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聽起來總是令人感到寂寞而清冷,但是從來都不覺得那是令人討厭的聲音,至少雨只會不斷的落下,不知不覺間才發覺它已經融入了身後的背景裡頭,忘記了它的存在,而且不會有人因為雨的消失而感到難受吧,長雨後來臨的晴日總是特別舒服,雨聲總是突然的出現,不知不覺的離去,然後就這樣被遺忘。


所以我很討厭那些被群聚的人們,他們之中若是少了一個,就會有人因為失去而感到傷痛,發出吵雜的悲鳴聲,我討厭若不是一個人就無法生存的軟弱者,更討厭為了保護什麼東西而死的愚勇,既然努力跨出了一步,如果不戰勝的話什麼都沒有意義,死去的話什麼也不會留下來,難道不是這樣嗎?

『你總是很強大,所以就算只有一個人也沒有關係。』那個人曾經這樣對我笑著說,『但是我很弱小,所以就需要大家的力量才行。』他眼中總是流露出溫暖的光芒。

說得好聽的話總是聽來舒適,但反過來說,那所謂的『大家的力量』只要不在了,也就表示你將會變得脆弱無比吧,草食動物終究是草食動物,不會改變。聽我這樣說的他常常會微笑著不做回應,可是表情看起來愉快得令人生氣,然後他就會說『我就是喜歡恭彌這種地方呢』。

我曾經覺得只要看到那個表情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煩躁感,但現在就連那個也都消失了。
我得到的卻不是平靜,而是更加冰冷而空洞的感情。

我將再也看不到那個笑容吧,也聽不到他的聲音,也無法再碰觸那柔軟的頭髮。

如果必須要離開的話,就像雨水那樣離去就好,因為你一直都討厭盛大的典禮不是嗎?
所以,我其實只有一個簡單的請求,就這樣安靜的消失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反正,最終我還是會失去你。














雲雀穿過微微濕潤的草地上,早上剛下了一場雨,幸好現在已經停了,典禮才能夠照常的舉行,雖然雲雀本來是想如果就這樣停止就好了,因為他討厭人多的地方,更討厭看見人們顯露軟弱的一面,所以他今天避開了其他人獨自來到了這裡,而他沒有直接到目的地,只是在附近隨意的走動著,經過一個又一個蒼白的石墓,看見上頭沾著雨水,他忍不住用手撫去那些散開的水珠,平時他不是會做這種溫柔舉動的人,更何況是對著一個不知道是誰的墓碑。

一旦來到這裡後就沒有舒適的睡房也沒有遮蔽的屋頂,必須承受濕冷的天氣,更不會有人會每天過來探望,所以你肯定也無法常常見到最喜歡的夥伴,喜歡熱鬧的你一定會感到寂寞吧。
雲雀忍不住這樣思考,一邊垂下的雙眼,他感覺到冰冷的雨水滑過他的指尖。

這時候他聽見了不遠處的腳步聲,一個人帶著微微愧疚的表情站在那裏,靜靜的看著他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對方猶豫了一會兒才終於走上前來拉近一些距離。

「里包恩說找不到你,要我來叫你一聲。」

山本無法將視線對上雲雀,他從來到這地方後就感覺很不自在,他知道,造成這一切事情的自己並沒有資格請求原諒,他臉上還殘留著雲雀用金屬拐子割過的痕跡,小春他們為他做了簡單的包紮,當時被毫不留情的毆打後,嘗到嘴邊濃厚的鮮血時他卻打從心底深處鬆了一口氣,如果雲雀連這樣程度的反應也沒有的話,那個人肯定會感到很寂寞吧,雲雀的氣憤表示著那個對他來說的重要性。

對於綱吉的離去,雲雀的眼中寫著憤怒和不諒解,就算是至今共同戰鬥過的友人也未曾看過他如此的憤怒,若不是里包恩拿槍指著他,他肯定不會就此罷休,那時只是一時的感情爆發,現在眼前的雲雀已經不會如此了,他表現得很冷靜。

「……你倒是看起來挺悽慘的。」雲雀冷冷的說,望著他尚未痊癒的傷勢,他並不是怨恨山本武,事實上他就連怨恨或責怪的想法都沒有,要說的話,他的憤怒並不是針對其他人,而是針對澤田綱吉的。

山本武看起來眼睛有些微紅,他不像獄寺隼人那樣大聲哭泣,甚至沒有人發現他什麼時候哭過,只是平時總是爽朗的笑容消失了,如今表情看起來有些寂寞和惆悵。

他們倆人走了一小段路後來到了稍微空曠的土地,那邊聚滿了人群,全都穿著黑色的衣服,不少人在低聲哭泣著,吵吵鬧鬧的人聲打亂了雲雀的心情,可以很清楚的看見他壓低的眉頭,而他們很快的走進了站在最中心的一群人之中,加入他們的行列。

「來了啊,雲雀。」里包恩看見他出現時笑著說,他還是一如往常的笑容,好像什麼也不曾發生過一樣,好像躺在那裏的人並不是他最重要的學生,「還以為你連今天這樣的日子也打算消失蹤影呢,雖然不是不了解你那種心情。」

「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能夠這麼做。」雲雀有些不快的回答,他會來到這裡有部份也是因為里包恩的關係,如今彭哥列的權力都在里包恩的手中,而他以過去數年來彭哥列無條件給予雲雀進行研究的金援作為要脅,要求雲雀一定要出現,所以他來了。

「別這麼說,你不出現的話那傢伙就太可憐了。」里包恩輕聲嘆息,看向放在那不遠處用白布蓋住的黑色棺木,他的眼中充滿了懷念,「他會很期待你來的。」

「是嗎?」雲雀勾起一抹微笑,「但我總是不清楚他為什麼高興的原因。」

那是事實,即使待在對方身邊這麼多年,不懂的事情還是無法了解,特別是每次綱吉微笑的原因。
雲雀很喜歡那個笑容,柔和的表情就連眼睛似乎都會染上一層濃厚的笑意,綱吉總是表情豐富,和雲雀完全不同,大概是因為這樣才總是會在看到雲雀難得一次的表情反應時興奮的叫嚷,煩人的纏著他,但雲雀不知為什麼卻無法討厭那樣煩人的傢伙。

「我們剛剛都已經看過他了,就在你到處閒晃的時候,你不去嗎?」里包恩問。

「不了,就算現在去看也看不見我想看的東西。」雲雀沒有一點點猶豫的說,他似乎對於已經冰冷的、不會再動彈的軀體沒有什麼興趣,對他而言,澤田綱吉已經不在那裏了,再也不會再出現了,事實就是如此。

「抱歉,是我的錯,如果我那個時候……」這時山本輕聲的開口,所有人都轉頭看著他似乎在等待著他將要說出口的話,可是那卻被最靠近他的獄寺狠狠打斷了,獄寺突然用手肘重重捶上他的腹部,山本忍不住彎身痛苦的咳起來。

「如果你再說出這樣的話我就更不可能原諒你了,我們已經說好不再談這件事情了吧,他的死和任何人都無關,這是十代首領的選擇,還是你想說應該躺在那裏的是你而不是十代首領嗎?」獄寺低垂的雙眼中夾雜著一絲憤怒,他的拳頭輕輕顫抖著,「十代首領絕對不是因為你而死的,如果是那樣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所以你不要汙辱他。」

山本什麼話也沒有說,他只是忍耐著痛苦,而身邊的伙伴也沒有對他多說些什麼,只是一個一個離開,了平有些擔憂的看了他一眼,其中某些人大概多多少少對他有些許責怪,也有人是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來安慰他,畢竟,重要的人就這樣突然的死去了,任誰都難以承受,每個人各自懷抱著各種複雜的心情,誰也沒有那個餘力再去安撫其他人,何況是面對直接造成這種結局的當事者,里包恩看起來並沒有對他有什麼不滿,只是拍了拍山本的肩膀後就從他身邊走開了。

雲雀是最後一個離去的,他在經過山本的身邊時只是冰冷的看了他一眼。
然後用平淡而無感情的聲音開口。

「我還沒有原諒你。」

山本有些驚訝雲雀居然還會對他說話,他露出一個苦笑站穩了身體,被這麼說後心情卻舒暢了許多,或許夥伴們對他的容忍還有體諒都太過溫柔了,而他一直在找一個理由來懲罰自己,希望可以受到一些責備,所以雲雀這樣的態度反而讓他感到解脫——山本自己或許是最不能夠原諒自己的人,因為綱吉是因為自己而死的,光是這樣就可以讓他感受到深刻的痛苦。


昨天,彭哥列的首領死去了,因為一場黑手黨的爭鬥。
黑手黨中有人因為這樣的事情而死去並不是什麼吃驚的事情,可是果然聽到死去的人是彭哥列首領後很多人都無法接受這個事實,一直以來守護著西西里以及控制黑手黨勢力的那個人死去後,下一任首領繼位也不知道還要多久的時間,這將會是一段無比混亂的時期,許多人都為此而悲嘆,而和首領一同前去卻毫髮無傷回來的山本武更受到了保護不利的質疑。

所以雲雀當然有責怪他的理由,不論是誰也不會願意重要的人是為了其他人而死。

他們此刻站在墓前,今天就要將綱吉冰冷的軀體下葬了,僅有少數的幹部有資格在最後去那已經失去溫度的安眠的面容,但那對於幹部們似乎也不是什麼可以讓心情變得愉快的事情,除了瓦利安沒有出現之外,其他的人全都出席了,而一直以來不常配合的雲雀恭彌今天也過來了。
他們靜靜的等待著,當所有的過程都已經就緒,就準備將棺木放入他應該在的地方。

然而,大概誰也不會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在幾個部下打算要去搬動那令人不捨碰觸的沉重棺木時,他們都聽見了一個不合時宜的巨大聲響,幾個守護者困惑的皺起眉頭,甚至連里包恩也顯得有些驚訝,沒有多久,大概可說是最令人不願意看見的事情卻在眼前上演。

棺蓋緩緩被誰移開,伸出了一隻比想像中更瘦小的手掌,他掙扎著從令他害怕的黑暗禁閉空間中出來,最終在眾人的面前露出了驚慌失措的表情,大概是沒想到在結束未來之戰後還會再一次的從棺木中醒過來吧,他在看見周圍圍繞的人群時膽怯的瑟縮起身體。

那是,十年前的澤田綱吉。
年幼的面孔,毫無果斷力的褐色雙眸,身上依然還帶著幼稚的氣息。

雲雀站在棺木前緩緩皺起了眉頭,事實上,他覺得眼前的事情一點也不有趣。

……一點也不。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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