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彌你在做些什麼啊?』
『你早點睡吧,我還要工作一會兒。』那個人背對著自己朝電腦打字的身影染著夜色,感覺上會熬夜許久,而不是像他口中說的一會兒而已,綱吉輕輕嘆息。
住一起以後才發現這個人並不如他所想像的那樣什麼事情都很能幹,像這樣看著他熬夜工作的身影已經好幾次了,不提醒他的話就會弄壞身體,即使如此,雲雀也從不讓他知道他都在忙碌些什麼事情。
『這個給你。』綱吉伸手把一杯泡好的咖啡放在電腦桌前。
『這個是?』
『因為你今天鎖在房裡一整天,我想你今天一定會熬夜吧。』綱吉苦笑,他本來很希望雲雀可以和他一起睡的,但是看來今天不完成的話他明天還是一樣會繼續工作下去。
『……你在生氣?』突然,雲雀敏銳的問了他一句,綱吉微愣。
『沒、沒有啦,只是因為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出來啊,會不會工作到生病之類的…我也會擔心的。』綱吉嘗試掩飾自己的表情,他不曉得自己表現得有那麼明顯,讓雲雀看出自己的鬱悶,本來是不想影響雲雀的心情乖乖一個人去睡覺的。
希望對方可以陪伴自己,希望對方主動可以告訴他這些忙不完的工作到底都是些什麼,可是,面對雲雀的沉默綱吉每次總是問一半就沒有問下去了,正因為知道雲雀那種獨立的性格,知道他一定不希望自己追問下去。
『就因為這樣的原因?』雲雀問著一邊站起身來到綱吉的身邊,綱吉總覺得會聽見雲雀說——真是無聊,我不會因為這樣就生病的——然後捏他的臉,卻沒有,綱吉感覺到雲雀停在他的身邊,一隻手輕輕的攬過他的肩膀,然後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
『不需要擔心,這不會太久的。』
『啊……』
他微微笑了,輕輕抓住了那雙放在自己頸邊的手。
那一瞬間,其實是有些感動的,綱吉在那時曾下定決心不會再過問雲雀的事情,除非他願意開口。
綱吉從飛機上醒過來時,已經到了西西里的機場,身邊的里包恩叫他起床時還恍恍惚惚的。
綱吉在下了飛機之後,呼吸了一口西西里的空氣,和日本的感覺很不一樣。
乾燥的陽光溫暖的照在他的肩膀上,不過卻有些許的空虛感,那個人不在自己身邊不管到哪裡去都有些不踏實的感覺,想著要是自己以後都那麼依賴那個人的話該怎麼辦才好,他終究不可能一直依靠雲雀。
當然綱吉也仔細想過自己未來的生活,他的功課不算好,大概也無法考上好的大學,又笨手笨腳的,仔細想想說不定黑手黨首領還真的是他唯一可以走的路,不過必須要這樣想的自己總覺得有些可悲。
想到未來就覺得頭痛,可以的話真想逃避這個事實。
「里包恩,你說九代首領的人會過來接我們,在哪裡啊?」
「那邊那個招手的人吧。」
「嗚哇,身邊的人全都退開了喔。」綱吉汗顏的看著幾個穿得西裝筆挺的黑衣人朝他們揮手,機場的其他人似乎都因為懼怕他們而退得遠遠的,露出了一個明顯的缺口,這讓綱吉打從心底覺得不想要走過去。
他在上飛機前傳了一封簡訊給雲雀,說了自己要到義大利的事情,不知道雲雀看到後會作何感想。為了不讓他生氣,只簡短的寫在附註中,因為要解釋原因有些麻煩就沒有打上去了。
綱吉打開了自登機後就關著的手機,突然看到一封訊息。
『我現在馬上到那邊去咬殺你』
『給我等著』
為什麼?為什麼那麼生氣啊?
綱吉看到簡訊的瞬間馬上感覺到背後一股涼意從脊髓升上腦袋,從兩個人確認心意並且交往後,已經鮮少對他說要『咬殺他』的雲雀突然說要咬殺他,代表他絕對是非常生氣才會傳那樣的訊息過來,而且一如雲雀的風格簡短易懂又帶著殺意——那傢伙八成會真的衝過來。
綱吉突然想起過去雲雀曾經警告過他絕對不可以突然離開他身邊,他冷不防的顫抖起來。
他也是不得已的啊,而且他也徹底思考過了,從家光派來的部下那邊聽到了關於九代受傷的事情,情況講得不清不楚的,里包恩就急著要到義大利看看,綱吉想著自己也應該親自前往回覆九代首領關於是否要繼承彭哥列的事情,畢竟那是如此重要的決定,所以才決定和里包恩一起過來探病的。大概一兩天就會回日本,本來是不想要因此影響雲雀的工作。
「傳個道歉簡訊過去來不來得及啊?」
有些半放棄的低喃著,他隨著九代的人上了為他們準備好的車子,但他的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那輛高級轎車上頭,而是想著雲雀如此火大的原因,手只擺動了幾下,發了另一封簡訊回去。
『九代首領受傷了,所以就和里包恩一起去探望了。』
『對不起,我真的真的很快就回去了。』
『恭彌,你沒有生氣吧?』
『不要生氣。』
『不要咬殺我。』
不過此刻的雲雀早已經在飛機上,完全沒有收到這一封遲來的解釋,他雲雀看著飛機外頭的景色,雲朵緩緩的飄過自己的窗邊,難得出國一次,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離開日本還有並盛,心情意外的平靜,想著不久後就可以見到那張愚蠢又可笑的臉,就忍不住勾起一抹笑。
「到那邊……是凌晨吧。」
看著手錶,雲雀沒發現自己的內心早已經期待不已。
綱吉坐著前來載他們的汽車前往目的地,但綱吉覺得這真的太好笑了,畢竟他在擔心著九代首領的傷口而前往醫院病房時,居然還必須要擔心自己之後會不會也要一起住院,他從剛剛就一直注視著手機,希望能夠得到一點點訊息,但雲雀一直沒有再回電。
綱吉一點也不想要在西西里見到怒火中燒的雲雀,但還來不及去思考這件事情他們就已經抵達醫院了。
綱吉隨著帶領人的身影一起進入醫院,安靜的穿過一道漫長的走廊,他忍不住環顧了四周一遍,他可以感覺到這一區的病房顯得特別安靜,彷彿和其他病人是隔離開來的,這裡像是機艙中的頭等艙,九代也許確實有那個身份住在這裡,又或者他們只是不希望誰知道黑手黨的首領住院的事情,因為那對家族而言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黑手黨大概不能夠過著隨心所欲的生活吧,特別是首領,又或者這份危險也是屬於他們的。
他可以從一些門稍稍開啟的病房中看到病人使用的私人物品,顯然有人必須長久的住在醫院中,因為有些病房裡頭甚至貼滿了照片,還有些放著私人的家具,意識到這點的時候綱吉的心情反而有些冷卻下來了,他忍不住想起去到未來時發現世界的一切都變得不像自己所認識的那樣時的震驚,他一生難忘——正因如此,他才更珍惜那些和雲雀、和同伴們相處的日子,能夠保持現在的生活是得來不易的,他比誰都還要清楚這一點。
「蠢綱,已經到了。」當里包恩那樣說的時候,綱吉轉過頭面對那一扇微啟的房門。
門口有幾個人嚴密的站著,綱吉有些猶豫的走了進去,緊張的吞了口口水。
但推開門後出現在他眼前出現的場景卻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樣,本以為會看到躺在床上困倦、虛弱的人,但顯然那個人現在正高興的和他的手下玩著西洋琪,就在綱吉進來的時候九代剛吃掉對方的一個城堡。
「您、您好……」
「喔,綱吉,你已經來啦?」九代抬起頭,一看見綱吉就露出了愉快的笑容,「來來來,過來坐在這邊。」
「啊、是、是。」綱吉有些愣愣的走過去,九代身邊一個高大的手下拿了張椅子過來。
「你看起來不錯呢,身體沒問題嗎?」里包恩問著,綱吉幾乎可以聽得出他語氣中的擔憂,有些驚訝原來里包恩也會用那樣的聲音說話。
「哈哈,好得很,其實我覺得我已經可以回家族了,這樣大家也會比較安心吧。」九代笑著,然後轉頭看向綱吉,「我聽到你要過來的事情真的很驚訝,其實沒什麼大礙的。」
「聽說是受了槍傷,真的沒事嗎?」綱吉微微皺眉,雖然九代現在看起來很精神。
「沒事沒事,這種小傷不算什麼的。」九代帶起一抹令人安心的笑容,這使綱吉不由得放鬆了心情,輕呼一口氣,「倒是你不是還在上課嗎?高中的課程感覺如何?」
「很好,啊,雖然英文不是那麼好,不過高中生活還是和以前一樣。」
九代望著綱吉有些靦腆的表情,他的嘴角慈祥的上揚,他從不覺得把彭哥列交給這樣的孩子會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儘管很多人反對,但他至今為止也沒有後悔過當初選綱吉作為繼承者的事情,只是,他也不打算把綱吉直接推入黑手黨這片泥沼之中,畢竟這是關於一生的事情,總不能夠不問對方的意願。
「生活開心嗎?」九代突然問,綱吉因為那柔和的語調而恍惚了一下。
開心?這種事情……
綱吉腦中在那一瞬間浮現的是和雲雀在一起的畫面,雖然感覺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當雲雀說要和他一起住的時候確實很高興,父親反對他們在一起,還有雲雀親口說會保護他的事情,都是令他感到開心的時刻,高中雖然還有很多快樂的事情,但最印象深刻的果然還是和雲雀學長共同擁有的生活。
「很快樂呢,高中,特別開心。」
「恐怕不只是高中吧?」九代輕笑,他讓部下拿了一杯茶給綱吉略帶暗示的問,「……我聽說你和那位叫做雲雀恭彌的孩子在交往?國中時候就開始的?」
綱吉的手抖了一下,含在口中的茶水差點就噴出來,好不容易硬是吞了下去卻是嗆到不行。
他拍著胸口臉上染上一抹不知是因為困窘還是因為咳嗽的緋紅,他瞥了一眼坐在窗沿旁邊的里包恩,他相信這絕對是里包恩亂說的,因為爸爸一直很反對、甚至是極度想要否認他和雲雀學長正在交往的事實,不可能拿來說給九代首領聽的,他真希望現在能找個洞鑽進去。
「啊啊,不需要覺得擔心,我聽說那個孩子是個可靠的人。」九代彷彿看穿了綱吉的心思,輕聲安慰。
「我和雲雀學長的事情…我、我是真的……」
「這樣就好了。」九代微笑,他似乎不是打算要勸綱吉什麼,只是關心而已,「我只是想知道你最近的狀況,你過得好不好,最近做了些什麼,我知道你們住在一起?是因為家光的關係嗎?」
「是、是的,上高中前搬進去了。」
「家光他很不高興呢,之前也確實有一段時間心情很糟糕,你們已經解決那個問題了嗎?」
「……還沒,爸爸他一直都反對,現在也…不過我會想辦法的……」綱吉低下頭,雖然最近家光的反對有慢慢鬆懈下來的趨勢,但還是維持著不支持的態度,全靠媽媽在旁邊打圓場。
「呵,年輕真好啊,可以做很多事情——」九代突然輕聲嘆息,他撫上了自己手臂上的繃帶,「老了以後連身體都不聽自己的話了,有時候也會很想回到過去的日子,還是做學生的日子最開心。」綱吉看見九代臉上浮現一抹懷念的神情。
「不需要考慮未來的工作或是事業,也不用考慮婚姻、家庭、家族這些麻煩的事情。」
「……為什麼這次會突然決定要舉行繼承儀式呢?」綱吉終於開口問了這句話,他覺得現在就是時機,他不懂為什麼會這麼突然的派人來通知他這件事情。
「你要知道,首領出事情的話對家族的影響是很大的,綱吉,當他們發現我可能會有任何『意外』的情況時,他們覺得早一點讓下一任首領露面是好的,組織少了首領就會變得脆弱。」
「您、您的傷,真的不要緊吧?」綱吉緊張的又問。
「不要緊不要緊,不過只是槍傷,身為黑手黨受到槍傷也不是第一次,不過這個歲數讓人不放心罷了。」
綱吉面露擔憂,雖然九代是笑著的,但他還沒有聽過比這更不好笑的事情,槍傷這種東西是那麼常有的事情嗎?他光是聽見九代首領被槍打中的時候,腦中浮現的場景就讓他害怕,他依稀記得瓦利安戰時被自己打傷的九代首領,他甚至忘記要跟出遠門的雲雀好好說明清楚就已經出發探望。
「你的表情我能理解,但黑手黨總是伴隨著危險,這也是為什麼我想要你再好好思考的原因。」
「我的決定會影響很多人吧?」
「這是當然的。」九代點頭,表情溫柔的笑著,「但你不能夠奢望可以滿足所有的人,所以你有想法了嗎?」
綱吉慢吞吞的點頭,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又張開嘴。
「我…想拒絕。」
「……是嗎,我知道了。」完全沒有任何異議的,九代點點頭,「我相信你做其他的事情一定也能夠很順利的,鼓起勇氣親自到這邊來拒絕我的你一定不會有問題的。」
綱吉有些錯愕,他剛剛直接的說出自己盤算很久後才下決定的事情,卻沒想過會如此容易的被接受,他看了一下另一頭的里包恩,對方只是壓了壓帽子沒有說什麼,好像也不是反對的意思。
「我並、並不是想逃避的,我只是覺得我現在還沒有準備好——」綱吉接著說,他顯得有些緊張,手指糾在一起,「黑手黨首領什麼的…我覺得我還不確定自己是不是可以,這樣只會給人添麻煩,我想要等我可以獨立做事的時候再考慮看看……雖然,答案可能還是一樣,但我會、會再思考的……」
綱吉的手指壓著自己的後頸,他的臉有些發熱,緊張到不曉得自己在說些什麼或想要表達些什麼,但他只知道一件事情——他還不想放棄現在的日子,至少,不是現在要做這個決定。
即使他很羨慕那些現在已經能夠掌握各種機會拓展實力、可以獨立生存的人,像是雲雀、迪諾還有XANXUS他們,或許那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是,綱吉知道他還有太多留戀了,對日本、對他的同伴們、對雲雀……
「綱吉,你喜歡你的守護者嗎?」
「欸?」綱吉愣愣的望向九代,最後微笑著點了點頭,「喜歡,以前我從沒有那麼多朋友。」
這是真的,綱吉想,只有這點讓他的內心充滿了感謝和喜悅,沒有一點猶豫就已經說出口。
「這樣的話就夠了,好啦,看完無聊的老頭子後你也該回去休息了吧?長途飛行應該很累吧,我想你會在這裡留個幾天才回去?記得去海邊看看,西西里的海邊還是很不錯的。」
「嗯,我知道了。」綱吉如釋重負的站起身來,本來還以為會受到質疑的,九代卻好像早有預備般接受了他的回答,這真的讓他驚喜,他盯著九代身上的繃帶遲疑了一下,「您的傷希望能夠快點痊癒。」
「放心好了,看這個樣子我也還有好一段日子要活才行…在我等到我的繼承者以前。」
拍拍受傷的那隻手臂,九代笑了。
綱吉聽到那輕鬆的回答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綱吉在探望九代之後就如同他所說的那樣先回到他們預定好的地點休息,他們前往的是一間普通的公寓,一個看來四十多歲的阿姨在門口歡迎他們,應該是協助彭哥列的人,一見到是他們來了就興高采烈的前來應門把綱吉給抓進屋裡去,並且帶他到一間準備好的小房間。
「謝謝妳幫我把行李搬過來,我不會打擾太久的。」
「沒關係,那麼晚安了。」
綱吉伸手和對方揮別,然後關上了門,把行李安頓下來後終於有時間好好思考他這一趟旅程了。事情一下子發生得太快,讓他有些暈眩,真不敢相信從自己口中能說出那樣拒絕的話。
確實,當彭哥列的首領這一項選擇也很吸引他,雖然他害怕危險的生活也討厭那些傷害別人的事情,但是這代表他很快就可以得到某種程度的地位,一想到也許就能夠和雲雀、迪諾先生、里包恩那樣對其他人有影響力,他就很心動,這也代表他也許就可以和雲雀學長站在同樣的立足點上了,成為可以和他並行的男人——只是這不是他真正的力量。
躺在房間裡頭,綱吉小小的握起拳頭,幾乎忘了他手機裡頭那封氣衝衝的簡訊,轉了個身,他感到長途飛機的疲憊感一下子湧上了身體各處,過了一會兒,就克制不住瞇上了眼睛。
快睡著的時候,好像聽見了雲雀叫他的聲音。
才不過離開那個家一下下而已,就已經開始想念起來了。
要不是知道自己現在正在西西里,他其實真的很想早一點回去。
「恭彌他…應該會為我高興吧。」
想知道雲雀聽到他拒絕當首領後的感想,不知道會笑他膽小,還是會讚賞他,但不管是哪種,希望雲雀可以支持他做的決定。
他知道雲雀最近也在忙一些事情,好像是什麼龐大的事業,綱吉很希望有一天雲雀會親口告訴他關於這件事情,而他,也會告訴雲雀關於自己在這裡發生的事情,即使未來他們可能會有分開的時候——雖然綱吉還不是很確定會是什麼時候,但他有這種預感。
但在高中時期結束前,關於黑手黨首領的事情就先擱在一邊好了。
當雲雀終於下了飛機的時候西西里已經是晚上了,因為一收到簡訊就馬上出發的關係,大約是緊接著綱吉的飛機後的三四班,他想綱吉是上午才抵達西西里的,難得一次出國的心情卻使他不太愉悅,畢竟要離開並盛如此遠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而且原因還是因為某個人突然不告而別,好吧,雖然有告知但是太過簡略,就在下飛機的時候才收到了來自綱吉的第二封簡訊,好好說明了他是要去探望九代首領,當雲雀知道這件事情後便感到肚子裡頭什麼沉甸甸的東西慢慢消退而去,心情也比稍早好了許多。
不安這種心情對雲雀來說是新鮮的,從沒有想過自己會在意自己以外的人到影響自身心情的地步。
能做到這點的大概也只有澤田綱吉,他有預感,總有一天那孩子會成為自己的弱點。
不過,即使如此還是必須要將那傢伙放在身邊。
他現在感興趣的是,綱吉他會選擇當個黑手黨的首領嗎?
如果他那樣選擇了,也許就意味著他們很快會需要分開一段時間,開始各自著手做自己的事情,雲雀認為自己是不會覺得寂寞難耐的,習慣了一個人的雲雀從不認為孤獨會讓他變得弱小,更不會覺得只有自己一個人就無法做抉擇,但他不得不承認他可能會擔心那個孩子,即使是到了現在,綱吉有時還是迷迷糊糊的,到處碰撞,想到這裡雲雀皺起了眉頭。
他看時間也不早了,必須找地方歇息,就算是他在義大利也是語言不通的,只能靠機場路上的英文來確定自己在哪個地方,他想這個時間綱吉大概也已經看完了九代首領的傷,回哪裡的旅館休息了,想到他可能正安心的呼呼大睡心情就又糟糕起來,皺著眉的雲雀只好隨著群聚的人潮走出了機場。
微冷的天氣,不過還沒有到可以下雪的冷。
雲雀站在微亮著燈光的小公寓樓下朝上看去,在這種凌晨的時刻是很寒冷的。
從他口中呼出的霧氣有些模糊了視野,但他的唇角勾起一點淺笑。
但他的愉快卻馬上被身後的一個腳步聲打斷了,冷冷的往後一瞥,對方看到他的表情後有些無奈的聳聳肩,真的拿這個孩子沒辦法,幫助他的時候不會道聲謝,妨礙他時就立刻露出這種抗拒的表情。
「你不進去嗎?好不容易到這裡了,我讓杜莎幫你也安排一個房間吧?」
「不用了,我上去找那個傢伙就可以了。」放下了手上還不能稱得上是行李的箱子,看了家光一眼就馬上轉過頭去,「你不是討厭我嗎?為什麼要幫忙?」
「……你要我讓你露宿野外?」家光挑起眉,他想這個傢伙雖然看來很成熟,但內心某些地方還是有些倔降得和普通孩子一樣,不過以自己的年紀來說,雲雀確實就還只是個孩子,「我不能讓和我兒子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在西西里這種地方一個人亂晃,出了什麼事會沒辦法向你家人交代的。」
雲雀對家光說的話只是低哼了一聲,裡頭帶著讓人有些不悅的傲慢。
「我一個人也可以應付。」
「所以說我擔心的就是那個。」
家光用極度小聲的聲音抱怨,他倒不是真的那麼擔心這傢伙的安全問題,而是碰上他的人的安全問題。
不過,家光也不曉得為什麼,一直和雲雀不是那麼熟的他在接到雲雀打來的電話時有些吃驚,而且覺得不能夠放著不管,馬上開車出來找在深夜街上語言不通卻還是毫無拘束四處亂晃的雲雀,之後就帶他來了這裡,不過也是凌晨的時候了。
「就算你說一個人沒有問題,但要找到那小子還不是要靠我的幫忙嗎?」
「……是呢。」意外的,雲雀坦率的接受了這點,回頭又看了一下站在車子旁邊因為寒冷而發抖的家光後冷冷勾起了嘴角,家光覺得那笑容雖然好像不是在笑他但不知怎的讓人火大。
他果然還是不喜歡這小子!
自己的兒子和男生交往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很令人不能接受,九代聽見這事情的時候卻只是愉快的笑著什麼也沒說,難道只有他一個人覺得奇怪嗎?不應該是這樣才對。
不過,每次回家的時候看到綱吉的表情,總覺得他變得比以前成熟許多,也許是因為同居要做的事情比在家裡頭被奈奈照顧得妥妥當當時來得更多吧,他那個總是猶豫不決、沒什麼耐力和膽量的兒子,居然真的賭氣搬出去住,這點倒是他從沒有想過的,因為他常常不在家的關係,他以為綱吉一定捨不得奈奈。
結果看到綱吉和雲雀兩個人生活時的表情,家光就覺得他已經輸了一半。
「綱吉他已經見過那個受傷的老頭了嗎?」
「喂喂,有禮貌一些不是什麼壞事吧?」家光苦笑,但他點了點頭,「基本上重要的事情已經處理完,是可以回日本了,不過難得來西西里一趟你們難道不好好的玩一下嗎?」
「不了,假日明天就結束了,我不允許那傢伙隨便向學校請假。」丟下這句話後的雲雀就上前敲了敲門,一個女人出來應門,說了一些話後就帶著雲雀進去了,留下家光一個人在車子的旁邊。
「真的沒見過那麼囂張的小鬼,難怪迪諾說拿他沒辦法了。」家光搖搖頭。
但至少他還感覺得出來雲雀是真的在意綱吉的,否則也不會追到這個地方吧。
以前選擇守護者的時候,他還曾經擔憂的跟里包恩討論過關於雲雀擔任雲守的事情,雖然具有雲守的一切特質和堅強的實力,但他那種孤傲冷僻的個性卻讓人懷疑他是否真的能夠在綱吉困難的時刻及時給予幫助,里包恩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那時候他還不懂是為什麼。
雲雀照著那個叫做杜莎的女人所說的上樓去,推開了門進入漆黑的房間之中,馬上聽見小聲的呼吸聲響,在床上躺著的人因為刺眼的光線射入室內而皺著眉頭掙扎了一會兒,雲雀轉身關上門讓室內恢復黑暗,只剩下一點街頭的餘光透進窗內,照在綱吉毫不知情的熟睡臉龐上頭。
心裡有種想現在就把他打醒的感覺,雲雀瞇起眼睛把行李丟在一旁,來到了那個睡得歪了一邊,腳還露出棉被之外的人身邊,看著綱吉他心裡頭的那種不安感終於慢慢平靜下來了,他很久都沒有這樣的感覺,這樣有些煩躁、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的感覺,還記得前幾次發生這種事情也是因為綱吉的緣故――六道骸拿走指環的時候,還有綱吉無故消失的時候。
如果說誰會成為他雲雀恭彌唯一一個弱點的,那就是澤田綱吉。
而他絕對不會讓他的弱點被別人知道、或是讓它隨意的離開他的視線。
雲雀在眼睛習慣了漆黑之後伸出了手,輕輕捏住了綱吉的鼻尖,臉上泛起一點冰冷的笑意看著,不一會兒底下的人就有開始有些困擾的掙扎,皺起了眉頭卻還沒有要醒的樣子,雲雀面無表情的看那雙眼睛在掙扎了好幾次徒勞無功後終於忍不住打了開來,看到眼前雲雀的臉時還呆愣了好一陣子都沒有反應。
「你怎麼了?」
「恭、恭彌――?」
綱吉好不容易集中攪和成一團無法思考的意識,才注意到眼前這張臉到底是誰,而且還不只是他的夢而已,立刻大聲的叫了出來,往後挪動身體希望離雲雀越遠越好卻差點掉下床鋪,他穩住身體後還睜大了眼睛瞪著眼前的雲雀,確定那是他本人而不是什麼幻術之類的。
「睡迷糊了嗎?」
「你怎麼會在這裡,雖然你在簡訊中說過要過來,但我沒想到這麼快!」綱吉揉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雲雀會在這裡,就在他面前,「你怎麼找到這裡的?」
「家光帶我來的,他說你在這裡住宿。」
聽到是爸爸帶雲雀過來的讓綱吉更吃驚了,不過更多的是這麼快就能見到雲雀的喜悅,他咧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上前去一把抓住了雲雀,雲雀反而有些被這突然的動作嚇到,困擾的皺起眉頭。
「我才在想什麼時候能見到你呢,雖然說偶爾分開住也不錯,但果然還是很不習慣。」
綱吉語帶嘆息的說著,雲雀覺得綱吉好像完全忘記他會追來這裡是為了要咬殺他擅自離開日本又向學校請假的事情,不過算了,看他這個反應總覺得氣氛不太對,也打不下手。
「我記得你之前才說過同居太久反而沒有什麼新鮮感,這樣不是很好嗎。」
「啊…那個啊…就不要太在意了嘛,」綱吉靦腆的搔搔臉,他好像確實說過這種話,「雖然事實上沒多久但好像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面的感覺,呵呵。」
綱吉傻笑著輕輕的拉住雲雀的袖子,看見熟悉的冷漠表情卻覺得很溫暖,他知道現在的雲雀有那麼一點生氣,但好像也不是真的那麼生氣,不然早就揮拐打過來了。
「下次要做什麼事情之前先跟我說再做,突然消失無蹤,我要怎麼找你?」
「我不知道恭彌那麼愛擔心呢,收到簡訊的時候有些嚇一跳,我一直以為恭彌會覺得這種事情我自己處理好就好。」
「什麼意思?我從沒有說過那樣的話吧。」
「因為,恭彌你一直都這樣啊。」綱吉理所當然的望著雲雀,好像他說了什麼奇怪的話一樣,反倒是雲雀聽到綱吉那樣一說時呆滯了一下,「因為,你總是沒說什麼就消失無蹤,不是嗎?這次本想不要麻煩你的……但果然還是讓你擔心了吧。」綱吉最後那句很小聲,並且露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在黑暗之中那個笑容淺淺的帶著一些光澤,卻似乎有些失落。
「是這樣嗎。」雲雀移開視線輕聲回應,他自己倒是從沒考慮過這點。
他沒想過自己好像也常常不說一聲就離開,綱吉這麼一提醒他倒才意識過來。
因為有很多事情要做,而他覺得那些和綱吉無關,不需要讓他知道太多,不需要干擾到綱吉的生活,他總是一個人習慣了,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安危自己就能夠負責,不用誰來擔心,因為他很強。他沒想過誰會擔心他的安危或是在意他去哪裡,即使是和綱吉在一起之後這想法也沒什麼改變。
「我也常常讓你不安嗎?」
「恭彌的人生不是我的,而且你最討厭被人管,我每次都怕被你打啊。」
綱吉低頭說,他看著彭哥列指環,雖然他拒絕了首領的位置但現在還戴在身上,拒絕首領位置後說這句話好像就更加真實了,雲雀並不屬於他的,守護者們都不是屬於他的,他們是朋友,並不是部屬。
「有時候我也是會有些討厭被蒙著啦,因為我們明明住在一起,對不對?所以——」
「…是啊。」還以為他會說什麼感動人的話,雲雀暗暗嘲笑,但語氣卻包含著一絲溫柔。
「我以後會跟你說我去哪裡的,我本來是想說至少首領的事情不要讓你幫我決定,我也不能夠一直都要人幫我決定事情,以前是里包恩,現在是你。」
「結果你怎麼說的?」
「喔,那個啊,我拒絕掉了,嘿嘿。」綱吉說,雲雀挑起了眉。
「我以為你是為了答應而過來的。」
他本以為綱吉會那樣緊張的特別趕來義大利是因為要接受這個艱難的任務,加入黑手黨並不是那麼輕鬆的事情,雲雀在進入高中後曾讓草壁更詳細的調查過彭哥列的事情,老實說,他覺得以綱吉的個性一點也不適合那個職務,一但綱吉現在加入黑手黨,自己沒有足夠的力量可以保護他。
他的實力還不足以成為綱吉的後盾,他相信綱吉要成為首領就必須要有支撐的力量,例如資金、武器這些東西,儘管綱吉不喜歡傷害別人,但為了能夠向別人展現力量這是必要的。
但綱吉如果先離開日本的話,他就什麼都沒有辦法幫他了。
這和很久以前他所決定的事情不一樣。
「因為我覺得我還不行嘛,說到底,都是里包恩那個傢伙的問題,隨便把人當作黑手黨首領什麼的——現在要拒絕職位花了我很大的勇氣。」綱吉困擾的呼了口氣,最後看向雲雀,「而且,因為還想和恭彌在一起長一點的時間,因為恭彌不會丟下想做的事情到西西里來的吧?」
「是啊,是不會。」
綱吉露出了一點寂寞的笑容,但並不感到難過,「所以我想至少等到過完高中,再多點時間好好考慮一下。」
「也就是說你還是沒有完全拒絕就是了。」
「是啊……不高興?」
「無所謂,這樣就好。」雲雀笑了,綱吉不懂他為什麼看來很開心的樣子。
「真的啊,太好了,我還擔心你真的會咬殺我呢,畢竟你很久沒有那樣威脅我――」
「不過你明天要跟我回日本去。」
「欸,我們不在西西里玩一兩天再回去嗎?太可惜了。」綱吉鬆了一口氣候就驚訝的開始抱怨,他還在想雲雀在身邊的話也許能去一些很棒的景點,西西里最漂亮的海岸還有島嶼,但卻被雲雀給立刻拒絕了。
「因為你太令人不安了,以後要離開日本或做什麼事情前必須跟我說,之前我就說過了吧,再無緣無故消失的話就會咬殺你。」
「說是說過……」
「你如果消失的話,我就沒有辦法知道你的狀況了。」
看綱吉一臉不滿,雲雀只是用微帶威脅、冰冷冷的表情看他一眼。
之後就不容對方繼續反駁的轉過身去躺在綱吉剛剛躺著的床上,沒過一分鐘就睡著了,綱吉愣愣的看著那個自顧自占用別人的床鋪而且馬上睡著的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反抗的機會都沒留給他。
不過,他的手輕輕撫上雲雀的臉,覺得他的體溫有些冰冷。
望向窗外,結了一層霧氣,看來室外雖然還沒有到冬天般的寒冷,溫度卻已經蠻低的了,聽雲雀說的話好像到剛剛為止雲雀都在外面晃蕩,何況他是剛搭了長途飛機一個人隻身到西西里來,和自己不同,沒有專人護送、沒有人幫助他,雲雀卻還是一個人來找他了,應該不可能單純只是為了把他帶回去。
經歷這樣的旅程當然會覺得疲累吧,雲雀再怎麼強也終究是個人。
「我不知道原來你那麼容易擔心呢。」綱吉小聲的笑著。
手撥開雲雀的黑色頭髮,溫柔而小心翼翼的在他唇角邊落下一個吻,沒有吵醒他,胸口這溫暖的心情讓綱吉覺得今晚他很可能會睡不著,光是這樣看著雲雀的臉,就讓他覺得他決定暫時不要當黑手黨首領是正確的選擇。
即使,是因為不想要離開雲雀,這樣自私又幼稚的理由。
隔天醒過來的時候,清晨的陽光大剌剌的射入他位在二樓的房間,一瞬間還以為他又回到了和雲雀一起住的那個房子,因為昨天晚上見到了雲雀,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現在在西西里的房間裡頭。
他睡得不省人事甚至不曉得已經幾點了,慌張的爬起來,換好了衣服梳洗一番後,他看見房間裡頭的地板被陽光照得閃閃發光,令他的心情也好起來,當然他很清楚這大概不全是因為太陽的關係。
因為恭彌來了。
雖然這麼一來就不能夠繼續在西西里觀光而要回學校上課,但雲雀會在他身邊,他們會一起回日本,這點就讓他感到開心,本來對這趟義大利旅行不怎麼安心的,如今心情也變得平靜下來。
不過,一大早卻已經不見雲雀的身影,綱吉四處搜索後就下了樓,杜莎太太正準備著早餐,看起來比三人份還要多了一些,這讓綱吉有些疑惑,當他詢問雲雀在哪裡的時候,杜莎只是指了指外頭,綱吉就往外面的花園走去,一推開門,只聽見了一個很有精神的打招呼聲音。
「早啊,澤田先生。」
「欸,哲!!你怎麼會——」
tbc
作者廢話:
感覺上到這裡綱吉開始成長了許多。
也比較開始思考未來了,我想人有時候還是要獨立生活或者試著去獨自考慮自己的未來才會成長……
最近lofter封我的文,不曉得為什麼新文反而不會被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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