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哥列,終於找到你了。」
這天,當綱吉正打算走回自己的房間時,卻遇上了在走廊上漫步的斯帕納,手中抱著一個小型莫斯卡。
「斯帕納,早。」綱吉打了招呼,卻馬上意識到現在已經是中午。
「上次說有個東西想讓彭哥列看看的,那個裝置還需要最後的調整,但一定可以提升你的火焰準確度。」斯帕納興奮的說著,就突然用力的抓住了綱吉的手往前拖拉,綱吉只能夠跟著他走,卻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斯帕納的無厘頭也不是第一次,好幾次要求綱吉到他的工作室去,綱吉都沒有時間過去。
「斯帕納?」
「反正彭哥列你今天也沒有事情吧,剛好跟我過來。」
「……不要再叫我彭哥列了。」綱吉苦笑,這被密魯菲奧雷中的人聽到恐怕只會引來反感,讓斯帕納立場為難。
沒有幾步,他們就一起進了斯帕納的房間,這是綱吉第一次進到裡頭,發現這裡全都是機械和奇怪的設置,在房間盡頭還有一個巨型電腦,就和小正說的一樣,斯帕納看來是個相當優秀的機械工程師。
斯帕納一進門就在那裡認真的研究什麼東西,將綱吉放在一邊,來到這裡後馬上就被閒置,綱吉感到非常怪異,但是也耐心的等著,他總覺得斯帕納好像積極的想給他看什麼東西。
正在綱吉感覺有些無聊的時候,斯帕納的聲音突然打斷了他的思緒。
「這裡沒有竊聽器和監視器,彭哥列你可以自由的講話沒有關係喔。」聽見斯帕納那樣說,綱吉愣了一下,睜大了眼睛往四周看了半天,但還是不太敢相信的沒有講什麼話,斯帕納轉過頭,「這個房間是我親手組裝的,也設置了反間諜的裝置,所以不可能會有那種東西,我可以保證這點。」
「不、那個…那是……」
「小正和我其實一直都在做這件事情,不過我們沒辦法和雲雀、六道骸那樣隨時可以跟你說上話。」
斯帕納往後退了一步後眼前那巨大的電腦螢幕閃了一下,在他按下一個鍵後黑色螢幕上就跳出幾行發光的字,然後幾個透明的視窗,上頭開始狂速的書寫什麼東西,幾張似曾相似的圖片閃了出來,複雜的東西綱吉雖然無法看懂,但至少有幾張簡單的地圖他卻看懂了。
「只是覺得都已經過了一年也是時候該讓你知道——當然,讓你的火焰素質提升的裝置也確實有研究的。」
「這、這是……駭客嗎?」綱吉不可思議的問,斯帕納很高興的點點頭。
而且,還是非常詳細的資料,這不是一般的家族成員可以拿到的東西,因為給家族成員這樣的東西的話就太危險了,綱吉望著一張基地內監視器和監聽器布置的位置圖,另外一邊還有完整的部隊的名單以及密魯菲奧雷正執行中的各種研究計畫的名稱和詳細的報告書,這些應該都是直接由六弔花呈給白蘭過目的東西。
「在密魯菲奧雷裡頭最強的工程師就是我和小正,當然白蘭知道我當初幫正一逃走的事情,但他很欣賞我的能力,所以不會懷疑我……啊,是不能夠懷疑。」斯帕納糾正,綱吉知道那意思是說白蘭若不用他也沒有其他更有實力的工程師可以為家族所用,白蘭一向崇尚實力證明一切,所以還是繼續重用斯帕納,或許也認為不會那麼輕易被盜吧。
「但是這樣太危險了,被發現的話。」
「不會發現的,我和小正有注意絕對不留下痕跡。」斯帕納輕鬆的說,然後他關掉了電腦,「總之,就是這麼回事吧,只是想讓你知道,我們很努力的,這樣一來彭哥列想要找時機對抗的話,就算在基地內部戰鬥也不會因為情報不足的關係被白蘭他們佔優勢。」
斯帕納就像個渴望誇獎般的孩子一樣衝著綱吉笑,綱吉卻被這事實驚訝得說不出話來,正一什麼時候開始這些他都不知道的計畫的,又是冒著什麼風險,他根本不敢想像,他本來不想斯帕納他們冒這個險,一直以來都是他還有骸以及雲雀三人在執行著計畫,以及雖然知道計畫但只是靜觀其變的里包恩,綱吉本來不願意牽連其他同伴做這種事情,直到現在才弄清楚還有其他人也在行動,真的令他有些心慌,但他強壓下不安。
「這些都講完了以後……彭哥列,現在就來看看你的火焰吧,我來設計一種裝置讓你能更準確發射火焰吧。」
這時斯帕納高興的聲音打斷了綱吉的混亂,並露出了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姿態。
一個人影靜靜靠著牆等待著,黑色的風衣在微冷的風中上下搖擺著,沾上了一些霧珠。
一手捏扁了買來的咖啡紙杯,在這種天氣下不管多溫暖的熱飲放在外頭五分鐘不到就已經冷了,他將那丟進了垃圾桶。算算日子,加入黑手黨也有好幾年了,本來他一 開始是不打算被綁在誰的身邊聽從誰的命令,他一開始是打算一直留在日本哪也不去,一直守護著那對他來說最重要的地方,本以為這樣的自己一輩子也不可能改變。
但是,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覺得這邊比較重要的?
七年前,看見那個人因為犯下了不可被原諒的罪刑而感到失落的身影,聽見他在夜晚因為害怕而掙扎的聲音,每天每天持續令人煩躁不堪,明明還有那麼多願意原諒他的人留在他身邊,他從不想想為他手染血腥、成為黑手黨的人又該乞求誰的原諒?
——那麼空虛而且弱小,不像是他所認識的澤田綱吉。
過去雲雀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人了,若是不群聚就無法發揮力量的草食動物,但是,綱吉輕輕呼喚自己的名字像他祈求安慰,不待在他身邊的話是不行的,沒有我的話,他一定……
一個拍動的響聲從後方緩緩逼近,雲雀轉過頭,只見霧氣中一個小小的黃色影子。
伴隨著無聲飄落的白雪滑行而下,雲雀勾起了一抹淺笑。
「回來得真晚,你很冷吧。」手指接下了那雙有點顫抖的小腳,他的表情異常的溫柔,「有什麼消息嗎?」
「綱吉、綱吉。」雲豆輕輕摩蹭著溫暖的手心,抬起牠的小腳,雲雀露出了明瞭的表情。
「這樣啊。」解下了雲豆腳上綁住的紙,攤開來看。
他們的戰鬥其實是孤注一擲的,以他們目前能夠聚集的戰力依然不足以正面與密魯菲奧雷對抗,僅存下來決心和密魯菲奧雷對抗到底的幾乎是彭哥列過去的舊部殘黨,還有曾經交好的幾個稍有骨氣的同盟家族,就算是在綱吉已經對外宣佈彭哥列瓦解並服從白蘭的現在,就算他們並不清楚綱吉的目的,卻還是有人不甘願被密魯菲奧雷統治,其實將這一切引導成這樣的正是澤田綱吉本人,不論他是否刻意造成如此。
那傢伙總是以為自己什麼也改變不了,認為自己的失敗讓彭哥列覆亡。
並不是這樣的。
彭哥列比以前更強,比九代首領的時代、甚至是過往的歷史都還要強大的彭哥列,他們的首領代表著家族中唯一的包容和仁慈,守護者們則是能支撐起家族的冷酷而強大的基礎,這樣的平衡鞏固了彭哥列的力量,並且擴張,過去他們曾經有過極為強大的時刻,只因為密魯菲奧雷的力量超乎想像巨大,白蘭的那份能力太過異常了。
部下們正因為那樣的首領才會努力想要守護家族,即使在澤田綱吉宣佈要和密魯菲奧雷合併之後,因為無法承認『首領已經不想再戰鬥下去了』的事實,那些人才轉身對綱吉拔刀相向,他們心裡頭或許希望綱吉能再一次帶領彭哥列。
他們大概想要相信是白蘭操控了澤田綱吉,就像尤尼那樣,這樣一來他們才有了繼續戰鬥的意義。
綱吉隱約知道這一點,卻還是看來有些難過的樣子。
雲雀聽著雲豆口中輕叫著綱吉的名字,如果那就是從瓦利安那邊傳來的口信,他們肯定是想要知道綱吉的狀況吧,但一直以來因為各種限制很難將綱吉的情況轉告他們,雲雀也並不想那麼做。
在他閱讀完那短短的信後,一雙手突然輕輕的從他背後環住了他的胸口,靠上了他的背。
「恭彌,你穿得好少,不會冷?」綱吉的聲音傳來,雲雀有點訝異的轉過頭去看著比預定時間還要早來了一些的人,對方只是對他微微一笑,手縮緊了一些,將頭埋入雲雀的黑色風衣之中。
溫暖的體溫隔著衣服傳遞而來,心跳聲混雜在一塊兒。
「剛剛才開始下雪。」
雲雀看見綱吉的手上戴著手套,那是上次和桔梗一起出外時買的,和守護者們都是同樣的黑色,每個人都有一雙。
「難怪,我剛剛突然覺得氣溫一下子下降了。」綱吉說,雲雀這時過身來才看見在綱吉身後還站著另外一個人,骸走上前來將自己的外套重疊放在了綱吉的肩上,也不怕自己冷,「謝謝你,骸,我應該聽你的話穿厚一點的。」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在出門前就聽到你這樣坦白的承認。」骸無奈的說,綱吉只好苦笑。
然後綱吉環顧了四周一圈,好像在警戒著什麼,「我們快點找個地方坐吧,不然回去感冒就糟糕了。」
他們一同進到一家沒什麼客人的咖啡廳,溫度比外頭暖活了一些讓雲豆抖了抖身體,當他們一坐到位置上頭後綱吉就安靜無聲,服務生過來才稍微講了幾句話,不知為什麼,雲雀覺得綱吉現在的身體狀況似乎不太好,或是,有什麼心事,然後他看了一眼綱吉身邊的六道骸,總覺得那傢伙臉上的笑容就好像對綱吉的狀況了然於心。
雲雀讓雲豆落在他們的桌子上頭,啄著清水,然後開口。
「你昨天沒有睡覺嗎?」
「嗯?有、有啊。」綱吉有點臉紅,卻不知為什麼雲雀會突然那麼問,他看向身邊的骸,畢竟昨晚他們在一起。
「是啊,他有好好睡,至少我有看他好好的爬上床,沒有熬夜。」骸彷彿是在幫綱吉說話,重複了一遍。
「臉色不太好。」雲雀瞇起眼睛,似乎想看出什麼端倪,但又不太明白。
「大概是很久沒有一個人出外,有點不習慣。」綱吉困擾的搔搔臉頰,然後嘆息,「剛剛差點迷路了呢,後來骸提議直接搭計程車才順利的到這裡來的,我果然還是不太會認路。」
「下次先把見面的地點弄清楚再出門。」骸冷冷的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費了不少工夫。」
「抱、抱歉……」綱吉低下頭去,然後他突然盯著手中的茶杯,緩緩的開口,「雖然現在白蘭對我解禁了,但果然還是害怕會有人跟蹤,這種時候有骸在就很安心呢。」綱吉微笑的看著身邊的骸對桌上的巧克力蛋糕蠢蠢欲動,比另外兩人顯得更加從容。
「你總是那個樣子不是嗎?」骸說,眼睛看向窗外飄落的銀白,「雖然迷路但還是會一直走下去,你就是那個樣子。」綱吉也不曉得那到底算不算誇獎,但還是點點頭接受了,勾起一個苦笑。
「……結果,有帶來什麼消息嗎?恭彌。」
「拿去。」
雲雀將那封從瓦利安帶回來的信交給了綱吉,綱吉猶豫了一下後打開了。
他一路看下去,眉間稍稍壓緊,然後在最後鬆了一口氣,那是安心了的表情,手一握緊便將那張紙燒了。
「看來進行得很順利,雖然有人受傷了但沒有大礙,這算是好的消息吧。」雲雀說。
「啊啊。」綱吉的聲音有點顫抖,「是史庫瓦羅,史庫瓦羅受傷了,但應該沒什麼問題。」
彷彿想安撫自己一樣的說,其實他對這次的計劃很不安心,他也是下了很大的賭注,萬一,就算只有一點點的可能性白蘭照著他所說的那麼做了的話,之後他們的計劃就很難進行下去,他們會失去重要的機會,但是看來他對白蘭的理解也到了儘管不願意卻非常正確的地步。
如今,不管前進或是後退都是賭注,下錯一步棋的話就會導致可怕的結果。
而且真六弔花的實力他們也都很清楚,對方又都摸透了他們的招式,所以現在只能夠靠著出奇不意來獲勝,打敗一個真六弔花卻只有一個人受傷已經是很好的消息了。
「結果,我們這裡的攻擊主力還是要交給瓦利安,我真的欠了XANXUS很多人情。」
綱吉輕嘆,他想起了最後一次見到XANXUS的臉時,那時候跟那個焦躁不堪的人坦承了他的計畫,對方卻還一直不願意合作,冰冷的紅色雙眸帶著指責和怒火,看似是討厭他身為首領的最後一刻所下的命令,說穿了或許只是不贊成綱吉實行這種危險的計畫,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綱吉再次回到白蘭的身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情。
但是,看綱吉堅持到最後,XANXUS還是點頭同意了。
「你確定你真的沒事?」雲雀突然又問,綱吉疑惑的抬起頭來。
「怎麼了,一直問同樣的問題,我沒事的。」但雲雀就是覺得綱吉的臉色有些蒼白不健康,窗外的雪或許都還比他的臉色更加明亮一些,綱吉不是很在意的拿起了送來的溫熱紅茶,放到嘴邊時他的臉終於出現了一點血色。
「對了,恭彌,你們知道斯帕納他們在做的事情嗎?」
雲雀的手難得的抖了一下,綱吉看著這不尋常的反應,馬上就知道果然和他想的一樣,昨天,問到同樣的問題時骸也是這種反應,原來還有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這種被隱瞞的心情真的有些不舒服,然後綱吉又想到同樣被完全蒙在鼓底卻依然願意為他工作的山本和獄寺兩人,他們兩人卻從不質問自己,每次一回想心頭便一緊。
「要是告訴你你一定又會產生多於的顧慮,難道不是這樣?」
「……真是的,你還是老樣子,雲雀恭彌,你不知道什麼叫做說謊嗎?」骸撫上額頭,雲雀那樣說等於坦承。
「但我不喜歡,我是首領,當然有權利知道所有的事。」綱吉的眼睛直直的瞪向骸,他那雙褐色的眼眸中帶著強烈的壓迫感,手上的茶杯碰撞桌面發出清脆的聲響,然後轉向雲雀,「你們不該瞞著我。」
其實這讓他想起了過去不好的回憶,守護者們有事情瞞著他的時候,就表示自己還不夠強大無法讓他們信任,和過去七年前的那個時候一樣,他希望守護者可以放心的把事情交給自己,由自己來保護他們。
「你錯了,身為首領你的責任就只有活下去。」雲雀低頭喝下他的熱茶,不把綱吉的微怒當作一回事。
「恭彌!」
「撇開彭哥列,我也覺得你活下去就夠了,其他人的事情怎麼樣也好。」骸似乎也同意這件事情,大概只有在這種時候雲雀和骸意外的合得來,綱吉握緊拳頭看著面前兩個一臉平靜的人。
「……不管怎樣我都是首領。」綱吉用警告的語調輕聲的說,雲雀了解那是綱吉生氣時的口吻,和很久以前國中時對他唯唯諾諾的澤田綱吉不同,自從當上首領以後,自從那些事情發生以後,綱吉那身為首領時的強硬態度會讓他體會到截然不同的興奮情感,那是一種冰冷又充滿壓力的感覺。
「沒什麼不好不是嗎,一切都進行的很順利,這也是為了多幾分勝率。」
「你和骸都一樣,你們根本不在意其他人冒的險。」綱吉闔上眼,他知道的,他們兩個人的強韌,正因為強大,所以才完全不了解別人承擔的危險,不了解那很可能會出事,從來都不為他人擔憂。
「是啊,我或許無法明白吧。」雲雀冷漠望著綱吉,然後他的手輕輕伸向那微冷的臉龐,壓上,「除了你以外,其他人要是能夠派上點用場就盡量利用,我們微乎其微的勝算才會提高,不是嗎?」
「你……」
「你的老師也是這樣,你何不去質問他?」雲雀的眼神此刻充滿了冷笑。
「里包恩是不一樣的,他……」
「哼哼,阿爾克巴雷諾可是很厲害的啊,就連密魯菲奧雷的人也能夠利用,最近聽說他擔任那個位置慢慢的把集中的力量分配到其他的地方去,我一直很好奇這到底是綱吉你的命令,還是他自己的行動。」骸問。
「是他,因為他在白蘭面前也完全不會害怕,所以白蘭似乎不會輕易的起疑心。」
「綱吉你應該知道,我們現在沒有餘裕去同情其他人,光是讓你脫離白蘭的監控都費盡苦心。」
「…唔。」對骸說的話,綱吉啞口無言。
他們並沒有太大的差異,對那些因為這件計畫而失去親人朋友的人們來說,彭哥列或是白蘭其實都是一樣的。
都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只要能夠完成想要的事情,犧牲其他人也無所謂,或許是因為他們知道現在的處境已經不能夠繼續從容下去,里包恩在從動彈不得的身體中恢復過來後也跟綱吉說了,對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彭哥列還有綱吉的存在,他告訴綱吉此刻開始他身為首領的責任除了活下去之外,就是要在必要的時候捨棄他心中的感情。
對白蘭也好,對過去的同伴,加百羅涅也好、瓦利安也好,如果最後能夠獲勝的話做什麼也可以,一但有東西阻擋在他們的計劃他就會讓它們消失,既然繼承了彭哥列首領的名字,就不應該在這種地方退縮。
「我不是在責備你們…我只是…」綱吉撇開視線,避開雲雀伸來的溫熱的手掌。
「本來參與你的計劃的人早就知道可能會有危險,我不覺得他們毫無心理準備,但這樣不是很好嗎?」雲雀輕聲的問,綱吉抬起頭,疑惑的看著雲雀帶笑的面容,「還有很多人願意為你而冒險。」
「確實。」綱吉苦笑著,就算雲雀不說,他知道自己內心還是有些開心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綱吉突然臉色發白,微微泛青。
綱吉在一瞬間感覺到胸口一陣緊縮的疼痛,或者該說是酸澀感,像是心悸,然後那種感覺從一開始的微弱震盪慢慢擴張,來到腦部,最後疼痛變得強烈,他的喘息開始急促起來,覺得難以呼吸,眼前一片黑又產生了一些零亂的幻覺,一種難耐的疼痛感覺在內心突然炸裂開來,令他全身都不舒服,手腳顫抖著,他在座位上緊縮起身體。
「綱吉?」骸驚訝的看著他,「該不會是——」他馬上伸手扶住綱吉的肩膀,感覺到他全身冰冷。
雲雀稍微震驚的望著他,然後馬上意識過來,「你忘了吃藥。」
「我…啊…」
雲雀向擔憂的服務生要來了一杯水,骸則將綱吉外套口袋中的藥掏了出來,拿出一顆塞入了綱吉的嘴巴中,並強迫他喝水,無法吞下的水從綱吉的嘴角滑出,綱吉好不容易才吞入。
骸瞇起了眼,他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會看見綱吉發作,他看過很多施打毒品的人痛苦哀嚎的樣子,那令人心生厭惡。
綱吉過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平靜下來,但呼吸依然急促,他看起來有些難過,無神的雙目在疼痛靜止以後慢慢對焦,他恢復意識並看見了身邊扶著他的骸露出了一點擔憂的神情,緊緊皺著眉頭。
雲雀離開了桌子去拿另外一杯水,只留下了骸在他的身邊。
「這是我第一是看見,不算糟嘛。」骸輕笑,手輕輕撫摸過綱吉的頭髮,那讓綱吉感到安心的瞇起眼。
「不論如何都不想讓你看見的,特別是你,畢竟這樣子很難看的。」綱吉感覺著溫柔的碰觸,不願意讓骸知道是因為他會變成這樣和骸有很大的關係,並且,他總是想,曾經待過實驗室中的骸對這樣的景象一定看到厭煩了吧,因為藥物而痛苦的人的模樣,對骸來說一定是很醜陋的,會勾起他小時候那些不好的回憶。
「你該好好休息一下。」骸說,這時候雲雀回到了他們的桌子,遞出另一杯水。
「我…以為我已經可以控制了,所以最近都沒有吃。」綱吉手輕輕握住了桌上的藥罐,微微顫抖著,像是很害怕它一樣,「夏瑪爾先生曾經說過這種藥吃多了也會成癮,我想要戒掉,可是果然……」
「不要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你還沒有能夠控制那種東西的能力吧。」
雲雀的手輕輕按住綱吉的眼睛,想讓他的心情稍微沉澱一下,這一直都是里包恩在綱吉身邊做的事情,這樣能夠讓綱吉什麼也不想,平靜下來,綱吉的精神狀態確實比過去穩定太多了,但身體卻沒有跟著一起復原。
或許就像是夏瑪爾說的那樣,綱吉的身體對這個藥也已經成癮了,這是令他們擔憂的事實。
看綱吉沒問題後,雲雀緩緩放下了手回到坐位上。
「為什麼白蘭今天願意讓你出來?」
「做為上次不信任我的補償,他說未來不再讓部下監督我了。」
「你就這麼信他了?如果誰正在監視……」
「所以我才帶骸一起,因為我有些受不了了。」綱吉說,他闔上眼,臉上滿是疲倦的表情,「一直像那樣被監視著,不管到哪裡都有人看著,現在的我更寧可相信他是說真話,而且,我覺得他是說真話。」
那時候有點失落的白蘭看來不太像在騙人。
綱吉知道自己這樣完全憑直覺的做法有點危險,但是他也差不多不能繼續靠著骸的幻術蒙騙敵人了,有些事情必須要是他親自現身才可以,例如,他想要見見吉留涅羅的人,這將是最危險的計畫,他希望能夠得到對他一直抱著不滿的γ為首的部隊合作,但也很有可能會一敗塗地,畢竟他不知道這些年來黑魔咒到底是不是真正效忠了白蘭。
「但是,那個人願意讓你獨自出來你不覺得很奇怪嗎?或許有什麼其他目的。」
就算是雲雀也覺得白蘭是個棘手的人物,從不與人正面對打,從來也不明白其行為的男人,每次碰見他都會讓雲雀有種煩躁感,那張笑臉,那溫柔空虛的語調,一直折磨著他人的神經。
「不,其實,」綱吉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慢吞吞的開口,「我覺得他似乎是希望藉此取悅我,得到我的信任。」
綱吉一直都有種感覺,並不是自信什麼的,他只是覺得,白蘭若不是希望可以拉攏他的話,當初也不可能答應彭哥列合併的提案,當時彭哥列根本就沒有談條件的籌碼,失敗並臣服於密魯菲奧雷不過是遲早的事情,更無需為了他動用權力釋放六道骸,只有關於骸的事情綱吉打從心底深處感謝白蘭,他已經不想看見骸在那種地方生活下去。
白蘭似乎從未真正想要他的性命。
擅長折磨他人的心智、甚至抹消他人意志,利用人的弱點是白蘭擅長的,但從未命令部下殺害他,也沒有如同對待尤尼那樣控制他,綱吉覺得白蘭對自己其實已經給予了最大限度的自由,而且,七年前那時候白蘭大可殺了他的,但他沒有那麼做,恐怕白蘭對他的感情有部分是真實的東西。
「然後,你想利用這點?」骸笑著問,「什麼時候開始你也會用這樣的手段的呢?」
綱吉無奈的看向骸,卻露出有些像是寂寞的表情,「雖然這麼說,不過我總覺得他就算知道我打算做什麼事情也不會露出驚奇的樣子,因為我和他之間本來就沒有所謂的信賴關係,他也很清楚。」
白蘭從來也不在意那種東西,與人之間的聯繫對白蘭來說是不需要的。
這或許就是白蘭令人害怕的地方吧,就算是再怎麼冷酷的殺手,下手殺人或是看到他人死亡時總是會改變臉色的,但白蘭不會信任任何人,對他而言現在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場遊戲而已,所以他不會輕易動搖,他是沒有弱點。
要說弱點是什麼的話,那恐怕是……
綱吉踩著猶豫的腳步,隨手捲起了手中綿軟的東西,雖然也覺得有些愚蠢,但是他還是準備了。
並不是說想要討好那個人,也不是說特別想要做些什麼事或是有計畫。
他只是看見,然後買了下來,就在上次與桔梗一起出門的時候。
當綱吉即將要進到那扇房間前,門卻早他一步敞開,迎面而來的是一臉有些詫異的桔梗,然後綱吉又感覺到腹部一個小小的衝撞,低下頭只見一頭撞上他的鈴蘭,好像又是在生氣,對誰都是用那種有些驕傲任性態度的鈴蘭,從不對他用敬語,雖然她對白蘭似乎也是這樣子,但是,最近鈴蘭見到他時就會對著他抱怨白蘭的事情,明明以前是很討厭他的,這樣的轉變只讓綱吉有些為難。
「白蘭又那樣了,什麼事情都不跟我們說,綱吉,你和白蘭上次到底談了什麼啊?」
綱吉稍稍抱著疑問,抬頭看了一下身邊的桔梗,又低下頭,「為什麼想知道呢?」
「因為,白蘭居然允許你可以一個人出去,這樣很奇怪不是嗎?」
桔梗似乎有些不太愉悅於鈴蘭的直接,皺起了眉頭,但他更奇怪的是綱吉的反應,綱吉從來都不會為了這些事情生氣,對於白魔咒隊員對他的失禮、無謂的態度更從來都不追究,他其實有那個權力,因為白蘭賦予了他幾乎同等的地位,也有親手給予懲罰的力量,和尤尼當初的狀況不同。
「是啊,不過我不會做什麼的,所以鈴蘭就放心吧。」綱吉毫無猶豫的回答,他發現自己現在也可以很輕易的說謊。
「真的嗎?」鈴蘭懷疑的問著,小小的腦袋撇開一邊去。
「我想找白蘭,如果你們願意……」
綱吉現在只想要進去快點結束這件事情,但是他又看見在桔梗他們身後的另外一人,從剛剛就用冰冷而不信任的眼神望著他的石榴,每一次見到綱吉都會露出那一臉的不滿情緒,看來從上次的事情後石榴就一直對他抱有著懷疑,綱吉雖然表現得很平靜,內心卻捏了一把冷汗。
「那,難道是給白蘭大人的嗎?」
桔梗挑起眉頭,因為上次他也收到了類似的東西,現在還掛在他的房間,他看綱吉臉上好像有些不甘願的點點頭,他真的不了解澤田綱吉這個人,看似普通的舉動,卻總是令他不解,一般人是不可能那麼做的吧,對著曾經殺害自己夥伴的人卻還可以保持平靜,有時他反而覺得那樣的綱吉很令人害怕。
但偏偏到現在卻看不出綱吉有任何值得懷疑的行為。
綱吉告別了桔梗他們後一個人進到了白蘭的房間。
才進門就發現那個人靠著窗子邊,望著窗外下起來的雪,他依然穿得很單薄。
綱吉也不想要在這裡停留太久,至於為什麼會想到要給他帶這種東西他也不是很清楚,他只是順手買了,只是想著就算當作是博取信任好了,不知道白蘭是不是對他今天出去的事情也有些介意,為了消抹他的疑心,這麼做也沒有壞處,他想就當做是來探探白蘭心情的藉口也好。
『你可不要對他產生同情。』
綱吉知道,也不可能產生那種感覺。
白蘭不是個值得同情的人,也不值得他的原諒。
不過就在這一切還沒有攤牌以前,繼續這無聊的戲碼也沒什麼不好,他只是突然這麼想。
綱吉走到他身邊,然後將圍巾一把圈住了他的脖子,白蘭感覺到脖子上的溫暖後有點驚訝的回過頭,看見是綱吉時並沒有多大的動搖,他只是按上綱吉放在他脖子旁的手。
「你居然給我帶了禮物啊,想討好我?」
「算是吧。」
「你不需要這麼做,你的存在本身就能夠取悅我了。」
「我以為你會好奇我去了哪裡,所以我過來找你了,好讓你不用那麼擔心。」綱吉問,然後看了一下剛剛桔梗他們出去的門口,「你的部下都在懷疑不是嗎?特別來問你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要放我一個人亂走。」
「你猜得一點也沒錯,你很聰明啊。」白蘭無所謂的聳肩。
「需要我再對你發誓忠誠嗎?」綱吉問,發誓忠誠,必須親吻白蘭的手背,那是一種黑手黨中發誓的行為,「或許可以讓你稍微安心一點?」
「不需要了,那種東西。」
白蘭那雙紫銀色的眼眸突然看進綱吉的雙眼之中,一瞬間綱吉的內心撼動了一下,那就像是要把他看穿的眼神總是令他害怕,但他努力著沒有移開目光,白蘭的手輕觸他的臉,綱吉感覺到白蘭的臉慢慢靠近,指尖不知為什麼變得有些冰冷,這是什麼感覺呢?這是恐懼嗎?
「白蘭?」
「安靜。」白蘭吻上綱吉的唇辦,他的手滑上綱吉的頸部。
如果綱吉沒有反抗的話,他大概是會這樣繼續下去吧。
然而,白蘭卻發現綱吉的全身都在輕輕顫抖,他有點驚訝,那並不是寒冷造成的,綱吉從來到密魯菲奧雷後就從沒有表現出害怕的模樣,還記得過去綱吉每次見到他都會發抖抗拒,他本以為綱吉現在早已經克服了那個問題,但顯然沒有,這在他近距離想要碰觸時完全展現了出來。
不只是全身發抖,他的身體很僵硬,臉色也變得蒼白,手心微微冒著冷汗,白蘭一下子就明白了,綱吉在他面前感到緊張,可以的話綱吉並不想要待在白蘭的身邊,那種恐懼是沒有理由的,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你難道,到現在還是記得那天的事情?」
綱吉飛快的抬起頭,臉上浮現一絲羞恥,然後立刻轉為蒼白,「我——」
「這樣啊,你還沒有忘記。」白蘭冷冷的笑了,那個笑容令人打從心底寒顫,「這樣很好。」
強行的佔有,並且使用粗暴的手段讓他屈服。
看他那之後失去神智的悲慘模樣,如果做了這麼多事情卻什麼也沒留下來,未免太過可惜,白蘭慶幸能在綱吉身上留下一些自己的痕跡,他會得到他想要的東西,73還有這個世界都會如他所想的運作,看見自己的敵人因為屈辱而服從,沒有什麼比這個更感到快樂的。
「住嘴,別說了。」綱吉氣得咬住下唇,嚐到了一絲血腥味,他的臉色非常難看,瞪視著一臉像是找到了有趣事情般的白蘭,他最不想要承認自己的懦弱,不願被這個人看見自己的弱點。
「綱吉你比任何人都還要溫柔,所以才會沒有辦法忘記那些事情。」白蘭放開綱吉的手,他注視著綱吉的雙眼,「如果你不是那樣的人,我也沒有辦法像這樣折磨你吧,這並不只是因為我所做的事情——你肯定永遠也不能忘記。」
『你肯定永遠也不能忘記。』
那句話讓綱吉腦內轟轟作響,他退後了一步,卻覺得腳步沉重得無法移動,他的身體依然冰冷而僵硬。
他知道這樣下去絕對不好,他知道自己的精神力在白蘭面前就會變得衰弱,那隻手朝他伸了過來,一種壓力、黑暗的、冰冷無比的感覺朝他過來,深深的絕望感攫住了他,那天的場景好像又要在自己眼前重演。
就在白蘭幾乎要碰到他的時候,他感覺到身體被一雙手往後一拖,知覺一瞬間恢復了過來,白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面帶冷色的看著擅自闖入房內的人,出現打斷他們談話的人只是輕輕微笑著,身上也透著微微的殺意。
在密魯菲奧雷中沒人敢對白蘭做出的事情,但白蘭並沒有因此動怒,因為他知道對方為何而生氣。
「看來是我太過欺負綱吉了,沒想到你居然會因為這樣到我面前來。」
「要是可以的話我是最不想見到你的,但是看來我不進來不行啊,請別太欺負我們的BOSS。」骸雖然微笑著,眼睛裡頭卻沒有分毫的笑意,他抓緊了綱吉將對方擋在身後不讓白蘭靠進一步,「比起這些無聊的事情,你不覺得你多費點心在自己的家族上比較好嗎?」
「嗯?但是我覺得看見綱吉動搖比較有趣啊,這是我的興趣之一呢。」白蘭身邊的氣氛恢復了原本輕挑的感覺,綱吉知道從一開始白蘭就沒有認真的想要做些什麼,只是自己一不小心就踏入了設好的陷阱。
「如果不是狀況不允許,真想殺了你啊。」骸輕嘆,白蘭沒有回應。
——幾乎令骸難以忍耐,看見綱吉被白蘭所威脅,他一瞬間幾乎想不管什麼計畫乾脆現在就殺了白蘭。
骸手上的三叉戟輕輕顫抖,隨時都想要攻擊白蘭,但那是不被允許的,只要他們還屬於密魯菲奧雷的一天,他們就不能夠對白蘭動手,而且冷靜下來後就會知道以自己的力量,根本不能打倒白蘭,如果有那樣的力量的話,也不會待在這裡受到這樣的屈辱。
「……骸,我已經沒事了喔。」綱吉的聲音突然傳來,打斷了骸緊繃的殺意。
骸的神情一顫,彷彿剛剛才恢復理智,轉過頭望著站在他身後的綱吉,對方的手輕放上他的肩膀,然後搖搖頭,希望他不要失控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現在還不是時候,骸猶豫了許久才終於收下了三叉戟。
「你沒事嗎?」
「我沒事的,只是稍微有些失去冷靜。」綱吉又一次柔聲的勸,骸點點頭表示他明白了。
「我們走吧。」骸溫柔的注視綱吉,手握緊綱吉的手心,感覺到綱吉的體溫依然有些冰冷。
然後,骸就這樣帶著綱吉走出了那充滿危險氣息的房間,離去前始終警戒著白蘭。
綱吉在跟著骸踏出門口時避開了白蘭的視線,不想相交,不想看那雙可怕的紫色眼眸,他們才一出門去,白蘭身邊就突然傳出東西破碎、崩毀的聲音,綱吉受到那聲音的影響全身顫抖,他知道白蘭發怒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但是現在的他不想要受到白蘭的影響,在骸的護送下他加速的腳步離開了原地。
桌子上、櫃子上的東西突然被一股力量衝擊,混亂了一地,現場就彷彿發生了小型爆炸後的景象。
白蘭身旁隱約透出了火焰的顏色,手指握緊,臉上的表情也變得猙獰,失去了剛剛的冷酷。
他的嘴腳冰冷的下撇,那雙紫銀色的瞳眸中充斥著他剛剛完全沒有洩漏出來的憤怒,幾乎可以說是帶著憎惡的,他對於骸突然出現妨礙了他的行為感到極度的厭惡,如果不是綱吉在那裡,他覺得他隨時可以殺掉那個男人。
不,不可以這麼做,這麼做的話綱吉又會像當初那樣威脅他。
白蘭突然回過神,看著自己造成的破壞,他很少很少因為這樣的事情而生氣,計畫不順的時候他確實會感到有些憤怒,但是大部分事情不如預期反而能夠添增樂趣,他很快就會恢復心情,但此時他卻沒有那種想法,無來由的生氣。
他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自己身上的火焰。
「……我居然也會像這樣…生氣啊……」他的聲音沙啞的擠出,表情突然變得溫柔,露出一抹困擾的笑容。
骸抓著綱吉一路沉默的走回房間,綱吉似乎能夠感覺到他尚未消去的怒意,因此什麼話也沒有講的只是跟著,直到他們來到了房間內,骸一把將他推上牆,然後壓住他,瞪視著。
「你的腦袋到底想些什麼,彭哥列,居然一個人去接近那個男人!」
「我只是沒想到他對我的影響還是那麼大,抱歉啊,我不是打算造成困擾的。」本以為早已經淡忘的,但是看來並沒有辦法完全,吃藥的事情也是,他本以為自己早就可以把那些事情拋諸腦後,覺得自己已經夠強大了。
或許自己的內心還有著半調子的猶豫吧,綱吉覺得現在的自己在骸面前顯得有些丟臉。
骸的手輕輕放上綱吉的臉頰,然後他的額頭抵上了綱吉的,溫熱的氣息輕噴在綱吉的臉上。
「別讓我擔心,你知道我真的不太擅長這樣的事情。」骸面帶著困擾,綱吉很少看見那樣顯得有點自責的骸,「我都不知道你要去找他,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明明都很正常,卻突然發現你跑到白蘭那邊去,你到底想要我怎麼做?」
「……抱歉。」
綱吉知道自己有些太過鬆懈了,而且有點過於天真,讓他身邊的人擔心。
他自己也不太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些什麼。
是因為白蘭最近突然變得很溫和而讓他忘記了,讓他暫時忘記了曾經的那些痛苦的記憶,以為或許可以了解那個人,以為或許還有什麼談話的餘地,但是他的身體顯然還對白蘭做過的事情記得清清楚楚,一但過度接近就會做出抗拒的反應,綱吉覺得他快要被自己的天真沖昏了頭,那種本能的反應提醒了他。
「不過我已經沒問題了,我不會再動搖了,剛剛我稍微想起了一些事情。」綱吉闔上眼。
「是以前的事情嗎?」骸有些鬱悶的問,看綱吉點點頭。
「七年前的事情,他曾經對我說我『將會變成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或許是這樣吧,我改變了。」綱吉看著自己的手,然後他輕輕的握起了手心,「改變的東西要回到原樣是很困難的。」
只能夠繼續下去,但只要活著人就會不斷的改變,綱吉想自己總有一天一定可以從這份痛苦中掙脫開來,那一天一定會到吧。
但如果什麼也不做的話,是不會往未來前進的。
骸突然輕輕的環住綱吉,他不太擅長安撫人,他一直都是被安撫的那個,綱吉才是扮演那種角色的人,他真的不習慣這樣,他的過去不比綱吉好到哪裡去,充滿了仇恨還有可說是一點也不美好的回憶,他的手上染著的血比綱吉更多更多,但他從沒有後悔過,他是無法理解綱吉的愧疚感的,就因為這樣,他無法說出什麼好聽的話來平復綱吉的心情,骸一直覺得既然自己做不到理解綱吉的痛苦,那麼他能夠做的就是幫綱吉分擔罪責,反正曾殺人無數的他不在意多背負一兩條人命,也不在意加諸於他身上所謂的罪名。
「謝謝你,骸,謝謝你。」綱吉突然輕聲的嘆息,手按上了骸的背,「我感覺好多了。」
綱吉的的語氣中竟帶著笑意,有些溫柔,骸覺得自己的內心反而稍稍平靜了下來,那種在胸口亂衝的怨怒也終於安靜了些,他皺起眉頭,聽著綱吉在他耳邊那般低語,他才發現反而是自己又被安撫了,每次都是這樣。
骸有些彆扭的別開臉,綱吉對那樣的他無奈的微笑。
「對了,綱吉,那個人有回應了。」
這時,骸想起了他本來要向綱吉傳達的事情,他就是因為這件事情才到處找綱吉的,這是綱吉這幾天吩咐他做的最重要的任務,和某個人連絡,但剛剛發生那些事情讓他怒火中燒,忘了這件事情,此刻他俯在綱吉的耳邊,綱吉身體稍稍抖動了一下。
「對方說他願意聽你想講什麼,但是地點要由他們決定,並且必須要先徵詢他們的公主的意見。」
綱吉聽骸這樣回報,這個時刻果然還是到來了,他彷彿能夠聽到將會扭轉現在的一切的某個時間點正悄悄逼近的腳步聲,他只是闔起了雙眼,內心輕輕嘆息,他也沒有任何遺憾了,剛剛那或許就是最後與白蘭的道別。
「這樣啊。」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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