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希望幸福的人

 

這是個溫暖的空間，綱吉知道他身在一個夢境中，因為他的視線許久沒有距離地面如此遠，重新回到原本身體的感覺令他留戀，但也認清了自己或許不可能再回到從前的模樣，他必須接受真實的自己。

 

帶著濃厚茶香的純白色房間令人心情平靜，他隱約猜到房間的主人是誰，因此當對方出現在面前時，他並沒有很驚訝。

綱吉並不算認識露切，但他聽里包恩談過這位朋友，作為彩虹之子的大空，她溫柔又冷靜，讓人容易親近的微笑引著綱吉坐下，從她身上感受到了包容人心的睿智。

『尤尼現在過得好嗎？』

沒有解釋這奇異的處境，也沒有多餘的問候，她只是笑著，彷彿他們是認識許久的朋友，綱吉看著她，點點頭。

 

『她很好，有白蘭和γ在她身邊，被朋友包圍著，每天看起來都很幸福。』

 

『…是嗎？』露切對此露出滿意的神情，那清澈的雙眼看著綱吉，『你呢？彭哥列十代首領，你感到幸福嗎？』

 

『我…』綱吉為了思考這個問題而停頓了一會兒，有那麼一刻，他竟不確定這個答案，因為身受詛咒，他曾經覺得自己是不幸的，『我想，我是幸福的。』

 

『里包恩肯定很懊惱，在發生那麼多事情後，卻還是讓你牽扯進彩虹之子的紛亂之中，』露切沉下雙眼，眼底有著無奈和關心，還有著對友人的明瞭，『雖然他看上去無動於衷，其實是個在面對重要之人時容易心軟的男人。』

 

心軟這個詞似乎和里包恩一點也不搭，但綱吉明白對方的意思。

里包恩總是嚴格教育自己，卻在真正會涉及生命危險的時候要求綱吉退縮也沒關係，里包恩面對想要保護的對象時，是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成全對方的，那傢伙的冷酷也是分對象的，自從綱吉變成這副模樣後，里包恩對他的保護接近於溺愛，那幾乎違背了里包恩的教育理念，但里包恩毫不在意，原則與立場都能夠為了綱吉而拋棄，他不再自詡是最強的殺手或教育者，而自願成為彭哥列首領的一名部屬，低下那高傲的頭。

 

『我也必須感謝你。』露切繼續說，她注視著綱吉的眼神非常柔和，充滿感激，『因為你，才幫助尤尼解除了短命的詛咒，艾莉亞知道了也會很開心吧。』

 

『那個詛咒對尤尼來說太殘酷了，尤尼在過去承受了很多可怕的事情，她理當獲得幸福，像個普通女孩那樣生活。』綱吉總是有點嘆息，若不是生於黑手黨，若不是繼承了母親的詛咒，尤尼或許能夠無憂無慮地成長，她應該有個自由自在的童年。

 

『我在變成彩虹之子前就知道我的詛咒，』露切輕聲說，她的能力可以預知，也明白未來等待自己的命運，『你認為，我是否不該擁有孩子？我是否只是想有個繼承人能傳遞守護73的責任，所以我才如此執拗地想要一個孩子？』

 

『啊…』綱吉一時間說不出口，即便他並沒有如此想過，對於這個問題，卻也在內心產生了猶疑。

 

『澤田先生，我很高興擁有了孩子。』

露切笑了，她的表情充滿愛與溫暖，『因為她能看見我看不見的世界，因為她是我和我愛的人孕育的生命，即使我知道她或許會繼承我的短命…艾莉亞也很清楚，但她活過的時間也照耀了某些人，面對他的命運，她未曾有過畏懼。』

 

『我知道，』綱吉聽過艾莉亞的事情，一個勇敢而美麗的首領，受到尊敬，撐起吉留羅涅度過最艱困的時期，『如果命運如此，或許只有接受它，這是屬於我的人生，我不想懷抱懊悔或不甘地度過…我是這麼想的。』

 

『我希望你快樂，里包恩也是，度過漫長的人生走到現在，他總算找到最重視的人，我替他感到開心。』露切的手輕輕握住綱吉的，指尖的溫暖傳遞到綱吉的胸口，讓他想要向對方說很多事情，卻不知道從何開口，『所以你盡快醒來吧，大家都很擔心了，你要重視自己，才能讓眾人都幸福。』

 

當那句話消失在耳邊，綱吉的視野慢慢從一片黑暗中睜開，光亮充滿整個房間，感覺有些刺眼，但兩道白色的身影吸引了他的視線，溫柔的手掌正撫摸他的頭髮，那對藍色眼睛注視著他，與女孩的外婆很相似。

 

｢尤尼？｣

 

｢綱吉，你總算醒了！｣尤尼高興地喊，轉頭對著另外一個人說，｢白蘭，你看，綱吉已經醒了，太好了！｣

 

｢看來小尤尼的呼喚讓睡美人醒了啊。｣白蘭呵呵笑的模樣帶了點諷刺。

 

｢你們怎麼會在這裡？我又怎麼……｣

 

｢你昏睡了好久，大家都很擔心，所以我就過來了。｣尤尼解釋著，讓綱吉回想起自己使用火焰的事情，他的逞強好勝帶來了後果，讓自己昏睡好幾天，斷斷續續的高燒已經讓綱吉習以為常，但大家好像還是沒辦法放心。

｢還有其他人也來了，我來的時候瑪蒙剛走，他看起來很不高興。｣

 

｢嗚哇，他一定是覺得我很脆弱又麻煩吧。｣

 

｢肯定是擔心你所以才來的，｣尤尼的指尖輕撫綱吉的臉頰，那讓綱吉有點害羞，果然因為是嬰兒的身體，所以女孩們都喜歡這樣摸他，如今他終於明白里包恩等人為什麼總排斥別人將他們當成孩子看待，｢我還聽說，瓦利安為了這次的事情而行動。｣

 

｢真的？完蛋了，在我睡著的時候行動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哈哈。｣

 

｢卡斯諾家族已經消失了，不知好歹地引爆彭哥列的憤怒，不可能有好下場。｣白蘭笑嘻嘻地告知最新戰況，所有事情在綱吉昏迷的期間結束，綱吉就算想要做出什麼彌補也已經不可挽回，｢前任的彩虹之子們的怒火，一般黑手黨可是惹不起的，真是非常可怕啊。｣

 

｢他們太過容易激動了，真不曉得什麼時候他們才能適應我的狀況呢？｣

 

｢不會適應的，｣尤尼彎起一抹苦笑，｢我明白綱吉的想法，但對大家來說…從那一天之後，一切都改變了。｣

 

｢復仇者之一的叛變造成第八火焰失控，誰也不能預測到啊，那是個意外。｣

 

｢正因為是一個意外，綱吉你本不該牽扯到這件事情來，但你還是插手了，事情也就變成這樣。｣尤尼嘆息著，她雖然知道前因後果，但當初並不在現場，若她在，或許也無法做出和綱吉一樣的事情，里包恩曾向她埋怨過『那蠢蛋看到面前有人需要幫助，就會毫不思考一頭栽進去』，但這也是綱吉的優點，是大家喜歡綱吉的理由。

 

當尤尼問綱吉要不要盡快通知其他人他已經醒了的事情，綱吉立刻搖搖頭，一副嫌麻煩的表情，讓人困惑。

 

｢每次這種狀況他們就會有點過保護呢。｣說到這個就忍不住苦笑，呼了一口氣，｢上次里包恩知道我醒來後就一步也不讓我下床，也不讓我工作，我想先把堆積的工作做完，然後再通知其他人。｣說著就想要站起身跳下床來，卻沒想到一個沒站穩，尤尼連忙伸手上去抱著正著，接著噗哧一聲，尤尼笑了出來。

 

綱吉的臉變得通紅，尤尼收緊手臂，將他從床上抱起。

 

｢綱吉好軟好可愛啊。｣

 

｢尤、尤尼，我可是年紀比妳大喔，啊，抱得太緊…｣感覺到自己被尤尼埋入胸口，綱吉臉紅得不行，但尤尼沒有要鬆手的意思，｢我不是真正的嬰兒啦。｣

 

｢我知道，但我還是覺得很可愛，綱吉真的好可愛。｣尤尼笑嘻嘻地鬆開了些，讓綱吉能夠順暢呼吸，她盯著綱吉直瞧，｢為什麼臉可以這麼軟呢？為什麼手可以這麼小呢？｣指尖輕戳著綱吉的臉頰，又捏他的手，讓綱吉手足無措。

 

｢小尤尼，如果可以能讓我也抱一下嗎，妳這樣獨佔著會令很多人羨慕的。｣

 

｢啊，白蘭，抱歉，但是綱吉他真的非常——｣

說著就要轉移給白蘭，綱吉心中也已經半放棄地等著被白蘭抱，卻有另一個聲音響起，讓人冷汗直流，房間內溫馨的氣氛驟然冷卻。

 

｢能夠抱首領的特權，還是還給我吧。｣

當里包恩出現的時候，綱吉正被白蘭抓在半空中，接著里包恩就將他接過來，就算綱吉不用轉頭去看身後那人的表情，也能感覺到抱住他的里包恩有多麼不高興，散發著陣陣冷氣，令他內心不住哀嚎。

 

里包恩並沒有失去風度，與尤尼和白蘭談了幾句話後，兩人就離開了。

留下被抱在懷中的綱吉與里包恩待在一起，綱吉瞧他一眼，兩人沉默好一會兒後，由里包恩先開口了。

 

｢你比較喜歡尤尼抱你嗎？｣

 

｢你不會真的忌妒這種事情吧，里包恩，這不像你。｣

 

｢不像我？｣里包恩輕哼了聲，嘴角彎起自嘲的弧度，｢我可是忌妒心很重的，首領，｣隨著那句話，綱吉感覺屁股上的那隻手輕拍一下，不會痛，但讓綱吉羞恥地臉紅，｢我還聽到你想瞞著我醒來的事情，做為你的老師，要矯正這個說謊的習慣，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對不起，里包恩，我不會再犯了。｣

到這個地步，綱吉知道自己只有立刻道歉才能安撫里包恩的不愉快，他本以為對方偶爾充滿佔有慾的行為只是玩笑，現在卻深深意識到對方是真的不喜歡他被其他人擁在懷中。

 

里包恩聽到對方迅速的道歉，發出柔和的輕笑，收緊雙臂，將自己的頭靠在綱吉的頸邊，同時小心翼翼不將太多重量壓在對方身上，感覺綱吉慌張的小手輕拍自己的臉頰，這份僅僅是將綱吉納入懷中便能撫平一切焦慮與忌妒的滿足感，讓里包恩明白自己根本不可能苛責綱吉。

 

 

 

 

 

 

 

關係差勁的兩人

 

當綱吉目睹徹底被破壞的花園時，只能心疼地在一旁看著這場鬧劇。

 

｢他們這樣鬧多久了？｣

 

｢一個小時了，首領。｣一旁的部屬說，他們緊張地盯著眼前的景象，深怕激烈的戰鬥會波及到他們要保護的首領，綱吉倒是不憂心自己的安危，更在意兩人戰鬥的結果將會是兩敗俱傷。

 

風和瑪蒙關係一直很差勁，綱吉也是明白的。

風總是看不慣瑪蒙的一些行為，於是苦口婆心地說教，完全不知道適可而止；瑪蒙則討厭風那種處事淡然的態度，並且認為風看不起幻術。

一個使用拳法，一個使用幻術，兩人的招式可說是完全無交集的兩端，經常會爭執，令綱吉意外的是，性格冷靜溫和的風竟然也會因為瑪蒙挑釁而應戰。

 

｢還是我去阻止吧。｣

眼看兩人難分難捨，再打下去彭哥列的庭院就要變成廢墟，綱吉搖搖頭。

 

｢首領，您身體才剛剛好轉，不能再使用火焰啊！｣

 

｢我沒有要用火焰。｣綱吉安撫著部屬，往前踏了幾步，短短的腿沒法一下子就竄到爭鬥的兩人之間，於是他慢吞吞地走，頭頂上兩色火焰交織，各種招式飛竄，最強的七人之二的打鬥肯定是非常危險的，但綱吉毫不在意。

 

當他來到戰鬥的中心，幻術的數把利刃朝他飛來，下一瞬間局勢產生了變化，瑪蒙的手一揮將那些利刃化為汙泥，風用極為敏捷的動作撈起綱吉，強韌的身軀護住他，讓周邊的那些衝擊波與碎石沒法傷害綱吉半分。

當一切歸於平靜，周遭的硝煙漫漫散開，露出兩人各有損傷的姿態後，綱吉抬起頭看著他們兩人。

 

｢打完了？｣

 

風眨了眨眼，點頭，他的表情顯然有點愧疚，已經從充滿鬥意的狀態回歸平靜，｢瑪蒙呢？｣被喊到的那個人壓低斗篷，看來是不想發表什麼反抗的言論，但也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別開頭去。

 

綱吉深深嘆口氣。

 

｢綱吉，剛剛那樣很危險。｣

 

｢如果不這樣做，你們會停下嗎？｣綱吉冷冷地說，風無奈地微笑，｢每一次非要鬧到重傷不可，你們關係不好，就不要總是撞在一起啊。｣

 

｢我來看看你，只是路上遇到瑪蒙，就想一道走。｣

 

｢說得好像我故意擋你的路一樣，分明是你見到我後就各種嘮叨。｣瑪蒙不滿地說，綱吉幾乎可以想像那種情況，｢就算我想離開，也一直跟著。｣

 

｢那是因為瑪蒙還是老樣子，追逐錢財那種低俗的慾望，讓我感到很憂心，對物慾的東西太過執著，會讓你的性格變得扭曲，這對於你而言——唔。｣

就在風講到一半時，綱吉塞了塊麵包堵住風的嘴，這是風也沒有料想到的，其實在綱吉聽見風和瑪蒙打架的時候，就請人準備好了下午茶等在旁邊，可惜這兩人就是不肯停下，綱吉上前阻止。

 

｢風有時候太囉嗦了。｣

 

在庭院旁，部屬們已經準備好桌子，兩人看在綱吉的面上入座，只是這僵硬的氣氛並沒有改善，綱吉安然自得地喝著茶，他拿的茶杯也是特製過的，適合嬌小的他，而風也照顧著綱吉，讓他安穩地坐在懷中。

 

｢兩人偶爾這樣好好談談，或許關係就不會這麼差了。｣

 

｢我跟他永遠不可能相處得來！｣瑪蒙就像個任性的孩子激動起來，風則是一副態度淡然的模樣，綱吉能明白為什麼瑪蒙討厭對方，兩人打從性格就是南轅北轍，｢他總是很礙眼，老愛說一些激怒我的話！｣

 

｢瑪蒙…｣

 

｢瑪蒙，不要讓綱吉感到困擾吧。｣

 

｢我沒有讓他感到困擾！不要表現得一副你都沒問題的模樣！｣突然，瑪蒙的頭轉向綱吉，｢——而且你為什麼一直待在他懷中！｣這句話讓綱吉愣了一下，他壓根沒有想過爭吵的理由會來到他身上，接著瑪蒙又針對起風，｢快點放開，你是想撇清你剛剛也差點攻擊到綱吉的事實嗎？｣瑪蒙不高興風一副保護者的姿態，好像那場戰鬥中差點傷到綱吉的是自己的幻術，而風在千鈞一髮之際保護了綱吉，但分明那時候風的拳術也差點就會擊中綱吉。

 

綱吉打算要從風的懷中跳到桌上，風敏銳地抓住了他，讓他不能移動，他抬頭就發現風彎起的嘴角仍然溫柔，卻透出一絲狡猾。

 

｢曾經是彩虹嬰兒的你應該很清楚這椅子對綱吉來說有多不便，不是嗎？｣

｢那麼我也可以！｣

｢你們不要為這種小事吵架了，我——｣

｢你不要插嘴，綱吉！｣

｢唔。｣

｢瑪蒙，不要對綱吉發怒啊，這樣他不是很可憐嗎？你該學著控制脾氣。｣

｢少囉嗦，你這個愛裝樣子的傢伙，不要指揮我！｣

 

綱吉默不作聲地聽著兩人又吵起來，雖然顧慮到可能波及綱吉而誰都沒有動手，但氣氛果然很不和睦，綱吉忍不住想也許他不該邀請他們一起喝下午茶，兩人關係這麼差，搞得自己也不得安寧，不過……

 

綱吉一邊伸出短短的手努力想搆著桌上擺著的餅乾，就連一塊餅乾對他來說都有點大，他只能吃半塊，這也是變小後的不便。

 

｢｢給你。｣｣

就在綱吉傷腦筋時，爭吵戛然而止，兩人各自拿著一塊餅乾遞到他的眼前，綱吉對此愣了一下，將兩塊餅乾都接下並道謝，露出微笑。

 

｢我吃不了這麼多，大家一起吃吧。｣

 

也許是這個舉動讓兩人意識到他們前一刻幼稚的爭吵，再次安靜了下來，風替綱吉把餅乾掰開方便他吃，慶幸的是，這插曲讓他們三人難得地度過一段異常平靜的時光。

 

 

 

 

 

一輩子的承諾

 

男人飛快跑向目的地，部屬們緊隨在後，隨著他們打開那扇石室，眼前是一幅令人震驚的景象，七種色彩的火焰交織成為一把巨大的火柱，讓空氣震盪，灼熱感瞬間撲上讓人幾乎無法呼吸，他們知道此刻狀態已經非常糟糕了。

 

『里包恩！可樂尼諾！』他想也沒想就衝進去，看著眾人手中竄出的火焰，全都連結到中央的火焰儲存裝置，『這裡究竟發生了什麼…！』

傳出前任彩虹之子們消失的傳言後，與他們有關的組織開始搜尋他們的蹤跡，總算獲得情報一路找到這石窟，也是復仇者守護73的位置，他知道前任彩虹之子們最近這些日子正為某些事情而聚集，卻沒想到會發生這麼嚴重的問題，若早知如此，他會撇下那自以為是的尊重，直接插手。

 

他打算上前終止那似乎要將眾人的生命力吸食殆盡的火焰，卻被人喊住。

 

『你若插手，也許會受到反噬，憑借一己之力想要停止是不可能的。』伽卡菲斯表情嚴肅地看著，事情已經變得不可收拾。

 

『但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去。』

 

『澤田綱吉，我警告過你了，你真的要這麼做嗎？』

綱吉知道伽卡菲斯不是威脅他，若那是拯救眾人的必要代價，他知道自己必須去做，如今這個世界上恐怕沒有人比自己更合適做這件事情。

 

當他走上前，看著竄上頭頂的狂烈火柱，內心的恐懼有一瞬間奪取了四肢的掌控權，但他仍然努力邁步走過去，他必須用盡全身的力量壓制這暴走的火焰，讓一切恢復原狀，他不能失敗，否則包括他在內，所有人都會被吞噬。

 

『蠢綱，你不該在這裡！』里包恩的表情痛苦，他們還沒有徹底昏厥，憑著最後一股力量壓制即將失控的焰氣，『這事情應該由我們自己來解決。』

 

『你們認為可以不求助任何人，』綱吉苦笑著看向對方，他能夠從那對黑眼中看見不甘，這份懊惱與當初對方拼命阻止他與百慕達對戰時一模一樣，『但我還是希望你們在做危險事情前，能不能先跟我說一聲？』

 

『澤田，你別逞強…別管我們了…』可樂尼諾也想要說什麼，但看見綱吉的表情後閉上嘴，他心知肚明這小子決定了什麼就不會退縮了。

 

『一切都會沒事的。』

 

綱吉露出微笑，那大概是他們第一次意識到總是冒冒失失的綱吉成為彭哥列首領後帶給他們的安心感，身體的疼痛、內心的焦躁不安，似乎都能因此而平撫。曾經的小鬼頭確實是長大了，身為前輩的立場卻成為受到保護一方。

 

他們看著綱吉走進火柱中，接著過於龐大的力量讓他們全數昏厥。

直到所有人甦醒，火焰裝置重新恢復運作，而復仇者也再次掌控第八火焰，合作穩定了73。更令人驚訝的是，眾人發現他們徹底恢復了原本的身體大小，只是所有人都處於極度虛弱狀態，彭哥列將他們帶回醫治。

 

其中狀況最糟糕的就是澤田綱吉，搶救後仍然昏迷數天。

當前任彩虹之子們再次看到他時，已經變成嬰兒模樣，熟睡的小小身子躺在氧氣囊中，看起來特別脆弱。

 

對他們所有人來說，這是一個無法遺忘的恥辱。

不管他們對澤田綱吉有沒有深厚的感情，或者本來他們對澤田綱吉懷抱著什麼樣的看法，這無法彌補的錯誤，讓澤田綱吉再也無法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可樂尼諾望著即將抵達彭哥列的熟悉道路，曾經的他喜歡到處冒險，拉爾也在身邊，他本該是沒有任何顧忌的，能夠恢復原本的身體並與自己心愛的人在一起，這是無比幸福的結果。然而他掛念的事情卻又多了一個，導致他無法將自己的整顆心都投入嚮往的冒險之中，他總在去到一個新的國度、一個新的環境後沒有多久，就想著回到這裡。

 

彭哥列首領，澤田綱吉，是他心中掛念的人。

他知道拉爾也有同樣的感覺，雖然他們兩人與綱吉本來就是不錯的朋友，偶爾會連繫也不奇怪，但這種思念很微妙，混雜著愧疚與無力。

這幾年他們拜訪許多殘留73線索的國家試圖找到能夠恢復綱吉身體的方法，但始終沒有進展，直到此刻，他們只想快點把這個好消息傳達給綱吉和里包恩，相信其他的前任彩虹之子也會為此高興吧。

 

｢那小子不知道怎麼樣了。｣

拉爾的聲音問著和他內心同樣的問題，但可樂尼諾已經有了答案。

 

｢肯定和以前一樣，那傢伙很強韌的，不管發生什麼都能夠過得不錯。｣

 

｢是啊，畢竟是我曾經鍛鍊過並認可的男人。｣

拉爾笑著，她比可樂尼諾更早踏入房間，便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

 

綱吉正在與里包恩討論公事，看見他們到來就露出大大的笑臉歡迎，然而不等綱吉講些歡迎詞，拉爾就已經衝上前去，用兇猛的氣勢一把拎住綱吉的後領，那嚇得綱吉猛嚥一口氣。

 

｢聽說你又昏倒了！為什麼過了這麼久身子還如此軟弱？你有照我給你的課表每天好好鍛練嗎？｣拉爾的逼問讓綱吉說不出話來，拉爾給他的課表不是一般人可以遵守的嚴格訓練，他壓根不可能在履行首領職務的同時還照表操課，｢你肯定又偷懶了！澤田！｣

 

被嚇著的綱吉從拉爾手中掙脫後，連忙逃到可樂尼諾的身後躲起來，可樂尼諾面對突然暴怒的拉爾，也盡責地擋在綱吉前方，抵擋拉爾的怒氣。

 

｢こら！妳對阿綱太嚴格啦，難得回來一趟，就對這小子寬容一些……｣

 

｢輪不到你說話，可樂尼諾！｣被拉爾怒吼的可樂尼諾馬上顯得有些驚慌，不敢繼續勸說，｢不能因為澤田變小就允許他耍賴偷懶，現在，你跟我去鍛鍊！｣

 

｢欸、欸？現在嗎？｣綱吉慌張地向里包恩求救，對方卻是一臉幸災樂禍。

 

看綱吉可憐兮兮地被帶走，可樂尼諾的表情才從苦笑轉為嚴肅，看向里包恩，他有好消息也有壞消息要告訴他的老朋友，當初綱吉變成這副模樣後，他們都各自尋找能夠解除詛咒的方法，卻一籌莫展，直到伽卡菲斯邀請他們前往當初73被分裂的原始之地，好消息是，在那兒他們研究出可以解除詛咒的方法。

 

綱吉與當初他們被任命為彩虹之子的狀況不同，而是因為干預了73爆走產生的火焰而對身體產生反噬作用，要消除這種反噬作用，自然要靠73。

不但要將所有的73聚齊，還必須讓所有力量都集中在澤田綱吉身上，這就必須靠塔爾波製作能耐住極為強大的火焰能量的容器，或許就能夠逆轉這種反噬的詛咒，當然，這會耗費每個釋放者巨大的能量，如果一個不慎，可能又會重演當初的狀況，必須靠所有的73使用者配合。

 

壞消息則是，就算能夠去除詛咒，卻沒辦法恢復原本的身體，當初他們可以回到成人的身體是因為綱吉擾亂73的運作，承受所有詛咒殘餘的力量，他們才能夠徹底回到原本的模樣，如今的綱吉沒辦法像他們這麼幸運。

聽完可樂尼諾的說法後，里包恩只是沉思一會兒。

 

｢把其他人都找來吧，｣里包恩所指的並非只有前任彩虹之子，還有彭哥列的顧問組織、瑪雷指環的前任擁有者們，｢要將瑪雷指環再次解封，可不是小事。｣

 

｢假設彭哥列上頭的傢伙反對呢？｣可樂尼諾試探地問，｢你會就此罷休？｣

 

｢你呢？｣

 

｢哈，｣可樂尼諾爽快地笑了，這答案一點也不費力，｢無論如何，都必須試試看，就算那些老傢伙們反對，也阻止不了我們，こら，我們可是最強的七人。｣

 

此時外頭響起綱吉的哀號，還有拉爾嚴厲發出指令的聲音。

拉爾也不是故意表現得如此嚴厲，只是綱吉的身體比一般的彩虹之子更脆弱，無法順暢使用曾經擅長的火焰，總要發燒生病，因此拉爾才更想要盡可能提高綱吉的身體能力，但他們能夠待在綱吉身邊督促鍛鍊的時間並不多。

 

｢萬一我們費心完成儀式卻沒有作用，蠢綱一輩子都必須這樣過，又該如何？｣

 

可樂尼諾看著里包恩，他不確定里包恩這句話是問他還是問自己，里包恩是個不會輕易展現自己感情的男人，但在面對澤田綱吉時，那種將所有關注都放在一個人身上，充滿期待卻拼命壓抑自己的神情經常讓身為友人的可樂尼諾感到戰慄，他很清楚里包恩對綱吉的感情並不一般。

 

｢如果真是那樣，我們就照顧他一輩子吧。｣

可樂尼諾給出的明快答案讓里包恩輕笑出聲，一瞬間眼神也變得柔和，微彎的唇角顯示充分的贊同，看來，他們都有類似的想法。

 

 

 

 

與你同行的道路

 

所有的前任彩虹之子聚在一起，還找來了白蘭等瑪雷指環的前任擁有者，所有人聚在一起是為了做出重要的決定，很快，他們對於進行儀式達成一致的決議，剩下就只有告訴綱吉這個決定，並讓綱吉同意。

 

｢這麼做不會有風險嗎？｣

聽到能夠解除詛咒，綱吉的表情卻不明朗，那場意外讓他記憶猶新，如果必須讓眾人冒風險將詛咒解除，他寧可保持現在的安穩。

 

｢你之前衝上來時，考慮過風險嗎？｣

 

｢我……｣被里包恩的話堵得說不出反駁，綱吉知道自己沒資格談論風險，他也是不顧一切撲了上去，但這和那時不同。

 

｢雖然會有風險，也不會比你那時候更差。｣里包恩蹲下來，黑色的眼眸盯著綱吉，指尖輕觸對方柔嫩的臉頰，｢我跟你保證，不會變得比現在更糟。｣

聽到那句安慰的綱吉總算點頭，他輕蹭里包恩的手掌，對方溫暖的體溫總是可以帶來安定感，他相信里包恩不會欺騙他，也感謝前任彩虹之子們想要幫助他的心意。

 

當初他做出犧牲自我的行動並不是想要感激或被可憐。

他並沒有想太多，只是在那個狀況下，他知道他們需要自己。

所以當他與眾人的立場交換後，他明白自己此刻也需要幫助，並打算坦然接受這些溫暖的好意。

 

｢成為這個模樣後，稍稍明白你以前的心情了，里包恩。｣綱吉這時候突然說，笑嘻嘻地彷彿發自內心感謝這個狀況，讓他更理解里包恩，｢分明已經是成人，卻困在這身軀裡頭，感覺不像是自己的…無法坦率地認同這樣的狀態。｣

 

｢你後悔那麼做嗎？｣

 

｢不，我不後悔，只是有點害怕。｣

 

｢害怕什麼？｣里包恩的眉頭微微壓下，這是他第一次聽見這個詞從綱吉口中冒出，這些時間以來他竟沒有看穿綱吉埋藏的心思。

 

｢害怕自己變得脆弱，有一天你們會離開我，因為我跟其他人都不同。｣

 

里包恩輕嘆一口氣，將綱吉小小的身軀攬過，吻印在那柔軟的額頭上。

｢你這種悲觀的心態真是從以前就沒變。｣

 

｢哈哈，這就是我啊。｣

 

｢是啊。｣里包恩看著綱吉苦笑的臉龐，｢而我沒有打算離開這樣的你。｣

 

｢我也一樣，我希望里包恩一直在這裡，待得更久一點。｣綱吉努力撐開手臂試圖抱住對方，但對方的胸口太大，他只能緊靠著對方，接著對方將他抱起。

 

｢其他人在等了，走吧。｣

 

里包恩來這裡就是為了勸說綱吉，綱吉一直都猶豫不安，如果真的決定解除詛咒，他希望這也是綱吉與他們共同的願望，而非他人的一廂情願。

 

｢我想恢復原狀。｣

里包恩停下腳步，從綱吉那一直都平靜對待這種狀態的眼神中看見一絲興奮的光亮，在里包恩眼中天真得引人憐愛，「至少解除詛咒後，我就會開始長大了，我就能追上你」。

 

他心底對於里包恩的那種感情，一直沒有明確表現過，他們心知肚明彼此內心的感覺，儘管在變成這種模樣後里包恩的態度未曾改變，綱吉自己卻已經放棄了，他不想讓自己拖著對方，里包恩經歷過滿是波折的人生，即便自己可以是里包恩重要的學生，這樣的狀態卻無法陪伴里包恩，現實下仍有許多困難。

他希望里包恩可以找到共度人生的重要之人，若那個人無法是自己，他期待是某個能照顧里包恩並讓對方快樂的人。

 

如今能夠解除詛咒，或許他還有機會與里包恩度過之後的人生。

 

里包恩微微一笑，｢你睡一會兒吧，等醒來後就結束了。｣

 

 

 

 

 

當他從睡夢中甦醒，才發現川平在他的身旁坐著。

對方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見他睜眼時就湊上去。

 

｢你感覺好嗎？澤田先生。｣

 

｢啊…我…已經解除詛咒了嗎？｣綱吉沒有什麼實感，因為他的身體還是和原本一樣小小的，詛咒解除只是讓他能夠正常生長，過一段時間後才能看見變化，｢大家都還好嗎？儀式順利結束了？｣

 

綱吉最先問的問題一如所想，就是關心儀式的順利與否，大家是否都平安，川平告訴他一切都很順利，沒有出差錯，因此他的詛咒也解除了。

 

｢我也必須感謝你，澤田綱吉，你為我守護了重要的73，你的義無反顧雖然有時候看起來很天真，但我想…我也挺喜歡你這種性格的。｣

川平的話給了綱吉很大的安慰，他一直覺得當初是不是有其他方法解決那個問題，就不用讓大家傷腦筋，還要四處奔波為自己解除詛咒的事情忙碌，但如今連川平都這麼說，代表那肯定是當下唯一能做且只有自己可以做的行動。

 

｢我想跟大家見面，也要道謝。｣

 

｢那是自然。｣川平笑著，看綱吉急急忙忙地從床上跳下來，｢不過在此之前，你或許該先見一個人，他等你醒來有一段時間了。｣

 

｢誰？｣

 

緊閉的門敞開，眼前走進來的人讓綱吉愣住好一會兒，他發不出聲音來只因為過於震驚，直到他挪動腳步，才發覺自己的身體微微顫抖。

 

｢蠢綱，傻了嗎？｣

稚嫩的聲音，是過去他好幾次聽過的熟悉嗓音。

小小的嬰兒身軀，卻戴著與可愛外貌截然不搭的黑色西裝與黑帽，那對藏在帽沿下的眼神透著幾分銳利，不像個真正的嬰兒。

 

｢你、你怎麼……｣

 

｢澤田先生，雖然我不能讓你恢復原本的身體，但在儀式過程中讓另一個人成為嬰兒的身體倒是可以做到。｣川平解釋，雖然有點麻煩，但既然接受里包恩的委託，最終他也同意進行這個額外的儀式。

 

里包恩在決定進行儀式後就來找他，問他有沒有辦法做到。

隱隱約約明白為什麼里包恩要這麼做的理由，問他不會感到後悔嗎？里包恩只是自信滿滿地笑了，當初那麼厭惡被變成嬰兒，如今卻好像迫不及待。

 

｢里包恩，你不是討厭被詛咒嗎？不喜歡這樣的身體，因為這會妨礙你？｣

綱吉不敢相信對方會選擇這麼做，一瞬間他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責備對方，他並沒有期待里包恩如此，這會讓他感到更加歉疚。

但里包恩走上前，如今他的視線跟綱吉一樣高，手也能好好地在不需要控制力氣的狀況下碰觸綱吉，不會傷害到綱吉，儘管他不能夠再將綱吉抱起，但他比綱吉更適應這個身體，能夠指導綱吉完成所有日常生活所需要的動作。

 

｢我的確不喜歡這個詛咒，但至少它讓我跟你有了交集，而這是能和你一起在同一個時空流速下生長的唯一辦法。」里包恩脫下帽子，蓋到綱吉的頭上，順利遮住對方的眼睛，他知道對方的眼淚溢滿了眼眶，不想讓別人發現，他用手抹去了對方臉頰上的淚水，｢蠢綱，不管年紀多大，你都是個愛哭鬼，以後要改掉軟弱的性格。｣

 

綱吉點點頭，握住里包恩的手。

面對和自己一樣大的里包恩，曾經的他從高處俯視里包恩時不曾看見的東西，如今似乎都能夠看見，他能看到里包恩大大的黑眼中映照著自己的身影，對方微笑的方式，也和成人時不太一樣。

 

可以看見不同面貌的里包恩，這麼一想，變小好像也不是件壞事。

他上前親吻里包恩的臉頰，對方看起來有點害羞但並不願意明顯表現出來，讓綱吉不禁笑了，自己與里包恩並排行走的模樣如果被京子或小春看見，肯定會直喊他們很可愛吧。

 

此時此刻，他沒有徬徨不安的感覺，反而被幸福填滿胸口，他已經開始期待去見眾人時，那些人臉上的驚訝萬分的表情了。

 

 

 

Fin

 

作者廢話:

 

這篇點文也寫完了！！

面對綱吉變小的狀態，真的是覺得可愛又心疼，不管怎麼樣認為身體的差異不會影響到彼此的關係與感情，我想也是不切實際的，無法擁抱、無法碰觸、無法在同一個時段下成長，我想會成為巨大的障礙。

 

里包恩最後的選擇就是希望綱吉不要覺得只有自己一人被丟下。

那種寂寞的感受，我想里包恩在過去也是最清楚的，而這次他自願選擇變小，不只是為了綱吉，也算是為了他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