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篇如題目,是沒有澤田綱吉的故事
#每個人單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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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壞秩序的草食動物,一律咬殺。」
拐子落下伴隨手腕骨斷裂的脆響,對他而言是日常的樂章。不良少年們做出最後的掙扎一起撲向他,卻被鐵質的拐子從側顎狠狠擊中,連哀號都來不及就重重倒地,呻吟、抽搐,現場血跡斑斑。
在這隱密的校園角落滿是慘烈的打鬥痕跡,掉落的鞋子、被摔裂的手機、濺在牆上的鼻血,而立於中心的那名學生,黑色的並盛中學制服飄動著,未受到一連串激烈動作影響,面對這場壓倒性的勝利,卻是面無表情。
黑色的鳳眼冷漠地打量這一堆沒什麼價值的垃圾。
雲雀恭彌,並盛中學的風紀委員長,在學校中是『絕對』的存在,就連教師也不敢對他發出勸戒,那些不遵守規則的人,最害怕聽見他的名字。
前一刻還被不良少年威脅的學生躲在角落,氣也不敢喘一下,儘管他們因為雲雀現身而獲救,卻被對方身上散發的壓迫力所震懾。一列風紀委員會成員現身,在副委員長草壁哲矢的帶領下整齊列隊,光是出場就氣勢十足。
「委員長,接下來交給我處理。」草壁低聲說。
雲雀將拐子轉一圈,甩掉沾上的血,敵人太弱,連讓他熱身的興致都提不起來。他厭惡那些擾亂並盛的人,靠著數量試圖製造優勢、囂張妄為的草食動物,肅清他們的同時,他也感到很失望,沒有足以讓他好好打一場的強者,那種人似乎永遠不會出現。
在他轉身離開的瞬間,風紀委員會成員著手收拾混亂的現場,而學生們自動讓開道路,不敢與雲雀的眼神有任何交會。
陽光斜斜灑落,空氣中還殘留些許血的鐵鏽味,除此之外,是個適合午休的下午,雲雀坐在窗邊的長椅上,側身靠著牆,半闔著眼,像是一隻剛吞下獵物後打盹的猛禽,不發一語。
草壁站在桌前,手中拿著幾張學生資料檔案。
「獄寺隼人,新進來的轉學生,從義大利回國。」
雲雀的眼皮連抬都沒抬一下,只是指節輕敲著拐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他聽過太多這類報告,轉學生、問題學生、違規慣犯,無非是些等著被他清理掉的草食動物。
「他性格非常暴躁,入學短短三天,已經和四名學生發生肢體衝突,校規違反紀錄三筆,連班導師都無法與其溝通……」
雲雀的呼吸仍然平穩,像是快要睡著的樣子,但當草壁語速稍微一頓,補上一句,「聽說他來自義大利的黑手黨……」
「黑手黨?」
雲雀恭彌原本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那對本來只有冷漠與厭倦的鳳眼,出現一絲冷光,儘管語調仍然平淡,眼底卻透著隱隱期待。
「是的,他對別人說他會成為某個黑手黨家族的成員……」彷彿覺得這個有些誇張,所以草壁的語調帶著些懷疑。
雲雀沒有再說話,只是冷冷一笑,那好戰的笑容讓草壁打了個冷顫。
說實話,他的生活太無聊了。
就算是比自己年紀更大的地痞流氓,也頂多只是比學生長了點個子、大點聲、膽子壯罷了,通常打一次就會徹底趴下。他渴望的,是能讓他使出全力的對手,不會因為一記拐子就倒地不起,最好是讓他可以盡情戰鬥的強者。
「獄寺隼人。」他唸著那個名字,想著勉強把這個傢伙的名字記在腦袋裡頭,他看得出這個傢伙也是一匹孤狼,不跟人群聚,無法融入群體,難以馴服,在雲雀的想法中,這樣的人比較接近他對強者的想像。
或許這個被草壁特地提出來報告的傢伙,能給他一點樂趣。
然而,雲雀首次見到獄寺隼人,是在一棟廢棄而破敗的校舍。
早已被廢棄的黑曜中學,外牆被塵埃覆蓋,空氣中瀰漫著潮濕腐朽的氣味,風紀委員會接獲有並盛中的學生遭受攻擊,並且包括副委員長在內前往阻止的成員都疑似被擄走時,雲雀便迫不及待單槍匹馬親自前去,當他踏進這陰森的建築物,立刻感覺到不對勁。
碎裂的磁磚中間,看見渾身傷痕的獄寺隼人。
少年倒臥在血污與塵埃混雜的地板上,身上的制服滿是血汙與泥濘,看起來已經不省人事,手指還蜷縮著,彷彿最後一瞬也在試圖反擊。
雲雀緩緩收回視線,他對敗者,無話可說。
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藏在陰影處的那群人,幾個身穿黑曜制服的學生,卻散發一股不尋常的氣息,他們的眼神沒有同齡人的光亮,而是陰暗而冷靜地打量著突然闖入的不速之客。
尤其是中間那個,很強。
雲雀的目光鎖定紫藍色頭髮的少年,少年身處瓦礫堆中,嘴角勾起一道嘲諷的弧度,笑意中有一絲病態。雲雀很快能判斷出纏繞在這個人身上的怪異感,尤其當那對異色瞳孔發出微光,勾出心底的躁動,如同野獸嗅到了同類的血腥氣味,讓他躍躍欲試。
雲雀嘴角難得地上揚,露出一個淡到幾乎無法察覺的笑容。
「我是六道骸。」眼前的人緩緩開口,聲音如鬼魅般低緩,帶著一種清醒的挑釁,「你是來救助並盛中學的學生嗎?還是,那群沒用的夥伴?」
雲雀沒有回話,手中拐子的一揮,劃出一道冰冷的弧度,目光從骸身上掃過,語氣間有著壓抑不住的戰意。
「我是來咬殺破壞並盛秩序的搗亂者。」
下一秒,六道骸笑了,像是找到一個值得逗弄的玩具。一股奇異的力量隨即如潮水鋪開,充滿整個空間,雲雀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怪異,彷彿身體被某種無形存在支配,一瞬間眼前的景色變得模糊不清,平衡感也錯亂了。
肉眼可視的黑氣在空間中翻騰,但雲雀沒有被嚇退。雖然不懂幻術,但他能感知到殺意,依靠直覺閃過一次黑暗中的偷襲,甚至立刻做出回擊,拐子宛如劍刃劃開空氣,剛好敲在藏在幻術中的三叉戟上。
「反應得真快,你真的是第一次碰上幻術?」六道骸讚賞地低語。
刃尖捲動著黑焰,如蛇信一般疾竄,角度刁鑽,但雲雀還是可以在身體被幻術影響的狀態下,擋下一次次攻擊。突然,空間中出現數個骸的身影,每一個動作都與他本體一樣,很真實的幻影。
雲雀乾脆閉上雙眼,腳步一轉閃身側避,在三叉戟將要穿喉的前一刻俯身,拐子反手橫掃,砸中其中一個幻影,那影像如碎裂的玻璃般粉碎消散。
看見幻術如此輕易被擊破,六道骸的嘴角也露出一抹愉悅的笑。
「看來是我太小看你了,」語畢,地面驟然崩裂,黑曜中學的地面突然下陷,雲雀飛快跳開,「在我創造的幻境裡,五感會被吞噬,你逃不了。」
雲雀站在虛幻與現實交界處,眼神依舊冷冽,他拋開制服外套,活動著手腕,在如此不利的狀況下,眼底的攻擊性反而變得更強烈,像是終於遇到能讓他認真出手的對象。
「無聊的小把戲。」他輕聲說。
下一刻,雙腳猛地往地面一踏,躍起、旋身、落下,一股本能的殺意如利箭般刺向骸,準確擊中藏匿在幻影中的骸,骸很驚訝,雲雀竟然總能鎖定源頭。
「你果然不是普通的守衛犬。」骸後退半步,擦去嘴角的一絲血痕。
「你是第一個,讓我想認真咬殺的獵物。」
就在他們又要開始下一輪戰鬥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慌張地奔來,打斷了他們的戰鬥,並中的制服上沾滿塵土與鮮血,滿臉驚惶,後方還跟著幾個黑曜中學的學生,似乎正追逐著他,那是草壁。
「委、委員長!!」他氣喘吁吁地衝到雲雀面前,聲音帶著顫抖與急迫,「非常抱歉,我們好不容易逃出來——」
草壁的表情痛苦,身體因傷而微微顫抖,然而話音未落,拐子狠狠往草壁的臉上橫掃,草壁來不及反應就被擊倒在地,下一刻整個身體扭曲地倒在地上,徹底昏厥。
附身能力被瞬間擊破,骸的身影再度現形,站在半空之中,嘴角微微翹起,異色雙瞳映著淡淡的光。
雲雀凝視著地板上兩眼翻白的草壁,這確實是草壁的身體,但剛剛使用身體的顯然不是草壁,而是某個邪惡的術士。
「呵呵…真是不講情面啊。」始作俑者的語氣滿是興味,「明知道是被附身,但你連一瞬的遲疑都沒有,不怕真的打死你的夥伴嗎?」
雲雀沒有回答,只是邁步向前,目光冷峻,似乎滿心只有與骸分個高下的意志,不受其他一切外力干擾。
「破壞並盛秩序的人,我會全部咬殺。」
「你渴望一戰,但我其實對你沒有什麼興趣,這間學校沒有我想找的東西。」骸笑得極盡嘲諷,他的手輕輕揮了揮,在身後的犬以及千種掀開了本來蓋在那裏的一片黑布,陰暗的空間中憑空出現一群人,在這之前被幻術藏著,失蹤的風紀委員成員都在,全數倒在骸的腳邊。
骸慢吞吞走到那群人之前,踩上他們的身體,最終坐在一個人的背部,用一種傲慢的姿態俯視雲雀。
「這些可不是幻影,是你真正的部下,」骸聲音依舊輕柔,但有些興致缺缺,「包含剛剛那個男人在內,全都弱得不可思議。」三叉戟旋轉一圈後指向其中一人的咽喉,「如果你輕舉妄動,我就殺掉他們其中一個人,當然,如果你真能那麼冷血,我可以在殺掉他們之後跟你盡情打一場。」
雲雀沉默片刻後,手中的拐子微微下垂,沒有再準備繼續打鬥。
那對鳳眼裡不再只有嗜戰的光,而是難以壓抑的憤怒與焦躁,骸見狀,嘴角上揚,只是一個眼神暗示,犬便一腳狠狠踹向雲雀的腹部,千種則連續在雲雀身上留下刀痕,雲雀受到攻擊後也無還手,腳步踉蹌,卻沒有跪倒,隨著幾次毫不留情的毆打,鮮血從全身的傷痕處流下,滴落在破碎的地面,他的眼神依舊冰冷,壓抑著某種強烈的、幾乎要爆發的殺意。
骸最終玩膩了,靠近已經渾身是傷的雲雀。
「沒想到像你這樣的男人,也會因為無能的同伴而綁手綁腳。」他聲音帶點遺憾,以及殘酷的輕笑,「雲雀恭彌,你確實很強大,但你的弱點就是這群太弱小的『夥伴』。」
骸沒有打算繼續理會傷痕累累的雲雀,轉身,帶著玩弄獵物後的愉悅離去。
「和弱者在一起的你,只會成為弱者。如果不能利用,就該扔掉,不是嗎?」
在六道骸徹底消失身影後,雲雀無力地倒在瓦礫間,拐子跌落在身側。他沒發出聲音,只是目光緊盯著骸離去的背影,眼神中有著恥辱與決意。
不知道何時清醒過來的草壁踉蹌地撐著身體爬過來,試圖扶起他,「委員長!」
雲雀沒有看他,只微微偏過頭,鮮血從唇邊滑落,他過去從未品嘗過失敗,更沒有遭遇過任人毆打、無力回擊的屈辱,他沒有辦法隨心所欲的戰鬥,因為自己的弱點被掌握在對方手中,那一刻,他徹底被束縛住,他敗了。
胸口彷彿裂出一道無法弭平的裂縫,嚥不下去的不甘心讓他怒火旺盛,卻又無處發洩。
「委員長,你哪裡痛嗎?」草壁緊張問他,只見雲雀的臉蒼白,額角冒著冷汗,他第一次見到雲雀這副模樣。
「除了尊嚴,哪裡都不痛。」
從那場敗北回來後,雲雀恭彌似乎重新回到日常的並盛生活,但事實上,熟悉他的人明白,委員長並沒有完全從那次敗北中恢復,偶爾會看見對方默默沉思,在揪住那些搗亂者時,下手比過往都更狠辣。
雲雀厭煩這種揮之不去的感覺,只要閉上眼,那個男人諷刺的笑容就會浮現眼前,異色瞳孔中倒映著自己倒地不起的模樣。
『和弱者在一起的你,只會成為弱者。』
那句話在耳邊不斷迴響,刺耳無比。他從不曾認為自己會被打敗,在他腦海中,從沒有一個人曾讓他意識到敗北是個選項,對於自己的強大,雲雀不曾懷疑,那是他不受束縛的證明,他需要的只有絕對的「自由」。
只有強者,才能不被約束。
他不想為任何人停留腳步,這也是為什麼他厭惡群聚,那種無形的牽絆,會成為他必須顧慮他人的弱點,而六道骸親自證明了這一點——即便是他,也有無法割捨的脆弱。
想要成為不受任何風引的浮雲,不被任何人阻擋,他必須變得更強。
然後,他遇見了那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澤田家光。
對方看上去就是個吊兒郎當的大叔,穿著與周邊場景格格不入的短衫,站在風紀委員辦公室的門口,像是來觀光的遊客般環顧四周,一現身就毫不客氣地表明了來意,一副跟所有人都很熟悉的態度。
自稱來自義大利的黑手黨,彭哥列家族,正在尋找遺失的家族寶物,並希望掌控並盛一帶的雲雀可以協助他們,找到他失蹤的部下。若放在過去,雲雀會覺得對方在胡言亂語,但經歷過與六道骸的一戰後,那個詭異的幻術士似乎也出身自義大利的某黑手黨,這讓雲雀意識到,有一場黑手黨的爭奪戰正在日本發生,以至於並盛出現需多黑手黨人士。
「為什麼我要幫助你?」
「啊啊,這麼年輕,氣場倒是很嚇人啊。」家光輕浮的語氣惹來雲雀的冷然目光,但他並沒有絲毫因為被威嚇而退縮,從口袋中拿出一張照片,上頭是個年輕的少年,「我們找的人在你的地盤裡消失了。」家光收斂了笑容,眼神極為認真,「這少年叫巴吉爾,他跟我們最後一次通訊,說他把重要的東西藏了起來,交給某位並盛中學的學生…而他自己目前下落不明。」
家光頓了頓,表情嚴肅,「你是這裡最了解狀況的人,我們需要你的協助。」
雲雀垂下眼,目光從桌上的照片掃過,然後再落回家光身上,他看得出來,這個男人不像表面那麼簡單。儘管站姿看起來放鬆,但每一個動作都沒有空隙,他那輕浮的舉止也掩蓋不住骨子裡的鋒利與老練。
這個人,很強。
「要我幫忙也行,」雲雀輕笑一聲,「和我打一場。」
「哈?」家光愣住了,看著眼前表情好鬥的少年,他從未想過有人會邀請他這個彭哥列門外顧問打架,畢竟,他也算是彭哥列中數一數二強大的男人。
「我只對強者有興趣。」雲雀已經起身,抓緊發出強烈戰鬥意願的拐子,「弱者的請求,不值得考慮。」
家光沉默數秒,然後露出一抹有些無奈、又像是感到好笑的笑容,「你這樣的孩子還真是夠麻煩的。」他並沒有拒絕這個無禮的請求,畢竟他自己也是分秒必爭,需要雲雀的助力,他就必須盡力配合。
雲雀恭彌再一次揮出手中的拐子,破空聲尖銳,彷彿連空氣都被割裂。他動作迅猛,每一次出手都帶著毫不保留的狠勁。然而男人只是輕描淡寫地抬手格擋,彷彿早已看穿他的出招節奏。
「你太衝了,少年。」
家光語氣溫和,一拳擊中雲雀胸口,力道內斂而沉重,導致雲雀踉蹌後退數步,嘴角滲出鮮紅的血絲。
「…還沒結束。」
雲雀站起,肩膀微顫,目光卻依舊銳利如刀。他拒絕認輸,就算氣息紊亂、傷勢明顯,也毫無退縮之態,那種強韌與毅力讓人佩服,也令人害怕,家光從未見過如同猛獸一般的人,這種人竟會存在社會相對穩定的日本。
但家光心中有一種別樣的感受,沉默片刻後,嘆了口氣。
「你真的很強。雖然還年輕,技巧不純熟,但你的戰鬥本能以及身體資質,未來會變成相當可怕的存在。」
雲雀沒有回答,他對這種無謂的誇讚毫無感觸,只是冷冷地擦去嘴角的血。
家光的視線輕輕落在仍在準備下一場攻勢的雲雀身上。這孤高、自信卻又特別衝動的性格,像一柄銳利的刀,無論是對敵人還是對自己都不肯妥協,家光其實挺喜歡這種性格的,但如果放在一個如此年輕的孩子身上,便有些擔憂。
「…若是我有孩子,大概也跟你差不多大了吧。」
雲雀的眉頭一動,覺得他這句話莫名其妙。
家光輕笑,這不是隨口說的,他真的曾經有機會擁有一個家庭。
「我曾經愛過一個女人,她現在還生活在日本。但我覺得黑手黨的世界太危險,沒資格讓她跟我一起走,放棄了跟她求婚,現在想想,如果我們還在一起,我的孩子也十四歲了。」
雲雀微微皺眉,不解地望著他。
家光低頭一笑,「我不是來說教的。我知道你不是會聽別人勸的人。」他認真嚴肅地看著雲雀,「我已經跟你打過了,勝負很明顯,依我們的約定,幫我尋找巴吉爾。」
「不,再跟我打一場。」
家光看著他執著的模樣,忍不住問,「你為什麼執著於變強?」
「強者不會受到任何束縛。」
「是這樣嗎?」家光聽後卻只是笑,神情淡淡,「被束縛的滋味,有時也不錯。因為當你有一天失去了『變強』的目標時,你會慶幸還有人等你,有人需要你,當你想停下腳步的時候,那裡有你可以棲身的地方。」
「跟人群聚是草食動物的做法,我不需要這些。」雲雀皺眉,彷彿打從心底無法明白家光所說的話。
「哈哈,但浮雲之所以能在空中漂浮,是因為天空存在啊。」家光笑出聲,擺出一副過來人的態度,「別太快斷定你不需要夥伴,偶爾回頭看看那些追隨你的人吧,他們不是都很敬愛你嗎?」
或許因為家光失去了曾經愛的女人,也錯過了原本可能擁有的平凡家庭,在他的幻想中自己會有兒女,那孩子不必和他一樣參加黑手黨,不必多強大或聰明,就算只是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只要幸福就好。
所以,面對這個和他想像中的孩子差不多年紀的少年,他忍不住多嘴了。
「我拜託你,幫我找到巴吉爾,要我做什麼都行。」家光低下頭,真誠地對雲雀鞠了一躬,他希望一切還來得及,希望巴吉爾還沒有死。
雲雀眼神微斂,低頭看著那分明很強大,卻對自己低下頭顱的男人,語氣帶著一絲不屑,「你沒有自尊心嗎?」
家光抬起頭,嘴角溫和地上揚,「面對我所愛的人們,自尊心不值一提。」
雲雀沉默了幾秒,放下拐子,鬥氣隨之收斂,那似乎是同意協助的表示。
「快!請往這裡,不要停下腳步!!」
密魯菲奧雷的大軍像是洶湧黑潮般席捲並盛的街道,濃煙與爆炸聲交織。
一隊人馬正在指引逃竄的民眾前往安全的藏匿所,草壁一邊帶著部屬們指引,一邊也抵擋著幾個前來攻擊的漏網之魚,讓他們遠離無辜的民眾。
迅速擊潰世界各國的軍隊悄然登上日本的土地時,已是戰爭的態勢,靠著超越現代科技的奇異兵器,讓政府措手不及,失去了應對能力。幸好有雲雀集團出面,這個以並盛為起點,靠著研究科技兵器的財團,在數十年間不斷擴張勢力,竟成功擋住了第一波攻勢。
雲雀恭彌,便是這個集團的頂點,在雲雀的領導下,敵軍迅速被擊退,最新的匣兵器研究成果首次投入實戰,便發揮出不輸給密魯菲奧雷的力量,強大的紫色死氣之火在空中擴散出強烈的壓迫感。
然而,密魯菲奧雷很快發動了第二波的攻勢,這次是由密魯菲奧雷的幹部之一,石榴,帶領眾多使用火焰和匣兵器的部隊,似乎非要把這片土地納為己有,他們正在尋找某個對他們至關重要的人。
石榴的嵐之火焰如烈日般滾燙,似乎能夠灼穿空氣,在激烈的戰鬥後,整條街道像是被炸彈洗禮,地面焦黑,牆體碎裂。
雲雀站在街道中央,望著飛翔於天空大笑的石榴,面無表情。
「咬殺你。」
石榴咧嘴笑了,全身纏繞著紅色火焰衝來,他的身姿像是一頭野獸。雲雀的身形驟然一閃,俐落地旋身避開,腳尖在牆上一蹬,躍至空中,匣兵器隨之開啟,一隻紫焰覆蓋的刺蝟在空中翻騰而出。
「球針態。」
轟然一聲,紫色針球展開,鋒銳如萬箭齊發,向石榴疾射而去。石榴怒吼,紅焰轟出,兩方激烈對撞,整條街道爆出劇震般的聲響。
雙方短兵相接,情勢非常危險,這讓帶領部屬正對付密魯菲奧雷部隊的草壁看得心驚膽戰。事實上,石榴的實力遠超先前第一波的攻擊,雲雀雖然強大,卻也略顯疲態,雲雀集團中的部屬們更是因為戰力差距太大,無力介入,光是要對付周邊的敵軍就已經應接不暇。
「恭先生!」草壁喉嚨乾啞地吼出聲,「敵人太強了,其他人無法支援你!我們必須找時機撤退!」
但雲雀沒有回頭。他的眼中只有石榴,只有那如猛獸般讓他戰意高昂的對手。
針球再度爆發,內壁鋒刺向內翻轉,將石榴困於其中,紫焰凝聚。石榴悶哼,轟然砸落在地,那乍看似乎是勝利的契機。
草壁卻在這個時候跑到接近雲雀的地方,他的聲音十分焦慮,「恭先生,民眾已經全數疏散了,現在就走吧,很可能還有下一波的攻擊!」
「擅闖並盛的人,全都該咬殺,我不會撤退。」雲雀恭彌冷冷道,聲音裡沒有一絲動搖,他正沉浸在戰鬥之中,太久沒有如同石榴這樣強大的對手,而這也是他第一次發揮出匣兵器的真正實力,此刻他的身心都融入了戰鬥之中。
草壁的拳頭緊握,眉頭深鎖。他所認識的雲雀從來都是這樣,不會聽從任何人的指揮,更無法容忍退卻,但現在的對手,密魯菲奧雷,肉眼可見他們的敵人非常強大,而且後續恐怕還會有第三波、第四波攻勢,只有雲雀一個人是不可能贏下所有戰鬥的。
草壁所知的情報告訴他,密魯菲奧雷的幹部不只有石榴,而他們每一個都很強大,如今他們已經疏導多數民眾撤退,繼續待下去的結果只有慘敗。
應該趁著石榴顯現敗象的時候,盡快撤退。
雲雀繼續與石榴熱戰著,草壁的眼角餘光卻看見了危機,藏匿在建築物死角處的嬌小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瞄準了雲雀,一道藍色的火焰從後方偷襲,速度快得幾乎無法察覺,是另一名密魯菲奧雷的幹部——鈴蘭。
「恭先生!小心!!」
草壁並沒有多想,他飛快跑過去擋在雲雀的背後,那道細長的火焰刺入他的腹部,穿出肉體,瞬間擴張成一個難以閉合的傷口,鮮血混著焰氣噴灑而出,噴濺在正轉身的雲雀的面頰上,雲雀的針球包圍玲蘭,玲蘭被制住。
草壁整個人像被打斷的木偶,筆直地跪倒在雲雀的視線之中,聲音不大,但那股炙熱血腥味,卻在空氣中肆無忌憚地擴散。
雲雀腳步停住,低頭看著那人跪倒在自己面前,面部朝下,看不見表情。
「你在做什麼,哲?」雲雀的聲音低沉得異常,卻有一絲動搖。
草壁像是想要說些什麼,卻發不出聲音,最後只斷斷續續吐出幾個音節,「快…撤退…恭先生…不能…在這裡……」
雲雀垂下眼,語氣平淡得近乎無情,「我可以解決他們。」
他的戰鬥直覺告訴他,他可以擊敗這些人,他還沒輸,完全沒有輸。草壁的行為在他看來,是不必要的,他不明白,為什麼要擅自替他擋下這種攻擊?
雲雀站得筆直,看著草壁氣若游絲地倒在自己腳下,指節握緊拐子,關節發白,臉上看不出任何悲傷或恐懼。最靠近雲雀的部屬見狀,全都衝上來。
「會長!快撤退!快點離開這裡!」
「密魯菲奧雷又帶來第三波敵軍,數量是前一波的兩倍啊!!」
「這裡守不住了!」
他們需要好幾人才能拉住雲雀,但雲雀似乎仍然執著於要給石榴最後一擊,並且要讓偷襲的玲蘭付出代價,殺意瀰漫。
「拜託你,雲雀會長!副會長已經犧牲了,他希望您可以安然撤退啊!」
那句話像利刺一樣鑽進他的腦中。雲雀的腳步終於有了遲疑,他低頭看著草壁靜止不動的身體,鮮血沿著地面漫開,染紅他漆黑的鞋底。
他的身體在發力的部屬們努力下終於往後退,幾乎是被半拖著離開戰場。他回頭看了一眼,還站在原地大笑他們懦弱的鈴蘭,與搖搖欲起的石榴,他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只有想將他們徹底撕碎的憤怒。
『浮雲之所以能在空中漂浮,是因為天空存在。』
那一刻,他深深感受到他人生中從未體驗過的不自由。
雲雀被部下們帶離戰場後,竟有人前來營救他們,恐怕是草壁早就想好撤退的手段,提早做了聯繫。
數輛黑色車輛飛馳而來,車門打開,是澤田家光,雲雀忘記他們有幾年沒有見面了,自從家光請他幫忙找回部屬的那一年後,就不曾見過,雲雀只輾轉聽到從西西里島傳來的消息,彭哥列因為新任首領的繼位,趕走了前任門外顧問以及其部屬,甚至發布追殺令,而這個男人竟還活得好好的。
家光的神情沒有過往的輕鬆,而是嚴肅沉重的,他的身旁站著一個少年,身形瘦削,一隻眼被眼罩遮住,手臂是冰冷的金屬結構,是過去被折磨後留下的痕跡,但少年的眼神仍然明亮而堅定。
「你們都沒事嗎?草壁呢?」家光掃視四周,從其他人的表情中很快明白了狀況,立刻發號施令,「巴吉爾,把雲雀帶上車,你們其他人也上車!」
但雲雀沒有動,他的腳像是生了根,沉沉地釘在地上。他看著家光,一言不發,眼中既有壓抑的怒火,也有說不清楚的震盪,不是悲傷,而是無法理解『為什麼草壁要替他擋下那一擊』的深深困惑。
他一直都很清楚,他夠強,他能處理敵人,他不需要那樣的犧牲。
家光彷彿知道前因後果般,走近他,他沒有想說什麼安慰的話,畢竟他很清楚重要的東西被奪走卻無從阻止的心情,九代首領死去的那一天,他發誓永遠不會允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然而雲雀的狀況更加複雜,恐怕至今無法明白這纏繞他的挫敗感是什麼。
「還沒有結束。」家光輕聲說,眼神直視雲雀,他能感覺到對方身上壓抑到極致的情緒,隨時可能暴走「我們還有機會,這不是失敗。」
雲雀的眼神顯示出他沒有服從這句話,但冷靜了下來,他緩緩站直,目光平靜卻毫無光芒,仍然像隻高傲而孤獨的狼。
「我們有一群人,正重新集結對抗白蘭的力量,你要加入嗎?」家光問。
「我拒絕。」雲雀的語氣冷酷無比,對他來說,家光與密魯菲奧雷等人差不多,他們都是將戰火引入並盛的罪魁禍首,「我不跟人群聚。」
「雲雀!」家光喊他,但對方只停頓一瞬間,「不要死了。」
看著雲雀轉身,獨自走入陰暗的巷弄。部屬們不知所措,卻也沒有追上前,雲雀沒有回頭,沒有命令他們跟著走,就好像他從頭到尾只是一人作戰,家光本來就是來救人的,所以會把這些傷痕累累的人們送到安全之地,但他無法影響雲雀的意志。
家光望著那抹孤獨的身影,心中浮現一絲惋惜。
至少,雲雀因為草壁的努力,冷靜下來了,暫時還不會著急著撲上去送死。但他無法確定,雲雀是否有一天會明白,那份他不斷想要抗拒的束縛,也可能是支撐他走到現在的力量,而失去那些拉扯住他的牽絆後,只能成為無法停泊的浮雲,直至徹底消散的那一日到來。
家光在那時明確意識到,這大概會是他們最後一次見面。
TBC
作者廢話:
我想,雲雀從頭到尾都無法明白自己想要的自由為何。
他追求強大到沒有人可以束縛他,但因而他卻失去了那些可以讓他休息、讓他有所牽掛的存在,在沒有綱吉的世界中,他很難自行領悟這件事情,因為他總是一個人行動,認為自己一個人夠強大。
這裡也帶到了家光的平行狀態,他就是沒和奈奈結婚,沒有綱吉這個孩子。
家光的人生也因此有些遺憾,卻還是維持他自己的信念在行動,即便絕望也仍然沒有放棄希望。這兩人比較起來,雖然都是遵循自己的信念行動,卻是截然不同的,家光為自己所愛的人們可以放棄尊嚴,但雲雀卻是追尋自己的尊嚴而失去了重要的牽絆,沒能夠理解或去思考什麼狀態對他來說才是真正的自由。
在與骸的對戰中體會到第一次失敗時,其實是後續一切走向更極端的開始,因為骸告訴他,他的弱點就是夥伴(這也呼應骸的篇章,骸自己也是無法融入夥伴的人,將夥伴當成工具)。因為沒有綱吉在一連串事件中展現強大給他看,他不會知道其實也有像綱吉那樣,守護他人,卻也可以逐漸變強的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