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回到家族的時候,為他開門的部下每看見他的一身行頭就呆愣一次,全身休閒服的首領居然帶著一堆巧克力回家族,像極了採購完畢的主婦,但他們還是恭敬地低頭迎接,綱吉忽略那些怪異的視線只是直直往黑曜三人的常聚地走去,他們平時不太外出活動,很可能是以前長期隱居的習慣造成的,所以大部分的時間都會在房間。
 

綱吉推門進去,裡頭正專心看書的人抬起頭來。
 

「彭哥列,你有什麼事情嗎?」千種推了推眼鏡問著,眼睛卻直接看向綱吉肩膀上的東西,他大致知道是怎麼回事,一旁的犬一聞香氣就衝上前,綱吉馬上反應過來把其中一包額外購買的餅乾塞進犬的手中。


「禮物,犬。」綱吉看犬毫無異議地收下,便笑了,接著又拿出另外一包葡萄口味口香糖,「然後這給你,這是千種的。」這麼些年來,他也已經學會怎麼跟這些人相處,如今看他們的反應,竟覺得曾經讓他感到恐怖的人也有些可愛。


「謝了。」千種安靜地說,臉上浮現一種低調的喜悅。

「骸現在在哪裡呢?我沒看到他。」平時只要綱吉過來,就會突然出現的骸今天居然沒有現身。


「他在客廳的沙發上頭,大概在睡覺吧。」

千種向後指,沙發那端確實有個紫色毛球露出沙發扶手邊,綱吉帶著兩袋巧克力走過去,迫不及待想讓骸知道自己帶了他會喜歡的東西回來,想必能夠看見對方的笑容吧。


然而,當他走到沙發前,卻看見一幅相當奇異的景象。
一層薄薄的光霧包圍著骸的身體,綱吉知道那是霧的靛色火焰,骸正在熟睡著,像這樣在睡夢中使用火焰似乎不是件正常的事情,但是骸的表情也不像是做了惡夢,眉間微微摺皺,綱吉總覺得那是一個帶著困惑的神情。

 

綱吉伸出手想要觸碰他,多少還是有所猶豫,深怕自己會不小心打亂了火焰的規律,但當他的手指越是靠近,越覺得那包圍著對方身體的火焰並沒有危險性。

「骸、骸,都睡到下午了。」綱吉並不害怕那火焰,伸手搖搖對方,如綱吉所想的,溫柔的火焰一點也不傷害綱吉,甚至試圖連同綱吉也一起包圍般輕柔包覆綱吉的手腕,那時骸的身體非常溫暖,經過晃動一會兒後骸總算張開眼睛,火焰也跟著熄滅,發現綱吉正望著他,骸只是露出一臉睏倦的表情。


「你來了。」骸打了個哈欠,看起來他睡得並不深。


「你作夢了?居然在夢中使用火焰是怎麼樣的情況啊?」


「我用了火焰?我沒有什麼感覺,不過,似乎不算是糟糕的夢。」骸聳聳肩,他想不太起來他做的夢,只覺得懷念,大概是因為夢中情緒波動的關係,火焰才不知不覺出現,「等我想起來後再告訴你吧。」


「好啊,約定了。」綱吉微笑,伸手輕撥骸有些零亂的長髮,梳到他的肩後,「骸的火焰很適合你,雖然我之前就想這麼說卻沒有機會。」綱吉將手腕上的袋子放下,把裡頭一包一包巧克力掏出來拿給骸,「就像是夜霞的顏色,也和你的頭髮顏色有些像。」

 

骸撐著臉凝視綱吉,嘴角帶出一抹神祕而魅惑的笑容。

綱吉還沒能從那抹笑帶來的悸動中回神過來,便感覺手臂有點疼痛,是骸緊緊壓住他的力量,他被壓入身後的沙發,驚訝的喊聲被對方的雙唇緊緊封住,那個吻竟帶著一點巧克力的甜味,在兩人的唇舌之間融化,吻越是糾纏越感覺甜蜜,就連身體也微微顫抖。


「做、做什麼呢。」


「讓你也嚐嚐看味道啊,不是很好嗎?」骸毫無反省地笑著,反倒是綱吉脹紅著臉,露出不滿的表情,「怎麼樣,好吃嗎?」


「我自己買的,我當然吃過了,骸老是做些令人吃驚的事情……」綱吉抱怨著推起骸,卻被對方拉入懷中,當他不得不依靠在骸的胸口,羞澀竄上綱吉的臉頰,骸突然如此纏人讓他不知所措,「…你好像突然有些奇怪啊,是剛剛的夢嗎?」

 

「吻你罷了,又不是稀奇的事情,怎麼會這麼想。」骸反問,卻沒有否定綱吉的猜測。

 

「只是直覺。」綱吉聳聳肩,他輕輕抓住骸的手,「你或許不知道,但我總覺得當你情緒不穩定時,就會做些奇怪的事情,好像……」綱吉歪著頭想了想後,輕笑,「好像希望我注意你似的,對,骸就是會故意做那些討人厭的事情來吸引我的注意。」

 

「你討厭?」

 

「不,」綱吉搖搖頭,靠上前輕吻骸的唇,「剛剛那樣我並不討厭。」

 

就在他們彼此輕聲呢喃時,一個不識情趣的聲音卻在兩人身後響起,打斷他們正熱衷的事情。
千種就站在距離沙發沒有多遠的地方,這房間也不算很大,所以犬和千種能看見兩人的行為,自然也聽得見他們的談話。


「庫洛姆說骸大人變了,我還不信的。」

在他們面前的骸並沒有與以前差距太多,他還是那樣帶著詭譎的笑容、隨興的性格、偶爾會洩漏一絲傲慢與自私,但庫洛姆對千種與犬說,『骸大人變了』,那時他們還不知道是指什麼,現在看來,骸似乎真的有所不同——但那只屬於澤田綱吉一人,那種變化似乎是為綱吉而存在的。

 

綱吉臉上一紅,這才想起他們一直都與犬和千種在一個房間。

「你應該保持安靜,千種,偏偏要在這種時候打擾。」


「我知道,但是,這也是我的房間。」千種說著,只見綱吉臉上的紅潮尚未消退,視線都不敢瞧千種一眼,「我也只是來倒茶的。」原來千種特別為綱吉準備了茶,他走來將杯子放在兩人面前,骸卻好像嫌他打攪般揮手趕他走。

 

「是我不對,我忘記這是你們的休息空間了…」

 

「意思是在我的房間更好了?」骸語帶調侃地說,綱吉瞪他一眼,那堵氣的表情看著令骸心動,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不可能會有這種心情,不可能對『人』產生親密感,他的手指輕撫綱吉微熱的臉頰,「你真是奇怪的人,何必在意別人的眼光?」

 

「骸才是,一點都不在意別人的眼光,真希望你可以多在意些。」綱吉無奈地嘆息。


好不容易,綱吉終於能夠從骸的懷中起身,骸也興致勃勃地研究起綱吉買回來的巧克力,這些全都是綱吉買來送他的,讓他受寵若驚,綱吉在他剛出水牢之後也曾給他帶來巧克力,知道他喜歡所以就這樣一直送,也是因為綱吉的單純才會如此。

 

「聽說你上次的任務順利,安柏利亞很誇獎你,本來他們…呃,對你有些疑慮。」綱吉高興地說,看起來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但他們說你很快就解決了問題,對他們的人也很不錯,還說你是個和傳聞中不同的好人呢。」

 

這相當不可思議,聽在綱吉耳中的骸彷彿不是他所認識的骸。

但這是綱吉希望的結果,骸的名聲很差勁,特別在黑手黨中流傳著許多黑暗、惡意的傳聞,全都是關於骸的,那也是為什麼釋放六道骸對彭哥列而言是個耗費巨大的舉措,更讓彭哥列名譽受損,不只要壓制北義大利的敵意與抗議,還必須說服同盟組織與內部成員的大多數反對聲音,綱吉自然希望隨著時間改變他們對骸的惡劣印象。

 

但綱吉並沒有打算去改變骸本身。

若不是自願的變化,就沒有意義,何況他不需要其他人來證明骸的價值,對他而言,骸的存在本身就是重要的,他只是希望在這之上,有更多人能夠如他一般接納骸的存在,不再以偏見與恐懼的目光看他。

 

「你好像很高興。」

 

「當然囉。」綱吉微笑著,「我希望你不必受到那些攻擊,或許很難擺脫,但過去的事情……」

 

「它們並不會消失,你知道吧。」骸撐著臉說,表情慵懶而輕鬆,但那句話其實是述說著多麼沉重的事實,讓綱吉的心微微下沉,「我犯的罪不會因為你的希望就消失不見,但我也不想一直被過去的陰影束縛,所以多多少少想回應你為我做的那些多餘努力。」

 

「欸?」

「你當我真的不知道你是怎麼說服北義大利黑手黨的嗎?」

「我、我以為…」

 

「不要忘記我奪取情報的能力啊,正因如此彭哥列才招收我。」骸喜歡綱吉慌張的模樣,特別喜歡,所以他總愛在最後才對綱吉說實話,逗弄綱吉比想像中要來得有趣,「而且最近你不派工作給我,閒得正發慌,就只好調查你了。」

 

「還能做這種到處探聽的事情,看來你的身體還不錯,水牢的後遺症真的都沒有吧?」


「是啊,都過那麼久了,並沒有感覺到異常,只是有時候感到愛睡而已。」骸挑起一顆巧克力塞入嘴中,「最近老是做同一個夢…不過……」他喃喃自語著,無法將夢的內容告訴綱吉是因為他記不太清楚,他想不起自己為什麼會在夢中使用火焰,不曉得自己是想驅趕什麼,但當他醒來時,感覺心情舒暢,而綱吉正好出現在自己眼前。


「吃巧克力的時候精神特別好呢。」綱吉嘴邊掛著一點寵溺的笑凝視骸那張儘管英俊,卻因為吃著巧克力而顯得有些可愛的臉,「這樣就好。」

 

「別把我當做病人。」


「沒什麼,我只是想說偶爾給你帶點你喜歡吃的東西也好。」

 

聽綱吉這麼說,骸感覺自己就像難以安撫的孩童似的,他也不是討厭這種被綱吉關注的感受,綱吉的注意力、情感、關愛全都在自己身上,這是他一直都渴望的結果。

骸望著綱吉的側臉,長大後也不再能稱得上可愛的這張臉,他卻覺得相當可愛,骸的手指輕輕挑起綱吉褐色的髮尾玩弄著,出水牢後,他對於碰觸變得非常的敏感,屬於綱吉的觸感他記憶了好幾次,卻總覺得不夠,每一次碰觸都有新的感受,指尖只要接觸到澤田綱吉,他的胸口仍會為此而騷動——綱吉的身體,是屬於他的東西。

「彭哥列,雖然提這個有些奇怪,但你要不要將你的身體讓給我?」

「啊?你突然說些什麼呢?」

「只是問問,我突然想起,當初是為了要奪取你的身體而加入彭哥列的。」骸輕嘆著,陷入一段沉思,「為什麼會忘記了呢?」


「骸難道還沒放棄嗎?」


「我從沒有說過不打算那麼做。」骸理所當然地斜眼瞧了瞧綱吉,「但是,為什麼會忘記了呢?不知不覺,我難道就不再討厭像你們這樣的黑手黨了嗎?」骸皺起眉頭看來相當不解。


「或許是因為你已經不用像以前那樣生活了吧,啊,請幫我把那個紙袋拿過來。」


骸聽綱吉隨意又輕鬆的評論,知道綱吉一定又以為他在開玩笑。
骸的視線停留在綱吉身上,看他收拾那些巧克力的盒子,現在就算是出言威脅要奪取他的身體,綱吉也不再感到害怕,甚至不當一回事,畢竟他們的關係和以前不一樣。
忘記本來留在彭哥列的目的,眷戀著澤田綱吉給予他們的歸處,千種、犬還有庫洛姆都和他一樣對於存在這裡感到安心,不管是綱吉對待他們的態度,或是綱吉身邊其他同伴對他們三人的日常問候,對於這一切安逸的生活充滿熟悉的感覺,甚至連某些曾經以為根深蒂固的想法已經被徹底改變的事實,都意識不到。

 

骸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同時臉上浮現一抹複雜的笑意,在綱吉準備要離去,骸突然拉住他的手,再次將綱吉輕輕拖入懷中,他雖然沒有說話,綱吉卻能明白他的意思,骸喜歡綱吉用那種無奈卻寵溺的眼神望著自己。

 

不希望讓他離開,即便他們已經很常見面,這種迷戀的想法卻未曾消散。
綱吉身上的氣息能夠安定自己的思緒,給予他一種滿足的愉悅。


「骸,你這次會和大家一起去的吧?」


「你是指什麼?」


「每年一次的家族旅行,我差一點就忘記了,今年大多在忙你離開復仇者監獄的事情,過去每一年你都缺席,這次總算可以一起去了。」綱吉的眼睛透著溫柔而期待的光輝,雖然骸終究是無法理解那份期待的理由,為什麼這對綱吉來說如此重要,「好不容易身體回來了。」


「隨便,你喜歡就好。」


「真的?」綱吉很驚訝,好像這非常稀奇,他本以為骸絕不會答應。

 

骸有些無奈,分明被關在水牢中不是他的錯,不能去家族旅行也不是他的責任,但骸依然點了點頭作為保證,看著綱吉明朗的笑臉,心情也會因此感到喜悅。

「骸如果一起去的話,大家肯定都會很高興的。」

 

 

 

 

 

 

灼熱令人產生幻覺。
骸這天又做了一個夢境,從那個困住他的水牢中出來後,他總會夢見那時候的夢,一開始只是在他腦內竊竊私語,試圖喚起他曾經的某些罪惡與憤怒,但那個夢變得越來越不同,更像是那之後的『後續』,骸甚至不清楚那只是一個夢,亦或是真實發生的幻覺——或許那是自己的潛意識作祟,幻化出隱藏在如今和平面貌下的本性,這似乎是看似合理的解釋。


他聽見窗外有人呼喚他的聲音,庫洛姆將他吵起來,問他為什麼不和大家一起到外頭,骸只是搖搖頭說自己不太想到大太陽底下曝曬,何況綱吉也不在,為了不打擾骸,千種拖著犬一起離開了,骸則繼續獨自一人留在房間內。

一個人聽著電台廣播在那頭沙沙作響,到了這種地方果然訊號也變得不好,微風吹進他的窗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海風和海浪的影響,聽著幾乎要睡著。窗外是一片陽光璀璨的景象,他從沒有見過如此灼熱的太陽,分明就快要迎來秋天,這實在很不正常,儘管西西里本來就是四季溫暖,卻偏偏選在這個特別熱的日子出來旅遊,聽著身邊的幾個腳步聲來來回回走動,還以為自己會被閒置到所有事情完成。
 

事情卻不如他所預期,老是有人跑來找他搭話,即使不給他們回應,他們也會擅自跑來。

先是獄寺隼人,然後是山本武,就連弗蘭竟也跑來說了一堆廢話,被骸威脅之後才肯走。

【…沙…現在時間來到了中午…啪……】
【…啪…夏天即將結束,陽光最大的最美好的…沙…】

『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說。』

當綱吉坐在前往海邊的車上,一臉鎮重對他這麼說時,還以為對方要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但身旁的綱吉嘴角掛著笑,目光看著即將抵達的休假地點,外頭的陽光灑在他的臉上,讓他半邊的臉都閃閃發光著,『你似乎覺得我是因為你一直待在水牢中,所以才對你特別在意,認為我是因為憐憫你才對你特別。』

 

『誰把這話告訴你的?』

 

『…里包恩,』綱吉說,那讓骸嘖了一聲,特別後悔竟跟阿爾克巴雷諾多說了那些話,『你該不會認為他會幫你保密吧,我早就吩咐讓他把你的事情全都告訴我,里包恩也一直在私下觀察你出水牢後的狀況,擔心你精神不穩定。』

 

『真不愧是黑手黨,將我的一舉一動都報給你了嗎?』

 

『哈哈,希望你不要生氣,我只是想要確定你真的沒事…里包恩也是,稍稍擔心你罷了。』骸可不覺得里包恩是如同綱吉所說那樣親切的心態在觀察自己的,但不可否認,以一個顧問而言,面對可能的威脅勢必要採取這種行動,『他說你表現良好,應該說…太好了。』

 

『這反而讓他質疑我了?我能對彭哥列派上用場,不該高興嗎?』

 

『呃,畢竟骸以前老是惹事啊。』坦白說就連綱吉都覺得骸幾次接受彭哥列派下的任務,都順利且完美地結束,甚至那些陪同他前往的部下、接受幫助的組織都對骸讚譽有加,這很不正常,不,太不正常了,『我只是想跟你說,你不需要讓自己去做那些努力…我不是因為骸對家族有用才想跟骸在一起。』

 

綱吉的雙頰浮現淺淺的緋紅,那個甜美的表情讓骸平穩的心情波動。

只有澤田綱吉這個人,才能夠如此輕易影響到他。

能夠讓他冰冷的血液變得溫熱。

 

『就算我只是單純想替你做些事情,你也還是這麼認為嗎?』

 

『你看。』綱吉這時比比後座正開心聊著天的三個女孩,庫洛姆剛認識京子她們時也不太說話,害羞的她與人相處非常生疏,但這些年來漸漸變得開朗許多,特別是當庫洛姆的幻術徹底脫離了骸以後,她的個性有了屬於自己的獨特變化,骸知道綱吉是在指這件事情,『你留在彭哥列並不需要什麼特別的理由,我也不會因為你個性差就討厭你。』


『你想說什麼?』骸微微皺眉。


『不管是為了奪取我的身體還是對黑手黨復仇,或是因為我,骸不用特意去想個理由留在彭哥列,』綱吉輕輕握住骸的手,他們的手指交錯,骸可以透過那份熱度感覺到來自綱吉的真實心意,『當然,身體不可能給你,我還不想變成怪人,所以饒過我吧。』

 

『難道,你在意我上次說的話嗎?你根本不需要擔心,我……』

『嗯,你出獄的擔保人畢竟是我,我也不希望你出什麼亂子。』

『所以我安份不是件好事?』

 

『但是,只接受你單方面的的溫柔與改變,讓我覺得自己很沒用,以前總是我在幫你收拾爛攤子,現在突然這樣,我有點寂寞。』綱吉帶著靦腆的笑容,『我想多為骸做點事情啊。』

隨著那句話,骸白皙的膚色浮現一道緋紅,那很快就被他自己的手遮住,並且轉過臉去,但仍讓綱吉看出骸的動搖,沒想到骸會因為這樣單純的話而害羞。


『那麼老是讓你善後的我,你有想過我是怎麼想的嗎?』骸試圖裝做冷淡地問,儘管看不見骸的表情,但綱吉能瞥見骸耳尖的微紅,似乎對綱吉說的話仍感覺羞恥。


『有,但是我比較喜歡那麼做。』綱吉說完,只聽見骸充滿無奈的嘆氣聲。

【…本節目也即將結束…期待…沙…明日再……最後的點曲是…啪沙…】
【…沙…點曲者是…啪…想告訴在遠地的戀人……】

原來,綱吉將他的事情都看在眼底。
綱吉雖然一臉遲鈍的模樣,但都有暗自觀察著,自認擅常隱藏卻仍舊被識破,他做的那些事情,每個交到他手上的任務,他似乎太過執著於證明自己的價值了。

誰又能夠想到,六道骸會在意這種事情——試圖在黑手黨中找到自己存在的必要,不,不是為了黑手黨,而是為了證明自己對於澤田綱吉是有存在必要的。


骸沒想到綱吉會介意就是了,明明這也算是一種好的變化,相比以前,骸在對待任務執行的對象、部下們都盡可能表現溫和、平易近人,骸也不是不能夠理解綱吉的擔憂,嘴上不說,但綱吉從以前到現在的某些行為,就好像把他當作需要照顧的小孩那般看待。

如今,綱吉的這種『關愛行為』居然有增無減。

 

骸其實並不感覺這種變化是痛苦的,這十年間待在水牢中也思考了不少事,雖然他對於接受別人的好意和關懷這種事情還沒能習慣,但他希望看見那笑容。

每當那傢伙露出那種無憂無慮的傻笑,自己心中的黑暗似乎又更少了一些。

綱吉一直都是如此的存在,或許自己也渴望擺脫過去的詛咒,丟下殺害他人的罪惡感。

綱吉讓他有了或許可以被原諒的想法。

 

他確實對澤田綱吉的態度抱有疑惑,也懷疑過綱吉是因為責任感所以才留在他身邊,毫無怨言地幫他處理那些充滿敵意的麻煩事,但骸感覺這些那些都不是最重要的,他只是希望自己做的事情可以……讓綱吉感覺開心……說實話這種想法還是第一次,為了某個人而去思考改變自己。

 

對一些人來講這也許是理所當然的,但對骸而言,要有這種感受相當困難。

 

為什麼彭哥列的人那麼快的接受了他出獄的事實呢?

他隱約知道,是綱吉希望家族內的人這麼做,所以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的,那些彭哥列的守護者、成員都表現得歡迎他。

 

『像這種噁心、廉價的同情心。』

 

以前的話肯定會這麼覺得,現在卻連厭惡與煩躁都感覺不到,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習慣接受那些溫柔並且考慮著有所回報,再這樣下去,恐怕會慢慢喪失過去所擁有的傲慢自我、對黑手黨的仇恨、以及關於自己過去親身體驗過的罪,變成完全不同的人。
 

這樣的結果真的是好的嗎?

【…啪…那麼,現在就來聽…沙……】
【啪嘰。】


一個人狠心的轉掉正撥放著音樂的機器,那正好是他有些懷念的曲子,大概是中學時代流行的歌,骸隱約記得在並盛商店街閒晃的時候所有的店都在播那首曲子。他抬起眼看向站在前方,手中抱著兩張折疊椅的獄寺隼人,正一臉無奈地望著他。

 

「我差點就能睡著了,可以不要打攪我嗎?」


「好歹也幫忙搬個東西吧,哪有人像你一樣悠閒坐在這裡?十代首領暫時去工作,你就改變態度,那種只在十代首領面前擺出好臉色的個性能不能改一改?」聽到獄寺抱怨,骸忍不住瞥了對方一眼,說到在綱吉面前就會改變臉色,總覺得眼前的人和他是半斤八兩。

 

想起來,這些人說要辦一場家族旅行於是就來到這附近最寬闊的海邊,由於黑手黨中盡是些恐怖又怪異的人,彭哥列爽快地將整個海灘都包下,讓參與的部下得以自由活動。
明明是黑手黨的人,卻像小孩子一樣嘻鬧玩樂,真是可怕的景象。


「嘛嘛,獄寺,骸的身體還不是很好,阿綱不也叫我們不要讓他做太多事情嗎?」山本這時端著兩把巨大的沙灘傘走過來,對一臉不快的獄寺勸解,「反正還有部下們。」
 

「我可沒有那傢伙講的那樣病弱。」骸冷哼一聲,沒想到綱吉居然還不忘特別交代這事,不禁有些惱火,「不過是不想曬太陽罷了,這種事情你們做就好。」


「身體弱?我倒是看不出來他有什麼問題,在水牢待上十年竟一點事情也沒有,根本不算是人。」獄寺說著便忿忿提著椅子往外頭走,山本只是苦笑一下,對骸揮揮手。
 

「那麼,骸幫忙搬一下飲料吧,要是被大哥或瓦利安的人拿到,就很難保持完整了。」

 

「什麼……喂!」

骸錯愕地看著那兩個擅自闖入又離開房間的人,自己右方的桌上確實擺著數瓶飲料和托盤,以這次參與這無聊旅遊計畫的人數來看,恐怕馬上會被搶光吧,骸不懂為什麼身為守護者要做如此卑微的事情,因為是澤田綱吉的命令?

 

骸搞不懂,為什麼自己非要做這種事情。

即使如此滿腹怨言,他還是將飲料端出去,對於決定這麼做的自己感到萬分驚訝。

已經將沙灘上的桌椅布置好並調整著大傘的山本和獄寺兩人,恐怕這一生都沒想過有一天能看見骸按照他們的要求將飲料端出來,面面相覷。對六道骸的印象依然停留在過去那相當難以相處、詭異品味還有對綱吉與黑手黨人不友善的態度,或許,骸只是不擅長與人相處,畢竟他們儘管曾經是共同戰線,日常卻不曾有深入來往。

 

比起不喜歡群聚的雲雀,工作也好、生活也好,六道骸更少和他們交談。
但是,從水牢出來後的骸似乎沒有以前那麼難以接近了。


「唷,謝啦,骸。」了平一點也不違和也不客氣地上前拿走一瓶汽水。
他剛剛一口氣扛下一堆摺疊桌,滿身大汗,骸抬頭看著懸掛天空的烈日,此刻正是太陽最大的正午,讓他打從心底覺得在場的所有人,包括自己,都非常愚蠢,明明缺少主角,彭哥列的守護者和部下、甚至是在遠遠一角自成一團的瓦利安,仍舊興致高漲。

「十代首領的會面不知道談得如何了。」


「不會有什麼事吧,雲雀和里包恩兩個人跟著去,對手也是過去來往的對象。」


「會談恰巧選在這個地方真是不錯呢。」獄寺說著,一邊望向深藍色的海,遠遠襯著眼前灰白色的沙地,天空幾乎沒有雲,只有遠處白藍相間的漸層色,他們難得可以放下繁重的職務,部下們肯定也有同樣的心情,所以都相當高興。


「阿綱也是為了順利舉辦旅遊,才選在這裡進行談判的吧,沒想到瓦利安也來了。」


「他們一年四季都閒得很。」獄寺抱怨。


骸沉下眼,綱吉那天對他說的『家族旅遊』,說穿了不過就是陪同首領進行會談,順便玩樂罷了,但他更寧可陪同綱吉前往工作,而不是留在這裡。對於隨同護衛者並不是自己這件事情,骸的內心瀰漫一股灼熱的忌妒,若不是綱吉希望他留在這兒,他不會選擇跟著守護者們行動。


為什麼,綱吉要讓他留在這裡,而不是讓他跟在身邊呢?
骸老是想不通綱吉的某些態度,綱吉明知道他不擅長與人一團和氣地相處。
 

骸獨自一人緩緩離開陰影處,太陽的光線張牙舞爪地籠罩他全身,過去就算被陽光照著,依然感覺自己所處的地方寒冷而黑暗,如今卻能如此明顯意識到這份熱度,讓他直冒汗,伸出手擋住直射眼睛陽光,一時間,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的,與記憶中的某個時間點重疊。

 

從艾斯托拉涅歐的地牢中走出來時,陽光也非常刺眼,讓他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那時他並不感覺溫暖,因為他內心的憤怒比太陽更灼熱,無法平息。


骸在四周尋找了一圈總算是看見他想要找的人們。

「庫洛姆,別太接近海,妳會被沖走的,妳不會游泳吧?要救妳太麻煩了。」
千種站在靠海的地方,用一種無感情的說話方式,望著雙腳正站在濕潤的浪花上頭的庫洛姆,然而庫洛姆滿臉期待的表情難得一見,骸之前和庫洛姆共享同一個身體時,庫洛姆每年也會參與旅遊活動,但是,骸從來不知道庫洛姆會露出這種坦率的快樂。


庫洛姆看來就像普通的女孩一樣,彷彿她沒有經歷過那場瀕臨死亡的災難,彷彿她從未被自己的家人拋棄,彷彿她不再是那個孤癖又怪異的女孩,她變了。


「快要熱死了啦,綱吉他最好趕快回來,趕快離開啦。」


「犬,你很吵。」


「你說什麼!!而且,弗蘭那小子也在這裡耶,他要是過來煩人的話就慘了!!」犬指著遠處的瓦利安,一個小小的人影在朝他們揮手,讓犬嚇得轉過頭裝做沒有看見。


「骸大人,您也要玩水嗎?」庫洛姆來到骸的身邊,拉了拉他的襯衫。


「不,我不太……」


「海灘感覺很舒服呢,骸大人從來沒有來這裡玩過,不是嗎?」
骸沉默,就如庫洛姆所說的,從小到大二十餘年的時光他從來沒有到海邊玩耍過,也算得上稀有動物吧,當他正思考是不是該嘗試碰一下海水,就算只是脫掉鞋子也好,偶爾一次也不錯。
一顆沙灘球突然飛過來用力砸在他的腦袋上,徹底打斷了這個念頭。

轉過頭,弗蘭站在那裡用毫無誠意的態度說著抱歉,骸望著他,臉上揚起一抹冷笑,此時此刻,比起海水,他更想把某個人的頭塞到充滿水的沙坑裡,活活悶死他。
 

 

 

 

 

 

 

 

 

「是的,這部分我想就這樣。」


「那麼關於下次見面的地點,由我們這一方決定好嗎?我想這樣比較公平。」


「當然可以,很抱歉不能多聊,因為部下還在等我,我要早一點回去。」綱吉站起身,對面的男人也恭敬起身向他回禮,「這次很愉快,希望以後能合作愉快,我會再請部下跟您連絡詳細後續。」

 

綱吉暗自鬆了一口氣。
好不容易結束這次的會談,里包恩沒有表現出什麼不滿,所以算是很順利。
想必部下們此刻正在海灘悠閒度假,自己卻仍然必須工作,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首領很少有空下的日子,正當綱吉打算要離開房間,對方卻又一次喚住他。


「抱歉,雖然是無關的事情,但我們這裡也想詢問一些事情。」

「關於什麼呢?」


「就我們所知,您的霧之守護者六道骸已經從復仇者監獄中被釋放出來了,最近外面都是關於他的傳聞,聽說彭哥列耗費了數年跟復仇者監獄周旋,我們本來無意打探這種事情……但聽聞他曾是北義大利殘殺事件的主兇,那是真的嗎?」


「這件事情……是的,是真的,但這是他成為守護者以前的事情。」綱吉露出苦笑,果然這件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不過這樣也好,蘭奇亞也就不必再繼續背負不相當的沉重罪名,這並不全是壞事,「他最近已經出獄,也在外頭活動著,您是想問這件事情吧?」


「是的,我們不想隨便聽取外面的傳言,畢竟這次跟彭哥列合作,我們也想知道您的部下是否值得信任。」對方的代表有些猶豫,事情都談成了,拖到此刻才問這件事情顯然對方也再三顧慮後才決定發問,「如果讓您不愉快……」
 

綱吉轉過身來面對眼前的人,那雙眼睛毫無迷惘地望著對方。
 

「不要緊,我能理解你們的顧慮,畢竟這次的合作我勢必要讓我的守護者到貴組織的地盤上,您不想要有任何意外,我也完全能明白。」綱吉並不覺得這個問題有什麼不正確,而且恰巧他想讓骸去執行這次會談的任務,所以,必須說服對方。

 

在骸慢慢進入狀態後,里包恩認為要讓骸與彭哥列產生更緊密的聯繫,與周遭的同伴或部下也同樣需要培養默契,其中執行任務是最快能夠產生效果的,綱吉接受了這個建議。

盡可能的,在不增加負擔的前提下給骸更多任務。

 

「感謝您的理解,彭哥列首領,那麼關於霧之守護者…」

 

「我以彭哥列之名對復仇者監獄發過誓,六道骸不會再做出任何超出規範的事情,我會全權負責,有一天他若是再次犯罪會由我親自出面阻止,我也會承擔所有責任。」


「是、是這樣啊。」


「請您安心,我想他是不會再犯下和以前一樣的錯誤了,雖是不該被原諒的罪,但我希望你們可以給予他機會,他會是一個能夠合作的對象。」

綱吉坐進車內,雲雀還有里包恩也都跟著,部下為他們關上車門。
車子才剛啟動,里包恩從照後鏡中便看見綱吉一臉鬱悶,知道他到底是為什麼而心情不好。


「你不能怪他們,六道骸的罪一般來說早就該以死償命了,你卻放過這樣的人讓他自由活動。」


「我知道這件事情……」


「你知道,黑手黨要像骸那樣一個人背負那麼多條人命的人可不多啊,我們確實會殺人但絕對不做過頭,更不會傷及無辜與弱者,何況,他那也算是背叛自己過去的家族,難保他不會背叛彭哥列,很多人會一直抱著這樣的懷疑。」


綱吉咬著指甲,他知道里包恩說什麼,無法反駁一字一句。
他所認識的骸並不全然是可怕又殘酷的,心情好的時候那個傢伙也是會笑得很溫柔,對同伴也不錯,尤其對庫洛姆非常關心。

綱吉低下頭,好吧,他確實因為自己的心情而對骸特別寬容,外人絕對不會如同他那樣真正明白骸是個什麼樣的人,但外人的想法對他來說不重要,現在的骸就是骸本身,這就可以了。


「啊,請停一下車,我想在這裡下車。」
 

「你要去哪裡?」身旁的雲雀提出疑問,卻看見綱吉比了比沙灘那頭,有個人影站著。


「抱歉,你們先回去,我等一下會和他一起回去的。」


「可別太晚,沒看到首領回來就沒有辦法開飯啊。」里包恩說著便讓綱吉下車,看他小跑步走向遠處那個黑色身影,之後里包恩便吩咐司機載他們回去住處。
 

「有時候看著他們就覺得麻煩。」雲雀這時候居然給予了感想,讓里包恩很訝異。

 

「確實,不過所有人不是都說戀愛是盲目而愚蠢的嗎?」

 

「我就是…無法理解。」雲雀皺眉。

 

他沒辦法理解,是什麼讓澤田綱吉無視所有異樣的眼光與敵意,選擇那個壓根沒有半分優點而且任性又怪異的男人,耗費了眾多家族的力量以及綱吉自身的心血,就只是為了讓那種罪大惡極的人能夠自由地生活。

 

 

 

 

 

 

 

工作完畢後來到海灘附近已是傍晚,想必部下們一整天一定玩得很開心吧,沒能參與真的很可惜,但其實每一年都是這樣的,就算身為首領不能夠和部下們一起同樂,部下們自己也會玩得很開心,綱吉雖然也有休息時間但通常不是決定好時程就可以放假的。

 

但這樣也好,若看到首領在場,部下們反而會緊張得無法放鬆。
 

綱吉望著染上夕陽餘暉的海,水面盪漾著璀璨的光彩,映照出天空紫與紅的美麗漸層。
他撥開被海風吹到臉上的頭髮,來到那個被染成橘色的背影身後。

 

「骸。」


對方一聽見叫喚便快速轉過頭,訝異最終在臉上化作一抹淺笑,「彭哥列。」


「你怎麼沒有和大家一起行動?到現在還在這裡…大家應該都回飯店休息了啊。」
 

「你竟然拖到現在才來。如果我說在等你的話,你會笑嗎?」骸微勾起溫柔而迷人的笑容走近綱吉身邊,手指輕撫上他喜愛的那張臉龐,「首領大人沒有讓我隨同,我正在鬧彆扭。」


「真是的,這種時候就不要說笑話啦。」綱吉移開骸的手指,那觸碰太過溫暖讓人眷戀。


「比起來這種旅遊,我更寧可和你去參加會面,只因為雲雀恭彌說不想群聚就帶他去,既然如此,你應該也可以帶我去才對。」


「真的在忌妒啊。」綱吉嘆一口氣,看向一臉陰鬱的骸。
綱吉知道,自己強迫骸與眾人相處,恐怕讓他很不習慣吧,骸顯得不耐煩。
但是,或許骸自己也沒有發覺,自從他回來後,與彭哥列的同伴相處時間一長,他身上曾經有的那種暴戾和冰冷氣息少了許多,就算是和部下交談也沒有以前那種疏離、自我中心的傲慢模樣,甚至有時候在與同伴交談時的骸看上去還挺快樂的,這點綱吉並不想說破。

 

「骸不喜歡大家嗎?」
「我覺得我只要有你一個人就可以了。」


「我很高興。」綱吉露出令人感到溫暖的微笑,當夕陽的餘暉照在他的臉龐上,那畫面異常美麗,「雖然被骸依賴感覺不錯,只與我親近的說法也很吸引我,但是……我希望骸能一直待在這裡。」


「那是什麼意思?」


「骸應該也知道,這次讓你出來到底花了多少力氣。」綱吉稍微嚴肅而直接的目光直直望進骸的眼底,「大部分的事情並不是我做的,老實說,隼人和武他們花了很多時間籌措談判,還有里包恩,甚至是迪諾先生動用了家族的力量,」綱吉看向自己的手心,輕輕握起拳頭,「就算是彭哥列的首領,也沒有多大的權力能讓復仇者釋放他們的囚犯,是很多人幫忙才好不容易完成這件事情,所以大家對於你可以順利離開那種地方,也都打從心底開心的,我希望你可以試著接受我以外的人所懷抱的好意。」


「那又與我待在這裡有什麼關係呢?」

 

「我不能保證自己一直都在這兒啊。」綱吉若無其事地笑,那句話讓骸非常不喜歡,就好像綱吉在說也許他有天會出什麼事,但綱吉的表情就像描述著天氣那樣自然輕鬆,「假設真的有那麼一天,骸會怎麼樣呢?我並不想只是因為如此,你就輕易捨棄這些重要的東西。」

 

「你說的假設聽起來可不有趣。」


「我是覺得,身在黑手黨並且參與過許多危險組織的你,你應該比我理解這種想法才是,我無法保證自己永遠都會在這裡,比起只是因為我的存在,我要的是更明確的保證…保證你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綱吉無奈地聳聳肩,他覺得骸暫時沒法接受這種說法也無所謂,他輕扯骸的領口讓骸彎下身,吻上那雙微微溫暖的唇,「對了,骸覺得現在和以前有什麼不同嗎?」


「比起在水牢的日子的話,當然,身體可以活動,也不用擔心會突然暴斃。」


「啊啊,算了算了,我覺得問骸這樣的問題像是個白癡。」綱吉揮揮手,骸不懂綱吉到底想要聽見什麼樣的答案。

綱吉感覺到骸輕拉住他的手心,側過頭,微濕的吻再次落在綱吉的臉頰上,一種盈滿內心的溫暖讓綱吉闔上雙眼,偶爾這樣安靜沒有人打擾的時刻也讓他感到非常幸福。
雖然成為彭哥列首領並非自己過去所願,但現在卻也覺得所有一切都讓他感到愉快。
漸漸的,骸說不定會忘記當初說著想要『奪取身體對黑手黨復仇』的目的吧,綱吉也希望如此。

忘記絕對不是壞事,但是就算記得也沒有關係。

 

就像他對所有人保證的那樣,他會承擔骸的一切。

不只是因為他是彭哥列首領,而是他想要與這個男人在一起,那一刻他就決定了。

 

「師傅!!」突然一個不識趣的聲音遠遠傳來,嗓門很大,「可以的話能夠請你放彭哥列首領回來嗎?太纏人不會有好下場喔。里包恩先生說首領不回來就不開飯!然後我們家的混帳BOSS就開始發火了!師傅你的房間會一起被炸掉然後只能裸著身體睡在外面喔。」


「啊…弗蘭。」綱吉轉過頭去。


「真是不懂看氣氛的小鬼頭,不解風情也要有個程度。」骸冷冰冰的視線中夾雜殺氣,氣氛正好的時候聽到那個聲音令他煩躁不已。


「呵呵,不是和他的師傅很像嗎?」


骸看上去有些不滿,卻無法反駁,最終只能夠開口發出沒有說服力的抗議。
「那是兩邊相加的結果,不能全算在我頭上。」
 

「哈哈,瓦利安也是群麻煩的人呢。」綱吉笑道,拉著骸往弗蘭那兒走去。
 

綱吉拉著有些不情願走動的骸,不時回頭看,骸的表情從不悅慢慢恢復平靜,好一段時間裡頭,兩人感覺雙腳陷入沙地慢慢行走,微微下沉的感覺令人心也平靜下來,沙子的溫熱包裹他們腳,熱度傳遞到身上,那真的非常溫暖。


 

 

 

 

 

 

 

他做了個夢,但這個夢不再像以前那樣令他煩躁、焦慮了。

他也沒打算再否認這個夢對自己的吸引力,那些被壓抑在內心的情緒,這種黑暗與危險的誘惑,畢竟是過去的自己所懷抱的願望,說不定也有部分是現在自己的願望吧。

 

『變成現在這樣,真的是一種好事嗎?』


『你忘記自己曾經發誓這一生都不會信任黑手黨,就這樣變成一個受人操控的玩偶,彭哥列首領想要你做什麼,你都願意為他做,為了那種莫名其妙的人假裝出溫柔姿態,放棄你的自尊,替一個區區黑手黨服務……』

 

『……那真的是好事嗎?』

 

夢中的他不斷提出疑問,與其說是逼問,更像是一種喃喃自語。

無法理解也是理所當然,那是過去的自己,映照著自己曾有的所有思想。

傲慢、自我中心、陰暗且無法理解他人,那樣的自己覺得這個世界都該圍繞著自己轉動。

 

『如果是現在,接近他就可以輕易定下契約,完成對黑手黨的復仇,反正所有責任會由彭哥列承擔,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事情嗎?你沒有必要跟那些無聊的人群玩這樣的友情遊戲。』
眼前的人和自己有著相同的容貌,卻掛著輕蔑的笑容,手臂環著三叉戟高高在上地俯瞰他,述說著危險的事情時那雙異色眼眸閃耀著狡詐光輝,那確實也是六道骸,會利用惡劣的言語折磨人並且排拒所有溫暖的時期,六道骸對這個世界充滿成見與冷漠。
 

『真的那麼想得到澤田綱吉的話,把他變成你的東西不是更方便嗎?』對方不解地繼續追問。

 

『你說的或許沒錯,我也的確很想要那樣,讓他只屬於我一個人。』

骸微笑,他的表情與另一個人截然不同,甚至有一絲溫暖藏匿於眼中,『但我現在意外感覺很愉快,面對愚蠢的徒弟還有愚蠢的守護者,還有…澤田綱吉。』

 

面對眼前另一個自己的困惑表情,骸突然感覺有些理解綱吉對曾經的自己為何如此放心不下的理由,那雙異色的眼,真的太過寂寞與空洞了,裡面什麼也沒有。

 

『從水牢出來後的生活似乎變得太平和,讓我甚至懷疑自己還是不是我自己,所以你才回來提醒我吧。我不會遺忘那些仇恨或是過去我曾有過的想法,你不必擔心。』

 

骸停頓了一下,含起一道柔和的笑意,雖然不會遺忘,卻也不代表不會改變。


『對了,還有我希望能留在他身邊的事情,我也不會忘記。』骸繼續說,彷彿炫耀般的語氣中夾帶著複雜的溫柔與放鬆,『但我沒有必要和你一樣,繼續待在黑暗的角落等待他來找到我,我能自己走到他身邊。』

 

那個人沉默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骸只是看著『他』,直到對方站起來面露笑容,骸覺得似曾相識,從來不關心其他人只在意自己的笑,本質非常冷酷,卻也包含著寂寞。

 

『是嗎,既然你覺得這樣就好。』對方闔上眼,那張臉看起來並沒有特別遺憾,反而有些愉快,『那麼,或許是時候離開了。』

夢境在那時消失了,骸的耳邊響著廣播撥放的溫柔音樂,心情沒有任何不適,在一片暖意中緩緩睜開眼,他還在海灘邊的度假小屋,一大早刺眼的光線照進室內,外頭的嬉鬧聲聽著讓人覺得熟悉,大概他思念的人也在裡面喧嘩,明明都是群成人,還那麼吵鬧。

 

他很不想在這時候去曬太陽,但又想著將自己好不容易想起的夢告訴那傢伙。

今天就要結束短暫的假期返回家族,他的心情卻意外輕鬆。

他想去找那傢伙,從這兒出去,到他身邊。

 

「彭哥列也在外頭嗎?」他輕聲呢喃著,最後嘆了一口氣,推開那扇緊閉的大門。

 

 

 

Fin

 

作者廢話:

這最後一篇我一直忘記要貼出來。

雖然說是搬舊文,但我改了很多很多,把一些當初想表達卻沒表達好的感覺加強了許多,也修改了很多當初我覺得不太合理的片段。

 

這篇算是很溫馨的一篇,單純在講骸的轉變,沒啥大波折。

骸是個背負很多問題與罪惡的人,我以前就常在想這種人活得這麼歡快是對的嗎?

對於骸自己也是有著不得不背負的記憶,以及那些他曾經定義自己的自尊與想法,面對自己的變化、想要為誰去改變的某些想法,不禁又懷疑這變化到底會不會讓自己喪失自我,但事實上,為了喜愛的人而改變,是理所當然,人生隨著時間而變化也是理所當然,並沒有好與不好,接納自己並且喜歡現在的自己以及周邊的人,這篇就在單純講骸這種心情哈哈。

 

至於綱吉是老早就明白這種事情的人,所以他並不會排斥去說未來自己可能死去或者發生意外的狀況,正因為想照顧對方,所以才更會把什麼都設想好。並且他接納骸並不是為了什麼崇高的理由,單純因為愛,所以才如此,而這也是讓那麼彆扭的骸發生改變的原因。

 

推開門的動作其實表示著邁進,離開自己的小屋到外面去。

如果說從前的骸因為不信任他人而需要別人來接近他、打開他的心房,那麼現在的骸自己已經有了可以到他喜愛的人身邊的力量以及餘地,他的內心不再那樣緊閉,有了更多充裕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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