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沒有感受到這種疼痛了。

在十五年前的那個夜晚,靈魂被迫從身體中被分離出來的疼痛也只有一瞬間,之後真正讓他無法忍受的是心中懼怕死亡的那份感情,也許自己會就此消失,而自己所做的一切會因為這一時的失誤而全部化為烏有——他認為躲藏於森林中的那些年裏頭,他深刻的體會了超越世上所有疼痛的恐懼情感,而他依然活了下來。

 

僕人們相信他無所畏懼,他也會如此對那些比自己更弱小的人們持續這樣表明,但其實Dumbledore對他的評價或許更符合他,他在這世上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死亡。

失去愛有什麼好懼怕的?

心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有什麼好感嘆的?

重要的人一一消失並感嘆自己的無能為力,又是怎麼樣懊悔的心情?

 

完全不懂,他永遠也無法理解。

從小就感覺自己和一般人不同,雖然生活在同一個空間,雖然呼吸著相同的空氣,同樣笑著、哭著以及感到憤怒,但是他們注視的東西、感受到的東西卻永遠也不會一樣。

 

我的世界,永遠只有我自己。

 

他在昏暗的燭光下醒過來,感受到身體深處彷彿在切割般的疼痛,這種疼痛過去也不是沒有感受過,他過去嘗試過各種殘酷的魔法實驗,灼燒身體、切割皮膚的感受不過是必經的過程,只是疼痛從未持續這麼久,至今已經第三天了,即便他飲用了再多親手製作的魔藥,也只能夠壓抑到這種程度。

 

「……糟糕透頂的情況,可不是嗎?」

後遺症竟會如此的嚴重,連自己親手熬製的魔藥也無法派上太大的用場。

他或許是低估了靈魂被撕裂之後殘破的程度,但這也是理所當然,過去從沒有人像他這樣分裂自己的靈魂,他是魔法界中第一個這麼嘗試的人,沒有任何文獻可以讓他了解後果,僅僅只有理論,而理論是有風險的。

 

當初的理想是將靈魂分成七個部分,卻意外地出現了他不希望的第八個部分,他之前並沒有察覺,是因為在他身上殘留的靈魂已經殘缺到無法感受疼痛,連Gaunt的指環被Dumbledore消滅也毫無意識,他的心或許很早以前就再也不存在任何痛楚。

 

他本來就知道要將一度破壞的東西恢復原狀是很難做到的,這又不像是使用修復咒修復物品那麼簡單,具有獨特性以及強大魔力的東西要修復本身就很困難,取出並硬是強迫結合的靈魂就好像無法接受另外一半殘缺的部分而抗拒回到原位——他老是有種感覺,成為Voldemort後的靈魂此時也頑強抗拒著當年Tom Riddle決定丟棄的那部分,不想恢復僅剩的那一點人類的情感。

 

那時候,還有些許感情殘留,還多少會對人產生憐憫,但很快就被自己認為是不需要的一部分,感情不過是累贅。同情心、憐憫心、溫柔、讚美、喜悅、快樂、悲傷這些東西只會讓他的判斷變得緩慢、變得容易受影響,無法完成更遠大的目標,無法得到他真正想要的東西。

 

他想要只存在魔法以及最純淨的巫師血統的世界。

簡單的來說,是只有自己認可的一切存在的世界,多餘的東西全部消失。

 

Riddle抬起魔杖,習慣性地想讓放置在櫃子上的魔藥飄向他的方向,但就在這麼做的同時感受到從手腕開始一直到胸口深處的什麼東西傳來一陣冰冷的刺痛,幾乎要讓他昏厥,他咬住牙對感受到疼痛這件事情打從心底的不愉快,憤怒十分濃厚,好久沒有像這樣暴躁了。

無法順利的使用魔法,平時依賴的力量一下子消失了讓他無法習慣是事實。

然後他嘆了一口氣,視線轉向另外一頭。

 

「如果有什麼話想說的話,不如就勇敢的面對我?一直站在那裏只會令人更心煩。」Riddle抬起頭對著漆黑一片的醫療室緩緩開口,即便他的狀況不好也不至於感覺遲鈍,冰冷的聲音顯示著他的壞心情,「我並不喜歡被人觀察。」

 

隨著挑釁的話語落下,在離床邊不遠的地方馬上響起一陣衣物摩娑的聲響,然後從隱形斗篷後面顯出的人影正用不滿的眼神盯著躺在床上的Riddle,即便看似很虛弱連魔法也無法應用自如,但說出的話還是一樣充滿了讓人不舒服的諷刺。

 

「Harry,你親自來探望我真是令我感到欣喜萬分。」嘴角輕輕露出一個微笑,Riddle的話語刻意帶著虛假至極的偽裝,在Harry面前卻也無意掩飾他心中的那份輕視,「每一個夜晚都如此熱烈的注視,我本以為你也差不多感到煩悶了,結果是我更沒耐心。」

 

「……我並不擔心你才來的。」

 

「當然,如果你是為了那種理由而來,我很可能會感到更加不舒服,並且選擇繼續無視你的存在。」Riddle說著一邊看Harry緩慢地走近他的床邊,像是堤防著床旁邊是否有設下陷阱,「坐,Harry,告訴我,連續兩天晚上的監視遊戲還沒有玩膩嗎?」

 

「你如果早就發現的話為什麼不早一點說?」Harry挑起眉看了看周圍,這裡只有Riddle一個人在,這是為了他而特別設置的場地,因為不能讓Riddle與其他學生在一起。

 

「不巧的是,這幾天我還沒有那種好心情去顧慮偷偷摸摸觀察病人的傢伙,如果你有眼睛就該注意到我的狀況不太好,」Riddle說到一半時眼角瞥向床邊放置一個金色小罐子的木櫃,「替我把那個拿過來。」完全命令式的語調。

 

「為什麼我要聽從你的指示不可啊?」Harry雖然口上抱怨,但還是把那個金色的小罐子遞給了Riddle,「這是什麼東西?」

 

「魔藥,我調製後用來對付這種狀況的魔藥,可以減少我的疼痛。」

 

「鎮痛劑?你為什麼需要那種東西,難道你現在會感到痛嗎?」Harry困惑的瞇起眼,不管怎麼看Riddle的姿態,雖然顯得比往常虛弱,可是他身上那種傲慢且彷彿對周邊的事物漠然以對的感覺卻沒有改變,說實話連續觀察了兩個晚上Harry仍然看不出他真實的狀態到底怎麼樣。

 

「差不多就像是被酷刑咒折磨時的感覺吧,不過我沒對自己施過酷刑咒,所以也不清楚。」

Riddle聳聳肩笑了笑,他相信這不會比酷刑咒好多少,從靈魂的深處傳來的劇痛令他可以一直保持清醒的時間變短了,所以從中午睡下後直到深夜才醒過來,意外的發現Harry的氣息竟又出現在他的床邊,不得不佩服這個男孩三個夜晚的毅力。

 

「…你…在開玩笑嗎?」Harry的嘴中冒出這句話讓Riddle稍稍有些驚訝。

 

「為何我要跟你開這種沒有意義的玩笑?」

「不…只是…只是你看起來和平常沒有什麼差異…而且……說話也……」

 

Riddle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思考這裡要怎麼回答Harry,他喝下了魔藥後才又緩緩開口。

「即使哀號尖叫什麼的也不會對現況有所改善,只是這樣而已。」

 

Harry睜大眼睛,他不知道Riddle說的話是否真實,如果是真的,又豈是可以忍耐的疼痛?

昏暗的燈光下他無法看清楚Riddle的臉色,可是平常Riddle本來就蒼白得嚇人,很難想像他正處於非常虛弱的狀態——而且無法順利使用魔法。

之前他偷聽到了Dumbledore和Riddle談話的部分內容,因為某個狀況的關係Riddle如今無法使用魔法,Harry不知道為什麼亟欲知道這是否是真實的,就算只有現在,不管誰攻擊Riddle他都無法進行反擊。

 

「你真的不能使用魔法了嗎?我聽見你和校長的談話,說什麼『靈魂』還有『回復原狀』什麼的,那都是些什麼?和你現在的狀況有什麼關係?」Harry連續的丟出好幾個問題,「我問過校長,可是他並不願意告訴我關於我夢見的那些東西……但如果是你的話,應該知道吧?我夢到的事情是確實發生過的,是不是?」

 

Riddle發現Harry那雙綠色的眼眸和平時易怒的他不同,此刻充滿了求知的慾望而反射出光芒,明明不需要去理解那些夢境的內涵,就算不清楚緣由也可以輕易得出Lord Voldemort現在很虛弱的這個事實,但Harry卻想要知道全部的來龍去脈。

 

「你那天真無知的好奇心總有一天會害死你,有些事情不知道是更好的。」但他看Harry的眼神堅持地望著他,一點也不打算改變心意,這讓Riddle的嘴角輕輕上揚,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決定把部分的事實透漏給Harry Potter,不過是一時興起,事到如今這男孩遲早要知道。

 

「全都是真實發生過的,這麼說你感到愉悅了嗎,男孩?」Riddle意外爽快地露出一個笑容,Harry卻只感到全身的皮膚微微發冷,「該從何說起呢…為了追求通往永生的道路我嘗試過各種方法,Harry,你應該能想像我在這上頭花費了多少心思,從我還是學生時就開始進行試驗,而在所有的方法中我最偏愛Horcrux,把靈魂切割成七份並存放在偉大的物品上,這麼一來就算是索命咒也無法令我徹底死亡,我苟延殘喘地活了下來,這是個十分強大而且深奧的魔法,那也是為什麼我至今還能夠返回這個世上的原因。」

 

「Horcrux…那麼你根本…」

 

「沒有人可以殺死我,即便想在這裡利用我無法使用魔力的這段期間試圖殺了我,最終也無法徹底毀滅我的存在,我只不過是再一次的等待重生的時機。」

 

Harry愣了一下,手指一瞬間握緊魔杖,因為Riddle說的話而動搖不僅僅是因為被對方看穿他的內心,而同時因為自己抱有這種卑劣的想法而吃驚。

有那麼一段時間,他在聽到Riddle無法順利使用魔法的消息後,就忍不住思考這個選項,現在或許就可以輕易地殺了Riddle,殺了Voldemort,趁他什麼事情都不能做的時候下手。

 

Harry將手中的魔杖抬起來直指向Riddle的臉,但對方無動於衷,那英俊的臉龐上戴著藝術品般不變的微笑看著他,彷彿Harry的所有行動全都被掌握在他的手中,任由他操作。

明明Riddle現在是如此的無力,Harry卻覺得自己無法動手。

 

「你本來就應該死,所有人都希望你死……你殺了我父母,還殺了很多人,為了製造那個什麼Horcrux的噁心東西你害死那麼多人,你本來就罪有應得!!」Harry像在為自己的行動辯解,舉著魔杖的手卻不停顫抖。

 

他其實知道的,就算要他下手殺誰他也無法真的唸出那串殘酷的咒語,奪去父母的生命、奪去Cedric的生命還有將Sirius帶走的這個咒語,他無論如何都沒有辦法順暢地念出它,因為那就好像在自己胸口挖開一個洞一樣,讓他想起苦澀不已的回憶,Harry緊咬住的下唇流出鮮血。

 

「別忘了,只要我在Hogwarts校內受到任何刻意傷害我或試圖殺死我的攻擊,Dumbledore就會死。」Riddle看見Harry的模樣忍不住壓低聲音笑起來,那個笑聲之中帶著一絲殘忍,「雖然我也很麻煩,不過帶走Dumbledore命還算是挺不錯的——而我這次會有忠誠的僕人將我復活,不會讓我等太久。」

 

Harry聽著Riddle從容的談論死亡,最終還是放下手上的魔杖,「所以你是一開始就想到可能會變成這樣才要求停戰的,要Dumbledore和你做那個愚蠢的約定。」

 

Riddle輕輕拍手,那在Harry聽起來相當刺耳,「蠻聰明的,不過Dumbledore就算已經看穿了我的目的,他還是讓我來到這個學校,因為他總是相信著愛可以改變一切,相信靈魂融合後的我也許會發自內心懺悔之類的,他無法否認這個可能性,一方面也因為他不想讓你這麼快陷入殘酷的戰爭中……」

 

Riddle抬起頭來,注視Harry咬過的下唇殘留下來的血跡,然後,他的手伸過去用指尖撫過那鮮紅的地方,擦拭掉了溫熱的血液。

 

「他愛你,Harry,事實上我沒見過那傢伙對哪個學生這麼的愛護。」

「校長對學生都很溫柔,他是個很偉大的魔法師。」

「那你就錯了,在我看來他可沒有比我好多少,我會說他有時候比我更冷酷一些。」

「你錯了。」Harry皺眉,不太喜歡Riddle對Dumbledore的那些評論。

 

Harry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對方正在做的事情,也沒有思考這麼做的理由,只是感覺到冰涼的冷意碰觸上疼痛發熱的雙唇,接著便是感覺到Riddle修長的手指輕輕摩娑唇瓣的感覺,幾乎是舒適的、溫柔的,Harry有一段時間沒有辦法去思考那行為的意義,直到對方終於忍不住發出低笑。

 

「你幹什麼!」

揮開Riddle的手,Harry的臉上泛起羞恥的緋紅,他不敢相信自己竟讓對方這麼做了。

 

「沒什麼,只是對你的遲鈍感到有些驚訝。」Riddle無所謂的挪開手,手指上還殘留有Harry唇上的血跡,他繼續說下去,「對了,剛剛忘了說,雖然我暫時無法使用魔法,但我有忠心的朋友在,任何接近這裡做出異常舉動的人Nagini是不會手下留情的。」

 

在黑暗中,不知何時開始便存在的一雙金色的眼睛,Harry直到這時候才注意到那條巨蛇靜靜的潛伏在一旁,擺出了隨時進行攻擊的態勢,警戒著他的行動。即便Harry知道自己來到這裡並沒有抱著殺Riddle決心,但Riddle從一開始就沒有將他當作一種威脅看待,只不過是在玩弄他的心情,這讓Harry非常不甘心。

 

一陣沉默降臨,Harry不曉得要說些什麼話題,Harry在知道自己無法做什麼的狀況下像是喪了氣的皮球,沒有力氣做多餘的思考,腦袋一片空白。

 

「你的魔藥,是Snape那傢伙幫你準備的?」

 

「正確地來說是Lucius和Severus一起,畢竟我現在的狀況可是無法自由自在的調製魔藥,魔藥的須求比我預計中更多,所以固定的時間他們會為我替換。」

 

「然後呢?你說你把靈魂分成七份,你要把它們全都復原?」

 

「計畫是這樣,但很可惜有些已經被Dumbledore破壞了,你知道我對此相當的生氣。」

 

Riddle很有耐心地回答Harry,這些沒有什麼好隱瞞,全都是些無關緊要但能滿足無知男孩好奇心的內容。當然,真正重要的事情他不可能會告訴Harry,例如他製作的Horcrux分別是哪些物品,以及Horcrux其實有八個,其中之一無意中分裂到Harry身上。

 

「……還有什麼問題想問嗎?好奇的男孩。」

Harry像在賭氣似的安靜了一段時間,久到Riddle都想送客了,畢竟身上的疼痛沒有減緩,他還需要再休息一下,恢復足夠的體力後才能思考下一步該怎麼走。

 

「你…如果真的就此失去了魔法的力量,靈魂也恢復了……會變得不一樣?」

 

這個問題讓Riddle有些吃驚,他並沒有立刻回答,應該說他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失去魔法?

這個選項從未在自己思考的未來中出現過,所以他並未思考這件事情。

並非凡人的自己又怎麼能夠忍受失去魔法的力量,變得和那些低下的麻瓜一樣只能無力的活著?這不但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也是他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

 

不過,眼下看來他似乎是失去了魔法,暫時的。

即使如此,他也從沒想過自己的魔法會消失,所以他這次好的思考了Harry的問題。

 

「Harry,你認為把我的魔杖折斷、恢復我過去的容貌,而我也有自信可以用這個世上誰也無法相比的溫柔態度來對你,甚至,可以讓你感受到比你逝去的父母更深的疼愛——那時,你會覺得我變成了一個好人而同情我嗎?過去我所做過的事情也可以一筆勾銷?」

 

Harry思考了一下Riddle的話,僵硬的搖搖頭。

 

「即使我能模仿得比任何人都更像,我也完全有足夠的自信讓人認為Lord Voldemort真正的悔過了,過去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得已,不是我喜歡自誇但我相當擅長說謊,Harry,但是…」Riddle說話的嗓音讓Harry的胸口微微發冷的顫抖,儘管那抹冰冷、陰沉而艷麗的笑襯托出他那張俊美的臉,但Harry卻感覺到一份寂寞、淒涼的情感,那是自己內心深處的感情。

 

「……就算我真的如你所願失去了魔法的力量,你對我的評價就改變了嗎?那是憐憫?看著無法自由運用魔法的我,了解我悲慘的身世後,你開始同情我了?這難道不是你單純的優越感以及自我滿足嗎?」

 

「你就一定要這樣說話嗎?我從來沒有同情你,我的意思只是——」

 

Riddle闔上雙眼,他總是不屑充滿正義的那些人所喊出的話,倡導著平等和博愛,既虛假又不切實,事實上誰不是充滿了忌妒、恨意以及醜惡的情感,明明誰都沒有資格去評判一個人的對錯,沒有資格去評斷誰比較可憐,所以,就只有力量才是決定一切的最直接也對公平的手段。

 

「如果你也和那些人一樣只會說漂亮的話,別太讓我失望了,Harry。」

 

Harry閉上嘴,垂下雙眼,本來Riddle是想要讓Harry感覺困擾的才把問題丟了回去,可是那個問題產生的結果卻不是Harry一如往常的憤怒,而是看似不知所措的神情。

 

「不管你做什麼我都無法原諒你…你做過的事情全都是不可饒恕的……」Harry真的不願意去想起那些Voldemort曾對他做過的事情,還有每次一想到Voldermot就會感受到的那股憤怒,額上的刺痛依舊明顯,「如果…只是如果…你的靈魂恢復能夠讓你有所改變的話,而且沒有辦法使用魔法…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

 

Harry說到一半後就抬起頭來,再次地閉上了嘴。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肯定很難看,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竟然對Voldemort說這些鬼話?

他剛剛到底想要對Riddle說些什麼?

 

『這樣一來我就不需要殺你了。』

 

想著Voldemort至今會變成這個模樣也許是因為靈魂被切割,喪失了感情的關係,從小就住在孤兒院中的他和自己的生活有那麼點相像,最後會變成Voldemort做出喪盡天良的原因也許有很多理由,不管是什麼理由,Harry都對那產生了一點想要理解的想法。

 

他竟對Voldemort投入了些許個人的感情。

如果從一開始就有殺死這個人的覺悟的話,就不會去問這種事情了吧。

 

他想著也許Voldemort的靈魂恢復後這個人會有所改變,也許,Tom Riddle並不是個毫無感情、殘酷至極的人,也許會對犯過的錯誤感到後悔,也許他本來也只是普通人。

然後呢?

Harry不曉得自己想做什麼,又想對此表達什麼,被眼前的Riddle指出後他就更覺得自己想理解的事情是毫無意義,畢竟他並沒有能夠包容、原諒Voldemort的覺悟,不單單是他沒有那種高尚的寬容心,大部分的人也都沒有吧,所以就算真的Voldemort可以做出懺悔還是什麼的,結果根本沒有任何改變,對於Harry和其他人而言Voldemort是『應該消失的存在』,也是『不願同生於世的存在』。

 

Voldemort殺了太多的人,不管用什麼方式去評斷他的罪,他總是要以命償還。

而Harry竟覺得自己有一瞬間想著如果他一輩子都不能再用魔法,如果他有所改變——也許就不需要殺死他了,維持現狀,就這麼維持現在這和平的日子吧。

因為,Riddle此刻看起來就像是普通的七年級學生,即使帶著惡意,性格惡劣,卻一點也不像殺人無數、長相醜惡的Lord Voldemort,即使他們的本性是同一個人。

 

「我喜歡你這個表情,明明認清了自己的愚蠢卻又不願意承認,充滿掙扎的偽善者的表情。」Riddle說,手指輕輕的放上Harry的臉龐,嘴角咧開的笑容充斥著滿滿的嘲諷,「你的同情看在我眼中既愚昧至極又可憐……」

 

細小的笑聲像是蟲子那樣爬過肌膚,那冰冷的指尖滑過下巴,強迫Harry抬起頭與他那鮮紅的雙眼對視,僅僅只是短暫的時間,大部分軟弱的意志都會因為那過於強烈的紅色而屈服,慶幸的是Harry並沒有,他強迫自己移開雙眼,改注視漆黑的地板。

 

Riddle可以感覺到他微微發抖的身體,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憤怒。

他輕輕靠上Harry的肩膀,手掌輕柔的環過那瘦小的頸部,在對方的耳邊輕聲低語。

 

「……魔法界的救世主,被期許的存在,不存在自由選擇的權利,你只有想辦法殺了我還有被我殺死這兩條路可走。」

 

Harry聽到Riddle那低聲的輕喃,胸口有種被刺傷的疼痛,當他再次抬起頭注視他雙鮮紅的眼睛,裡面有著他所沒有的深沉以及黑暗,彷彿會被捲入漆黑的深淵。

 

「凡人都無法從普世價值中掙脫,你也是,現在的你在我眼中和那些無聊的傢伙沒什麼兩樣,還不如之前那個妄想能對抗我的暴躁的男孩……就因為這樣,我才討厭成為人群之一,只有我是獨一無二的。」

 

Harry害怕觸碰他的溫柔的手指,害怕那輕柔的嗓音。

在這個人的眼中不存在自己,用看著毫不重要的事物般的眼神望著自己,讓Harry感覺自己就要在這裡消失,即便眼前的人暫時沒有魔力,卻隨時可以輕易的將他殺死。

 

「放開我。」再次拍開了Riddle的手,「你就這麼喪失魔法就好了,希望你永遠都不要復原!!」

 

Harry丟下那句話後撿起手邊的隱形斗篷匆忙的披在身上,然後就這樣快速的從門口消失了身影,但那清晰的腳步快跑著離開的聲音卻非常清楚的迴盪在長廊之中,顯示著他的動搖,連隱藏偷溜出宿舍的餘裕都沒有。

 

Riddle面對總算恢復安靜的室內,靜靜的在床上躺下,沒想到和Harry談話花費了比想像中更久的時間,意外的沒感到無聊。

 

『你…如果真的就此失去了魔法的力量,靈魂也恢復了……會變得不一樣?』

 

黑暗之中,那句話卻突然地浮現於腦袋中,那是充滿感情的一句話,即便Riddle不想深入去了解,但他隱隱約約可以了解到Harry對他投注了某些感情,也許是覺得他們相似,也許是這段時間的相處讓Harry對他產生了某些天真的想法,沒經驗的孩子總是很容易就被環境影響。

 

他比誰都清楚,Harry還是非常的幼稚的青少年,腦袋中充滿了戀愛、學業壓力、複雜的人際關係……他到底期待這樣的少年可以給出什麼答案?Riddle忍不住嘲諷自己,每次面對Harry Potter就是會忍不住去戳開他的心思,去殘忍的傷害、否定他的一切,真是一個無聊的壞習慣。

 

但這次的談話並不是完全沒有收穫。

Harry提到『完全失去力量』這件事情,他之前從沒思考過這個選項,因為他認為自己不可能失去力量。然後Riddle想也許這是他所有計畫中唯一一個盲點,他的腦袋中從沒有出現這個部分的選擇支,直到被Harry Potter提起。

 

「……疼痛竟然…減輕了?」

 

突然,很奇怪的,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本來那如同酷刑般的劇痛變得柔和,專注於和Harry的談話而沒發現身體的變化,對於這莫名無解的現象他確實感到怪異,手指輕輕一動,手中金色的藥罐緩緩飛向木櫃靜靜的回歸原位,這次沒有感受到來自靈魂的刺痛感,只有不安穩的魔法波動。

 

這是完全毫無預警的恢復,即使並不是完全復原,但已經是這幾天來最大的改變,疼痛消失也表示靈魂的融合變得順利,這令Riddle不由得開始思考其中的緣由,卻始終難以獲得一個他可以接受的解釋。

 

 

 

 

 

 

 

 

 

「就是這個嗎?主人吩咐的魔藥。」

Lucius慵懶地問著,凝視那看起來發著奇異光芒的魔藥,從來沒有聽過或看過這種東西的存在,好幾次從Dark Lord那邊感受到的就是這未知的恐懼,超出所能想像的範圍,那個人在他們面前總是可以展現出與眾不同的強大魔力和超越常識的知識。

 

那也是當初為什麼會追隨Dark Lord的腳步。

除了受到恐懼操控之外,他們確實能夠從那個男人身上感受到獨特的魅力,受到力量吸引,忍受不住誘惑,而一旦踏入那深淵後就再也無法安然離開,背叛Dark Lord就只有死亡等待著。

 

「別隨便靠近,那並不是一般的東西——如果不是主人需要,我一點也不想調製這樣的東西。」Snape淡然的警告,手邊依然忙著細緻的操作,「你把材料帶來了嗎?」

 

「都在這裡,當然。」Lucius說著,他的蛇頭拐杖往旁邊放著的盒子敲了敲。

 

「放著就可以了。」

 

Lucius看Snape完全沒有想要講話的意思,他其實本來就知道要從這男人身上打聽消息是很困難的,不過他們來往也有相當久的時間了,熟知對方的個性。

 

「Severus…我認為你應該知道他的計畫,還有他之後的打算…」

 

「Dark Lord不會讓人知道全部的計畫,如果你想從我這裡打聽你不知道的事情,你找錯人了。」Snape回頭看著Lucius,他那漆黑的眼神中空無一物,不打算多做評論。

 

「但你是他現在最信任的僕人,不是嗎?」

Lucius低哼一聲,他不會說對Snape完全沒有一點抱怨,但他至少不會像Bella那樣瘋狂的忌妒、憎惡著Snape,事實上有時候他寧可希望不要被Lord Voldemort注意到,只要保他一家安全就好,不管怎麼樣他是最愛護生命的。

 

「那可不一定,這次的事情我什麼也不清楚,」Snape毫無遺憾的說,然後話語頓了頓,「這表示他也開始不信任我了,我並沒有知道得比你更多。」

 

「……好吧,我只是想主人肯定有什麼計畫恢復他的力量,還有關於這次休戰的意義,我本以為你或許會知道這其中的理由。」

 

Snape聽著Lucius假裝漫不經心的打探口氣,比起休戰什麼的他倒是有其他更在意的事情。

他不清楚也不好奇Voldemort計畫要怎麼恢復力量,從他和Dumbledore的對話中聽起來Voldemort更像是沒有預料到這件事情會變得如此嚴重,現在這一切也是出乎Voldermot意料之外的,但那個人最可怕的地方也就是他深不可測的思緒,總是很難從他的表情上看出他的想法。

 

『靈魂的恢復會讓失去的東西復原,人性,沒錯,Severus,我確實是說人性——也會有部分回到Voldemort的身上,即使它們原本就少得可憐。』

 

Dumbledore在那之後跟他講的話令他在意,有太多事情都讓他感到不安。

所謂的人性是指什麼?罪惡感?良心?

實在很難想像Lord Voldemort會有這種東西,那可是隨時能殺死任何人並且對此發自內心感到愉悅的男人,曾經Snape也感受到對方的強大,屈服於對方偉大的力量以及魅力之下,但發生十五年前的事情後他就被敲醒了,無法再次沉浸於當初那崇拜的心情。

 

他一生的愛在那時候就全部消失了。

他過去也曾想過這種東西全部捨棄就好,反正像自己這樣的人永遠也無法贏得那女孩的心,最想要的存在卻被一直以來最憎恨的人奪去,因而忌妒、仇恨,深深體會自己的可笑和可悲。但就算那時候滿懷灰暗感情而受魯休思的勸誘加入食死人,好幾次從他所信仰的主人口中聽見強而有力的說服,說著『愛』是毫無用處的,嘲笑著Dumbledore那可笑的理念,卻只有這份愛情怎麼樣也無法消失。

 

再怎麼痛苦,只有愛著Lily的心情無法丟棄。

 

然後,Lily的死改變了他的一切。

深愛的人在自己眼前死去雙眼失去光芒的模樣,他一輩子也無法忘懷,他心中唯一的一點希望在那一天就消失了,不復存在,想守護的東西,想珍惜的東西全都沒了,未來變得一片漆黑。

什麼都不重要了,那一天起他的忠誠心就離開了Voldemort。

 

慶幸的是,Voldemort雖然聽過他請求原諒那個女人,也看過他悲慘哀求的模樣,希望用那男人和兒子的性命交換Lily,只要Lily可以活下來——但Voldemort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忠誠,從來沒有想過他竟會愛上一個麻瓜女人,以為低賤的麻瓜女人不過是一時迷惑了他,Lily死了以後也不可能影響Snape對他的忠誠和恐懼——那是因為Voldemort完全不懂愛。

 

Voldemort無法想像那種東西會改變什麼,沒想過這會動搖Snape內心的一切。

他不知道這份感情對Snape造成的影響有多大。

 

本來,Snape和Dumbledore一直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他才可以安心地回到食死人中,裝作還是Voldemort最忠誠的僕人之一並得到他的信任,本來這一切都如同他和Dumbledore所想的那樣,Voldemort會與他分享大部分的秘密,視他為得力的僕人加以重用,然後終究會有機會破壞Horcrux。

 

可是……

 

『雖然我過去好幾次都想問你到底隱瞞著我什麼,那又是什麼樣的感情讓你過去對我的崇拜以及忠誠轉變如此之多,不過算了,看起來我是不會了解那種東西的。』

 

Tom Riddle的那句話讓Snape打從心底戰慄。

那說法好像是他突然明白了什麼,Tom Riddle的話語是在告訴Snape,他已經知道了。

那正是他無法理解的『愛』。

知道愛著Lily的Snape,以及殺了Snape所愛的正是自己,所以他已經不再信任Snape了,不會再把秘密分享給他,Snape並不是為他而行動的事情已經曝露了,畢竟Lord Voldemort從來不說沒有意義的話。

 

如果說,這些是在Tom Riddle試圖將靈魂融合後直到現在才終於明白的事情,那正是Snape非常害怕又不安的——也就是Voldemort正慢慢地恢復一點點『人性』,這並不能讓他變得溫柔善良,而是相反的,找回一絲情感後Voldemort將變得更善於誘導人心,更容易理解他人的心思並加以操控——而這也將讓Voldemort變得比以往都更危險。

 

 

 

 

 

 

 

 

Harry不敢相信他的眼睛,他甚至懷疑自己是又被欺騙了。

昨天還不斷說著自己非常虛弱的Tom Riddle,今早卻像是沒事人那樣的出現在眾人面前,他還是一樣單獨行動並且引人注目,雖然臉色看起來還是很蒼白,卻絲毫無損他的俊美。

 

身後漂浮著的Nagini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但這也顯示出他可以使用魔法了,讓Harry整個人有點恍惚,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麼事情。

 

當Riddle注意到Harry在盯著他的時候,那雙紅眼一轉對著他,裏頭竟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意,Harry愣著無法說出任何話,因為那個表情和過去Riddle看他的表情不太相同。

沒有輕視、諷刺或其他強烈的厭惡,只有額頭有一絲疼痛。

 

「本以為幾天沒見到他了,該不會要跟我們一起上等一下的課吧?」Ron有點病懨懨的小聲說,本來以為不會再見到Riddle的他難掩失望。

 

「看起來好像沒有,他往那邊去了。」Hermione和Harry一起看著Riddle離開的方向,顯然沒打算要跟他們去上同一堂課,也許Riddle身體剛復原並不想要遵守與Dumbledore的承諾吧。

 

「Harry,怎麼啦?」

 

Ron注意到平常一碰到Riddle的事情就特別激動的Harry今天竟異常安分,忍不住好奇的問。

Harry只是搖搖頭,有點在意的望向那個背影,他看不出對方的異樣。

明明昨天還說全身都有著酷刑咒般的痛楚的,那怎麼現在還有辦法自由的行動?

這麼短的時間裏頭難道已經完全恢復了?

Dumbledore知道這件事情嗎?不需要阻止他做些什麼嗎?

 

不曉得自己內心的這份焦躁是什麼,竟會如此在意那個人的狀況。

 

「Harry,你還好嗎?是不是疤痕又痛了?」Hermione也憂心地問。

 

「沒有,沒什麼,只是稍微有點在意的事情而已……」

 

 

 

 

tbc

 

作者廢話

呃,我好久沒更,害我自己都要忘掉劇情啦

可以猜猜Riddle狀況復原的原因?應該蠻好猜到的,和他之後下一篇的行動會有直接關係...

 

天知道這篇還要持續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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