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閉上眼睛，就能將物體的型態改變為自己想像中的模樣，讓周邊的事物隨心所欲地移動，即便室不尋常的組合，超越框架與凡人思考的限制，以己之力、憑藉著意識將周身的一切賦予變化，那便是魔法最美妙的特質。

 

如果他想要，就算只是閃過思緒的念想，他可以讓對他無禮的人受傷、痛苦、錯亂，令耳邊喧囂的吵鬧聲停止，而能夠自由運用這特殊又危險的力量，只有特別的人——他從以前就知道自己是特殊的，和其他人都不同。

 

但是為什麼呢？即使是天賦異稟的人群，其中卻還是少不了愚蠢之人。

『聽說你是個混血？還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被翻倒的魔藥灑了一地，花了些時間才調配好那就連高年級生也不一定可以完美調製的魔藥，就這樣白白浪費。Riddle並不算非常喜歡調製魔藥這毫無樂趣可言的過程，但他喜歡感受由指尖感受到的微妙藥材比例，透過精密的程序，根據不同成分創造而出獨一無二的魔藥，調製魔藥時專注於在大釜以及藥材之間那安靜的時間，令他心情沉澱，沉醉於此相比與那些醜陋之人來往，可是有趣得多。

 

每一種藥材，每一道工序，只要稍稍改動就能影響魔藥的效果，他經常感嘆其中的奧妙。但即便是再珍貴的材料，也總是有必須捨棄的部分，腐爛的根、受潮的部位，無法成為創造品的那些廢棄物，就必須斬除乾淨。

 

『真可惜，我好不容易跟Slughorn教授拿到的材料就這麼白白浪費了。』

 

『喂，你到底是用什麼去討好的？』看見Riddle對他的威嚇視若無睹，那個高年級生伸手揪住他的衣領，『Malfoy家從來都不接觸像你這種混血，連是哪裡出身的人都不知道，說不定還是個麻種呢，因為你是孤兒吧，你媽媽和爸爸把你丟掉，他們都不要你了，是吧？』後面幾個跟隨的人大笑起來，笑聲充滿走廊產生隆隆的回音。

 

『——不需要妳動手，在這裡弄出什麼事情的話就會很麻煩的。』輕聲的嘶音，Riddle那暗色的眼睛緩緩抬起，看著眼前一臉困惑的高年級生，他們是聽不懂他說些什麼的，也不會知道在他們身後虎視眈眈的一雙金色眼瞳正遵從命令慢慢退回潮濕的洞中。

 

『你剛剛說什麼，該不會想用咒語對付我們吧？被老師誇獎幾次就神氣起來了。』

 

『我討好Malfoy？你們誤會了，因為我不需要討好任何人，Abraxas只是比你們更能看清事實、更聰明，一個優秀的史萊哲林，打從血液就知道哪些人是不該招惹的。』

 

平淡無波瀾的眼中突然閃過一道鮮紅的光芒，抓著他的高年級生馬上感覺到手腕一陣劇烈疼痛，令他的臉孔變得蒼白扭曲，接著放開Riddle的衣領。那些跟隨者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見Riddle優雅的彎起那雙薄唇，迷人的喜悅耀出眼瞳，彷彿那人的苦痛是一齣好戲，而剩下那些人好像被蛇所盯上的老鼠一般，動彈不得。

 

不久後，他坐回地板上翻閱書籍，旁邊的吵鬧聲讓他忍不住皺眉。

果然還是討厭男人哇哇亂叫的聲音，如果是女人可能還更悅耳一些，淒厲的哀叫聲會干擾他的寧靜，他從來都不喜歡，卻很享受人痛苦至極時的絕望表情。

 

給予服從者誘惑，給予反抗者苦痛，他做為一個史萊哲林天生就懂得塑造自己的形象，並隱藏那些他人不願意看的黑暗，只有在必要時才顯露出來，他是一個說謊者，並且很愉快地發現自己比任何人都更擅長。

 

『那是很完美的一飲活死水，幸好不是喝得太多，不然就真的會有生命危險，雖說如此現在這樣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過來，說不定會……』Slughorn搖搖頭嘆息，這件意外事故實在太可怕了，『居然去喝那麼大量的超強安眠魔藥，Riddle，還好你把他們送來給我，不管最後結果如何，總比繼續惡化下去來得好。』

 

『真的很抱歉。』Riddle面露些許憂心，『我應該早點想辦法阻止他們那麼做，但他們非常激動。』

 

『不過你才三年級居然可以做出這麼完美的魔藥，那可是六年級生才能學到的魔藥啊。』

 

『我也只是嘗試看看而已，沒想到成功了。』

 

『果然你平時對魔藥學也很認真啊，要不是這不幸的事件，我肯定會幫你加分！今天受驚嚇了吧，我已經通知費柏的父母，他們很快就會來了，你不需要擔心，快點回去吧！剛剛我看到Abraxas已經來找你了。』

 

『是，那我就回去了，教授。』

 

輕輕闔上醫護室大門，Riddle的嘴角勾勒一個淺淺的笑，視線移動到前來迎接他的Abraxas臉上，剛剛面對Slughorn時那誠懇憂慮的神情早已消失無蹤，更沒有半分憐憫，眼前的Abraxas倒是看起來憂心忡忡。

 

『抱歉啊，Riddle，我其實早跟他們說過，但他們似乎還是不瞭解……』

 

『我明白，我的朋友。』Riddle對Abraxas露出一個溫柔的表情，他稱他們為朋友，眼中卻無法看見一絲親密的感情，但任誰都會被那美好的笑容迷惑，『其實我剛好想試試更改調製方式後的一飲活死水到底效用如何，他們是絕佳的試驗品。』將發亮的玻璃小瓶子放上Malfoy手中，『我忠誠的友人，這是給你的，你這幾天不是老是說睡得不太好嗎？』

 

交出手中的安眠魔藥，無視對方的驚訝，Riddle輕笑著跨出步伐。

 

 

 

 

 

 

 

 

 

 

這個世界一定瘋了。

打從Dumbledore答應休戰的條件那天起，這個世界就已經不正常了。Harry雖然並不是第一次有類似的感受，從知道自己是個巫師，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被一個瘋狂的黑巫師殺死，他曾好幾次以為這世界瘋了。

 

這世界一定瘋了，全瘋了。

尤其當Voldemort出現在Slughorn的魔藥學課堂上，用著一臉毫無耐心卻試圖假裝自己十分從容的表情死盯著手中的書本，彷彿這麼盯著，他的死敵Harry Potter就會突然暴斃死亡，但很明顯他根本沒有把書的內容看進去，眾多學生由一片死寂到忍不住竊竊私語Voldemort為什麼在這兒的漫長時間中，他手中的書就連一頁也沒有翻動過。

 

｢梅林，梅林的巫師袍啊，我是聽Dumbledore提起，但沒想到是真的——｣

 

｢Slughorn教授，｣Riddle冷酷的聲音強硬暗示著不希望聽見更多詢問，｢我會在這裡的原因也不是什麼特別需要解釋的事情，和往常那樣上課就行了。｣

 

｢喔、梅林、我是說…嗯…那是當然…只是……｣Slughorn一邊吞吞吐吐地放下手中的書，但差點就把手中示範用的魔藥瓶給摔在地上，顯露出他的緊張，學生們誰都沒有催促他，他們能明瞭這緊繃的空氣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為什麼你會在這裡，Voldemort。｣Harry嘶聲地朝Riddle壓低聲音吼著，對方注意到他時卻只是輕哼一聲無視他的問話，｢你不該在這兒，簡直瘋了，是Dumbledore教授這麼決定的？讓你和我們上課？｣不知道為什麼，Harry發現他現在比較能夠和Riddle平心靜氣的談話，雖然不是真的那麼平心靜氣，但至少不像之前一碰見對方，就有一股兇猛的怒氣和憎惡上湧心頭，使他思緒混亂，現在看來反而是Riddle缺少了一絲過往的從容自在。

｢閉嘴，Potter，你以為我喜歡在這裡？｣撐著下巴慵懶的半闔上眼，紅色的眼睛流露出銳利的光芒，艷麗卻又邪惡的殘酷在他眼底抬頭，Riddle即使看來正暗暗發怒著也絲毫不減損他的英俊，｢如果你再問東問西，我就把桌上這個銀刀…｣他的手拿起桌上的那把切豆子用的匕首，｢塞進你的嘴裡。｣

 

面對這個相當粗魯的威脅，Harry頓時失去言語，平時他所認識的Tom Riddle是修飾詞句且裝模作樣的。他可以從頭上的陣陣刺痛感受到Voldemort有多生氣，這事實讓Harry有了在心底竊笑的衝動，因為他感覺Voldemort肯定對這狀況沒有任何辦法，絕不是自願到這兒。

 

不知那男人是否看穿了他的想法，Harry感受到前額一陣刺痛。

｢噢！｣Harry連忙用手按住那裏，要是一整堂課都這樣他可受不了。

 

｢很好…有了新的同學。呃，那就請各位先翻開【進階魔藥調配學】第三十四頁，今天要讓大家試試調配變身水…這個魔藥的效用自然是把自己變成其他人的模樣，這不能在未經允許下隨便使用，但我必須提醒它還是許多人經常用到的魔藥之一……魔藥的步驟非常複雜，我們不可能在這堂課就完成，所以請各位先完成第一階段，到下次上課時將完成的藥品交上來…我看看……｣

 

Slughorn環視課堂上的學生，在看見Riddle冷淡而刺人的視線後又很快將臉埋入書本。

 

｢…我們應該把全班分成兩人一組，沒錯，這個魔藥不是那麼容易完成，材料也相當珍貴，所以我希望各位小心地分享著使用，下次交上成品時就請各位變身成對方的模樣……前面這裡有滿月摘取的斑點老鸛草，還有處理後的草蜻蛉…等一下請你們組上的其中一人來跟我領取，千萬不可以浪費，我只有這點材料……｣

 

Slughorn說完後便抬起頭來，如卸重負，聲音總算變得稍微活潑起來。

｢好啦，那麼各位先找好同組的成員後就開始動手吧！｣

 

一瞬間教室便充滿說話的聲音，每個人都在想著盡快找到組員，這也是當然的，誰也不想要和那個坐在教室最尾端的人被分在同一組。大部分的六年級生都很清楚，變身水的製作步驟十分繁雜，完成第一階段後還有第二階段要進行，中間還要經過一天以上的泡製，為了完成魔藥很可能需要在課堂後跟組員再次見面。

 

｢分組。｣Riddle沉下雙眼，有種難以說明的煩悶，｢變身水需要兩個人做嗎？｣

 

當初，魔藥學似乎也有變身水的分組安排，但他是獨自一人完成的，當他說要自己一個人一組，沒有人會反對，教授也不例外，再怎麼繁雜的程序，對他而言仍舊很簡單。

 

他瞧了一眼身邊匆忙奔走的學生們，這種情景不知道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在Hogwarts的日子或許是他最懷念的時光之一，但並不是說他會因此感謝Dumbledore的安排。

儘管以『回憶學生時代的生活』為理由，但Riddle明白Dumbledore的真正用意。

 

在Hogwarts無所事事的生活確實無趣，但必須重溫與愚鈍的凡人共同待在同一空間的感受，這比什麼都更折磨他的思緒。雖然課堂上也有史萊哲林的孩子，這些人未來有很大機率成為他的僕人，但只要看一眼就明白這些孩子們眼中充滿恐懼，不願與他共處一室，尚未擁有對慾望的渴望，乾淨得像張白紙，沒有服侍他的心理準備。

 

Riddle緩緩起身走向他著眼的一處。

 

｢Harry，我和Neville一組好了，然後你和Ron一組。｣

｢好啊，我想Neville也需要妳的幫忙，Ron，我先去拿材料。｣

｢那就在我那張桌子吧，梅林，步驟超級複雜，感覺我們會搞砸所有事情。｣但Ron突然住嘴，因為他看見了來到他們身邊的Riddle，Harry發現時也停下了腳步，不敢離開Ron的桌子。

 

｢Potter，跟我來。｣傲慢的口吻激起了Harry的對抗意識，他並沒有打算乖乖服從，卻在他能夠說什麼以前，被用力地抓住手臂並往後一扯，半強迫地被拉離同伴身邊。

 

｢放開我，你到底想幹什麼？要完成變身水第一階段的話，時間已經沒剩多少——｣

 

｢我的意思是，你要跟我一組。｣Riddle突然鬆手，Harry便狠狠撞在後方的桌子上，讓他屁股發疼。

 

｢但是……為什麼？你又不是真的需要調製魔藥？｣Harry困惑著對方的舉動，身體卻不受控制，他想自己肯定被某種魔法操控住才無法反抗，但那並不是蠻橫咒，｢難道你是真的打算乖乖上課？｣

 

｢怎麼可能，不過是和Dumbledore有了一點交易，而你必須協助我完成那個交易。｣

 

｢難道是你被要求必須和其他學生那樣交出規定的作業？｣

 

Harry只是非常隨意的詢問，卻沒有聽見Riddle一如往常的冷嘲熱諷。

這才發現Riddle的表情看起來特別陰鬱，眼底一絲讓人心慌的兇狠，Harry想自己說不定是剛好猜對了Riddle悶悶不樂的原因，過去Harry從Voldemort身上看見的總是只有充滿惡意的表現，此刻有份很不可思議的感覺湧上心頭。

 

｢我不想跟你一組，何況，你這個人懂得合作嗎？｣Harry有些幸災樂禍的想法，但樂於看見對方遭殃的喜悅感一下子就被對方給徹底澆熄。

 

｢我不可能真的照Dumbledore希望的做，所以變身水由你負責完成，Potter。｣Riddle湊近Harry的耳邊低語，Harry感覺到頸邊傳來的氣息，一種打從內心發顫的壓力竄上他的脊髓，｢你知道，變身水有多麼複雜，只要一個程序出錯，或許…會有些你不願意看到的意外發生，若你不乖乖配合，難保不會有人弄錯材料。｣

 

Harry咬住下唇，他恨自己竟聽懂對方的威脅，｢你、你不打算協助我嗎？｣

 

｢當然不，為什麼你會想向我請求協助？｣Riddle低笑出來，空無一物的桌上什麼也沒準備好，材料、用具、書本一概沒有，｢交出魔藥那是你的責任，Potter，現在去拿材料然後處理吧。｣

 

｢我不是你的那些僕人！而且，我怎麼可能一個人完成？連Hermione都說過變身水很複雜……｣Harry還記得過去魔藥學在Snape的指導下他總是拿到非常糟糕的分數，經常沒有機會打分數魔藥就被清除了，那慘痛的記憶讓他對魔藥學其實沒有什麼大興趣，所以他的魔藥技術自然不是太好。

 

｢那你或許該像個僕人那樣盡心盡力，｣Riddle抬起眼掃過正擔心觀望的Ron和Hermione，｢你當然必須一個人嘗試完成，別告訴我你連這種事情都做不到，或者我該找你那聰明的麻瓜朋友和我一組？你真的希望我那麼做嗎？｣

 

Harry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無法拒絕。

讓Hermione和這個男人相處是絕對不可能的，Riddle肯定是看透了他無法拒絕才這麼說。

 

｢我打從心底詛咒你，Tom Riddle。｣

最後Harry握緊拳頭，帶著滿臉的憤怒往放材料的櫃子走去，他沒有看見Riddle望著他憤憤離去的背影時所浮現在臉上的笑容，多半是在嘲笑Harry那氣鼓鼓的模樣，覺得那一蹦一蹦的模樣十分有趣。

 

Harry後來發現這個魔藥或許他一個人還可以勉強完成，變身水最麻煩的並不是在調製，而是事前準備工作，所以在他加入節草後就發現他需要等待80分鐘，儘管藥水的顏色有點詭異但總之還是綠色的。

 

剩下的時間他都在準備之後要用的材料，例如把草蜻蛉給切碎。

與他同組的人完全沒有理會他做得怎麼樣的意思，這樣也好，兩不相干的話就不會有什麼多餘的交談，Harry也不是很想在這種滿頭大汗的時候和對方交談，只會讓自己更沉不住氣。

 

Harry想著要把那浸泡著的魔藥放到安全的地方去，以免像之前在手忙腳亂之下把魔藥給弄翻，於是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大釜，想拿去與Hermione弄得漂漂亮亮的魔藥放在一起。才往前沒走幾步路，突然腳下一絆，有誰踩住他的長袍讓他重心不穩，手中的魔藥也全倒了出去，而甩出去的大釜在地上重響了三聲。

 

｢該死！搞什麼鬼，到底是誰——｣Harry心中升起了一股憤恨。

 

本來有不少人看到Harry滑稽的模樣想笑出來，特別是那個刻意伸出腳絆倒Harry的史萊哲林。

然而教室內卻沒有像Harry所想像的那般哄鬧，他全身浸著奇怪味道的魔藥狼狽地抬起頭來，眼鏡看不太清楚，但他很快便知道那些平時最喜歡嘲諷他的史萊哲林們為什麼沒有好好大笑一番。只因為那打翻的大釜滾到Riddle的腳邊，有些魔藥濺上長袍，儘管沒有像Harry那樣全身溼透，卻也足夠讓教室內安靜下來。

 

｢Ha、Harry…｣Ron想上前把Harry拉過來，因為Riddle已經拿起魔杖。

 

就算不少葛來分多的人都擔憂Harry的狀況，但沒人膽敢上前。

Riddle並沒有出手攻擊Harry，魔杖輕輕一彈剛剛那些濺得到處都是的魔藥一瞬間消失蹤影。

 

｢把自己弄乾淨一點，Potter，你現在就像隻骯髒的癩蛤蟆。｣不知道從哪裡出現的一條黑色毛布遮住Harry的眼睛，粗暴地打在他臉上，就像從旁邊飛過來甩他一巴掌似的，Harry本來想開口抱怨，卻在扯下臉上的毛布後發現對方已經離開座位，而他盯著手中的毛巾微微發愣，不管怎樣，他馬上用那擦掉沾在眼鏡上頭的濃稠難聞的魔藥。

 

｢Tom，學生們不是故意的，只是意外。｣Slughorn馬上憂心地來到了Riddle的身邊，額頭冒出斗大汗珠。

 

Riddle冷漠地瞥了Slughorn一眼，隨後若有所思的低頭注視那個絆倒Harry的史萊哲林學生，那讓對方嚇傻了，本以為不會被任何人知道是他做的，但這顯然並不能瞞過Voldemort。

 

｢你何必擔心，我不可能對學生出手，Potter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我的魔藥毀了。｣Riddle微微一笑，那最後幾個字的語氣特別重，俊美的五官散發出冰冷的寒意，｢你沒有準備多餘的材料吧？｣

 

｢我可以再請Severus幫我一起準備一些，Tom，或者我和Dumbledore說聲，這次就……｣

 

｢不，不需要，我可不想看到他嘻皮笑臉的模樣。｣Riddle的視線轉向桌上正熬煮的魔藥，｢有這個就行了。｣

 

說完後就朝著那名學生的桌上伸出手，對方嚇得縮起身子，但Riddle連看都沒看他，那鍋魔藥的顏色很奇怪，居然是橙色的，和Hermione調出來的顏色完全不同，那也讓Riddle露出了一點困惑的表情。

 

｢Hogwarts的素質變差了，Slughorn，我以為你教出的學生會更好。｣

 

｢像你或Severus一樣能在第一堂課就把變身水第一階段完美調配好的學生並不多。｣Slughorn緊張地說。

 

｢是嗎？｣Riddle只是低笑了一聲，｢你離開吧，Dumbledore讓你看著我，但我不會做任何他以為我會做的事情。｣

 

Slughorn聽後有點不自在地退開。

那鍋弄一半的魔藥飄浮起來跟隨在他身後，沒有受到懲罰的史萊哲林學生即使在Riddle離開後還是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個，他的兩眼發直，好像隨時都可能昏倒，但也沒人敢上前幫他，魔藥被端走的他以及他的同伴大概只能抱鴨蛋了，這懲罰可說非常輕微。

 

｢等等，你想做什麼？就算給我那個也……｣Harry死盯著那鍋看起來比他原本調配得還要差勁的魔藥，難道Riddle是要他像Hermione為Neville做的那樣，修正這慘不忍睹的魔藥嗎？

 

｢我沒指望你把這東西變得可以用，事實上剛剛那鍋灑了也好，看起來真是一場惡夢。｣

 

｢…還不是史萊哲林最喜歡做些小動作，否則我也不會…｣

 

｢你說的沒錯，看到厭惡的人露出悽慘可悲的表情就覺得心情愉快，難道你不會？｣Riddle問，Harry啞口無言，如果看到Malfoy在路上摔倒他可能會大笑三聲並且毫無同情心，｢史萊哲林只是更忠於自己，既然是自己踏入陷阱就別抱怨了，Potter，我在意的只有魔藥——而你，你連一點小事都無法辦好。｣

 

｢我本來對魔藥學…就不是很在行……｣Harry的話轉為虛弱，本來他不是很想講出這話承認自己的弱處。

 

｢看得出來。｣淡淡的嘆息，Riddle注意到Harry臉上浮現的那一點不甘心的紅暈。

 

隨手從Harry本來的桌上抓了一些剩下的材料，Harry也不懂到底是什麼樣的原理，Riddle並沒有看任何書，那不是任何一種被指導的步驟，他只是適當地將材料扔進去，然後攪動魔藥，熟練地翻轉沙漏，反覆幾個複雜又難懂得步驟，那鍋本來看起來是橙色的魔藥慢慢轉變成漂亮的暗綠色，也是魔藥本來應該有的顏色。

 

Harry在一旁看傻了，當他目不轉睛看著那如魔法般變幻莫測的手法，當他把Harry本以為不可能的事物化為可能，不禁明白為什麼會有人對這個男人懷有崇敬之心。即使他惡貫滿盈，卻忍不住懷疑他是否能夠做到這世上任何人都難以想像的事情，就算知道這偏離道德，壓倒性的力量卻模糊了那條界線，若人們滿心相信Voldemort是無所不能，能夠消除那些他們怨恨的存在，心中裝滿無法滿足的慾望與黑暗的人們，會將所有最深沉的秘密交付給他，期望一日能獲得滿足——而那種內心隱隱騷動的想法，讓Harry非常不快。

 

課堂結束時，Riddle把那塞到Harry面前，完美無缺的色澤看上去甚至會閃閃發光，這是第一次Harry知道原來噁心的變身水的顏色也可以這麼好看。而且Riddle甚至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泡製魔藥八十分鐘，他肯定縮短了程序。

 

｢不管什麼時代都有愚蠢的人，當然，你也一樣。｣Riddle對著他說，冷笑出聲，｢只有疼痛才能讓大部分的人了解強大與脆弱的分界，讓弱者心甘情願服從，甚至擁護欺凌他們的力量。｣那雙暗紅色眼眸垂下來盯著Harry困惑至極的雙眼，Riddle的眼中沉澱著一道濃厚的自嘲，｢你會被人欺侮正代表你的脆弱，多麼可恥，你壓根沒什麼特別的，不論多少次，我都看不出你逃過一死的理由，像你這樣的男孩居然是我的…｣

 

Riddle的話沒有說完，停在令人在意的地方，Harry不明白對方想表達什麼，但可以感覺到Riddle的心情很差。

 

｢都是因為你的關係，我才會老是被別人盯著我的額頭，就因為這個疤。｣Harry碰觸前額，那兒的閃電型疤痕依然很明顯，｢那些史萊哲林的人只會落井下石，因為他們知道我和你敵對，你應該很清楚他們的想法。｣

 

Riddle望著Harry忿忿不平的臉，慢慢伸出手指壓上Harry的疤痕，那竟不會很痛，Harry不曉得是不是因為一整堂課下來疤痕一直都在痛，所以他習慣了。但這肯定不只是習慣，Harry覺得對方的碰觸很溫柔，讓Harry有些困惑，胸口彌漫Harry不願承認的緊張感，他並不是完全不害怕這個人，即使不想承認那份軟弱。

 

但他不懂Riddle觀察他的疤痕時臉上閃現的一絲複雜神情。

 

｢是啊，我很清楚他們的想法。｣

 

｢哈，你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吧。｣Harry拍開對方的手，他也不知怎麼回事，竟對Riddle說這些，像是在怪史萊哲林對他的惡意行動全都是Riddle的錯一樣，聽來很孩子氣。

 

｢我沒經歷過，是嗎？｣Riddle冷笑，他的眼角微微動了一下，｢我和你對待這件事情的態度不同，你只懂得忍受然後抱怨，而我從離開那個孤兒院後就決定不再忍耐那種事情。｣

 

｢孤兒院？那是什麼意思？｣

 

但他來不及問清楚這件事情，對方就已經從魔藥學教室離開了。

Harry低頭看著手中連Hermione都不斷讚嘆的魔藥，有點搞不清楚Riddle的想法。

 

額頭整堂課中一直都隱隱作痛，那是Voldemort依然憎惡著他的證據，對方其實沒必要幫他，就算是需要應付Dumbledore教授，憑他應該也能隨便敷衍過去。不過Harry更在意Riddle說的話，當時他眼中隱含著的某些微怒的氣息，彷彿不滿Harry被史萊哲林的人輕易捉弄，那緊緊因為Harry Potter是他認定要親自殺死的死敵？

 

聽Riddle談起孤兒院…雖然Harry自己也沒有父母，但Harry並不清楚孤兒院的生活是怎麼樣的，儘管自己的父母都已經死去，還是被人殘忍殺害，但事實證明父母是因為深愛著自己而犧牲……

但Voldemort……

 

就在Voldemort重生那天，他曾對Harry提起過他的身世，那時Harry沒有太多思考，但現在想起來，對方的那份仇恨似乎過了漫長歲月也不曾消散，一直都憎恨著捨棄他的母親還有麻瓜父親。

 

是啊，他們並不同，或許自己稍微比對方幸運，可是他不幸的遭遇是由Voldemort親手造成的。

所以他不會同情Voldemort，也不應該，因為Voldemort所做下的事情是不可饒恕的。

Harry垂下視線，他很清楚那些被Voldemort憎恨的人下場將會如何，他知道Voldemort不會放過任何反抗他、違背他希望的存在，而Harry深信自己就算遇上同樣的事情，他一輩子也不可能做出和對方同樣的事。

 

那男人是個怪物，僅此而已。

 

 

 

 

 

 

 

 

 

 

 

｢久違的一堂課，感覺有趣嗎？｣

 

不停旋轉的花色茶壺飄出濃郁的香氣，一邊將茶倒入杯中，湯匙自動攪拌著。

他看向桌邊沉默的人，本來就因為這不樂意的交易而煩躁的他此時心情極端惡劣，若不是誓言限制了他在學校使用魔法的行為，恐怕這裡早已成為地獄的景象，可惜這裡是Hogwarts，不是Voldemort的老巢。

 

｢糟透了，Dumbledore，真不懂你為什麼總想試圖挑戰我，讓我接近那個男孩，這對你我來說都不是好事，何況我的魔法已經超越所有巫師，就算你打算利用那些無聊的課堂，也無法喚起我的良知。｣

 

Riddle聽見Dumbledore的柔笑，｢…喔，我不是想那麼做，Tom，不過容我提醒你，我覺得你需要學習的東西還很多。｣那句話讓Riddle眉間深凹，用無比冰冷的眼神瞪著Dumbledore，｢但我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或許能讓你在這裡的生活添增一些趣味，例如想起過去在學校的一些老回憶。｣

 

Dumbledore親切地將茶杯放在Riddle的面前，對方卻沒有接下，那雙紅色眼眸彷彿陷入沉思，好一會兒後緩緩闔上。

 

｢那些無趣的回憶，早就想不起來了，也沒有必要想起來。｣

 

｢你為了成就現在的自己而捨棄的東西很多，我知道。那麼，當初親手殺害你父親的事情也想不起來了？｣Dumbledore淡淡地問，他發現Riddle的眼神沒有任何改變，臉部的每個細節也毫無動搖，肯定是因為至今為止他都不曾對這件事情感到懊悔，｢或者，更早之前你試圖殺死你的同學的事情？召喚出蛇怪殺死那可憐的女孩的事情呢？還有很多你親手殘害過的人…雖然最終都被當作了意外，但你我都心知肚明。｣

 

｢那又如何？Dumbledore，你當時也未曾阻止，因為你知道不會有人聽取你的意見否定我這樣優秀的學生，｣Riddle的嘴角微抿，臉上浮現一絲諷刺的笑意，｢所以你說的那些小事情我早已不記得了，勸你不要白費力氣。｣

 

｢所以你開始嘗試更邪惡的方法，但我不覺得這是件聰明的事情。｣Dumbledore將他一直希望找尋的那些老舊的禁書放在Riddle的面前，｢我不清楚你還想要做什麼，第一個Horcrux的使用者做的事情可能都不比你來得多，你選擇這條路，事到如今你的靈魂早已經無法恢復原狀，你應該比誰都更清楚。｣

 

｢是啊，但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要恢復原狀，不論你怎麼說，我仍深信這是我永生的唯一方法。｣

 

沒錯，並不是恢復原狀，而是必須變得更強大、堅不可摧。

只是為此必須要付出一點小代價而已，十分危險的代價，在那一刻到來之前必須準備好一切，他打算利用所有身邊可以利用的東西，包括那個平凡無奇的男孩。

 

｢你覺得Harry怎麼樣？｣

 

聽見Dumbledore的問題後，Riddle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愚昧的、脾氣暴躁，腦筋似乎也不怎麼好。自我重生後最想見到的就是他，一直以為他身上或許有什麼特殊之處，卻讓我大感失望。我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你們會把希望放在那樣的男孩身上，期待他創造一個奇蹟，期待他能擊敗我。｣

 

｢正因為他的普通，Tom。｣

 

Dumbledore臉上的笑意變得更深，Riddle不可置信地凝視那看來毫無謊言的溫和面容，顯然不理解這樣的想法。

 

｢擁有超越一切力量的存在，人們不會對它抱有期待，畢竟大部分的人都很普通，伸手無法觸及的東西就算渴望也沒有辦法達到，不是嗎？所以我們才會冀望在平凡之中發生的奇蹟。Harry的生存，以及想殺他的你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正是眾人渴望的奇蹟。｣

 

｢奇蹟？不過是僥倖罷了。｣

 

｢僥倖也好，運氣也好，那孩子也逃過你的手掌心下許多次，如今你還是沒有殺了他。｣

 

｢確實，我的失誤。｣Riddle咧嘴露出一個殘酷的笑，發自內心的厭惡這個事實，突然他想到什麼，｢啊，還有多愁善感，Potter這點真讓我打從內心感到噁心，他很軟弱，你真的認為他能夠滿足你對他的所有期待？｣

 

｢這年紀的孩子都是這樣的，愛情、友情…一點小小的事情就可以打動他們，這不是很好嗎？｣Dumbledore微笑著點點頭，動手拿起桌上的巧克力蛙，｢比起不能明白感情的你，軟弱的定義我們顯然有不同的認知。｣

 

一邊撥開盒子他一邊抬起那雙銀藍色的眼睛，透過半月型的鏡片看向面前的男人，他知道Riddle並沒有在看他。

Dumbledore有些意外，Riddle的冷酷表情中竟透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淺笑，只不過出現一瞬，讓人以為是夕陽反射造成的錯覺，恐怕連Riddle自己也沒有察覺，但Dumbledore並沒有漏掉那點變化。

 

｢不論那是什麼，Dumbledore，我想知道你到底打算怎麼利用Potter，那才是最重要的。｣

看Dumbledore不說話，Riddle知道自己多少也是猜到了Dumbledore的意圖，就像Dumbledore肯定也猜到了部份自己的意圖，那麼就只能夠比較誰更能掌握住最多的契機，掌握最後勝利的籌碼。

 

讓Riddle微笑的，是因為他察覺到Harry Potter居然因為他在課堂上吐露的過往而產生了同情，天真又愚蠢。

但這可以利用，就像利用男孩對天狼星的愛一樣，所有軟弱的感情都是可以利用的。

與那個男孩的距離越近，他甚至可以輕易地鑽進對方的內心，品味對方細微的情感，那毫無防備的心幾乎就等於是他的，伸手就能夠探取，而Harry不知道洩漏了什麼給他。

 

男孩將他們的身世相比，產生了莫名的親近感與同情之心，雖是廉價又無聊的感情，卻是意外的驚喜。

 

Riddle儘管沒有察覺到自己內心產生的細小喜悅，但他有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思緒滯留，花了更多的時間關注那個男孩，過往的他不曾如此思考Harry的事情，他只是個裝載靈魂的容器，一個空洞的存在，不曾考慮過男孩本身的情感是可以利用的，而他竟因此感到愉悅。

 

但Riddle覺得這種微妙的誤差很快就會消失，因為曾經的Tom Riddle或許還會有屬於凡人的情感，但對Lord Voldemort而言，那些正面的喜悅或快樂，不會、也不可能在那早已經充斥著冰冷與黑暗的內心駐留太久。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