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骸,你下次什麼時候回家族?最近你似乎不是很想和大家見面啊。』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我回頭看他,那個男人依舊天真地笑著,『我並不想當你的霧之守護者,這種扮家家酒的遊戲你還想繼續到什麼時候?』

『我們是朋友,不是嗎?』他說,明明知道我覬覦的只有他的軀體,卻還是那麼堅持著他的論調,漸漸的我也變得無法反駁他,『但是我不會因為這樣就說你必須留在家族內,而是因為我希望可以看到你才請你留在家族,而我也希望可以為你做些事情,骸。』

 

 

『哼,你這點真的到死都不會變啊。』不在意的別過頭去,嘴角露出輕輕的嘲笑。

『骸……』

 

聽他溫柔的嘆息,我不會坦承其實挺喜歡聽他呼喚我名字的聲音,也並不是討厭他的這種性格,只是內心焦躁不已,彷彿繼續沉浸在這種溫暖之中,總有一天會忘記自己本來的目的。

胸口有份動搖的情感,只有在見到澤田綱吉的時候才會出現。

而我大概一輩子也不想去認清那是什麼感情。

 

『我走了,不要再跟過來,我是看在庫洛姆的面子上才來見你的。』

『別做什麼危險的事情啊,骸!』他追出來,我只好再次瞧了一下他那愚蠢的臉。

『…那我可就不能保證了,我會隨心所欲的行動。』

 

我是認為,那傢伙一輩子也不可能變的。

溫柔的老好人,對誰都是一臉笑容,就算被人冷漠的對待也只會默默承受,就算被敵人憎恨著他也總想著減少犧牲的方法,彷彿能夠將一切的攻擊、批評全都包容下來的那抹微笑,說實在的有時真令人生氣,讓我想要破壞他虛偽的面具,可是,卻又覺得那樣笑著的他才是真正的他,他依然和當初認識時沒有一絲改變——澤田綱吉。

 

儘管我深知世間沒有事情不會改變,人更是善變的動物,狡詐而且虛偽。

但我真的認為,他是我看過唯一一個到死都不可能改變的男人。

我本來真的這麼認為。

 

 

 

 

 

 

 

 

 

 

骸所坐的車子停在了鐵門之前,在經過一番確認之後終於敞開大門歡迎他進入。司機駛入偌大的庭園之中,這裡一點也沒有改變,離開了一年多的時間本來看膩的景色倒是有些令人懷念起來,但除了花園中的花換了新的品種之外,其他就沒有多少的變化。

 

他聽說了那件事情,雖然是所有人都噤口不談的慘事,卻很自然的流傳開來,輾轉也傳到了待在遠方的骸耳中,說實話,聽見時他真的很吃驚。

 

聽見那件事情的時候已經是過了半年以後,內心對澤田綱吉產生了些許的歉意。果然那個時候不應該回家族一趟的,正是因為回了家族,對方才會認為自己與澤田綱吉很親密,也才會間接造成這悲傷的結果。所以他才不喜歡和誰產生聯繫,骸認為只要不產生聯繫,就不會因此失去什麼,更不會害怕失去。

 

結果他重新回到家族也是自那以後的一年,心中即便掛念著卻還是無法抽身,等到終於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完畢才能夠回西西里。說起來能夠這麼早結束也多虧了彭哥列從中作梗,推動了一把,骸必須承認有些意外,因為以澤田綱吉那種性格應該是不會想要染上這件麻煩事的,但大概是『那件事情』迫使他不得不出手。

 

「骸,」一個出乎意料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骸轉過頭去,看見山本武正帶著一個笑容朝他走來,「你回來了,真的好久不見,我都以為你不打算再回家族了啊。」

 

「別對我擺出一副很熟的模樣,沒想到會是你第一個出來迎接我的人。」骸無視對方的臉往前踏上了石階,山本毫無在意的跟上。

 

「這也是沒辦法的,」山本輕聲地嘆息,然後他停頓了一下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一笑,「你本來以為阿綱會來迎接你吧,哈哈,真抱歉,結果竟是我。」

 

「…並不是這樣的。」骸的臉色一聽到綱吉的名字就變得冰冷,快速的否認了這件事情。

雖然他也確實對於不是綱吉親自來迎接這件事情感到奇怪,但那並非自身的希望,而是因為過去每一次都是那個男人帶著一臉笑容走出來,不知不覺已經太過習慣那樣的場景,骸心中這樣說服自己,沒有注意到山本表情中的欣慰。

 

「阿綱正在忙一件事情,等一下有個重要的會議,所以只好由我來。」山本呼喚來部下幫骸提行李,然後就和骸一起踏入了正門,「你離開的這些日子也發生了不少改變,阿綱也是…」

 

「是嗎?」骸不在意的回應,「我倒不覺得彭哥列有什麼特別的變化。」

 

「如果你這麼覺得就太好了。」山本說這句話的時候,骸敏銳的察覺到那雙黑眼一晃而過的苦澀,但那很快就消失無蹤,「阿綱在里包恩那裏,他要我把你帶到那裏去。」

 

雖然對山本的用詞有些意見,彷彿是要強迫他接受命令,來自澤田綱吉的要求。

但轉念一想,就算是去見澤田綱吉一面也沒有什麼損失,如果不去,到時那個傢伙肯定又會露出失望的表情吧,這麼想著,骸的嘴角便忍不住微微勾起。

 

「喂,那邊被綑綁著的應該是德列佛的人吧。」

骸這個時候不經意地提起這件事情,他的視線投向另一側,那裏正有幾個部下用槍冷硬的壓著幾個看起來滿臉慘淡的人,看那個姿勢就像是囚犯一般。骸認為如果自己的記憶沒有出錯,那些人應該是家族高層德列佛的私人部下,這些人通常在彭哥列都是備受尊重的存在,以他們的地位原先是不可能像這樣被人抵著槍的,骸一開始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卻沒有。

 

「啊啊,是啊。」山本若有所思的回答,「…沒什麼,那些人只是暫時關起來而已。」

 

「他們做了什麼事情嗎?」

「這件事情啊…沒什麼大不了的,總之,去見綱吉就會知道了。」

 

山本的話含糊不清,而且聽起來像是特別放輕了語調想要轉移話題,那故作輕鬆的態度在骸眼中卻顯得更加怪異——肯定是犯了錯而受到懲罰,而且還是德列佛的人——得到這個結論的同時,骸感覺彷彿在早已習慣的日常中插入了一根小刺,令他感到不舒服,但他卻無法判別原因。

 

「到了。」山本站在顧問室的門外,說。

 

推開那扇門,出現在骸面前的是一如往常的風景。

穿著一身淺色西裝的男人正用筆抵著下巴用有些困擾的表情盯著手中的文件看,里包恩就站在他的身邊微微皺著眉似乎對於他的猶豫不決有些不耐,這是過去彭哥列常有的景象,在公事上澤田綱吉最為依賴的就是他的老師里包恩,而總是為了不合於他性格的黑手黨而請教對方卻爭執不下。這是綱吉長年來的習慣,若只就結果而言,綱吉總是會做出些里包恩認為太過心軟的裁決。

 

他們倆人馬上發覺到有人來了,綱吉抬起頭馬上露出一個淺笑。

「骸,你回來了,歡迎!」

「澤田綱吉,」骸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想法,但只是感覺許久沒看到這張笑臉了,那瞇起眼的模樣讓他產生了難得的憐愛心情,「你還是老樣子啊。」緩緩走上前去,作為禮節的擁抱了彼此。

 

明明是個一如往常地擁抱,但骸卻在綱吉靠過來時感受到一份陌生的氣息。

但他無法清楚判斷這份不習慣是從何而來,明明綱吉的笑容、舉止還有態度都和過去一模一樣,骸於是將之歸納為一時的錯覺,沒有去在意。

 

嘴角勾起一抹笑,像往常那樣用著微帶嘲諷的語氣。

「我本以為你會看起來稍微有所改變的,失落…不,甚至是絕望,那才是我所期待的事情…」骸伸手輕輕碰觸綱吉的臉頰,摩擦柔軟的皮膚,那異色的雙眼觀察著綱吉臉色的變化,卻連羞澀也沒有,只是有些詫異,「…真是無聊啊,發生那件事情我以為至少會對你帶來影響。」

 

甚至是感到有些失望了,本來想著多少對這個男人說些溫柔的話來安慰他。

畢竟,會發生那樣的事自己也有責任,他本來也抱著罪惡感想要來向澤田綱吉說聲抱歉,所以才會這麼快回到彭哥列,但看起來好像並不需要他的安慰。

骸靠上了後方的桌子,他大概是太過專注於綱吉的表情,所以並沒有注意到,那時站在綱吉後方正看著手中資料的里包恩眼中突然閃過一絲冷光,彷彿在警告著什麼。

 

「現在就別說那些了,我等等還要先和瓦利安開會才能夠閒下來,所以你要一起來嗎?」綱吉並沒有回應他的挑釁,只是淡淡地問,他晃了晃手中的資料。

 

骸思考了一下,點點頭,「好啊,反正我也沒有別的事情。」

 

 

 

 

 

 

 

 

 

這只是小型的會議,現場只有代表瓦利安的史庫瓦羅以及貝爾,還有就是澤田綱吉、獄寺隼人、里包恩與突然加入的骸了,大致上這種會議只是為了確認瓦利安近來任務執行的狀況,雖然說是獨立暗殺部隊,卻也必須要與本部的任務作協調,並且接受本部的委託。

 

骸本以為這會是個無趣的會議,很快就會結束。

但綱吉坐下並接過獄寺手中的資料夾,攤開裡面的資料,這些資料是照片,有一疊,他將這些全部推到瓦利安的桌上,數量比骸想像得多了許多。

 

「這些人是疑似與德列佛有合作關係的人,我讓隼人徹底調查了一番,其中這些是參與了那次事件的人,」綱吉非常快速的進入話題,連客套話與開場白都沒有,抽出其中幾張特別的照片,「這些就是這次的任務抹殺的對象,至於其他的如果找到可以活抓救活抓,交給你們了。」

 

「喂喂喂,這也太多了吧,上次那一批清除掉之後還有啊?」史庫瓦羅馬上抱怨起來,但還是把那些資料接了過去,他的眼神冷酷的瞇起,「看來這件事情沒有那麼容易追查結束啊,BOSS也在說早知道事情會這麼複雜,當初就不要留後患就好了。」

 

「是啊,這點我也同意,但是德列佛也堅持不肯透漏,所以只好自己追查了。」

 

骸微微抬起眉頭,他從剛剛就是安靜的在旁邊聽著。

映在骸眼中的澤田綱吉的表情,不知為何非常陌生,是他從來沒見過的臉。

那褐色的眼眸中沒有笑意,彷彿沉澱著深黑那樣冰冷,他所說的話語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充滿了天真的熱情,稍早對自己展露的溫柔表情也消失無蹤,如今的他不像是骸印象中的那個有些優柔寡斷的男人,而更接近一個黑手黨的首領。

 

骸覺得他並不是唯一一個感到不舒服的人。

獄寺隼人的臉彷彿壓抑著什麼強烈的感情,卻不願意說出口。

 

「里包恩,德列佛後來有說什麼嗎?跟他合作的人到底有哪些……」

 

「沒有,」里包恩搖搖頭,他倒是唯一一個表情平靜的人,「看來他也是被別人利用了,只能說出之前那些情報,但是拉夫趁機逃跑了,要追到他可能需要時間,但只是早晚的問題。」

 

綱吉沉思了一下,表情看起來不太愉快。

「拉夫倒是一個收穫,我只是沒有想到他也會參與在這次的謀反中,我以前從來沒有發覺他對我不滿,真的太大意了,全都是我的疏忽。」綱吉苦笑出來,嘆了一口氣後搖搖頭,「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找到新的情報,就處理掉好了。」

 

綱吉說完,獄寺突然身體抖動了一下,往前踏一步。

 

「十代首領,這樣真的好嗎?德列佛他好歹也是前任的高層,而且……」

 

「證據那麼清楚,誰也沒辦法袒護他,處理掉背叛者也是應該的。」綱吉看向獄寺,他的眼神還是一如往常那樣溫柔,「抱歉,隼人。」

對同伴的柔和態度也沒有改變,只是,談話的內容就完全不同了。

 

「……是。」

獄寺沒有辦法堅持下去,只是握緊了拳退回原位。

骸看著他微微顫抖的側臉,他有種獄寺隼人並不是真的對那個德列佛有什麼同情,說不定也覺得那傢伙死了也無所謂,但他其實是希望澤田綱吉可以收回那樣的決定,單純只是因為這樣的綱吉離他們太過遙遠。

 

這大概是第一次,骸覺得自己不知道眼前的這個男人會說出什麼出乎意料的話來。

本來還以為自己非常了解對方的性格,如今骸不敢那樣自信滿滿地說了。

 

這是場不舒服的會議,並不是覺得談話的內容有多殘忍,這是黑手黨,處理背叛者、清掃內部的叛徒以及消滅敵人,這全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如說是早該做而澤田綱吉卻遲遲沒有做的事。

讓人真正感到不快的,是澤田綱吉轉變。

 

用著像是談論稀鬆平常事情的態度,談論著殺人的事情,不像他。

用著溫柔的表情說著家族內部的叛亂,清楚的計畫下一步,而且每個策略都很明確,並且是最簡單能夠解決事件的方法,簡單到連一絲的猶豫也沒有,不去思考會不會牽涉到無辜的人。

 

骸覺得那時候的綱吉感覺像是披著澤田綱吉面具的某個不知名的人。

不知為何他的胃一陣翻滾,變得灼熱起來。

 

 

 

 

 

會議結束了,骸跟在那三個人的身後離開會議室。

綱吉就好像把他徹底遺忘,一路上只是跟里包恩談論著拉夫的事情,以及德列佛殘黨的處理,這兩個人都是彭哥列的人,德列佛是高層的董事,而拉夫則是家族內的一個不成氣候的小黨派首領,就如同綱吉所說的,過去雖然有許多彭哥列內部派系反對澤田綱吉成為首領,拉夫卻從未如此表態過,一直都看來很服從,沒有什麼大意見。

 

這麼一來骸也大致上了解到事情的前因後果,德列佛肯定是參與到『那件事情』裡面了。

至今也沒有一個明確的事實表述,因為發生之後很快就被彭哥列封鎖起來,大都是謠言,但骸會知道內幕也是因為自己本身有參與在其中的關係,雖然並非直接造成慘劇,卻是起因。

 

彭哥列家族內部本來就有反對澤田綱吉的勢力,過去溫柔的那個男人因為抱著希望可以用毅力來說服對方的天真想法,所以一直都壓低姿態來取悅並安撫這些人,儘管知道他們與外部的敵人有聯繫或是有一些不安份的事實,為了不傷害任何人,綱吉也選擇無視以及寬容。

 

可是,在一年半前,六道骸因為某個機緣回到彭哥列中,沒過一個禮拜就又消失了身影,其中只見過澤田綱吉一個人並且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談了好一陣子。在那之後,三個月內骸潛入了數個黑手黨以及他們勾結的政商人士身邊,盜取了部分內部情報,都是些被他人知道會有大問題的情報,或許僅僅只是一時興起或者單純討厭黑手黨的關係,骸為了可以給那些他所厭惡的存在一些看得見的懲罰,而冒險做出了這樣的挑釁動作,喜歡看他們慌張失措的模樣。

 

只是,卻沒想到這件事情竟會讓澤田綱吉成為目標。

某個家族或是某個被盜取的人所雇用的手下在一個湊巧的時機聯合了彭哥列內部本來就反對澤田綱吉的有力人士——現在骸知道那應該就是德列佛——順利地避開守護者的耳目俘虜了澤田綱吉以及他的家人,逼問他關於六道骸的行蹤。那過程實際上到底怎麼樣,骸並不知道,因為他所知道的這些事情都是後來才聽說的。

 

只是,有一個人在那場災難中被殺了。

 

『澤田奈奈』。

澤田綱吉的母親在那次的事情中被當成威脅的籌碼,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敵人看澤田綱吉不肯透漏,所以惱羞成怒之下竟殺害了人質,沒有多久,彭哥列為了首領趕來救援卻已經來不及阻止。

聽說他們進到裡面時,只有全身是傷、早已經昏厥過去的綱吉,還有已經變得冰冷的奈奈的軀體。

 

這件事情大概是彭哥列幾年來最大的挫敗,顏面盡失,也讓很多過去跟隨澤田綱吉從日本到西西里的朋友感到巨大的傷痛,這件事情完全違反了黑手黨不傷害無辜的女人與孩子的原則。

澤田家光也因此離開了顧問的位置,將工作交給了里包恩,回到日本。

 

是啊,發生那種事情以後,澤田綱吉怎麼可能毫無變化?

那個人可是最受不了同伴受傷的,何況是他最深愛的母親因為這種事情被人殺死。

 

骸抬起頭看著眼前綱吉的背影,他終於察覺到一開始感受到的那股寒意與陌生的氣息到底是什麼,恐怕並不是沒有變化,而是那變化連澤田綱吉自己都沒有察覺到,所以才用過往的態度對待骸,但卻格格不入,因此才產生那種違和感。

 

「骸,」這時候,綱吉的聲音呼喚他,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回了首領室,「你這趟回來打算要待多久?還是和以前一樣只待個幾天嗎?」

 

房間內不知什麼時候只剩下綱吉和骸,骸看著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還和以前一樣希望我留在這裡?」骸最終問出這句話,直直看進綱吉的眼底,想觀察現在的綱吉,卻發覺很難看透對方的思想,「你不是非常的積極在處理那件事情嗎?我就在想你怎麼可能忘記,還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那件事情啊,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綱吉嘴角微微勾起,那是一抹染著寂寞的笑,「就算要責怪誰也是怪我自己的軟弱,如果更早一點處理德列佛,也許就不會發生那樣的事…呵呵,不管怎麼說現在都太遲了。」綱吉搖搖頭,骸不是很喜歡看見他那略帶憂傷的表情。

 

天真是澤田綱吉的一大特色,骸從沒有想過那會從綱吉身上消失。

 

「所以,你問我是不是還像以前那樣希望你可以留在這裡,我當然希望你留在這裡。」綱吉笑了出來,有一瞬間,還會以為眼前的人就是過去他所認識的澤田綱吉,「骸。」

綱吉靠近他的身邊,手輕輕握起骸的手掌,「留在這裡做我的守護者,留在我身邊吧,有你在的話我就感覺心安多了,為了彭哥列的事情我也有很多必須要依靠你。」

 

那真摯的語言會讓人誤會眼前的人非常溫柔,就和過去一樣。

可是骸卻鬆開了對方的手,微微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綱吉,他的手心微微冒汗,下意識他知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身為術士對於誰說了謊一直都是非常敏感的。

 

「我收回前言,說你到死都不會改變看來是我想太多了。」骸淡淡地說,心中感到有些可惜,「你變了,以前的你可是把『我們是朋友』這種話掛在嘴邊的男人,不可能會以此要求我留在我最厭惡的黑手黨中做你的守護者,更不會說出要我『為了彭哥列』而留在這裡的話。」

 

綱吉沉默不語,只是看著骸,他的笑容收起了一些還帶著一份真正的困惑。

骸注視著綱吉的那個表情,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改變了啊,而且連自己哪裡改變都不知道,你大概不曉得那是多麼巨大的差異吧。」

這份違和感,只要是和綱吉有長久相處的人肯定都會立刻察覺到,肯定里包恩、山本武還有獄寺隼人也都知道,只是他們不忍心對綱吉言明,又或者只是單純理解了綱吉的轉變,那是正常的。

遭逢重大事故的人,性格變得暴躁或是完全不同的案例大有人在。

 

「我不太懂你所說的話,我還是我啊。」綱吉垂下眼,但那雙眼睛沒有明亮的光彩。

 

「…你變得越來越像我討厭的那種人,變成一個黑手黨。」

骸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話,多少他也是感到抱歉的,因為自己的事情讓綱吉體會到喪失摯愛親人的痛楚,雖然自己不清楚那是怎麼樣的痛,因為自己從未有過那樣的存在,但對綱吉而言肯定是可以改變他的巨大變故,所以骸本來是不想要說出殘忍的話來,不想傷害他。

 

但自己本來就不是溫柔的人,面對現在的綱吉,不知怎地態度就是無法好。

所以才盡說些難聽的話。

 

綱吉歪著頭,想著骸為什麼會對自己露出那樣失望的眼神,不明白,怎麼樣都不明白,「但是我不變強的話,就會有人再犧牲的,為了保護同伴我也是不得已,是你的話應該可以理解才對。」

 

「雖然我確實常常取笑你的天真,討厭你那種軟弱的性格,優柔寡斷、虛偽又可笑……」骸數落著他的缺點,但卻又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但以前的你卻是個讓人無法生氣的人,不懂得傷害他人,哼哼哼…現在的你似乎徹底地成為一個狡猾的黑手黨了啊,真諷刺。」

 

誰也不會討厭溫柔的人,就算再怎麼覺得對方愚蠢,卻也不可能討厭對方。

骸不曉得自己如今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對綱吉說這些話,才一年多來第一次見面就這樣惡言相向,何況綱吉也沒有真正做錯什麼事情,在被傷害以前先防範,本來就該如此,不如說是以前過頭溫柔的澤田綱吉比較奇怪才是。但只是心口煩躁,他有種見不到想見的人而產生的失望,累積了一年多的這份焦慮此刻全都發洩到了現在的綱吉身上。

 

——但是無法收回說出的話來,也已經來不及收回了。

 

綱吉的表情黯淡了下來,但隨後卻又勾起一點笑。

「你難道在說我不應該懲罰德列佛那些人嗎?因為對剛剛的會議內容有意見?」綱吉的話讓骸覺得有些不高興,因為那說中了他心中的想法,「真不像你,一直對我說要更殘酷、更實際一點的人,明明就是你。」

 

「是啊,我是怎麼了,竟然會這樣對你懷抱著可笑的幻想。」骸有些感嘆的說。

 

想著這個人永遠都會保持那樣單純的狀態。

或許,自己是希望他永遠不會改變吧,希望在這個令人厭惡的黑手黨中,那雙眼睛始終不會失去光彩,所以過去才會那樣取笑他的性格。

 

「算了,我也並不是說你哪裡不對,倒不如說這樣或許對你更好吧。」骸無法否認,如果有在黑手黨中生活下去,綱吉最好還是要變強、變得果斷、變得殘酷,只是骸突然有種自己很重要的東西被奪走的錯覺,他不清楚原因,「我這次大概停留三天就離開,先告訴你了。」

 

「剛剛我說了希望你留在彭哥列的。」綱吉說,骸冷冷地看他一眼,不懂他的意思。

 

「然後呢?」

 

綱吉看骸那冰冷的目光,他知道骸大致上應該知道他的意思只是裝作不知道。

骸大概是認為綱吉絕對不會逼迫他,也絕對不會要把他硬留在這裡。

但綱吉說的話卻讓他愣住了。

 

「庫洛姆還沒有跟你聯繫,應該已經下飛機兩小時了吧。」綱吉看了一下手表,淡淡地說。

這句話讓骸睜大了眼睛,確實,他在等庫洛姆的電話,他和庫洛姆分開行動,這次也是搭乘不同時刻的飛機回西西里的,而兩個小時前庫洛姆就該聯繫他了,卻沒有。

 

「你…做了什麼?」

「我最近做了些安排,讓機場絕對不能夠讓任何一個彭哥列的成員離開西西里,」綱吉聳聳肩,臉上有些歉意,「我想討厭黑手黨的你大概不可能乖乖聽話吧,所以讓人動了點手腳。」

 

「你是瘋了吧,澤田綱吉,你母親被殺後你該不會是也被敵人給替換了吧?」骸諷刺地說,過去綱吉絕對不可能做這種卑鄙的事情,拿人質威脅,雖說骸並不相信綱吉會真的對庫洛姆做什麼,至少這一點應該還是可以相信他的,可是這樣的威脅又令他不能不遵從。

 

綱吉的神情一下子變得冷酷,他身邊本來還留有的一絲溫度也全部消失。

 

「其實,我還不是可以接受你這種嘲笑的精神狀態,」綱吉說,然後他上前突然扯起骸的衣領,一瞬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憎惡,「如果不是你…我曾告訴過你不要做危險的事情,如果不是你做出那種事…媽媽也不會……」綱吉說到一半時咬緊了下唇,別開視線,不願意說下去,然後他笑,「你知道嗎?我現在沒有左腳,你應該可以察覺出幻術吧?弗蘭做得很不錯,不愧是你的徒弟。」

 

骸皺起眉頭,他並沒有察覺到,但綱吉這樣一說後他大概能猜出綱吉受到了麼樣的拷問。

綱吉肯定是到了那種程度都還閉口不言,就只是為了保護他。

 

「愚蠢的人,那個時候為什麼不乾脆說出來算了?」

想問綱吉為什麼不乾脆就吐漏他的行蹤就好,反正自己也絕對不會責怪綱吉無情,而他也有自信能夠應付那些人。

 

綱吉聽到那句話時露出了一個同時帶著寂寞卻又受傷的表情,但他什麼也沒說。

為什麼不說?這種事情他也問自己好多次了。

但是當時就是沒辦法說出口。

 

如果說了,媽媽就不會死了嗎?

 

「我不怪你…只覺得過去的自己太軟弱…我真的希望可以改變,我當時只是這樣想…」

 

綱吉不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變了。

就像骸所說的,他無法察覺,他的意識中總覺得自己和以前一樣,對待同伴他也是以真心相待。

但是就是不一樣了,他可以從隼人和武的眼光中看出來,甚至連這麼久沒見面的骸都對他說出了這些話,那麼大概他是真的改變了吧。

 

改變之後就無法再變回去了,自己實在無法控制。

 

「留下來吧,骸,暫時你也無法飛離這個國家,所以就算是為了庫洛姆也好。」

綱吉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想碰骸的身體,卻在空中停住後放下,收回了那個動作。

 

 

骸知道自己無法拒絕,只是低聲又抱怨了一句話。

「我很懷疑,你真的是我所知道的澤田綱吉嗎?」

 

綱吉看著他,那眼神無絲毫的偏移與閃避,只是很平靜的,幾乎沒有感情。

 

「或許已經不是了吧。」

那時候,骸的腦袋中出現了一個很令他討厭的想法。

在那一天,澤田綱吉也許就已經不再存在,而他恐怕已經無法再見到那個天真愚蠢的男人了。

 

 

TBC

作者廢話:

嗯…總之就是這樣的一篇文

重點在於之後骸會如何反應,

估計還有更慘的事情發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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