記憶停留在剛剛離開蘭奇亞的家族,正在逃跑的途中,所以他並沒有進入水牢後那些寂寞難耐的記憶,更沒有與綱吉協同戰鬥的記憶,綱吉可以理解現在的骸有些偏執,他不會如原本的骸那樣容易接受自己的看法。

雖然,原本的骸也不是很擅於與人相處。

 

「我就是沒辦法喜歡黑手黨,明明黑手黨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骸撐著臉,有些煩躁地說,「我到現在都還是沒辦法想像,自己竟會加入黑手黨工作。」

 

「我也不太了解骸真正加入的理由。」綱吉對骸露出理解的微笑,發出輕柔的嘆息,「但骸應該也覺得舒適才會留在彭哥列,如果是用利益或威脅換取你的自由,你肯定不會同意吧。」

 

「……那倒是。」骸必須同意這說法,肯定有什麼吸引了曾經的他,讓他選擇留在這個家族中,而他感覺那與澤田綱吉脫不了關係。

他望著綱吉好一會兒,一個未成形的想法不小心從他口中蹦出,「我成為見到你之前的模樣,你會感覺討厭嗎?」

 

綱吉愣了愣,他從未想過這個問題,更令人吃驚的是骸會提出這種想法。

 

「為什麼這麼覺得?」

 

「因為我不是你認識的六道骸,你原本熟識的人消失了,不覺得很討厭嗎?」

 

綱吉低頭想了想,確實,骸就這樣忘掉他們曾經相處過的時光,那些共同並肩作戰的記憶,或是他們爭執的片刻,如果說骸永遠失去了那些過往記憶,就好像這十多年的光陰不復存在,這肯定會讓人難受。

 

「但我總覺得這不會太久的。」綱吉很有自信地回答,「大概是直覺吧。」

 

「你還真樂觀啊。」

骸完全能明白,比起相處了十多年的『六道骸』,現在的自己只是一個不合格的殘缺品,綱吉當然會希望他盡快恢復記憶。

 

「而且骸說過,這趟回來後有事情要跟我說,他應該不會忘記吧,希望不要是壞事就好了。」綱吉輕嘆一口氣,就在決定返回家族的前夕,骸曾打電話給他,說有事要說,綱吉本來還有點煩惱是會不會骸打算自立門戶,從黑手黨離開,心底忐忑不安,沒想到骸會因為遭遇敵人的襲擊而失憶。

 

就在此刻,突然有什麼竄進骸的腦內。

彷彿數千根針扎入腦內的強烈痛楚,令骸從本來舒適的姿勢扭曲成一團,綱吉馬上查覺到他的異常,骸正全身發抖,臉色蒼白,抱縮著身體。

 

『這次回家族,有件事情要跟你說。』

那句話聽起來異常溫柔,絕對不可能是自己說的,但和自己的聲音很像。

分明應該是溫暖的記憶,卻在腦中蛻變為恐懼。

 

「骸?」綱吉大喊,但骸壓根聽不見他的聲音。

 

「彭哥列……」

 

「骸,你還好嗎?你怎麼——」

在那慌張的聲音呼喚下,骸幾乎是立刻失去了意識,太過強烈的衝擊侵入他的腦,一些不屬於他知道的片段回閃著,而他有種自己的身體會被奪走的喪失感,那很像是在艾斯托拉涅歐被人當做依憑體實驗的感覺,五感不再屬於自己,身體也不再能夠受自己控制,他不想,他不願意就這樣失去這身體的掌控權,這分明也是他的身體。

 

——他還不想消失。

 

 

 

 

 

 

 

骸再次從黑暗中甦醒,還以為自己做了個夢。

澤田綱吉或者是彭哥列不過是自己的想像,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存在一個歸屬是適合他們這種人的,他習慣了飄泊遊走在黑暗角落的日子,他喜歡充滿刺激且不無聊的生活,或許這也如他所願。

 

「骸。」那個聲音違反他期待地喊他的名字,一轉頭,便看見澤田綱吉憂慮的眼神,綱吉就坐在床邊,朝骸伸出手。

 

骸毫無警戒的想法,從前的他不可能坦然接受他人的好意,他老是認為所謂的溫柔大多是偽裝的,只是想要利用他們的能力,試圖引誘他們上鉤,利用完後就會將他們拋棄,所以他不喜歡信任別人,他討厭信任崩壞的感覺,但是…眼前的男人,卻讓他提不起勁懷疑。

 

「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的傷還沒完全好,傷口發炎,你才會昏倒。」綱吉嘆息,他知道骸遭遇襲擊所以失去記憶,但不知道他身上還有負傷,夏瑪爾來看的時候,說骸傷口從內部裂開,造成高燒,「早知道如此,我就不會讓你跟我一起外出。」

 

「別說傻話了,這種小傷根本沒有影響……」骸爬起身來,看綱吉那種驚慌失措的模樣便感到可笑,但同時竟也有股滿足的喜悅充斥全身,知道有人真心擔憂著他,那感覺很溫暖,「我是因為頭痛。」

 

「頭痛?」綱吉皺起眉頭,「你想起什麼了嗎?」

 

「感覺那傢伙很想回來啊。」骸彎起一抹冷笑,些許殘酷扭曲著他的表情,「他肯定不願意讓我這種人一直接近你,真是討人厭的傢伙呢。」

 

「骸指的是誰?」

 

「當然是曾經的『六道骸』了。」骸理所當然地說,綱吉看起來很吃驚,「我是不清楚你與他之間有過什麼樣的回憶,他對你來說有多重要,但對現在的我而言,這是我的身體,」他有些不高興,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這十年來發生過多少改變,聽夥伴所描述的那個男人彷彿不是自己,他完全不能理解十年後的這個自己,但唯有一點是明確的,「我不想還給他。」

 

這個身體的掌控權、現在感受到的一切。

以及此時此刻澤田綱吉給他帶來的這份溫暖。

 

「骸。」綱吉這時候又喊他,骸感覺綱吉溫熱的手掌覆蓋上他的汗濕的額頭,然後輕輕將他壓回床上,「先好好睡一覺吧。」

 

「你難道是用對待小孩的手段在對待我嗎?」

 

「不…只是覺得…擔憂這些的你有些可愛。」綱吉微笑,他凝視著骸,他第一次發現骸竟會有這種不安的情緒,因為骸總是從容不迫,掛著神秘的微笑,就算遇到危急的事情也不曾顯出慌亂,但現在的骸…大概因為記憶的年齡比自己更年輕吧,而且聽到許多自己無法理解、記不起來的事情,會感覺不安是很正常的。

 

綱吉輕輕撫上骸的長髮,「骸為什麼會害怕自己的存在呢?」

 

「我並沒有害怕。」

 

「就算是現在的骸,也是你本身,經歷十年的時間會改變也是理所當然的,」綱吉沒有理會骸彆扭的狡辯,繼續說,「我不認為這些時間會消失,我和骸相處的時光…這一刻…就算你的記憶恢復了,它也肯定不會消失。」

 

「如果我一直沒有過去的記憶也沒關係?」

 

「這個不是我能控制的。」面對骸的質疑,綱吉苦笑,「但我知道他還是在這裡,」綱吉指指骸的胸口,「我們是夥伴的關係並不會因為這種小事就消失,而且,骸你不是繼續留下來了嗎?」

 

骸仔細想想也確實很奇怪,他喪失了這十年的記憶,照理說他恨黑手黨,不管用什麼樣的交換條件都不可能強迫他留在彭哥列,但因為眼前這個男人的存在,結果而言他還是留下來了,這是以前他想都不可能去想的事情。

 

骸望著眼前一直都用溫柔眼神看他的男人,澤田綱吉,真的是個怪人,但他慢慢能夠明白為什麼曾經的自己會喜歡留在對方身邊。

綱吉的眼神中沒有恐懼,也沒有偏見,對他的能力沒有一絲想法,比起他這身怪異的幻術、比起他與眾不同的部份,綱吉更重視六道骸這個人的本質。

 

「彭哥列。」骸輕輕拉住綱吉的手臂,綱吉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打算做些什麼,但他的身子微微傾斜向骸的方向,一個輕柔的吻覆上他的唇,奪去他的呼吸,不可思議,骸不該這麼做的。

 

但那個吻非常甜蜜,雙唇碰觸的位置微微發燙,不一會兒舌頭便輕巧鑽入與綱吉的舌輕柔纏繞、攪動,勾起一陣陣酥麻的舒適,那種感覺慢慢擴散到全身。

 

「你、你做什麼……」綱吉臉紅且結巴的模樣引骸輕笑,「這、這是……」

 

「原本的我沒有這麼做過嗎?」

 

「什麼?骸怎麼可能會……」綱吉的雙頰泛起緋紅,不知所措的模樣很可愛,「別對我惡作劇了,我們都是男人啊。」

 

「……看來,我還真是個沒有膽量的男人呢。」骸忍不住對自己低喃,瞧了一眼綱吉,綱吉被那種充滿暗示與誘惑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別開臉,卻沒想到骸將他拉進自己被窩,環住他,靠在他耳邊輕聲細語,「告訴你一個秘密好了,我知道他想些什麼。」

 

「骸、骸?」

 

「因為太珍惜你所以才不說,但我不一樣。」骸非常篤定自己的這份感覺,因為就連自己都很難克制住這衝動,「我想碰觸你,彭哥列。」

綱吉面紅耳赤,他長這麼大歲數了,從沒有人對他說過這個,但他也不是孩子了所以知道對方在要求什麼,他懷疑自己該不該同意。

「你討厭嗎?」吻來到綱吉的耳邊,綱吉連耳朵都發燙著。

 

綱吉思考一會兒後搖搖頭,那沉默表示默許。

骸滿心愉悅地輕吻他的臉頰,這一次,綱吉感覺到從前骸親吻他時的熱度,但他們有過很多友好的吻、打招呼的親吻,卻從來沒有像這樣來自激情的接吻,綱吉壓根沒想過這層關係,所以令他相當錯愕且驚慌,然而當骸那美麗的異色雙眸深深望著自己時,又給綱吉帶來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骸吻上他的雙唇時,那感覺很不一樣。

 

「我不會做太多的,只是讓你感覺舒適…可以嗎?」骸將他拉近,親吻他的脖子,綱吉依然沒有作聲,「沒說話就當你同意了。」

 

他沒想要就這樣佔有綱吉,他總覺得如果這麼做了,以後會感到後悔。

但他想要碰觸綱吉,除了親吻這個人之外,他想要了解綱吉的全部,畢竟他對綱吉認識得不多,除性格之外,他希望能了解對方身體的每一吋,他從來不知道原來自己真的會對自己以外的人產生如此濃厚的興趣。

 

他想要好好觀賞綱吉那雙褐色的眼珠,看他在羞恥中會露出什麼樣的濕潤光澤;他想好好撫摸過這個人溫熱的肌膚,從他背部那些傷痕、彈孔知道他曾經經歷過什麼樣的事情;他還想親吻對方的指尖,品嘗他皮膚甜美的滋味。

 

這種感覺果然很奇怪吧。

這不是單純只屬於自己的想法,稍稍混雜了原本的記憶,那些渴望的情感早已在名為『六道骸』的軀體上留下烙印,無法抹消,只要與澤田綱吉碰觸,就會產生類似於反射行為的情感與慾望。

 

「骸…」當綱吉用那種低柔甜美的嗓音呼喚他,骸感覺內心一陣顫抖。

 

「你真的是很糟糕的一個人。」骸忍不住深呼吸,吻上他,感覺綱吉的手臂輕輕環繞住他的後頸,骸解開對方的襯衫,撫過白皙柔軟的肌膚,兩人的身軀緊貼,雙腿輕輕纏繞彼此。

 

他與澤田綱吉才沒有相處多少日子,就這樣深受吸引,實在很不正常。

他必須承認,他喜歡綱吉看他的方式,也喜歡綱吉喊他的聲音,對於綱吉觸碰自己的每個動作都感覺到無比歡欣,因為他孤獨的生活中從來沒有感受過這類溫暖,所以特別容易栽在這種人手上。

 

他忍不住想,經歷這十年,一直都與澤田綱吉待在一起的六道骸,到底是個多麼可悲又彆扭的男人,如果是自己,絕對無法忍耐這麼久,他沒有辦法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那該是多麼痛苦的事。

 

 

 

 

 

 

 

 

綱吉略帶慵懶地從床上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他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一些回憶後,感覺全身發燙,但身體很舒適,應該說骸碰觸他的方式非常溫柔,而且也沒有做讓他感覺恐懼的行為,他本以為對方會順著氣氛就這樣與他發生關係,但沒有,骸信守承諾。

 

畢竟,綱吉也不曉得這樣是不是好事,他竟有股奇妙的罪惡感。

他是喜歡骸的,沒有記憶的骸他也覺得很好,因為他也是『六道骸』本身。

但他一直都期待著骸說返回家族後與他見面的事情,由於這突發的事故,讓他覺得對方說的話還沒有實現,心中總有個失落感存在。

 

「綱吉。」在他身旁的骸醒過來,輕輕撈過他,「你太早起了。」

 

「哈哈…我要工作啊,不像骸那麼清閒。」綱吉俯身吻上那慵懶的臉龐,指尖親密地撥開對方的長髮,吻上那雙唇,骸異色的眼瞳映照著晨光,看起來特別像美麗的玻璃珠,從前就知道骸長得好看了,綱吉只是很少有時間這樣端詳他,「今天感覺身體好些了嗎?」

 

「很好,經歷過昨晚以後感覺挺好的。」

 

「明、明知道我不是問那個。」綱吉的雙頰立刻染上緋紅,骸只是滿帶戲謔地看他離開床,用穿衣來掩飾心慌,「總之,我要先工作了,今天要和隼人一起出門,你要是沒事的話到處晃晃也可以。」

 

骸走上前拉過綱吉的手,然後又一次親吻他。

面對來自骸稍微激烈甜蜜的吻,綱吉沒有絲毫反抗,持續了一會兒才意猶未盡地分開,綱吉臉上浮現一種幸福而羞澀的表情。

 

「骸若恢復記憶,肯定會抓狂的。」

 

「你認為他會討厭這樣?」

 

「呃,我不確定,但是正常來說不會喜歡我這種人吧。」綱吉有點苦澀地搖搖頭,他畢竟沒有談過戀愛,骸對自己的態度也一直都有些曖昧不明,「我和他都是男人啊。」

 

「我就是六道骸,不是嗎?」

 

「確實是這樣。」綱吉笑了,這句話令他放鬆許多,他不希望骸的記憶突然恢復後,他們連朋友都做不成。因此他稍稍反省了昨晚發生的事情,太流於衝動,但聽過骸的話後這種憂慮減輕不少。

 

看著綱吉走出門外,骸的雙唇勾勒出一道弧度。

他走到灑落陽光的落地窗前,看著外頭那慢吞吞走向座車的人影,他的視線一刻也無法離開,直到綱吉的座車在眾人的列隊下駛離彭哥列,骸才挪開目光。

 

「他真的是很天真的男人。」

骸的眼底沉澱著濃稠的情感,透出不安且詭譎的光輝

他的笑容參入些許雜質,不如前一刻他面對綱吉時那樣溫柔甜蜜。

走回床邊,他拿起綱吉扔在椅子上的襯衫,抱在懷中,那充滿著綱吉的氣息,他昨晚品嘗過一次的甜美的味道,無法簡單忘卻,讓他血液興奮不已。

 

「澤田綱吉,我必須讓他成為我的…不能讓其他人奪走。」

 

 

 

 

 

 

 

綱吉經歷一整天的行程好不容易回到首領室後,踏進門發現裡面一片漆黑,似乎沒有人在房內,讓他忍不住思考骸的去向。他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解開領帶好讓自己喘口氣,正在他全身放鬆的時刻,一雙手從後方攬住他的腰。

 

「綱吉。」對方喊,綱吉馬上知道那是誰,轉過頭,還沒喊出對方的名字就先被吻上,那個吻異常濃烈,就好像他們分離許久一般,骸挑逗的舌緩緩濕潤綱吉唇瓣,兩人的心臟急速跳動,醉人的舒適一點一滴侵入全身的血液。

 

當吻更深入,綱吉的身體失去力量任由對方支撐,喉嚨溢出呻吟。

 

「你好像很喜歡接吻。」骸低笑著,那親暱的調侃讓綱吉渾身發燙。

 

「畢竟很舒服,我不知道骸原來吻技這麼好。」

 

「你在生氣嗎?」骸很意外綱吉會露出那種忌妒的神情,讓骸相當愉快,「放心好了,我只會對你這麼做。」綱吉刻意忽略那句話,但臉頰微微泛紅。

 

「所以今天你做了什麼事情?」

 

「沒什麼,只是待在這裡,想你的事情。」骸說著,綱吉的心漏跳了一拍,他所認識的骸不可能講這些話,骸老是喜歡諷刺他、調侃他,但從來不會說這些甜言蜜語,更別說想他了,「你的表情很奇怪。」

 

「我不知道骸的這一面呢。」綱吉輕嘆,手指輕扯骸的髮尾,「真好,認識你十多年了,還能夠看見你這樣和平常不同的地方。」這是發自內心的想法,他與骸相識這麼久的時間,還以為自己徹底了解對方,卻沒想過對方在喜歡一個人後會表現出這種黏人的狀態。

 

「以前的我不說這些嗎?」骸歪著頭,「那麼,你更喜歡這樣?」

 

「也不是,我只是很驚訝骸原來也會這樣。」綱吉搔搔臉頰,他感覺到自己在對方懷中身體正發燙著,「原來你也會說這些…甜言蜜語。」

 

「我也是普通人,面對喜歡的人也是會說這些的。」

 

「唔。」綱吉無法忽視骸所說得那句話,『喜歡』個字眼,竟從骸的嘴中冒出來,讓綱吉感覺這個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不過綱吉有些害怕,這份心情會不會隨著骸恢復記憶就慢慢消失。

他一直都很歡迎骸恢復記憶,就算無法恢復,也沒關係。

但感受到這種明確的好意後,竟有些依戀這種關愛了。

 

他稍微離開骸的身邊,轉頭去拿一個今天他準備要給骸的東西。

不一會兒他走回來,將一個黑色匣子拿過來,交給骸。

 

「我本來是要在你這次結束任務回來後給你的,但你失憶,所以一直沒能給你……不過我想也許現在的你也會需要。」綱吉說著,然後擺弄一下,「這是試作的匣子,之前你已經看過好幾次了,為的是要將幻術的現實化的輔助匣,所以這個你拿在身上的話,我覺得會有幫助。」

 

不知道骸什麼時候會恢復原狀,這東西綱吉一直收著也沒有用處,不如早點交給骸,骸或許能夠派上用場,而且在沒有這幾十年來累積的戰鬥記憶下,綱吉有點擔心骸的安危——畢竟骸可不是什麼善類,平常也挺招人恨的。

 

綱吉試圖指導他怎麼使用匣子,不一會兒骸就能熟練操作了,而且可以將自己的幻術配合匣子的輔助作出具現的幻覺,那功效與當初阿爾克巴雷諾的威爾帝作出的幻術現實化裝置很接近。

 

「還真是大費周章,」骸悠閒地坐在沙發上頭,擺弄著匣子,看起來很滿意這個禮物,骸臉上的讚賞表情讓綱吉相當有成就感,「你與入江正一花了這麼久的時間才只能達成威爾帝的一小部份,不願意承認,但那傢伙真的是個天才,雖然也是個怪人就是了。」

 

「是啊,確實是,要製作這個匣子可不容易呢,要不是入江……」

綱吉與骸聊著到一半時,話語停頓了一會兒,綱吉意識到一件超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他轉過頭,「——骸,你怎麼會知道正一和威爾帝的事情?」

 

那句話讓他們交談的氣氛立刻陷入一段沉默。

綱吉問出口的時候其實已經很清楚知道答案,他只是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忘記什麼時候開始,骸不喊他『彭哥列』,而是回到了原本喊他名字的狀態,他只是太過習慣了,沒有察覺。

 

「也許是因為我恢復了記憶。」

 

「從、從什麼時候開始?」綱吉的雙頰滾燙,他的身體微微顫抖,「所以剛剛那也是…」沒想到這會讓他如此情緒激動,他一直認為骸沒有恢復記憶,所以才會對自己做出那些親吻、擁抱的舉動,那些甜言蜜語,都是因為失去記憶的骸,這一刻卻顛覆了他的認知。

 

「早上醒來的時候。」骸歪著頭,嘴角上揚,他的笑容中包含著嘲諷的笑意,那邪惡又戲謔的神情確實是綱吉知道的骸,「對了,我喜歡你吻我。」

 

「哇、呃,那、那是……」綱吉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感覺心臟在猛撞胸口,「我以為那不是原本的你,我以為……」

 

「是我的話,你就不會那麼做?」骸的聲音十分冷酷,綱吉立刻閉上嘴。

 

綱吉站在那兒好像做錯事的孩子一般,忐忑不安地等著對方的指責。

但骸的手指輕輕抬起綱吉的下顎,然後柔軟甜美的吻再次覆蓋雙唇,唇實交疊,令人沉醉的熱度堆積,感覺彼此的身體中流動著甜美的渴望,知道對方恢復記憶後,綱吉感覺這個吻別有意義。

 

他一直認為,骸對他只是朋友的情感,但顯然這份熱情都說明著相反的事實。

綱吉全身顫抖著與骸分開,唇角被輕輕吻著,那種感覺特別令人害羞。

 

「怎麼,你更喜歡我沒有記憶時的樣子嗎?」

 

「我、我不是討厭跟你…那麼做…只是,我怕你會討厭這種事情…」

 

「為什麼擅自這樣認定,」骸低哼一聲,手指捏著綱吉的臉頰,如過去見面時那樣欺負他,「因為我沒有像昨晚那樣說想碰觸你?」骸的質疑讓綱吉羞恥得想找個洞鑽進去,不過骸其實知道這不全是綱吉的問題,有些遺憾地闔上雙眼,「……我或許很難說出那種話吧,真不愧是沒有記憶時的我。」

 

失去記憶時的他想得並沒有錯,正因為太過珍惜,所以才更沒辦法做出一些行動,無法放任自己的渴望去傷害對方。與綱吉認識已經不是一兩年的事情了,當初剛認識時能夠任憑自己對綱吉說出冷言冷語,能夠盡情脅迫、嘲諷他,甚至對他發出挑戰,在他身上留下傷痕。但在經歷十年多的相處後,他對於綱吉的心情越來越無法割捨,他在意綱吉的想法,在意綱吉的心情,不願意強迫他或做出一點會讓綱吉反感的事情,不願意傷害他分毫。

 

他無法坦然說出…想要碰觸綱吉的話。

他一直都把綱吉放在最深處的位置,不願意去侵犯那塊領域。

 

「但這大概就表示…不論是什麼狀況下的我,最終都會喜歡上你吧。」那句話只是他一個人的自言自語,沒有讓綱吉聽見。

 

他有些感慨,自己原本最討厭綱吉這種類型的人,天真、理想、過度浪漫,但只有像綱吉這種人才能給予那份溫柔,包容自己的話語,讓他依賴,讓他捨不得去毀壞這個溫暖的場所,他甚至覺得自己過去懷抱的那些醜惡情緒,使他不適合留在這個人身邊,所以他開始想改變自己,拋棄那些陳腐的仇恨,他並非不恨那些黑手黨了,而是有比這更重要的東西,他不願讓給其他人。

 

那是為什麼他這十年來一直待在彭哥列的理由。

澤田綱吉,就是那個原因。

 

骸輕柔地撫上綱吉柔軟的褐髮,其實早上醒來第一眼看見綱吉在身旁,那種感覺特別美好,他記得失去記憶那段時間的所有記憶,也因此,他知道自己幹了些什麼,其中有好有壞,但他確定自己非常喜歡綱吉早上爬起來對他笑的模樣,那朦朧的睡眼,溫暖的體溫,令人安心。

 

「綱吉。」骸的指尖滑到綱吉的腰,將他摟得更緊一些,「我有話要跟你說。」

 

「啊,對了…你那時候電話裡面提到的,所以……」

 

「我愛你。」

 

綱吉聽到那句毫無前兆的話語時,愣了一會兒。

骸那雙如寶石般閃耀著艷麗光輝的眼睛,一道陰暗卻溫柔的影子從中溜過,悠然欣賞著綱吉那面紅耳赤的尷尬,綱吉試圖緩解胸口的灼燒感,卻又挪不開雙眼,因為骸的話聽起來誠懇又真實。

 

「我愛你,澤田綱吉。」他又說一次,這一次那句話彷彿滲透進靈魂,一時間綱吉竟感到眼眶有些濕潤,溫熱甜蜜的氣息趁虛而入,覆蓋他的唇。

 

「怎麼突然說這個。」

 

「我不想被捷足先登,你一直那麼遲鈍。」骸嘆息,他懷疑綱吉真的一直都不知道他的想法,雖說都認識彼此這麼多年了,卻又有那麼多事情毫無進展,他也膩了這種若即若離的關係,「還想我說更多次嗎?」

 

「不、不用,我已經知道了。」綱吉感覺這對心臟不好。

 

當然他非常高興,真的,他沒預料到自己會如此喜悅。

他猜想,也許在更早之前他就喜歡骸,只是他極力說服自己他們不過是朋友、夥伴的關係,這關係不能夠被打破,更不該有所改變,他滿足於此,沒想到能夠獲得來自對方親口的告白。

 

但他也不想對方一直說,他畢竟不像義大利人那樣浪漫,他是個日本人,對於表達愛意、感情是稍微拘謹的,所以骸如果再多說幾次,他大概會暈倒。

但綱吉隨即看見骸臉上狡猾的笑容,那絕對是六道骸會有的表情。

綱吉知道這代表著某些事情不會如他所願。

 

「我愛你,綱吉。」伴隨著骸那柔和神祕的低笑,搔癢綱吉的耳,並將綱吉抱進懷中,綱吉突然回想起昨晚的溫存,渾身燥熱,但任憑綱吉如何掙扎,骸怎麼都不肯鬆開那禁錮對方的手臂。

 

「唔、真、真的…別一直說啦…還有放開我——」

 

綱吉開始認真懷疑,自己之後很可能會死於心臟病。

 

 

 

 

 

 

 

 

Fin

 

作者廢話:

我本來只是想呼應520寫個骸告白的文章哈哈。

結果沒想到這麼大篇啊~

不過我覺得沒有記憶的骸,也很迷人可愛就是了,有種年輕的幼稚和邪惡感,但是成年的骸則是一種成熟內斂,卻有點危險的感覺。

這篇在開車的邊緣,我要說真的沒有開,骸很守分寸啊,不能在沒有告白前就動手,這樣恢復記憶後一定會很痛恨自己的XDDD

 

骸發現了綱吉的弱點,之後可能會一直用告白來欺負綱吉也不一定。

綱吉會天天都想要躲起來不見骸吧,怕被一直告白。

 

arrow
arrow

    千葉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