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托,我將他帶到空下的那個房間去了。」


G輕輕的在門上敲了幾聲,喬托從書本中抬起頭來,只低聲說了句『辛苦了』,便沒有繼續做其他回應。


「那個人真的是你未來的繼承者嗎?不過你們長得很像就是了,這點倒是不容置疑。」G勾起了一點微笑,來到了喬托的身邊坐下來,他的臉上浮現疲憊的神色,「你們今天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他好像對你的態度很不滿。」

 

「沒什麼,只是差點殺了他。」

G 疑惑的抬起頭,喬托將書本放在桌面上,輕輕嘆了一口氣。
「我想曼利歐大概是懷疑我們了,雖然也只是有點警戒的程度而已——但那孩子,那個時候並沒有跟首領說他所看到的情況,我擔心之後會不會跟別人說出什麼不該透漏的消息,於是路上準備要殺了他,結果被艾默阻止,差點殺了自己未來的繼承者這不是很可笑嗎?」

「……但我看你似乎沒有很高興見到繼承者。」


「我無法完全相信他說的話,這種事情太荒誕了,只能想做是誰想要探聽我們的底細而派來的人,但是,這麼可笑又沒有根據的事情居然這樣直接說出來,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看著那孩子的眼睛又感覺好像是真的。」


「因為是真的吧。」G苦笑,他瞧了一眼他的老朋友,「你不願相信人的壞習慣又來了嗎?」


「我是這樣活過來的,G,和我一起走到現在應該比誰都清楚才是。」


「你一直都比我聰明,聰明很多,但喬托,我想偶爾愚笨個一兩次感覺也很不錯的。」
喬托終於笑了,是有些放鬆下來的表情,但隨即又嘆了一口氣。


「如果他是真的,我們居然還有十代啊,我會以為那是納克爾開玩笑隨口說說的目標呢,那會是幾年以後的事?」


「反正是我們死掉之後,你也不用想那麼多了。」
 

 

 

 

 

 

 

綱吉那一天碰到了柔軟的棉被之後就因為沉重的疲憊感而睡著了,在到隔天早上的漫長時間裡頭他做了一個夢。
一個令他懷念的夢境,但隱約覺得身後有一個陌生的腳步跟隨著他。
他其實也分不清楚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境,他只知道一眨眼他回到了剛踏入圖書館的那一刻,踩進圖書館之後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乖乖的將手上的那本書放回了它該回去的位置,他拍了一下胸口,原來那個亂七八糟的世界只不過是個夢啊,阿勞迪、納克爾,以及二代的手下涅斯多,名叫G的男人,還有和印象中截然不同十分冷漠的初代首領,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境而已。

 

初代美好的印象還殘留在心底沒有消失,那個人溫柔而好聽的聲音是在他繼承彭哥列指環時支持他的力量,是啊,那樣的初代絕對不會下手殺他的,在知道那個世界的一切都是夢境的時候心裡頭鬆了口氣。
踩上了走廊上潔白的磁磚,綱吉一個人想要回到首領室去,外頭陽光雖大卻沒有一點夏天的灼熱感,推開了那扇熟悉的門,不知為什麼今天的本部一個人也沒有,他去還書的時候應該不是這樣的,大家都到哪裡去了呢?


四周安安靜靜的,令人有些寂寞。

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站在寬敞的房間中心,那輪廓似乎正抬頭望著那一排掛在牆上的照片,那是歷屆首領的照片,綱吉一時看不清那個人的身影,瞇起了眼睛,隱隱約約感到熟悉但又有那麼一絲不同。


『骸?』


那個人聽見了聲音後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而綱吉馬上知道他認錯人了,那個人並不是骸,他的臉部也終於慢慢變得清晰起來,眼前的男人有著一頭深藍色的短髮和不符時代的裝扮,綱吉從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卻知道他的事情,男人的手上拿著一把黑色的裝飾品,似乎是面造型特殊的鏡片。
 

『你是…?』

 

『真是令人驚訝,這個就是你的世界嗎。』男人低沉而優雅的聲音如同讚嘆般的說著,他轉過身對站在他面前的綱吉笑,語調帶著些微的興奮,『這也是第二次,有人能夠在這種狀況下查覺到我的存在,該說你果然是那個人的子孫嗎?當他要我相信這種無稽之談的時候我還以為他腦袋終於壞掉了。』


男人自顧自的走向綱吉,而他的面容這次終於完整而清晰的展現在綱吉面前。


『你是誰?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現在又是……』


『我想我讓你失望了,這不是你所想的現實世界,這裡是你的夢境。』但男人卻疑惑的摸上了下巴,歪著頭注視綱吉好一會兒,『我對你下的幻覺暗示應該是你目前最感到遺憾的事情才對,結果居然是圖書館嗎?真是奇怪的孩子,為什麼是圖書館?』

也就是說我現在最遺憾的事情是沒有順利把書還回去,而掉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去了的意思吧。
綱吉心裡想著,不過想想那確實是他目前最後悔的事情,也就是說,他還是沒有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啊。
而他心中的這股不安沒有人可以為他解開。


『那麼請問您是?』


『到剛剛為止都沒有回答你的問題呢,先報上名字也是一種禮貌,Demon . Spade,你就叫我斯佩德吧。』
『霧的…呃,不,沒有什麼事情。』綱吉掩住嘴,他不能夠透露太多未來的事情,他可不敢想像自己影響未來後將會發生什麼事情,但他偷偷瞄向眼前的斯佩德,『斯佩德先生,您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你想呢?澤田綱吉。』


綱吉看他笑得溫柔,眼底卻沒有太多的笑意,感覺比骸更加危險的氣息使綱吉有些不自在。
但他腦袋中隨即閃過幾個想法,並且馬上被那些想法狠狠的打擊了。

 

『您是…因為喬托先生的命令?』

綱吉慢慢吐出他覺得唯一也最有可能的答案,而斯佩德眼中一閃而過的光芒證實了他的想法,綱吉低下頭,果然不可能如同想像中那樣順利,喬托看來並沒有打算完全聽信他說的話,只是居然戒備到這種地步,讓一個外人隨意的探查自己最沒有防備的夢境、對自己下幻覺。

『不需感到失望,本來一般人根本不會發現我的存在,但你似乎和喬托一樣擁有直感,是我最討厭的那種類型呢。』


『您以前也進入過喬托先生的夢境?』


『啊啊,隨隨便便使喚人,叫我來探查這種小鬼的腦袋,真不曉得那傢伙在想些什麼。』用手指輕戳綱吉的額頭,然後盯著綱吉看了好一會兒後輕笑,斯佩德輕輕的捏住了綱吉的下巴抬起來。

這孩子和喬托的眼睛顏色完全不同,除此之外都很像,不過身上的氣息也有些差異。

『你們兩個長得如此相像,根本不需要確認,恰巧我知道他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除了艾默那傢伙之外的親戚了。』


『那我算合格了?』


『是吧。』聳聳肩,斯佩德的臉上輕輕勾起一個笑容,放下手,『你醒了之後幫我跟G說聲別忘了過去欠下的酬勞。』


『哈啊?』


『我們還會再見面的,澤田先生,你讓我有一次愉快的談話經驗。』


斯佩德沒有理會綱吉的訝異,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綱吉的頭,露出一個淺淺的危險笑容。
下一秒綱吉從那雙手觸碰的地方感到一陣頭暈,身體突然湧上一股疲憊而且異常沉重,闔上雙眼,身體開始不停下墜卻不會感到恐懼,最後被一陣溫暖的感覺包裹起來,他的意識跟著陷入了深沉的夢境之中。
 

 

 

 

 

 

 

 

 

周遭響起了一聲巨大的碰撞聲音,他馬上就睜開了眼睛。
汗水滑過他的頸邊,他瞪大眼睛望著木製的天花板,呆愣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回到了現實。

即便這『現實』對他來說也像是一場醒不來的惡夢。

 

從屁股傳來的隱隱悶痛,讓他知道他確實從床上掉到了地板上,重重的摔了一跤,一隻腳還掛在床邊,這情景如果被誰看到了大概會被笑死。真不想管了,被笑就被笑吧,反正都是一堆討厭的事情。


「你沒事吧?」就在綱吉因為全身痠痛而保持著那個姿勢愣愣的望著天花板時,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綱吉就那樣直接往後看了一眼,映入眼簾的是上下顛倒的G站在那裡,驚訝的望著他。


「沒、沒事。」綱吉反應過來,臉馬上就紅了起來,翻過身將自己的衣服拉好。

抬起頭發現G似乎在忍著笑,讓綱吉有些後悔剛剛不馬上起床的事情,被看到孩子氣的一面了。


「喬托要你等一下跟其他人見個面,那身衣服……先將就穿著吧,之後幫你找適合的衣物。」G撇了一眼綱吉身上奇怪的衣服,那種質感從沒見過,但就現在的氣溫來說也許有些寒冷,「昨晚睡得好嗎?」


「啊,斯佩德先生要我跟您說『別忘了過去的酬勞』,這樣的話。」

 

綱吉明顯的感覺到G的臉一下子從溫和的表情冷了下來,即便他的臉上還是有著笑容,卻有一陣寒意從他身上透出來,並沒有懷疑綱吉為什麼知道斯佩德的事情,至少綱吉能夠感覺到那冰冷的氣氛並不是針對自己而來,不久後G才恢復平時溫和有禮的態度。


「我應該要喬托別做這種事情的,真是抱歉,綱吉,但沒想到你可以和斯佩德正常的談話,看來他並不討厭你。」


「其他人不能跟他正常說話嗎?」


「那個人不常出現在我們的面前,只有喬托能夠連繫上他,都是那樣突然出現的。」

綱吉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著,但其實他昨天也沒有換衣服一碰到床就馬上睡著了,所以也沒有什麼好弄的,然後他瞧見胸前的指環,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將它摘下來收進了褲子的口袋之中,不管是讓人看到了還是碰到都不是好事,在回家之前就先這樣好了,這麼想著的綱吉跟著G走出門口。
綱吉一路被帶領著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G指向其中一個房間說那是他的房間,如果以後生活上有什麼問題可以過來找他,另外,還有盡頭那間看來特別寬敞的主房,他笑著說那是喬托的房間,小心不要靠得太近。

接著他們走到了另一個地方,就在花園的旁邊有一扇看起來相當寬闊的黑色大門,綱吉仔細一看才發現那上頭刻著一個有點熟悉的符號,很像彭哥列的標誌但又和他所知的不太一樣,這個房間看來並不是供給一個人使用的大小,也許是會議廳之類的地方,G站在那裡敲了一下門後馬上得到回應,朝綱吉點點頭示意他走在前面。


門打開的同時一縷刺眼光線照進眼底,綱吉看到窗邊投射的日光落在一張可以容納十個人大小的黑色木頭長桌,上頭擺置著顏色溫和的桌巾還有一副茶具,正拿著茶杯喝著的人是喬托,稍遠處的落地窗旁邊站著一個昨天見過的金髮男人,看到綱吉的身影後便投射來一道銳利的目光,而站在房間中央手中正拿著一本書慢吞吞晃來晃去的黑髮男子也停下了手邊的動作,驚訝的眨了眨眼睛。


綱吉的心臟不知怎麼噗通噗通跳了起來,這些人,看起來都比自己年長,明明以為自己早已經習慣了黑手黨那種參雜著危險的氣息了,但看見初代的首領還有守護者們果然還是有點緊張,而且這種氛圍該怎麼說才好呢?有種自己正參與什麼秘密計劃的感覺,有些興奮、有些陌生。

「你就是綱吉吧!」這時身穿著黑色教服的男子用開朗的聲音問候,將手中的書遞給了喬托之後折返。


「啊…是…那個……請問?」難道外國人都喜歡直接喊名字的嗎?總覺得怪怪的。


綱吉知道外國和日本的文化不同,但是被連名字都不清楚的人直接的喊名字果然還是有些不自在。
「我是納克爾,不過,我們不是初次見面吧,昨天真是抱歉,肯定嚇到你了吧哈哈!!」


綱吉馬上回想起這個人就是他昨天最先撞上的人,也是這一切悲慘的開端,當然不可能這樣忘掉他。

然後綱吉望向另一個人,也是昨天才碰過面。


「阿勞迪,你就不能夠也主動的自我介紹一下嗎?」
喬托突然開口,而靠在窗邊的那個金髮男人抖動了一下,彷彿被冒犯般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綱吉覺得如果自己被那樣瞪了大概會嚇得半死吧,但喬托似乎一點也不介意,表情還是一樣平靜。


「阿勞迪。」那個人一臉無趣的回應,姑且還算是配合了,綱吉盯著那張和雲雀相似的臉不禁看傻,「幹什麼?」


「對不起,只是你和我的一個學長長得很像。」連氣質都有幾分相似,不喜歡和人交談的樣子。

「澤田綱吉從今後開始會和我們一起行動,你們就把他當作我們的夥伴吧,當然他也必須工作。」


「我反對,」根本還沒有聽喬托說完,阿勞迪就開口,「昨天才莫名其妙的冒出來,現在就突然說要加入夥伴,這傢伙的真實身分查清楚了嗎?喬托,你那種亂七八糟的決定以為我會同意嗎?」


「阿勞迪,綱吉並不是敵人,這點已經調查過了。」G皺著眉說,阿勞迪的反應在預料之中,等綱吉加入後大概不只守護者中有人有異議了,部下們也會有人反對吧,但他們也說過不可以洩漏綱吉是來自未來的消息,這是只有喬托、斯佩德和他三個人才知道的事情。

「那他是什麼?知道『彭哥列』的事情又是怎麼回事?」
綱吉被那雙冷藍色的眼睛盯得背後冒冷汗,視線飄向喝著茶翻閱桌上書本的喬托,他似乎一點也不想幫忙解圍,當注意到綱吉急迫的視線時嘴腳只是輕輕勾起一抹淺笑,那絕對不是想要幫忙的笑容,而是稍帶挑釁的試探表情,喬托似乎很想要知道他會怎樣回應阿勞迪那種咄咄逼人的問話,綱吉打從心底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看來在這個世界裡,想要依賴他人是不被允許的,喬托也是在考驗他吧。

「我、我是…喬托先生的姪、姪子,因為一些事情之前一直住在日本的,最近才到義大利這邊來找喬托先生,但是老實說以前從沒有見過面,一時迷了路才會出現在那裡的,我聽到街上的人說到喬托先生家族的首領會出現在那附近,一不小心妨礙了你們的計劃真的很抱歉。」綱吉彎了個腰,誠懇的道歉。


「喬托你有家人的嗎?而且在日本?」納克爾驚訝的轉頭問喬托,綱吉心裡一驚,想到昨天好像才聽過喬托說在這世界上已經沒有家族的這件事情,想到自己不小心撒錯謊,後悔不已。


「——是朝利找到的,因為長相吧,我之前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喬托冷靜的回應,他好像理所當然的接受了這個理由,綱吉不懂他為什麼能夠睜著眼睛說謊還面不改色,自己明明都快要急死了。


「確實,看到這個都不用確認了說,簡直一模一樣啊,除了眼睛和髮色之外。」納克爾沒有什麼思考的就接受了這個答案,拍了拍綱吉的肩膀,而綱吉只覺得心臟的聲音大得幾乎快要被聽見,「我們以後好好相處吧。」


「哼。」阿勞迪似乎也不打算追問下去,但他的臉色看起來很不滿那個答案。


「好了,既然事情都確認完了,繼續剛剛的話題。」喬托的表情突然變得嚴肅多了,稍稍思考了一下後,「你如果要留在這裡就必須工作,至於工作的內容……G,目前有什麼不足的地方嗎?」


「有是有,但大多都很危險,你要綱吉一開始就做那種事情不妥當吧?」


「那在熟悉組織事物之前先打雜好了。」直接就下結論,綱吉都來不及反駁,居然被分配到打雜之類的工作,但他也沒有什麼立場反駁就是了,只能悶悶的看了一下喬托。


「請問打雜要做些什麼呢?」


「這個,各種各樣的吧,關於黑手黨的階級制度你應該很清楚吧,綱吉。」


「啊…大概。」不過他以前是首領,根本不用在意家族裡的位階之類的問題,因為他就是最有權力的,只知道低階的人員必須『絕對服從』上級的指示,不論是什麼事情都不得違抗,否則就會被視為背叛家族的行為。

「那你今後會被承認為幹部,暫時沒有分配給你的人,但有什麼事情就請其他人的部下幫忙吧,不過雖然是幹部,仍然會是我們之中最低階的幹部,必須要乖乖聽從大家的命令,知道了嗎。」


「知道了。」綱吉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點頭。


喬托獎賞般的微笑,然後站起來,而這個動作就好像是宣布解散一樣,阿勞迪飛快的越過綱吉的身邊朝大門離開了,在綱吉看著那個背影的同時喬托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他的身後,手碰了一下他的肩膀,綱吉轉過頭才發現那雙藍色的眼睛裡閃爍著些微冰冷的怒意,讓綱吉有些害怕,不懂這個人為什麼好好的又突然生氣了。


「跟我來,有事情跟你說。」


「是。」綱吉膽怯的吞了口口水,他記憶裡頭喬托曾經想要殺掉他的景象到現在還很清晰,使他的腳步有些躊躇。

喬托帶著他離開那間房間,路上不說一句話的走著,雖然腳步比綱吉稍快卻不至於讓綱吉跟不上,偶爾會停下腳步等綱吉來到他的旁邊,終於在走了一段路之後,綱吉發現他是準備帶自己去喬托的房間。

綱吉跟隨他走進走廊盡頭的主臥房後才知道什麼叫做品味,第一眼會覺得這個地方給人的感覺非常舒適,每一樣東西都如此精美像藝術品一般,再看久一點會覺得待在這裡必須很小心,害怕會碰壞任何一件東西。


喬托的房間格局雖然大卻絲毫不張揚或過度華麗,窗簾上素色的波斯菊的圖案算是唯一比較亮眼的東西,喬托坐上擺放在黑色鋼琴旁的扶手椅上,面無表情,綱吉這時候才注意到他的右手的指頭上戴著一個純金的指環,看起來並不是彭哥列指環,但十分漂亮,一時忘了喬托嚴肅的表情。


「綱吉,下次,不準在別人的面前再次提到關於我的家族的事情。」


「啊…」那冷淡聲調讓綱吉感覺到一陣寒意,能夠很清楚的感受到先前沒有的微怒感,喬托在剛剛的會議上頭沒有顯露出一點,但現在看來他似乎非常不悅。


「不但會令人起疑,而且,我也不喜歡。」喬托淡淡的口氣中透露著警告的意味,「如果再次違反了這命令的話就必須接受相應的懲罰,我想多半會是對你個人的制裁吧。」


「真、真的對不起,那個時候什麼都沒有考慮。」綱吉低下頭,想到自己多麼粗神經就沒有去在意喬托那種威脅的口吻,這反應似乎在喬托意料之外,他還以為綱吉會露出懼怕他的神情。

本來,被艾爾默斯提到關於家族的事情時,喬托溫和的臉色也變得蒼白冰冷,雖然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什麼事情,但綱吉知道那並不是他可以隨便詢問和玷汙的事情,沒有比道歉更好的回應了,對於自己擅自的行動感到抱歉。


當綱吉再次抬起頭看喬托時,卻發現對方的眼中已經沒有剛剛的冷漠了。


「你果然很坦率,這點我倒是很喜歡。」喬托露出了一個苦笑,他指了身邊的椅子要綱吉先坐下再說,「我該承認,當時沒有開口幫你有部份算是我的自作自受,那種情況下確實只能這麼說了,沒有比這相似的外表更好的證明。」


「那時果然是故意的?」


「是有點壞心眼了,不過你對應得不錯,只是突然多了個姪子什麼的總覺得自己年紀變大了不少。」


「呃、一、一時只想到這個,喬托先生今年幾歲?」


「比你大一歲。」綱吉聽到這個回答時只能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人,雖然早知道他年紀應該很輕,但完全沒想過會真的這麼年輕,眼前的喬托雖然才比自己大一歲卻相當的成熟冷靜,而且還有那麼多夥伴和部下。


「算了,至少比私生子來得好。」喬托揮揮手,似乎蠻慶幸綱吉沒有說出這種彆腳的理由,「碧安卡才剛啟程準備回來這裡,就聽到這種事情也不太好,而且我也沒有那麼年輕時就交往的情人。」

不,再怎麼樣也生不出比自己小一歲的孩子的啦。
綱吉心裡吐槽著,儘管很清楚喬托是在開玩笑,回想喬托剛剛說的話,有個地方疑惑著該不該問,喬托似乎住意到他熱烈的目光,朝他點頭催促他說出口。


「剛剛您說的碧安卡是?」


「是我的戀人,你大概不久後也會見到她。」
綱吉一聽,臉馬上變紅起來,沒想過世界上真的有人會這樣直接的說出那種話,這種電影和戀愛遊戲中才會出現的充滿佔有慾的話語,而從初代口中說出來更是不可思議,但喬托本身似乎沒有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


果然和印像中的初代完全不同——不,這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而且他印象中的初代也就只跟他說過一句話而已,擅自把他美化的是自己,初代也是一個男人,未來最強大的黑手黨首領有一兩個愛人也不算什麼,而且這種事情並不少見吧?但是自己同樣是首領,活到現在卻連個女朋友都沒有順利交過,也沒和誰接吻過。


看見綱吉奇怪的臉,喬托有些新鮮的觀望,有時候好像蠻成熟懂事的,有時候又會像這樣露出小孩子般驚慌失措的表情,但要他道歉的時候又很坦率不太會耍任性,這種性格不容易讓人討厭,喬托想,他以前每次要加入夥伴的時候都必須評量這個人的人品和一切能力,但綱吉什麼都還是未知數。
卻有種放心感,完全像斯佩德說的那樣。


『是個笨蛋一樣的孩子,和你那彆扭的個性完全不同,喬托,所以你大可放心,我認為他不會妨礙你的。』


想起了斯佩德跟他報告的事情,輕哼一聲,那傢伙還是一如往常的過份,但或許說到了重點。
綱吉和他不一樣,有著這個時代所沒有的知識,當然未確定性就高,如果是這樣的話,也許會對這凝滯的現況有些什麼改變也不一定,喬托的內心暗自如此期待著。

 

 

 

 

 

 

 

「你能夠大概理解現在的情勢嗎?我想喬托也許多少跟你提過一些。」
眼前的阿勞迪正用那銀藍色的雙眸看著正襟危坐的綱吉,但其實沒什麼好回答的,他怎麼可能知道?他莫名其妙的到這個世界來就算了,沒想到還要學習。由喬托親自指導的話也許會讓他感到愉快不少,因為喬托雖然有些難以捉摸,偶爾還是會笑的,比起多一個敵人,他永遠也不會討厭多一個同伴。

 

相反的,綱吉感覺得出來阿勞迪是徹頭徹尾的厭惡他,不願意把他當作同伴卻因為上司下了命令而沒有辦法拒絕,每當他用那淡色的雙眼看綱吉,綱吉就會打從內心戰慄起來。

他們剛剛才到房子內各處參觀過,包括了廚房、餐廳、客室、休息間等等地點,如今總算回到了阿勞迪的房間,這裡整齊得一絲不苟,每件物品都擺得方方正正,牆上挂著的幾副手銬讓綱吉很感拘束。

「呃,我只知道,我們是屬於卡墨拉(Camorra)家族的人,喬托是幹部之一,在這裡喬托先生是BOSS,而艾爾默斯先生是他的親戚,不過看起來兩個組織的感情不太好的樣子……之前好像有合作過。」綱吉模模糊糊的記不太起來之前喬托跟他提過的關於他和艾爾默斯的過去,好像是從哪裡被卡墨拉的現任首領帶回來,但其他的細節就記不清,他膽怯的瞧了一下眼前的男人,「阿勞迪…呃,對嗎?」連名字都疑惑的問了一下,阿勞迪瞇起眼瞪著他。


「你最好加上先生,不要那麼親暱的稱呼我的名字。」


「是,先生。」綱吉低下頭,一不小心直呼名字是很沒禮貌的事情,不過阿勞迪似乎不真的很在意。


「你要身為我們其中一員就有必要知道我們目前的狀況,否則隨意做出脫軌的舉動我們也很傷腦筋,你已經知道彭哥列這個名字,那是我們的組織,也是喬托過去的姓氏,但你要保證這個名字不能夠對外透露,透露的人都將會被嚴厲的懲罰。」他冷冷望著綱吉,綱吉知道那是針對他說的。


「為什麼?」綱吉來不及阻止就已經脫口而出,「喬托先生的姓氏是彭哥列的話,為什麼不能說?」

阿勞迪沉默了一會兒,垂下雙眼,「因為,這是個『背叛者』的名字。」

 

以背叛者的名字做為組織的名稱,這很明顯的就是反叛,但阿勞迪並不期盼綱吉理解這一切的緣由,也沒打算告訴他全部的事情,喬托也不會允許他說出來吧。

 

忽略綱吉那迷茫的表情,阿勞迪繼續說了下去。


「這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職務,你會發現,我是主要是負責情報的,G那家夥是家族的主要戰鬥負責人,如果你以後能夠成為戰力的話就有可能和他一起……」但阿勞迪的眼神中帶著一絲懷疑,接著說,「有些人則無所事事,別變成那副德行。」綱吉不敢問那『有些人』到底是哪些人。


「阿勞迪先生,其實有些事情我想問,不知道可不可以…是關於喬托先生的事情。」


「嗯?」


「我想知道為什麼喬托先生會想要殺曼利歐先生?我覺得他是個好人。」綱吉輕聲細語的說,然後又一次膽怯的瞧了阿勞迪一眼,他不會忘記上一次他提到這件事情的時候差點讓喬托殺了他,那恐怖的印象還殘留著,「既然是養父,我還以為他對喬托先生來說也是很重要的親人,何況碧安卡小姐的事情……」

讓綱吉在意這件事情的原因就發生在上一次他拜訪喬托房間的時候,那天喬托請他喝了下午茶並且和他隨意閒聊,他們聊到了綱吉的時代, 喬托對綱吉口中未來的街道和電子產品感到新奇,只是每次一談到未來彭哥列發生的事情,喬托卻總會在綱吉說出口前制止了他。


『我不需要知道關於我未來的事情,其實,你讓我知道彭哥列在未來還存在這點就已經很不應該了,綱吉。』


『為什麼?』


『因為那會讓我——變得沒有選擇。』


喬托微笑的臉似乎帶著一些可惜,但很快又消散而去,『綱吉,你要知道,對我們這裡的人而言,你的世界是遙不可及的甚至是只該存在於理想或是幻想中的事情,但一旦你說了出來,它就會成為現實。』
喬托凝視著綱吉,看他不明白的表情,只是無奈的笑了笑。


『人家不是都說,比起現實,作夢總是比較幸福的嗎?對我和碧安卡而言,都是這樣的。』


『碧安卡?啊,是你之前提過的……』

 

『對了,我還沒有對你說過,之後總是會認識的,所以早一點跟你講好了,碧安卡小姐是曼利歐的獨生女。』

 

綱吉發現喬托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表情充滿了溫柔,那並不像是擁有仇恨的人會露出的神情,也並不冷淡,他說曼利歐照顧他還有艾爾默斯就像對待他的女兒一樣盡心,碧安卡因此才從小與他們一起玩耍。這時綱吉更困惑了,既然那個人養育了他們,綱吉不懂為什麼喬托和艾默要計畫殺掉曼利歐,何況,那個人還是他心愛的人的父親。


未曾謀面的碧安卡小姐知道這件事情嗎?知道喬托想殺掉自己的父親嗎?

知道了以後又會怎麼想?會不會阻止喬托呢?而剛剛為什麼喬托又要說出那樣的話?

儘管腦中冒出一個又一個問題,綱吉卻不敢問,他總覺得這一定是喬托不願意說的事情。只是綱吉感覺得出來,喬托並非和他所想一樣純粹討厭那個他稱為養父的人。一開始綱吉把他們的關係套到了和XANXUS與九代一樣的模式,卻發現完全不是那樣,因為當喬托談起曼利歐時並沒有太強烈的情緒反應,這真的讓綱吉一頭霧水。

「這種事情你為什麼不直接問喬托?」


「因為,之前問過一次差點被殺掉,我想說那是不是不應該問的問題。」


阿勞迪冷笑一聲,似乎有點可惜綱吉沒有順利死掉,「你倒是很聰明,沒有再去追問。」


「果然有什麼吧?」綱吉輕輕歎息,他不喜歡這種事情,他尤其不喜歡黑手黨之間的暗鬥,但在黑手黨的日子裏卻經常有許多他無法理解的事情發生,「是不是私下還有什麼其他的怨恨?」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我還不知道你可不可以信賴,你只要記住一個黑手黨如果要奪權的話,理由並不重要。」
綱吉吞下了想開口再問的話語,他知道就算阿勞迪再怎樣解釋,那樣的事情他也是不會懂的。
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懂得黑手黨他們所謂的生存方法,不懂為什麼不能夠做這以外的事情、不要打打殺殺,而是找份正常工作安穩度過人生,也許是因為他露出了有些難過的表情,阿勞迪的語氣稍稍緩和了下來。

「等你哪天也從喬托那裡拿到了懷錶,到時候再告訴你吧。」


綱吉不知道是什麼懷錶,不過他困擾的眨眨眼睛看著眼前的阿勞迪,這個人長得和雲雀很像,說話的口氣也有幾分神似,但是並不一樣——雲雀學長從不會說安慰人的話,不會顧慮他人的心情。
綱吉想起當喬托分派滿臉緊繃的阿勞迪來指導綱吉各種事情的時候,偷偷在他耳邊說的話。

『雖然無趣,但那個人對夥伴還是很不錯的。』

現在他了解這句話的意思了,心裏頭也慢慢不再那麼緊張,他對著阿勞迪傻笑,對方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接下來的時間,綱吉只好乖乖坐在桌子前面聽阿勞迪解釋了一大堆,總之他聽得懂的還是只有他們和艾爾默斯那派本來似乎是感情非常不好的,私底下曾經還彼此動過手好多次,但在表面上他們是首領的左右手,這關係卻慢慢崩壞,是由於一直有股勢力正在遠方威脅著他們,是個叫做『雷(Red)』的男人,他的同伴也非常多,並且也同樣是首領所屬意的幹部之一,這使得喬托和艾爾默斯不得不謹慎,甚至決定要合作對抗。


就在他幾乎要被那些困難的事情弄得頭昏腦花的時候,一聲清脆的敲門聲響拯救了他。

「喔,課還沒結束嗎?」喬托推開門的時候發現裏面一臉困惑的綱吉,「看來是很辛苦呢。」


「怎麼了?喬托。」


「阿勞迪,我這邊需要綱吉,你的課之後再繼續吧,反正綱吉以後多得是時間。」喬托都那麼說了,阿勞迪當然只能臉色不好的放人,這讓綱吉鬆了一口氣,跟著喬托一起出去時綱吉好像看到了喬托對他眨了眨眼睛。


「我們走吧,跟上我。」

「好。」


綱吉能從地獄煎熬中脫出,真的非常感謝喬托。
並不是討厭阿勞迪的指導,應該說綱吉很感謝他那樣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那些聽不懂的事情,但綱吉覺得自己的頭腦還是不太適合需要花腦筋的東西,何況在餓昏了的情況下還要搞懂這一派和那一派正發生什麼事情之類的,簡直是不可能。


喬托很好心的讓綱吉先去吃了一頓午餐,並吩咐他等用完餐後就到他的房間來找他,有一些工作要分派。聽到有工作的時候,綱吉很緊張,一心想著到底是什麼樣的工作吃完了午餐,雖然菜色很精致卻食不知味,之後才慢吞吞的走到喬托的房間,他猶豫了一會兒後才敲門進去。

「你來了,要和那個人相處很透不過氣吧?第一天居然就能跟他說一個上午的話,看來你很習慣應付這樣的事情。」


「啊,因為,我有個前輩和阿勞迪先生有點像,而且還更凶的,所以沒關係。」


「是嗎?那真是不敢想像,比阿勞迪更冷淡的家夥。」喬托輕笑,「跟我來,我要你做的事情不在這兒。」他帶著綱吉走到房子的東側,說有事情要綱吉幫忙看來並不是假的,而綱吉也開始有些期待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我們到了。」
喬托領著綱吉來到一扇深色的木門前,綱吉起初還有點疑惑他們要來這裡做些什麼,但一推開門後就明白了。
這是一間書房,因為房間裏頭除了一張有著米色軟墊的椅子以及僅供一人使用的小桌子之外,就全都是書了,牆上有著迷人的褐金色花紋壁紙,本來應該是很漂亮的房間才是,『本來』,綱吉想像著這房間之前的模樣。

 

這是一個完全讓綱吉對心目中初代印象改觀的房間,因為他眼前的景像比綱吉自己淩亂的房間還要令人崩潰。
書本散亂在地板上,雖然並沒有因為翻開而折損的書頁,但一堆一堆疊得老高的書山真的很驚人,有些是精裝書皮也就算了,一些看起來老老舊舊好像隨時都可能散掉的書本也夾在書山之中,讓整體結構看來很不穩定,隨時都可能塌掉,而已經十分狹窄的小桌子上頭也堆滿了書,綱吉發現在那邊擺著的一只筆再差五厘米就會從桌緣掉下去。


這個房間根本不能被稱作書房,只能說是儲藏室。

「當我終於發現我沒有辦法在這裡看書的時候,也同時發覺我沒辦法清理它們了。」


綱吉愣了愣,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喬托,「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啊,不是旁邊就有書櫃嗎?為什麼不直接放回去呢?」


「這個問題你不是第一個問我的,綱吉,但你知道,有時候也會有太過專注而忘記周遭環境的情況發生,」喬托聳聳肩輕鬆的說,彷彿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一樣,「G看到這個的時候完全不肯幫忙,所以我只好找你了。」


「為、為什麼不請下人幫忙打掃呢?」綱吉嘴腳壓抑著上揚,他怕被喬托看到顯得不太禮貌。


「我不想讓我不放心的人碰我珍藏的東西,這些,都是我很喜歡的書。」喬托說著,表情一瞬間改變了,綱吉覺得如果他至今看過喬托的所有笑容可以被稱為溫柔的話,這個笑容就是足以讓人心醉的,喬托的樣子看來很虔誠,目光中透露著喜愛,他是真的珍惜這些東西,僅管他的收藏方式有些糟糕。


「既然珍藏就該好好收起來嘛。」綱吉說,他撿起了地上的一本名叫《Princesse de Cleves》的書,他沒看過這個,於是好奇的多看了幾眼書皮,「……說起來,我跑到這裡來也是因為圖書館的關係。」他低喃著,一瞬間確實想過在這裡待久一點說不定又會發現自己回到彭哥列的圖書館了,但他知道這只是夢想而已。

「你想看嗎?想看書的話可以借給你一些沒有問題。」喬托看他專注的瞪著書皮,誤會他對那本書有興趣,說。


「欸,但這些不是你喜歡的書嗎?隨便借給我的話——」


「我這個人比較重視實用,書如果不能被看的話也就不能夠稱做書了,比起漂漂亮亮的擺著,我更寧可像這樣使用他們,書能帶給人智慧。」

 

雖然這麼說,喬托卻還是決定該是時候來清理一下這已經讓人無法走進去的書房了,否則有些愛書他根本連找都找不到,綱吉強忍著笑意,他總感覺現在眼前這個喬托終於不像剛認識時那樣高高在上、難以靠近了,可能是因為這間亂七八糟的書房的關係,使他感覺起來比較像個普通人。


「只要把這些照字母歸位就可以了吧?」綱吉抬頭看那些比自己高很多的書架,「這些書都是怎麼收集的啊?」


「一點一點就變成這樣了,小時候每年的生日禮物都是書,從小到大都是,朋友也喜歡送我書。」喬托似乎不打算自己動手,只是站在那裡看綱吉把書小心翼翼撿起來,隨手拿起一本最靠近自己的書本,不自覺的又開始翻閱起來。

綱吉看他那種樣子應該是一點也幫不上忙,於是繼續手上的動作,把那疊和自己視線一般高的書一本本放進書櫃裏頭去,沒想到開始工作的第一天就是收書本這種打雜的工作,但只要別叫他去外頭打打殺殺的,做什麼也好。


他讀著那一本一本不認識的書名,綱吉想他盡其一生都沒有辦法看完這其中的一半,有些甚至是看不懂的文字,他很好奇他那有名的祖先是不是也懂得其他國家的語言,他轉頭偷偷瞧了一下正站在牆邊專心看著書的喬托,喬托光是坐在那裡都讓他忍不住被吸引。那張與自己相似卻又完全不同感覺的臉是如此的好看,綱吉不得不承認,他很優雅、他很紳士,那種溫和卻不失威嚴的氣質是綱吉一輩子也無法學起來的。

「喬托先生是為什麼成為黑手黨的?」綱吉的手沒停下,一邊開口問。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是被曼利歐在黑手黨戰後的廢墟中撿到的,那個時候就進入了黑手黨,一直到現在。」視線並沒有從書本上頭移開,他只是回應著,而綱吉自己也是一邊整理一邊說話。


「難道不能夠退出嗎?我是說,如果自己不想成為黑手黨的話……」綱吉想到了自己,即使不願意成為首領卻還是繼承了彭哥列,真正想要問這個問題的人其實是他自己,「難道您從一開始就認為自己應該成為黑手黨人嗎?」


喬托放下了書本,對上綱吉的眼睛並且沈吟了一下,「這是個好問題,你在問我是不是有考慮過黑手黨以外的路是嗎?」綱吉老實的點點頭。


「沒有,事實上,我一次也沒有這麼想過。」喬托嘴角微微上揚,他的手指輕壓著下巴做出思考的動作,「我的父母,有段時間一直都被黑手黨追殺,我…那時候常想著如果有一天可以不用再到處逃竄,不用躲藏,過著平凡的日子那麼該有多好。」說著那句話的喬托眼中卻流露出一道冰冷的光芒,綱吉總覺得他所說的話似乎帶著一絲諷刺,「我如今終於也得到了這些,甚至得到了力量,你說我還會不會想要換一種生活方式?人都是貪圖安逸的。」

「欸,我…」綱吉愣了愣,他從沒有想過那樣的問題,更沒想過喬托過去曾被黑手黨追殺。


「對當時倖存下來的我來說,進入卡墨拉是我求之不得的生活,雖然我也失去了家人,但我更沒有勇氣去追求別種生活,一個孩子在西西裏這種地方生存太可怕了,」他看了一下綱吉顯得有些抱歉的臉,微笑,「綱吉,看來你一直生在很和平的地方吧。」


「抱歉。」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這樣很好,你該對自己生來就有的優勢感到驕傲,因為黑手黨的世界就是這樣。」喬托誇獎般的說著,僅管綱吉覺得這沒什麼好得意的。


「等你和這裡的人都熟了以後你會發現,大部分進入黑手黨的人們並不是真的沒有其他選擇,而是因為黑手黨改變過他們,他們知道自己的平凡、軟弱還有無力,我們最能理解人心的弱點、恐懼,我們利用這個成為黑手黨,那是因為我們本身曾經擁有過那些,綱吉,黑手黨能夠讓我們這些在普通社會中被人遺忘、被掩沒於潮流之中的人綻放光芒,即使這不是什麼美好的世界,但給了我們一絲希望。」


綱吉愣愣的聽著,那一長串的話語很難一下子聽得懂,但綱吉覺得某部份好像悄悄觸動了他的感情。


「我也許,能夠理解。」綱吉低下頭思考喬托說的話,或許他正是那個因為黑手黨而變得光彩奪目的人之一。


黑手黨確實讓自己知道如何變強,如何去使用火焰和用自己的力量來保護夥伴。
『廢材綱』這個名字他可是一直用到中學三年級畢業的,但現在除了里包恩敢那樣稱呼他之外,在那些大部分比自己年長很多很多,曾經都是些令一般人恐懼、令人不敢直視的首領們面前,他就是最強黑手黨的首領,會議中他說一沒有其他家族敢說二,他的確也曾經因為這情況而稍稍感到驕傲,那時候他轉念一想,那不過只是因為彭哥列的名號讓他們害怕罷了,並不是因為自己本身的關係。


不過,喬托剛剛也說了,黑手黨人就應該要為生來就有的優勢感到驕傲。

「『這個世界我已經了然,不復有超越塵世的妄念…這個世界對於有作為的人,並不是默然無語…順著壽命漫步,幽靈出現照樣行走不誤,前進途中遇見痛苦也遇見幸福,但任何瞬間都不會滿足。』」喬托突然輕聲念著一段文字,綱吉幾乎馬上就認出了那是什麼句子,睜大了眼睛。


「我讀過這個!!這是《浮士德》的句子吧!」綱吉興奮的說著,那聲音大得讓喬托有些驚訝的望著他,綱吉會知道大概也是很偶然的,雖然他並不清楚整個故事,但也知道是有名的戲劇。


「……正因為理解到自己身為凡人,無法超越自己的極限,才更無法停止追求美好的事物。」喬托似乎對綱吉的好感多了一些,朝綱吉笑了笑,綱吉覺得光是能夠和喬托討論他所知道的內容就能夠讓眼前這個人那樣高興,甚至比讓他得知自己是他的後裔更讓他開心,這真的很驚人。
這個人果然是很喜歡閱讀吧?


「既然你看過它了,就先幫我把這個放進書櫃裏頭吧,你有想看什麼書的話就拿去看好了,我會推薦你最上頭的那櫃,雖然我不確定現在是不是還裝著我印象中的那些書。」喬托指指綱吉頭頂上最高處的那格書架,上頭斜斜的擺著幾本書,綱吉知道喬托的意思是可能有些書正躺在下方的書堆之中。


「那我整理之後會借幾本的。」綱吉苦笑著說,他其實並不是那麼想要看,但是喬托都已經那麼慷慨的說要借他了,這時候拒絕就太過不識抬舉。

後來他們停止了對話,原因並不是因為綱吉不想要繼續聊下去,在喬托把他當作夥伴來看後相處稍稍順利了,綱吉現在倒是很樂意和他多聊一些、多了解他,但實在是因為要整理的書本太多,整理起來很費功夫,不一會兒就累到說不出話來,畢竟搬著一本一本厚薄不一的書本,有些還特別重,還要按照字母將它們排進書櫃裏頭,綱吉很快就累得頭昏眼花無法一邊工作一邊說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大約有幾個小時,當他努力的把最後一本書給塞進書櫃之中,他大口的喘息了一聲。
他轉過頭去,很高興的看見喬托並沒有離開,即使不動手幫忙而是在旁邊看書,沒有離開這點就讓綱吉感到非常欣慰,只是他也了解到喬托是真正的首領,不會隨便出手協助交代給部下的任務,或許這才是領導者應有的姿態。

 

綱吉走到他的身邊。
 

「我整理完了,先生。」


「嗯?你還蠻快的呢。」喬托抬起頭,環視了房間一周看來好像挺滿意,「好久沒見到這樣乾淨的書房了。」


「以後我常常幫您整理好了,要是平常就整理的話應該不至於變成那樣吧……」想起來還心有餘悸,一堆一堆的書塞滿房間的恐怖模樣。


「G好像也那樣說過,不過那些家夥說歸說卻從不幫忙,好不容易你來了,我才想你或許可以幫我。」喬托聳聳肩,然後爬著梯子上到最高層的櫃子,把自己手中那本放回去,拿了另一本下來。

關於喬托說的話,綱吉暗想那是因為喬托自己闖的禍卻都不動手的關係他們才不想幫忙吧,不過對於這樣的喬托,綱吉覺得有些可愛,他發現這個人並非完全恐怖、也不完全溫柔,不完全親切,卻也不完全嚴肅,他知道距離要理解初代這個人也許還要好一段時間才行,不是兩三天就能夠看透的,這和他印象中的初代首領有著些許差距。

「綱吉,這本借給你,這種書你也許會比較看得下去吧。」綱吉接過喬托手中的書,一瞬間有些像是得到贊賞般的驚喜,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因為喬托覺得有人能和自己談談書本的內容而有些一頭熱的關係,他還是很開心。


「謝謝,我會快點讀完的。」綱吉咧開嘴笑,而喬托也輕輕拍了拍綱吉的肩膀。


「既然你也好不容易整理完房間了,應該很累吧,現在休息一下,我看也正好是午茶的時間,你就和我一起——」

 

喬托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個聲音。

 

「——啊,喬托,你有沒有看見打雜的小家夥?我正在找他。」這時候,一個人的聲音打斷了喬托對綱吉的邀請,頭探進了房門,「喔,喬托你果然在這兒,原來小家夥也在這兒,嗚哇,這裡怎麼了,乾淨成這樣。」


「說得好像那是壞事一樣,納克爾,你找綱吉有事嗎?」喬托話被打斷顯得有些掃興,看著穿著一身黑色教服的納克爾走進來四處張望,綱吉知道他的職業好像是神父,但說真的那有些不適合他開朗、豪爽的個性。


「我想要小家夥陪我去個地方,你知道,我那裡的事情多得處理不完,但是部下們各個凶神惡煞的,帶他們去簡直是找麻煩啊。」納克爾笑著搖頭,然後又露出一副困擾的表情,「好不容易有個可愛一點的孩子加入,所以想帶他去試試看。」
 

「試什麼?」


「綱吉正准備和我一起用下午茶,他工作了一整天,餓了,也累了,我堅持讓他休息一會兒。」


「不成,喬托,我真的趕時間,我要馬上出發,你知道他們需要人陪伴的,好不容易有了澤田……」


眼看喬托好像不願意讓為了他工作好幾個小時的綱吉繼續工作,准備要幫綱吉拒絕納克爾的請求,綱吉卻主動打斷了他們的爭執,「到底是什麼事情?」


喬托皺起了眉,低頭看向綱吉,「你可以不去,綱吉,我認為即使是最低階的成員也都該享有休息的時間。」


「所以到底是什麼?也許我能幫忙,我就去啊。」綱吉轉頭看納克爾,對方很高興綱吉打斷固執的喬托。


「是照顧小孩子的工作,我們可能要去個一兩天。」
「小、小孩?」綱吉震驚的盯著納克爾,這個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畢竟這裡應該是黑手黨。
「納克爾的教堂裏也收養了一些孤兒,其中大部分是黑手黨的遺孤。」喬托解釋。

「帶些衣服禮物給他們,說故事、陪他們玩耍之類的,不會很累的工作啦,不過我的部下們總是把他們嚇哭。」


「……別聽他瞎說,會被剝層皮的。」喬托難得一見的露出困倦的表情,撫著額,綱吉一瞬間就知道喬托絕對去過那裡,而且就是被剝層皮的那個人,雖然綱吉確實無法想像喬托照顧孩子的情況。

「我可以去,反正我在這裡本來就是要幫忙的。」綱吉不願意白吃白住,至少在找到回家的方法以前可能都要依賴喬托他們,既然如此就應該工作,而且他現在覺得若可以透過這樣和這個時代的人拉近關係的話,他會很高興的。

 

綱吉這麼想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身邊的喬托用相當溫和的目光注視他,讚賞他的這份心意。

 

「你確定你要去嗎?我可以讓你不必這麼麻煩的。」喬托再次確認。

 

「沒關係,我對這很感興趣呢,反正我現在也沒事。」綱吉說,這時候納克爾開心的拍了一下手心。


「太好了,你先去准備行李,簡單幾件衣服就好!啊,你在這裡沒有保暖的衣物啊,現在很冷的,你先去跟G借個幾件吧,」納克爾推著綱吉到門外去,然後揮手叫他快去,綱吉只好有點疑惑的往G的房間走去,「去呀、借到後再到大廳找我。」

隨後,納克爾關上書房的門,轉過頭來看喬托又繼續坐在桌子前面翻開了另一本書,他似乎不打算進行本來預定的下午茶,原因大概是因為綱吉不休息也就沒什麼意義了,他本來是想再聽聽綱吉講些未來的科技之類有趣的事情的,但現在綱吉要被納克爾帶走。納克爾走到了喬托的面前,低頭看他。

「他是個好孩子,是吧?」


「確實,目前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怎麼了,除了跟我借用綱吉之外你還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我是說你別太為難他,我聽說了,喬托,你讓斯佩德潛入他的夢中去調查他,G告訴我的。」納克爾壓低聲音彷彿在談論什麼不祥的事情一般,「你也知道那個人詭異得很,你居然讓他潛入別人的意識?改改你那愛猜疑的個性吧。」


「看來你並不是想討論我對綱吉怎樣,而是想說要我別和斯佩德有任何來往吧?」


「沒錯,我就是那個意思!」納克爾低吼,不過又補上一句,「對澤田也好些。」


喬托輕笑,他藍色的雙眼靜靜望入納克爾有些憤怒的雙眸中,守護者中不少人對斯佩德有成見,喬托很清楚。

 

「你們這些人別顧著操那種心了,那孩子似乎通過了斯佩德的面試了。」


「真的?」驚訝的睜大眼,他很少見過斯佩德潛入後還能保有清晰意識的人,過去那家夥不管對方無辜與否都不分青紅皂白的破壞他人的意識,是個很殘忍的人,守護者中有不少人很討厭他,喬托卻說他的能力對他們來說是很有用的而留著他。

「是真的,跟你們見面前就跟斯佩德見過面了,綱吉現在看起來像瘋子嗎?」喬托低笑,然後用悠然的神態瞧了一眼納克爾,「還有,我有試圖對他表現一點善意,不過打斷我的人好像是你呢。」


「好吧…我只是擔心…那,我就把小家夥給帶走了,兩天後再帶回來。」喬托對於納克爾的話只是輕輕點點頭。


「慢走。」
喬托目送著納克爾興沖沖走出去的身影,他沈下雙眼。
綱吉拒絕了他的邀請,而決定去不知道在哪裡又不知道去幹嘛的教堂去幫忙照顧小孩,那樣笨的孩子已經很少見了,誰不是受到他的邀請後要不戰戰兢兢的不敢拒絕,要不就是自以為得到殊榮而沾沾自喜,不管是哪種都會讓他不悅,最近加入黑手黨的人越來越多是因為覺得帥氣與崇拜之類愚蠢的原因,素質、人品也越來越差。


喬托成為黑手黨的原因確實是為了滿足自己,但他的目標並非短淺的,而是長久、將會被銘刻於曆史的。
綱吉本身的存在就證明了這點,但對於那麼早知道這件事情令他措手不及。


他上次和綱吉談話的時候聽了很多關於綱吉世界的事,老實說他真的很感興趣,如果不是綱吉一不小心就會透露未來的事情,他實在很有興趣繼續聽多一點,喬托必須承認他對綱吉的興趣不亞於綱吉對自己的興趣,因為他們如此的相似卻又不相似,至少綱吉的人生經驗和他的可說是截然不同。

「啊,忘了。」

喬托在放下書本的時候才想起自己應該要將它放進書櫃中,而不是隨手擺在桌上。
他只好站起來找回原來書的位置,將它擺進去,綱吉才剛幫他整理完可不能馬上又弄亂了,雖然他是很自我中心,但對下人的這點體貼還不至於沒有的,想到綱吉說之後還會幫他整理,好吧,至少他這段期間是不用擔心書房會變得進不去。

 

「真是一個奇怪的孩子……」那時候,他忍不住勾起嘴角露出了一點笑容。

 

 

Tbc

作者廢話:

這裡的阿勞迪和斯佩德的設定也是不同於現在正連載的兩篇初霧綱和初雲綱,而這篇的喬托當然也不同於那兩篇中的喬托。

要比的話,這篇的喬托是年輕又有點傲慢狂氣的,而且比較自我中心,這和年齡有關係,應該說所謂少年才有的驕傲與冷酷吧。然後The Secrets裡面的喬托則是最溫柔的,因為他已經當首領好一段時間了,重視同伴也因為生活經歷稍稍磨平了一些稜角變得圓潤,而Whisper of Cloud的喬托就介於中間階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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