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領把所有人聚集在這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西西里慵懶的午後,大廳內,幾位彭哥列的核心幹部與成員竊竊私語,聚集的人之中自然也包含下達聚集指令的嵐之守護者兼幹部頭領,而平時經常不見身影的雲之守護者也難得現身,無人敢靠近。

稍早,首領通知所有成員,有重要的事情要對他們宣告。不久前,雨和晴之守護者離開家族去執行一項機密任務,許多人在心中認定是為了說明這件事情。

當喬托走進門時,身後跟著雨之守護者和晴之守護者,視線再往下,就會看見他身旁跟著一個身形纖瘦的男孩,儘管對方極力想要隱藏自己,但在一眾黑手黨人之間,如此柔弱的存在反而顯得突兀,眾人兇惡實則好奇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嚇得他視線慌張閃避,整個人縮在喬托身邊。

「是我的弟弟,澤田綱吉。」喬托的語氣帶著寵溺,眼神柔和。

一瞬間,空氣裡的談話聲停了下來。 他們從未聽說過喬托在遠方還有親人,眼底掠過幾分難以捉摸的情緒,血緣者,在彭哥列中可歸類於敏感字眼,擁有首領繼承權。

但仔細觀察那孩子,會發現他的五官還真與喬托有幾分相似,不過頭髮與眼睛是溫和的褐色。男孩深吸一口氣,用還不太熟練的義大利語細細地問候。

「…請、請多指教。」

發音帶著明顯的日本腔,不難判斷這孩子生於哪個國家。雨之守護者也出身自日本,找到這個孩子恐怕和他脫不了關係。

綱吉能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還有帶著警戒與審視的目光。遠離熟悉的家,來到遙遠的西西里,他不確定其他人是否歡迎自己,手指下意識地捏緊衣角。

「綱,無須害怕。」喬托微微俯身,握著他手掌的指尖握得更緊了些,「今後這些人就是你的家人。我會在你身邊,你只需要自由健康地成長。」

喬托的神情毫不掩飾對綱吉的寵愛,也向在場所有人表明,這個孩子的地位不容質疑,是他們理當守護的存在。很快,這撫平了眾人浮動的心思。

綱吉沒有聽出其中的暗示,只感覺這自稱是他兄長的男人讓他安心,不禁點點頭,嘴角露出一抹怯怯的笑容。

面對綱吉突然加入彭哥列家族,G以幹部頭領的身分親自迎接了他,儘管綱吉還無法被看作彭哥列成員,但無疑是他們家族的一份子,何況喬托親口拜託G多加照看,G自然也不會拒絕好友的請求。

因此,G帶著綱吉到處參觀,並將他介紹給部屬們,讓綱吉跟著自己一起露臉,可以讓底層成員知道綱吉是需要被保護和尊重的對象,綱吉自然沒有意識到走在自己身邊的人有多麼厲害,只覺得大家的態度都很拘謹。

「要是家族中有人對你無禮,就來找我。」G伸手揉了揉那頭柔軟的褐髮,這讓他想起城鎮中的孩子,讓他向來冷硬的心產生一絲柔軟,「不需要害怕,他們一個個看起來兇惡,骨子裡都不錯的。」

G就像焰火般溫暖,讓綱吉覺得這地方或許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可怕。

但相比G的誠摯歡迎,身為雲之守護者的阿勞迪對綱吉的態度就冷得多,他本來就是個不好相處的人,自然也不擅長與孩子交流。

當然,阿勞迪並非故意讓小傢伙受驚嚇,而是他本人的存在就足以讓黑手黨人聞風喪膽,因此,不過是用那對冷色的眼眸沉默地打量綱吉片刻,綱吉便渾身不自在,雙腳發軟,在他面前栽進草地中,被阿勞迪一把拎起。

「別拖彭哥列的後腿。」

他不知道,綱吉被他嚇得直挺挺站好,不敢多呼吸一口氣。

綱吉這突然軟倒在地的表現,導致阿勞迪向喬托提議要親自訓練綱吉,讓綱吉失眠了好幾日,而且每次訓練總是以阿勞迪把綱吉弄哭作為結尾。面對喬托略帶懷疑的質問,阿勞迪也是頗為此煩躁,但並沒有打消鍛鍊綱吉的念頭。

至於第一次見面便缺席的斯佩德,是在某次任務結束後返回彭哥列,在好奇心驅使下,主動找上這名為澤田綱吉的孩子,他懷疑像喬托那種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帶回一個毫無奇特之處的普通男孩,因此,在男孩身上肯定藏著什麼。

讓他感到意外的是,綱吉比他想像中更普通些,純粹、天真、遲鈍,唯一的優點就是比喬托可愛多了。

「你和喬托完全不像…真懷疑你們是不是有血緣關係?」深藍色的眼睛閃著捉弄的光,笑容藏著不懷好意的輕挑,「或者,是他帶回來的寵物?」

綱吉不太懂那句話的含義,只覺得這個男人有點危險,但因為是喬托的夥伴,他還是有禮貌地打招呼。

「呵,是個好孩子啊。」陰冷冷的聲調聽起來竟不太像誇獎。

綱吉有點心慌地繞過對方,加快腳步逃離,卻在轉身時發現斯佩德仍站在那裡,唇角揚起的笑意帶著說不清的意味,讓他心底發毛。

就這樣,當時年僅七歲的澤田綱吉,正式踏入彭哥列的宅邸開始生活。

雖然剛開始有很多不適應的地方,但喬托對他的寵愛遠遠超過其他人的想像,將他從日本帶回來的雨月以及納克爾,對他也很是照顧,過了幾年後,便跟守護者們逐漸熟稔,也慢慢融入了這個家族——

 

   

【G-工作間隙的喘息】

「綱吉少爺,真的不能這樣!」 年輕的部屬快步跟上,急切地勸阻著在前頭跑的男孩,「G先生這幾天心情很不好,您這樣闖進去,萬一惹他生氣……」

走廊裡的男孩沒有停下腳步,褐色的眼睛有一絲興奮,「我就看一下。」

「過幾天再去吧,G先生把自己關在裡面很多天了,庫爾家族的麻煩還沒解決,您如果這時候打攪他工作——」

「就是因為很多天都沒有見到G了。」

綱吉沒有理會身後部屬苦口婆心的警告,執意要去找G。 所有人都知道,彭哥列嵐之守護者,是一個嚴厲得讓人望而生畏的人,身為幹部頭領要掌控的家族事務多得嚇人,讓G成為一個非常忙碌的人,但沒有人會質疑G的工作能力,不僅能執行黑手黨運作的決策,守護彭哥列的地盤,還可以同時輔佐首領。

如此可靠且具備高度聲望的G,部屬們都將之視為嚴酷的上司,平日裡很少有人敢與他輕鬆聊天,何況最近局勢緊張,庫爾家族蠢蠢欲動,幾天前還在彭哥列的地盤上發起偷襲。

那一晚,G在會議上發了極大的脾氣,嵐特有的狂暴氣勢壓得所有人不敢抬頭,並在心底為他們的敵人默默哀悼。

那場怒火的餘波,直到現在仍讓許多部屬心有餘悸。 因此,他們擔心平時性格柔軟、膽小的綱吉若在這時候貿然闖進G嚴格禁止他人踏入的書房,會被G狠狠指責。畢竟看顧綱吉久了,也不捨得他們性格柔弱的小少爺哭泣。

但綱吉不聽勸告,當他推開厚重的書房門時,門軸因長年使用而發出一聲低沉的摩擦聲。書房中除了墨水味道外,還有一股獨屬於G的煙草味。

首先映入綱吉眼中的,是那頭像火焰般的紅髮,G站在地圖前,身體微微前傾,指節壓在手中的文件邊緣,視線來回在密密麻麻的文字與眼前的地圖上,十分專注,面無表情。旁人即便只是看著他的側臉,也能感覺到壓迫感,那是眾人所熟悉的,幹部頭領的樣子。

綱吉完全明瞭為什麼部屬們會如此懼怕這個男人,平日裡,部屬們若有一絲鬆懈、怠惰,就會被批評得體無完膚,而叛徒會遭到嚴酷的處決。

可不知為什麼,他並不害怕。

對綱吉來說,G從來不是個嚴厲的人,待在彭哥列的這三年,別說是指責,G就連開口勸他一句話都未曾有過,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深吸一口氣,輕輕踮起腳尖,繞到對方身後,心裡有點緊張,就在距離不到一臂的時候,他忽然鼓起勇氣,從背後猛得抱住對方。

「G!」

瞬間,G的身體一震,手中翻到一半的資料差點滑落。那雙紅色的眼睛瞬間從專注中抽離,當他低頭看清綱吉的臉時,眉間的皺紋很快被解開,眼底的銳光褪去,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正咧嘴微笑。

G的嘴角帶上一抹無奈卻真切的笑意,他不是沒有注意到有人進來,本以為是送文件的部屬,沒想到卻是綱吉。

「是你啊。」他特別將聲音放柔,像怕嚇著綱吉,「怎麼跑來了?」

綱吉微微仰起頭,褐色的眼睛眨了眨,清楚映著G有些困惑的臉龐。

「G好幾天都把自己關在這裡,我想見你了。」

這句話在G的心口攪起細微的漣漪,他有些驚訝,喉結微動,才低低笑出聲,他完全沒有想過,忙於工作的時間過得飛快,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竟已經有數日未見到綱吉,這讓他心中有些歉意。

「抱歉,最近忙得有些過分了,庫爾家族的事正起火呢。」

G伸手揉了揉綱吉的頭髮,指尖隔著細軟的髮絲,感受著屬於綱吉的溫度,動作不急不緩,像是在彌補這幾天的疏遠。

「是很麻煩的問題嗎?」

綱吉很有自知之明,認為自己和家族核心事務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問太多也會讓人懷疑,所以他不常問,奇異的是,G沒有防備他,反而眼底閃過一絲愉悅,好像很高興綱吉主動關心這件事情。

他將綱吉拉到自己的辦公桌前,拿出幾份部屬送上來的報告,攤在桌子上,也不管綱吉看不看得懂困難的義大利文。

「庫爾家族總在南部活動,之前和我們不常有糾紛。但最近,他們不知怎麼得了風聲,或許是跟我們內部的叛徒有了聯繫的方法,悄悄滲進來。」

他向綱吉解釋時像在講一個有趣的故事,刻意用綱吉能聽懂的詞彙替換了艱澀的用字,綱吉默默聽著也默默點頭,假裝自己聽懂了。

「要在打草驚蛇前抓到與他們暗中聯絡的奸細,挺麻煩。」

「所以你只能自己處理這些事情?不能交給其他人?」綱吉眨了眨眼,伸手輕輕拉了拉他的袖子,「那…你要很辛苦吧?」

G微微一怔,視線落在那雙認真望著自己卻充滿擔憂的褐色眼睛上,不知不覺地勾起唇角,充滿感激地笑了。

「嗯,差不多是這樣。」

綱吉的關心來得簡單卻真切,讓G胸口十分溫熱,他下意識伸手,將綱吉拉得更近一些,直到那小小的肩膀靠在自己臂側。

「辛苦一點沒什麼。畢竟,我是這個家族的守護者,必須輔佐喬托。」

G的視線在綱吉的臉龐、身上停留了比平時更久的時間,有些貪婪地想要獲取更多關心的眼神或話語,他想了解綱吉在這些沒見面的日子裡,到底發生了些什麼事情,儘管平時他會讓看顧綱吉的部屬向他報告,但他更樂意聽綱吉說。

說實話,連G都意識到自己不大公正的態度。

嚴格來說,綱吉也是彭哥列的成員之一,喬托也從未說過綱吉不需要參與家族事務,照理說,綱吉同樣受G這個幹部頭領管轄,但對待綱吉,他總有多得用不完的耐心,無法像面對其他部屬時那樣嚴苛。

對綱吉的關注,甚至比喬托交代他關照的事情,更多一點。

事實是,綱吉的加入給家族帶來不壞的影響,部屬們將綱吉當作天真善良的象徵,是黑手黨中稀有且珍貴的東西,因此更加賣力維護家族的安穩。

G也同樣有類似的感受,在G最忙碌、最疲憊的時刻,綱吉總能夠平撫他暴躁的心情。因此,他甚至暗暗希望綱吉能多來找他,可綱吉總是小心翼翼地挑時間,怕過分打擾他工作,G很想告訴他,不必這樣,隨時都可以,他會特別為綱吉空出時間。

但每次這種話到了喉間,又被嚴謹的本分壓下。

他不得不克制自己的私心,他對待部屬們極其嚴厲,因此自己沒有資格生出懈怠的想法,哪怕只是一瞬間,也會讓他愧對做為喬托左右手的職責。

「你呢?這幾天都在做什麼?學得怎麼樣了?」

綱吉眨了眨眼,有點靦腆地笑了笑,「其他都很好,就是義大利語課程…還是不大行…」三年來,因為所有的守護者們都親切地用日語跟他對話,造成他義大利語沒什麼進步,說到這兒,他的臉微微泛紅,「不過,喬托說我可以休息幾天的,還不急。」

還有,有人太過寵溺和放任。

G的唇邊忍不住浮上一抹無奈的笑,真的是沒轍了。

「喬托就是太寵你。」但他的聲音裡沒有過於責備,G很清楚,他對綱吉,何嘗不是如此?他沒資格責備喬托。

「所以,我來找G,」綱吉的語氣堅定,轉頭從部下那兒拿來自己正讀一半的教材,「G教我吧?有很多字我看不懂。」

G的眼底閃過一絲光亮,他沒有多問,也沒有推辭,而是幾乎不假思索地點了頭,「好。」隨即對旁邊的部下吩咐,「把桌子清一下。」

那個人錯愕地呆站了一會兒,像沒聽懂似的,也不怪他,畢竟這幾天,G幾乎不眠不休埋首在公務中,只為早一步解決庫爾家族的事,不只嚴厲使喚著部屬們,他自己連用餐時間都省著。

而現在竟然為了綱吉,主動推開堆積如山的文件與公務。

「愣著做什麼?」G抬眼,語氣有一絲不耐煩。

「是!」部下這才反應過來,手腳俐落地將桌上文件挪開,還擺上G總是準備在櫃子中的小點心,大多是為綱吉準備的,平時G壓根不吃這些。

當一切準備妥當,G揮了揮手讓他們全都出去,房間頓時安靜下來。

直到房間內剩下他們倆人,G才將綱吉抱到腿上,綱吉即便是十歲了,重量卻還是輕得像羽毛,但G清楚,再過不久,他就不能這樣心安理得地讓對方蜷在懷裡了,畢竟,綱吉不斷在成長——想當初,他與喬托創立自衛隊,也不過是十五歲。

綱吉翻開書,開始一邊讀一邊問他文句的意思。G原本打算仔細指導,但很快就察覺到,那雙褐色的眼睛,總是在提問的空隙偷偷瞧他的臉色。

他明白,綱吉是故意來找他的,那不擅長隱藏情緒的表情,透露了很多訊息。綱吉不是真的不懂這些義大利文句,而是打算用這種方式讓G短暫放下工作。

G垂下視線,伸手替綱吉撥開額前的碎髮,為綱吉解答那句話。G讓他重複一次,但綱吉的舌頭繞著發音,不小心把字念得結結巴巴,讓G眉頭微蹙。

「錯了,剛剛不是重複過一次嗎?」

綱吉的臉發紅,開始努力找藉口,「這個…發音很困難。」

G垂下眼,暗紅色的眼睛帶著有些狡猾的淡淡笑意,然後,幾乎是下意識地,他輕吻了綱吉的臉頰。綱吉也不特別意外,G總是會這樣親他,大多是在沒有其他人的時候,是屬於他們的秘密。

有別於綱吉單純的心思,G的目光揉入了些許陰暗。每次這麼做後,他會仔細觀察綱吉的表情,幸好綱吉從不會對他起疑心,也不會抗拒他的接觸。

每次一想到這兒,G的內心便對喬托產生愧疚感。

他很少將自己與綱吉相處的細節告訴喬托,並非有心隱瞞,他只是擔憂喬托會推敲出自己隱密而不合時宜的心思,因此,這成為了少數G不敢向好友坦白的事情。

「綱吉,別告訴喬托你來我這裡的事情。」

綱吉抬頭看著G的眼睛,雖然不完全懂其中的意義,但乖巧地點了點頭。

不知不覺中,G輕輕將身體靠向綱吉,綱吉的體溫讓他平日裡緊繃的身心鬆懈許多,忍不住閉上眼睛,感受這難得的安寧,呼吸頻率漸漸均勻,最後竟沉沉睡去。綱吉知道G靠著他睡著後,不敢挪動。

「G果然真的很累啊。」他輕聲自語,手指輕柔但笨拙地撫著G的頭,「希望庫爾家族的事情可以早點解決。」

總是無比忙碌的G難得可以這樣放鬆地入睡,這正是綱吉來這裡的目的之一,因此他打算在這兒待久一些,直到G徹底休息足夠。而此刻,窗外的陽光仍舊溫暖地灑進室內,加上G抱著他的溫度,讓他感覺渾身都暖洋洋的。

 

 

  

【阿勞迪-訓練時的破綻】

「你要不要出來?」

那低沉的聲音不帶起伏,有一絲冷酷的威脅。

阿勞迪站在訓練場的石地上,冷漠的眼神如刀刃般,直直刺向躲藏在石頭燈座後方的少年。綱吉眼眶微微泛紅,眼角的淚水要掉不掉,猛烈地搖頭。

看著這一幕,阿勞迪眼底的冷意更深了一層,原本就不多的耐心全然冷卻,他懶得多言,就這樣沉默地經過了幾分鐘的僵持後,他突然腳步一跨,靴子踏在石地上,每一步都透著滲人的殺意,把綱吉嚇得猛地想往後逃,但下一刻,他的手腕已被牢牢扣住。

「啊!」綱吉驚呼,整個人被毫不留情地扛起,像要被屠宰的小動物般被扔到訓練場中央。

還來不及反應,阿勞迪已經抬起手臂,擺出戰鬥的架式,冷酷的視線直直鎖定綱吉慌張的雙眸,氣勢凌厲得不留一絲退路。

「反抗,否則你會死的。」

綱吉渾身顫抖,連腳步都還沒站穩,阿勞迪就往前衝向他,沒有給他喘息的機會,身影一閃,空氣被劃開,拳頭直逼過來。

「等、等等!」綱吉慌亂地往後退,幸運躲開攻擊。儘管沒有被擊中,但也沒有勇氣出手,只能一味閃避,面對阿勞迪,他的心跳急促得快要炸裂。

最後,阿勞迪抬腿,疾風般的攻勢直踢向他的胸口,綱吉眼睛睜大,認命地閉上眼,卻發現沒有想像中的疼痛。阿勞迪的腿就在他面前停住,只差一寸便能將他踹翻在地,若是如此,綱吉絕對會受傷。

綱吉立刻渾身癱軟在地,呼吸斷斷續續。

阿勞迪收回腿,重新站穩身體,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聲音冷冽。

「別掉以輕心。你若被輕易擊倒,會成為家族的破綻。」

「阿勞迪…」

綱吉仰頭看他的目光,讓阿勞迪內心有一絲微小的——動搖。

阿勞迪其實沒有對綱吉格外嚴苛。

由於綱吉年紀還很輕,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個能當黑手黨的料,因此,相較於對待部屬時的冷酷要求,對綱吉,他的分寸已經收斂許多,也不曾在訓練中讓綱吉受到太嚴重的傷。

只是,他天生沉默寡言、不形於色的態度,常常嚇哭綱吉。每當綱吉眼角泛紅,聲音因恐懼而顫抖時,阿勞迪心底並不痛快,甚至有一抹無奈。

事實是,綱吉的資質並不差,甚至比他見過的大多數部屬要好,若就這樣白白浪費才能,是可惜的,所以阿勞迪親自為綱吉制定了訓練計畫。

綱吉並不是不願意接受訓練的,初上訓練場時,那孩子的手腳笨拙,揮拳無力,跌倒無數次,搞得渾身髒兮兮。但綱吉還是每天不落下的來訓練,不太得要領的綱吉,經常因為過度勞累而抽筋,都是靠阿勞迪幫忙拉伸恢復的。

綱吉並沒有倚靠喬托的庇護來撒嬌,逃避訓練。

綱吉雖然怕痛,卻不會因小小的擦傷或瘀青而主動喊停,每次咬牙忍耐的模樣,是阿勞迪為什麼願意在每日忙碌工作之餘抽空訓練綱吉的原因。

訓練綱吉並不麻煩,真正讓阿勞迪感到麻煩的是喬托。 只要綱吉身上有新的傷痕,喬托必定會察覺,語氣裡隱隱帶著質問,這樣的過度保護往往會妨礙訓練,這令他常因為訓練受干涉而煩躁。

撇開喬托緊迫盯人的態度,綱吉的訓練漸入佳境,然而,自從阿勞迪將單純的戰鬥技巧訓練轉為實戰對打後,情況卻起了變化。面對他時,綱吉的眼神開始閃爍明顯的恐懼,這讓阿勞迪在心底第一次產生了罕見的懷疑。

自己真的那麼可怕嗎?

他從未在意過旁人對自己的看法,他人的評價無足輕重,可唯獨綱吉,他不希望從那雙純真的眼睛裡看到畏懼與疏離——他確實在意綱吉的目光。

「面對實戰就這麼怯懦,如果你獨自在外遇到危險,又沒人可以救你,這會很麻煩…你應該早點習慣。」

聽到阿勞迪中肯的提醒,綱吉咬著唇,肩膀微微顫抖,低下頭,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對不起。」

阿勞迪看了他片刻,冷峻的臉上透出一絲疲憊,這孩子的怯弱來自於他的善良天真,對於一個從小生長在平凡家庭的孩子來說,確實無法突然適應要與人搏鬥的生活,黑手黨,並不是個正常環境,這也是為什麼他提議訓練綱吉的緣由,因為喬托不可能讓綱吉回歸正常生活,事實是,彭哥列家族中沒有人希望讓綱吉回歸正常生活。

包括阿勞迪自己。

綱吉磨磨蹭蹭的表現,讓他一時提不起繼續的興致。

「回去吧。」他轉過身,語氣冷淡疏離。

話音才落下不久,背後忽然傳來細微的「啊!」

阿勞迪回頭,只見綱吉跌坐在地上,手忙腳亂地想站起來,卻因為扭到腳踝,無法完成動作,努力想站起來的瘦小身影看上去有些狼狽,還有點委屈。

阿勞迪又嘆了口氣,沉默地走回去,半蹲下來,朝綱吉伸手時還看見綱吉瑟縮的動作,讓他不禁冷笑了一聲。

他的手指替綱吉輕輕拭去眼角的濕潤,儘管指尖透著冷意,卻在擦過臉頰時意外地輕柔,像怕弄疼對方似的。綱吉呆呆望著他,褐色的眼眸發亮,委屈仍在,但也有一點竊喜——他知道,阿勞迪並沒有真正厭煩他。

「你沒生氣吧?」綱吉小聲問。

阿勞迪沒有回答,只是又嘆息一聲。他忽然將綱吉抱進懷中,讓綱吉的額頭抵在胸口,那意外地溫暖。阿勞迪微微低頭,在綱吉的額頭落下一個極輕的吻,沒有其他多餘的話語。

綱吉身體一顫,耳尖發紅,卻沒有急著掙脫,反而把自己整個人都藏進阿勞迪的懷裡,阿勞迪見狀,拍了拍他的背,力道很輕,像是安撫害怕的小獸般,同時間,他低頭檢視綱吉的腳踝,手指沿著紅腫的地方輕觸,帶來一陣輕癢。

還好,看起來不嚴重。

「忍一忍。」阿勞迪說。

「有點痛。」綱吉抱怨著,語調卻洩漏了一點撒嬌意味,像是討到了便宜所以故意賴著不願意走路,敏銳的阿勞迪不可能沒有發現這態度。

阿勞迪挑起眉,卻還是調整姿勢,背過身蹲下。

「上來。」

綱吉遲疑地看著那寬闊的背影,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趴上去。

被阿勞迪穩穩揹起的瞬間,心裡那點害怕對方生氣的憂慮,被沖淡許多。他比誰都清楚,阿勞迪雖然平時看著冷漠又不苟言笑,但對自己的溫柔,這份小心細緻,也只專屬於自己。

綱吉靠在背上,嘴角彎起,慶幸阿勞迪看不見自己的表情。

他還很弱小,阿勞迪總說他會成為喬托的弱點,他當然也想快點變得更強大,但每次只要面對阿勞迪,說要對打,他就會怕得站不穩,直到現在還無法克服恐懼,所以總是表現得很糟糕。

「我、我會努力的,阿勞迪。我會試試看的。」

聽到綱吉在耳邊的保證,阿勞迪眼神微動,眸底有著一點無奈。

「每次看到我,你老是這麼膽小,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對待你。」

「我不是害怕你…」綱吉把臉埋進對方的頸邊,嘟囔。

阿勞迪腳步微頓,綱吉脹紅的臉落入眼角餘光,讓他的嘴角上揚幾分。

「是嗎?」

「真的!」綱吉用力點頭,表情格外認真。

阿勞迪沒再說什麼,他不太擅長應付像綱吉這樣柔弱的存在,即便想嚴厲一些,讓對方能真正強大起來,卻總在看到對方委屈膽怯時心軟,他甚至想過,乾脆放棄訓練綱吉,若綱吉始終無法掌握戰鬥的訣竅,那就由彭哥列守護他,把綱吉永遠綑綁在身邊,也未嘗不可。

可他總會忍不住想再教綱吉一些東西。

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候,綱吉才會依賴並靠近自己。

「坐好,別亂動。」

綱吉乖乖應了一聲,手攀上阿勞迪的肩膀,抓得更緊。

阿勞迪稍稍調整姿勢,將綱吉更牢穩地揹好,感覺對方柔軟的身體完全貼著他,傳遞一絲溫熱至他的胸口,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的心情好轉。

仔細想想,綱吉若永遠學不會實戰,就必須一直持續這訓練課程。

這樣其實也不壞。

阿勞迪心想。

 

 

    

【斯佩德-幻術士的美夢】

許久一次從切法盧分部基地回到彭哥列本部的宅邸,剛卸下行李的埃琳娜到處都找不到與自己同行的夥伴,由於那傢伙本就是捉摸不定的幻術士,行蹤成謎也不是什麼大事,但埃琳娜心底總有些不安。

「這傢伙……」她無奈嘆了口氣,嘴角卻帶著一抹淺笑。

回彭哥列途中,那個人便有些心不在焉。明明說好要一起去見喬托報告前線狀況,卻連影子都沒留下,前腳才踏入宅邸,便消失無蹤。埃琳娜雖然早就習慣那難以捉摸的古怪性情,但還是搖了搖頭,只能獨自去見喬托。

結束與喬托的見面後,她開始找遍大廳、會議室、後院,卻始終沒有結果,最後,直覺指引她站在一扇門前,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當她推開門,眼前的景象讓她愣了一下,一時間啞口無言。

這是一間精心布置的房間,能看出住在這裡的人是如何被妥善照顧的,而那個飽受家族喜愛的人,正被斯佩德死死摟住,不得不渾身無力地倒在床鋪上。斯佩德那張透著邪氣的臉此刻埋在綱吉的胸口,雙眼緊閉,看似在休息,卻用手臂牢牢箍住綱吉的身體,讓人連動都動不了。

「斯佩德、放開我…!」綱吉的聲音裡滿是慌張,尤其當他發現埃琳娜的身影後,臉頰更是紅透,像一條蟲拼命扭動,「埃琳娜,斯佩德怎麼了?」

斯佩德沒有理會,呼吸沉重而安靜,額前深藍色的髮絲垂下,擦過綱吉的下頜,讓綱吉覺得有些癢。平時性格孤僻古怪,讓人害怕的霧之守護者,此刻卻像個撒嬌的孩子,不肯撒手。

「戴蒙,快放開綱吉,不然我要告訴喬托了。」埃琳娜雙手環胸,眼中帶著對綱吉的同情。

聽到埃琳娜的聲音,斯佩德這才緩緩睜開眼睛,眼底閃爍著一絲戲謔的光芒,唇角上揚,聲音中透著一種飽含壞心思的輕柔。

「告訴喬托?我不介意他看到這個。」

他的手又收緊了些,讓綱吉驚得一顫,抬起頭,用力朝埃琳娜搖頭,他一點也不想讓喬托知道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而且以斯佩德那種彆扭的性格,恐怕不會理會喬托的訓斥,反而會變本加厲做出更脫序的行為。

斯佩德看見綱吉無助的驚慌後,反而笑得更愉快。

「綱吉是自願的,不是嗎?」他湊近綱吉的耳畔,聲音低啞,帶著壞心的笑意,「他不也乖乖讓我抱著了?」

「我、我不是!」綱吉急得反駁,回想起前不久發生的事情。

就在幾分鐘前,他在走廊遠遠瞥見斯佩德的身影,對方許久沒有回到本部,因此綱吉也很開心地上前去迎接,畢竟,對方雖然不算好相處的人,卻對自己很不錯,總會從外地帶回來一些新奇小玩意兒。

然而,當那雙冰冷而混濁的眼神與自己對上,綱吉下意識感到不太對勁,可還沒反應過來,空氣中便竄出數道黑影,瞬間纏住他的手腳,接著他就在對方懷中了,而斯佩德彷彿是將他當作巨大的抱枕,闔上疲倦的雙眼。

斯佩德並沒有說多餘的話,也沒有再施加任何力量,只是將臉埋在他肩頸間,呼吸灼熱而急促。綱吉雖然不太清楚原因,卻在斯佩德的擁抱中逐漸冷靜下來,這卻讓斯佩德將他摟得更緊,幾乎到了難以呼吸的地步。

然後,也是這時候,埃琳娜走了進來。

觀察到斯佩德的臉色開始染上血色,站在一旁的埃琳娜輕輕嘆息,眉間既有無奈,也有一抹難掩的柔和,在前來彭哥列的途中,除了埃琳娜之外,沒有人敢與斯佩德對視,因為他的臉色實在太難看,渾身纏繞著灰暗與死亡的氣息。

與現在還能夠開開玩笑的斯佩德截然不同。

「綱吉,你就幫幫忙吧。」她語氣帶著輕笑,「戴蒙他需要你。」

綱吉抬起濕潤的眼睛,看向她,眼底有一絲迷茫,不懂這句話。

在埃琳娜的記憶中,喬托曾經嚴厲地告誡過斯佩德,不准他隨便對待綱吉,更不准試圖帶他離開,那可不是開玩笑,而是真實的警告。正因如此,埃琳娜從未敢把眼前上演的這一切告訴喬托,她擔心喬托會禁止斯佩德與綱吉見面。

「我不會做什麼,沒什麼好怕的。」斯佩德低低喃語,聲音沙啞,染著倦意。

綱吉察覺到,每一次斯佩德來找自己時,都像是帶著某種陰暗、冰冷的氣息,彷彿鬼魅般,但湊到自己身邊摟著自己時,那種感覺又會隨時間慢慢消散,在他面前的斯佩德看起來只是一個喜歡惡作劇、捉弄他的人。

綱吉不太懂為什麼,但埃琳娜似乎也認為這對斯佩德來說是件好事。

他低下頭,看著那張埋在胸口的臉龐,心裡百味雜陳,終於還是伸出手,輕輕回抱住對方。

「斯佩德,你又用了很多幻術?」他的聲音很輕,有點憂心,「是不是很不舒服?一定要那麼做嗎?下次不要再做危險的事情了,好不好?」

說著,他笨拙地用手拍了拍斯佩德的背,像學著喬托安撫他時的樣子。

「我會擔心的。」

綱吉的聲音讓斯佩德的身體微微一震。片刻後,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呼吸聲聽來放鬆不少。

綱吉愣了愣,下意識抬起手撫在對方的後腦,指尖輕輕地理著深藍色的髮絲。他心裡仍然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覺得,斯佩德此刻只是需要一點溫柔。

過了一會兒,斯佩德終於抬起頭,眸裡隱著黑色的暗流,眼角卻泛著微熱。

「這還不是為了你那麻煩的兄長?作為補償,你是不是該為我多做一點?」唇角勾著笑,有些刻意地調侃。

「嗯,所以我能幫你什麼嗎?」綱吉的表情認真得近乎笨拙,「我去跟喬托說,不要讓你那麼辛苦?」

那份單純又可愛的體貼,像溫暖的火焰融入了斯佩德的身體,讓胸口也暖起來,他不由得低頭竊笑,突然想像起聽見綱吉這麼說後的喬托的表情,那該多麼有趣啊。

他伸出手捏了捏綱吉還微微泛紅的臉頰,瞇起雙眼。

「要是我可以拐走你就好了…你要是普通成員,就能跟我們去切法盧,偏偏你是那傢伙的弟弟,真可惜。」斯佩德的語氣停頓一下,輕笑一聲,「雖然,在我看來,是他一廂情願認為你屬於他。」

「去切法盧?」

「是啊,你不想跟我們去嗎?」

「斯佩德,不能打這種壞主意喔。」埃琳娜的聲音突然從旁邊插入,她眼神警惕,生怕對方不是在開玩笑,而是真的會付諸行動。

斯佩德沒有立即回應,眼神幽深莫測,「這不是壞主意。」

因為他不是隨口說說。

綱吉與黑手黨世界格格不入,讓人懷疑他為什麼會在黑手黨中,令人驚訝的是,每次他將綱吉緊緊抱住時,聽到對方關懷自己的話語,那些縈繞在他腦海的幻象與噩夢就會逐漸消散,回歸安寧,在綱吉身邊,他可以徹底放下戒備。

一開始只是好玩,如今卻逐漸養成了習慣。

『想要把綱吉帶回自己常駐的基地』,這種想法並未隨著喬托的警告或時間過去而削弱,反而像毒一樣蔓延,很難壓抑。

他是真的想要。

他想要奪走這孩子,將之據為己有。

「我很喜歡你,綱吉。」斯佩德輕聲呢喃,他自顧自只想要滿足自己的飢渴,未曾顧及綱吉的不知所措。

埃琳娜望著這一幕,心底無聲歎息,她清楚地知道,這種執念,並不是一句「不行」就能阻止的,如今綱吉年紀尚小,所以斯佩德還收斂著。等到那孩子擁有自主想法,離開喬托的保護時,斯佩德的這份執著恐怕會變得更深了。

「你不願意跟我走嗎?我們會照顧你,讓你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斯佩德試探著問,他抬起綱吉的手,唇輕輕落在那稚嫩的手背上,指尖摩挲著,眸色沉了幾分,「不只是我,你也喜歡埃琳娜吧。」

「我喜歡斯佩德,也喜歡埃琳娜。」說著,卻伸出手,掌心輕輕撫了撫斯佩德的頭髮,咧開嘴笑,「你隨時都可以過來啊,要是你們能常待在總部就好了。」

斯佩德望著綱吉,沉默了一瞬。

他本以為這孩子會面露難色,會拿喬托當藉口拒絕他,卻沒想到,綱吉只是天真地邀請了他,並沒有理解他話裡的真正含意。即便每一次見面被纏住時都顯得很困擾,但下次見面時,綱吉還是會傻呼呼的迎上來,歡迎他回家族,關心他,好像他們真的是一家人。

有時候傻子也是挺可愛的。

「果然,你根本沒聽懂我的意思啊。」

或許,這就是喬托的計謀。

把這個孩子帶到他們眼前,把這種乾淨無害、需要保護的存在扔到一群長年以生命作為賭注的黑手黨之中,以家人之名,讓他們無法忽視對方的存在,有了掛念,因為只有待在彭哥列,才能見到綱吉。

斯佩德低笑了一聲,額頭抵在綱吉的肩上。

「還真是氣人啊。」

 

 

FIN?

 

作者廢話:

很感謝這次主催邀請我參加綱吉右向冷CP的活動XD

畢竟受歡迎的綱吉受CP糧食很多啊,所以我最愛寫冷CP了,初代時代的配對我寫得挺多的,還有大長篇,這次就想要寫溫馨可愛的故事,沒有什麼太深刻的劇情,就是甜文,綱吉被好好寵愛的故事。

可能(?)還有後續,有在想要不要寫綱吉長大後的事情啦,會是他們各自修成正果的後續故事,看機會吧XD

最近也在籌備新的初代時空的長篇文,又是新的穿越設定,希望可以很快跟大家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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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的玫瑰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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