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吉緩慢而珍惜的撫摸那件包裹在他身上柔軟的黑色大衣,自從來到這裡後都還沒有穿得如此保暖過,這個世界和他原本的世界時間不同,正好迎接一個濕冷的冬天,所以他那身單薄的夏季衣物根本不足夠保暖,綱吉很感謝納克爾提醒他要記得去借些正常的衣服——對他們這時代來說正常的衣服。
當正疾筆書寫著什麼重要文獻的G從座位上看見他有些膽怯的探頭想要說些什麼時,只是勾起了一抹淺笑彷彿早已知道他心思的拿出收藏在櫃子中的衣物,G最好的一件絨大衣比綱吉的身材高大了許多,袖子居然需要折起三圈才能露出手掌,這種明顯的身高差距讓綱吉臉上微紅,G給他的衣服大都是他年輕時的衣物,簡樸卻精緻的樣式,綱吉覺得質料摸起來和他平常買的那些便宜貨T恤就是有那麼一點不一樣,當G在他的袋子裡放進一個白色的領結時,綱吉幾乎想馬上把那個拿出來,他想他死都不會戴那個花俏的東西。
當G聽到納克爾要帶著綱吉一起去教堂,忍不住用充滿興味的眼神瞧綱吉,這讓綱吉懷疑自己是不是太快答應那件事情,因為就連喬托在他快速答應納克爾時都露出了有些同情的目光。
「你已經準備好了嗎?」納克爾出現在大廳時,看見綱吉好好的穿著『普通』的衣服,有些訝異他和喬托相似極的身型,雖然綱吉沒有喬托那種高傲冷漠的氣質,相反十分純樸,好像誰都可以親近。
「喬托的姪子…是嗎?雖然是很像,可是……」納克爾輕聲的嘆息,不管怎樣他們都接受了這個說法。
綱吉有些緊張的四處瞧著,幾個宅裡的女傭上前去跟他搭話都能把他嚇得差點跳起來,她們似乎對這個和喬托長得相似的少年很感興趣,綱吉一來就馬上被當作弟弟一樣看待,又摸又碰的捏著他的臉頰。
「真受歡迎啊,綱吉。」
「納、納克爾先生……」綱吉怯怯的喊,彷彿是在請求對方把他從這些摸他的女孩之中救出。
「納克爾大人。」其中一個女傭回過神後恭敬的朝納克爾行了個禮,上前附耳說話,不過綱吉站在旁邊還是聽得一清二楚,「碧安卡小姐剛過來,正在前門整理行李,您是不是要打聲招呼再離去呢?」
「……這麼快回來了?妳們通知喬托了嗎?」當納克爾那樣問的時候,幾個女傭彼此對看了一眼,露出了不明所以的微笑,綱吉很疑惑為什麼她們要像那樣擠在一堆偷偷笑,彷彿納克爾問了什麼奇怪的問題似的。
「嘻嘻,是這樣的,碧安卡小姐說要給喬托大人一個驚喜呢,嘻嘻……她要我們不要說出去。」
「啊啊,這樣,好吧,我去打聲招呼,怎麼到現在都還玩不膩呢。」納克爾聳聳肩咧開嘴笑著,接著轉過頭來朝綱吉揮了揮手,「你也一起吧,剛好在走之前可以先介紹一下,這也沒有壞處的。」
「誰?」綱吉抱著自己的行李上前有些好奇的問,他知道碧安卡,他記得喬托曾經提到過,他對那將會是怎樣的女性感興趣,腦中不禁浮現京子的模樣,他發現納克爾臉上掛著溫柔的微笑,看來相當高興。
「你有聽說吧,碧安卡和喬托有婚約,你見到她就知道了,我和G都覺得她會是個不錯的對象。」
「……我聽過喬托提起,但我不知道原來有婚約。」
「嗯,好吧,雖然沒有口頭上說明白,但是碧安卡是首領的女兒,和喬托還有艾默幾個人是從小玩到大的,所以你知道,這等於是大家都默認的關係,以後我想應該會結婚吧。」納克爾解釋著。
綱吉愣了一下,首領的女兒這件事情他聽說了,但差點忘掉。
以喬托在卡墨拉之中的地位來說,會和這樣的一位女性在一起好像也沒什麼奇怪,可是,曼利歐和喬托的關係有一天說不定會破滅, 喬托心底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完全不明白。綱吉當然不願意將喬托想成是虛情假意的人,但對於這些派系之間的關係還是讓他混亂。
綱吉隨著納克爾走出幾天來都沒有踏出半步的房子,覺得自己都快要忘記外頭空氣的氣味了,尤其這一整天都在幫喬托整理東西,四肢早已僵硬得不得了,一出門綱吉遠遠的看見一道黑色的身影正立在偏紅的陽光之下,好像在指揮著誰搬運東西,一瞬間綱吉有些被陽光模糊了視線,就在那時候他們停下腳步,長靴摩娑過草地的腳步聲音慢慢逼近他們,眼睛好不容易適應陽光後一個穿著黑灰色獵裝的女性來到了他們面前,和綱吉期待中完全相反的強勢並帶著歡愉的語氣從他頭上傳了過來。
「納克爾,真巧,你剛好要出門嗎?」
「好久不見了,碧安卡,什麼風把妳吹來的?」納克爾上前牽起了對方的戴黑色手套的手禮貌性的吻了一下。
「因為,爹地說最近喬托這兒來了新的客人和喬托長得一模一樣,才專程過來瞧瞧的,所以他在那兒?——喔,是他嗎?你正想要帶走他嗎?還好我先來了。」碧安卡快速的說著,深棕色的雙眸精準的對上綱吉打量了一下,那如花朵般迷人的臉龐馬上變得閃閃發光,鮮紅的唇角微微上勾,「……不親眼看看我都不敢相信呢。」
「我第一次看見也嚇了一跳,不過這傢伙是喬托的姪子,所以長得有些像也是理所當然的。」納克爾在綱吉身上突然重重的一拍,差點把他打倒在地,綱吉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他們像在討論櫥窗中的展示品一樣評論他。
「喬托才沒有這麼可愛呢,哇啊,頭髮是漂亮的褐色,你一定不是義大利人吧?」碧安卡敏銳的問話讓綱吉稍稍顫抖了一下,只能默默的點點頭,不知怎的,碧安卡說話爽快卻有點讓他有些害怕,大概是因為很快就親近的關係吧。
「他叫澤田綱吉,和雨月一樣是日本人。」納克爾輕聲的回答。
「真好,我從不知道喬托還有親人,嗯…他一直都很孤單。」碧安卡突然淡淡的說,一絲寂寞從話語之間流露,「艾默也是,自從兩人成為爹地的左右手後就很少往來,真的讓我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因為權力這種事情而改變,我果然還是最討厭了。」聽得出碧安卡是個好惡分明的人。
「瞧妳在說什麼呢,妳可是會成為下一任首領的人,說討厭權力這種話會讓首領傷心的。」
碧安卡聽見那克爾那樣說時猛的抬起頭,最後卻是低垂下眼,綱吉覺得那表情似曾相似,胸口不知為何而悸動著,有些莫名的感情湧入思緒中讓心臟也隱隱作痛著。
他試著壓抑這種奇怪的感覺,他明明不認識這女孩的,為什麼突然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過了一下,他才好不容易呼出一口氣,覺得喉嚨有些乾澀。
「首領啊,我根本不想要當什麼黑手黨首領,要不是因為血緣還有父親推舉我的關係,我只想過普通的生活。」
「你是說,像以前那樣總是哭著跟在喬托和艾默身後的那個時候嗎?」
「是啊,雖然丟臉,而且艾默那傢伙還曾經狠狠的罵我是愛哭鬼,不過我現在倒是很想念那些日子,擁有力量並不如想像中令人開心呢,納克爾。」碧安卡有些困擾的撩起黑色的頭髮,輕聲嘆息,她其實真的很漂亮,綱吉突然這麼覺得,當她回想過去的時候眉宇間流露出的神情幾乎讓他看傻了眼,她深棕色的眼眸彷彿能夠映照任何東西。
綱吉現在終於有點明瞭剛剛為什麼會因為碧安卡的神情而有所動搖,大概是因為他覺得碧安卡其實和自己很像——說不上是哪裡像,但就是覺得他們有些相似。
當然,碧安卡是個看來相當早熟的女性,和他不同,她的外表雖然和綱吉差不多大甚至更年輕,但言行舉止卻十分得體大方,綱吉可以感覺得出她從小就受到的良好教育和培養,只是她的眼睛裡可以找到和綱吉曾經有過的那種迷惘相似的東西,一瞬間有些被蠱惑了,綱吉覺得他有些想和這個女孩再多聊點其他事情。
很可惜的是他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當納克爾終於想起他們還要趕路的時候,慌張的告別了碧安卡。
碧安卡在離開前跟綱吉說如果回來的時候她還留在這裡的話,記得來找她,綱吉一瞬間紅了臉支支吾吾的答應下來,被身旁的納克爾嘲笑的推了一下肩膀。
「綱吉,我們快要來不及啦,用跑的吧。」
「我們要去的地方很遠嗎?」綱吉抱著行李跟上,他以為他們可能是要趕車子之類的。
「遠是不遠,但有點距離,我們最好在天色暗下來之前到那裡不然就會有些麻煩,而且也會趕不上晚餐時間。」納克爾說著一邊帶綱吉穿過院子往房子後方走去,不過本來還懷抱著好奇心的綱吉一眼看見在他們目的地所立著的東西後,立刻恐懼的退後兩步,一點也不想再上前。
「怎麼了?」納克爾疑惑的往回看,他輕輕拍了拍在那裡正由下人牽著的兩匹白色的馬,「你會騎吧?」
「啊——」綱吉說不出話來,他瞪著眼睛看那兩隻比他都要高大的馬,嚇得說不出話來,「——沒有汽車嗎?」
「什麼?」納克爾沒聽清楚綱吉問的話,他微笑,「放心好了,距離不遠,但那地方有些偏僻而且在山上所以馬車是開不到的,我們只能夠騎馬去了。」就在納克爾溫柔的撫過其中一隻白色的馬兒時,聽到綱吉小聲的嘟嚷了幾句,納克爾露出了疑惑的眼神要綱吉再說得清楚一些,只見綱吉臉上透著淺紅,低著頭,彷彿做錯事一般的愧疚模樣。
「我、我不會騎馬……對不起。」
納克爾問了三遍之後才終於聽清楚綱吉說些什麼,愣了一下,最後大笑了起來。
他抹去眼角笑出來的眼淚,牽起了其中一匹馬過來綱吉身邊,直到這個時候都還在輕聲笑著讓綱吉不免有些尷尬,他想這個時代不會騎馬也許是很奇怪的事情吧?
「我直接帶著你一起去好了,反正你很瘦小,沒有問題的,」納克爾輕聲的說,最後那雙大手輕拍了一下綱吉的頭,「這種事情早說嘛,沒有什麼好覺得羞恥的。」
綱吉有生以來第一次騎馬的感覺真的很奇妙,很新奇,不過當太陽完全下山之後就只覺得屁股發疼了。
在夜裡輕輕搓著冰涼的手,依靠在納克爾的胸前,溫暖的體溫傳遞來很久沒感受到的安心,暖呼呼的讓他有些想闔上眼睛直接睡著,他在這個世界一直無法放輕鬆,太多的資訊不斷灌進來,太多令人無法馬上習慣的事情,光是這一整天為了喬托整理書房的事情其實就讓他相當疲累了,有些後悔的是沒能應喬托的邀約一起共用下午茶。
不得不說,這個世界雖然陌生,他卻對很多事情感到好奇,包括納克爾口中所說的教堂。
以及這個時代彭哥列創立的事情,他真的很想親眼見證。
「我們到了,你可以下來嗎?」納克爾伸手幫助綱吉下了馬,綱吉只見到一扇斑駁的石門聳立在面前,可是它既不閃亮發光也沒有華麗的雕塑,和他想像中完全不同,從門內透出的微弱燈光卻吸引了他的目光,在這個冰冷的黑夜之中形成一個良好的庇護所,綱吉回頭看他們前來的草坡,這間教堂是在一條非常狹小的小路邊,後方是一片稀疏的密林,其他就都是草地了,綱吉看不太清楚那些在地上隨風搖擺的花是什麼顏色,但白天估計是非常漂亮的吧。
他進門後脫下沾了雨露後略微沉重的外衣,他注意到牆上潔白的天使雕刻,看著發呆。
「來這裡,綱吉,這裡。」納克爾朝他揮揮手,要他過去。
綱吉有些不穩的走上前去,還東張西望著,一進到這個地方就感覺很溫暖,彷彿到達了十分安全的場所。
一位穿著黑衣的修女走了出來迎接他們,看見納克爾和綱吉的身影就朝他們點了點頭,正當綱吉覺得他們之間籠罩著一股莊嚴的氣氛時,從修女腰後突然竄進了一個小小的黑色影子,接連著幾個飛快的腳步聲也跟上帶頭的,綱吉的視線追著他們跑,那幾個孩子一頭狠狠撞上了納克爾的肚子,綱吉聽他唉呦的慘叫了一聲。
「納納、納納你好久都沒有來了!」細嫩的聲音立刻尖銳的叫著。
納納是誰?
綱吉不可思議的瞧著納克爾完全忽略那可笑的稱呼,笑著抱起在他腰邊扯著他衣角的女孩,另一手輕輕拍著另外幾個孩子的額頭,看起來他就是他們口中的那個『納納』沒錯了,綱吉抿著嘴角忍著沒笑出來。
站在一邊安靜的看納克爾被一群可怕的小惡魔包圍住,不想被捲進去。
「看來你又變高啦,尼歐,你該不會又搶了麗蒂雅的飯了吧?」
「我才沒有呢!」
「好好好,這邊有乖孩子的禮物——你們別搶啊,每個人都有的。」
「哇啊!!又帶禮物來了!納納最好了!!」
綱吉看他被小鬼頭們纏著一時半刻解脫不出來,所以獨自仔細的打量了教堂裡頭的擺設,本以為由黑手黨資助的教堂應該會更加華麗的,但看來這只是間很普通的小教堂,以白色為底,牆上的幾道痕跡顯示出它的年紀,綱吉摩擦著微冷的手指,瞥了一眼還在和孩子們說話的納克爾後就悄悄挪動腳步往廊裡走了一些,卻馬上因為角落邊的第一張畫像停下腳步,他吃驚的打開了嘴巴,沒有想過那個人的畫像會出現在這兒。
「你知道我們這種地方沒有什麼錢。」那位修女就站在他身後,用一種滿懷感謝的聲音細細述說,「喬托先生幫了很大的忙,只有我和納克爾兩個人實在很難支撐起這個地方,當然,喬托先生也是有開條件的。」
「這裡有很多黑手黨的孩子嗎?」
「有一半是,喬托先生希望我們照顧這些孩子,其中有些年紀很小,幾乎沒有什麼對過去家人的記憶,但我們本來就是想要照顧那些可憐的孩子,所以這對我們來說並不是什麼困難的條件。」
「是這樣啊。」
綱吉微笑,並且再一次的,將視線放在面前的那張畫像上頭,喬托的眼睛雖然是湛藍的天空色,卻總是透著冰冷,綱吉覺得畫中的喬托比他本人看來更加難以親近,不知道是不是身為彭哥列歷代最強的首領本來就天生異稟,即便只是一張畫像也能夠充分給予綱吉壓迫感,這畫中的喬托讓他意識到想更接近喬托還有很漫長的路要走。
但這個和掛在彭哥列的首領室中牆上的那張畫不是同一張啊。
綱吉還記得自己彭哥列的首領室牆上也有一張類似的畫,但那張畫中的喬托掛著淡淡的笑,看來是個溫和的人,顏料很新,估計是後來的人又為他畫的,不是真的他,這可能也是綱吉覺得初代和他印象中有些許差距的原因之一。
這樣一個人,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時候就已經在思考很多事情了,獨自發展未成形的彭哥列,同時資助教堂兼做照顧黑手黨遺孤這種事情綱吉從沒有想過,他從不喜歡做為一個黑手黨首領就必須要傷害他人,但也從未考慮過相應的對策,比起喬托,自己身為一個首領的心智和思考都還不夠成熟,簡單一句話,就是天真吧。
「今天您和納克爾大人用過晚餐就早一點睡吧,明天會很累的,連喬托大人都對那群小魔鬼沒有辦法呢,」修女溫和的笑著,「我是珍.修澤蘭,在這間教堂服務已經八年了,你可以直接叫我珍。」
「珍,以後請多指教。」綱吉微笑著伸出手,珍有些詫異又害羞的握了他的手。
當綱吉和珍兩人一起回到原來的地方時,發現納克爾終於安頓好了幾個小鬼頭,把手中隨行李一起帶來的禮物分了分,小孩們爭著看禮物一哄而散,綱吉走上前時他看來也有了些倦意,畢竟他騎馬載著綱吉騎了好長一段的路。
那天晚上綱吉和納克爾就在教堂裡頭其中一個房間睡下,空氣中微微潮濕的氣息讓人覺得舒服,火爐中烤著火,綱吉躺在床上盯著火光一邊望著納克爾的背影,他看來好像還不打算馬上睡。
「那是什麼聲音?」綱吉突然問,他一直聽到一個很小很小的聲響,彷彿是誰在用小石頭用力敲擊牆壁。
「那個啊……」納克爾勾起了一抹苦澀的笑,「綱吉,你才剛來不久,你覺得喬托是怎麼樣的人?」他突然問了句和話題全然不相干的事情,綱吉從被窩裡抬起頭。
「喬托先生嗎?」綱吉半瞇著眼睛帶睏意的想了想,「我覺得他很厲害,也很聰明。」
「是啊,他一直都是,聰明的傢伙,也是狡猾的傢伙。」納克爾用手疏過那頭黑髮,用火鉗推了推火堆,「不過即使是他也有很多事情沒有辦法做到就是了,雖然我也不是想責怪他,我知道他一直比誰都更努力,」他回頭看綱吉滿臉的疑惑,知道自己說了太多,綱吉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一定不會懂他所說的意思,但不知不覺就會對著綱吉說很多不必要說的事情,他有讓人鬆懈的能力,「好了好了,睡吧,不然明天早上會起不來喔,晚安。」
看著納克爾走到自己的床上躺下後,綱吉發呆了一陣子才闔上眼睛,睡著前他還是搞不懂納克爾為什麼突然對他那樣說。連喬托先生辦不到的事情……那個人辦不到的事情,指的到底是什麼呢?
第二天,天才濛濛亮,黑衣的女人就開始準備起大夥兒的早餐,她穿過了許久沒有修剪的後院,當納克爾在為黑手黨的事情奔波勞碌的時期,大多沒有時間回來照顧這間教堂,很多粗重的工作在照顧完孩子後幾乎不可能自己一個人動手完成,她今天直接走進廚房,想起他們除了納克爾之外還多了一個年輕的孩子。
那是個和他們的上司長得很相似的年輕人,身上的氣息卻完全不同,給人一種小動物的印象。
「不過,是個溫和的人……和喬托先生不一樣啊。」
她知道那兩個人昨晚肯定都無法好好睡上一覺,因為在這間小教堂房間都距離很近,發出一點聲音一下子就會傳到隔壁去,為了不讓其他孩子們在半夜哭鬧,只好把那在夜晚會發出小噪音的源頭移到客房,昨天綱吉他們一來也只好住進剩下的另一個房間,他們大概也聽見了那個細小的石頭碰撞聲音吧。
當珍走到教堂門口想呼喚那些一大早就起來玩耍的孩子們準備吃早餐時,看見年輕的身影正被幾個孩子纏著,孩子們不由分說的把綱吉給認作是喬托,問他頭髮怎麼變色了,問他眼睛怎麼不一樣了,綱吉每次否認,又會被問說是不是喬托的弟弟,雖然不知所措,卻似乎已經能很好的融入了孩子群之間,照顧過孩子的人都會知道,想對付那些纏人的孩子們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理會他們,一但理會了就只會被纏得更緊,想起之前喬托大人難得一次過來卻被鬧得一臉僵硬,到現在還會被納克爾提出來當作笑話。
綱吉注意到珍的身影,想要告訴她納克爾還在房間裡頭呼呼大睡,但在這時,珍突然衝了出去,盯著門的另外一側臉頰鼓了起來脹得通紅,綱吉這才發現那裡原來還有另一個孩子,一直安安靜靜的蹲在門邊看其他孩子玩耍。
孩子的年紀不小,大概也有十歲,感覺和風太差不多大。
「你早上去哪裡了?你昨天應該已經跟我說你不會再跑去幫人送報紙,但我發現你早上不在床上。」
「……他們願意給我很好的薪水。」男孩不悅的移開視線,嘟起嘴,「這樣我就可以快點離開這裡。」
「憑那點錢你以為你可以到哪裡去,你的衣服是我們買的,食物也是,這些都處理不好就別老想著要離開!」珍叉著腰用難得強硬的語調說出他最想逃避的事情,男孩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然後他的目光突然移到綱吉的身上。
「他是誰?」男孩無禮的伸手指向綱吉的臉,問。
「那是澤田先生,是喬托大人的親戚。」珍冷冷的介紹,她轉頭皺著眉想繼續剛剛的話題,但綱吉注意到男孩在聽見喬托這個名字的時候眼底的黑暗變得更加混濁,彷彿不願意聽見那個名字,「你不准再去幫外面的人工作,天知道你要走多遠的路,多麼辛苦,為什麼不能夠留著照顧其他孩子?斐比歐,你是兄長——」
「不要用那個名字,我討厭那個名字。」男孩跳起來大吼著,「而且我才不要照顧敵人的孩子!!」快速的跑著經過綱吉身邊,並且用力的推了一把綱吉將他撞得歪了一邊,「我才不想留在這個鬼地方!!」
「你的早餐——喔,真的對不起,那孩子——澤田先生,請你不要介意。」珍有些羞恥的低頭說,這並不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那男孩是喬托第一個帶來這裡的孩子,所以年紀也比其他的孩子大上許多,因為某些緣故的關係,他總是一個人做事、一個人玩耍,不和誰一起行動,反而到處去找打零工賺錢的機會,想要離開這個地方。
「他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那孩子稍稍奇特了點,所以個性有些難相處……」珍解釋,不希望因為剛剛的事讓綱吉感到被冒犯。
「是斐比歐嗎,」綱吉身後一個聲音說到,納克爾突然出現一把抱起了正抓著綱吉的腰讓他無法順利動彈的小潔西卡,「那孩子還是這麼難搞啊,昨天晚上也聽他敲了一整晚的石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覺的。」
「大概是因為噩夢讓他沒有辦法睡。」珍輕輕嘆息,手擔憂的撫上臉頰,「五年來都這樣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家人死掉的場景對他果然還是打擊太大了吧。」
「原來昨天那個聲音是他?」綱吉昨天晚上還很奇怪的覺得怎麼一直有敲擊聲,雖然聽習慣之後就很容易入睡,但他一直以為那是他的錯覺。
「他失去了一部份的記憶,名字還是喬托重新取的,但他好像不很喜歡。」綱吉覺得納克爾的說法太過含蓄,看男孩的反應幾乎可以說是憎惡了,「也許是因為他父母的關係,正因為這樣我們也才一直容忍他的惡劣行為,他常常欺負其他孩子。」
「他父母怎麼了嗎?」
「……在喬托殺了他家人之後就成了孤兒,也沒有其他親人想要收養他,畢竟被黑手黨追殺誰會想扯上關係呢?」納克爾語氣平淡的說著,綱吉卻小聲的抽了一口氣,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是喬托殺了那孩子的父母?
一瞬間有些暈眩,綱吉說服著自己這就是黑手黨,和他所期待的和平世界不同,他早該習慣這種話題的,但心臟還是噗通噗通跳著不得安寧,不是想要同情那個孩子,也不是想要裝成好人,他只是單純因為這件事情而感到難過。
「所、所以,喬托先生就把他帶來這裡嗎?」
「是啊,這裡其實是喬托想要安放他而決定資助的,他說比把斐比歐留在他的身邊來得更好,另外我們也收留一些無家可歸的孤兒,彭哥列一部分預算都花在這上頭,那群孩子可是吃得不少。」納克爾咧著嘴笑,看綱吉臉色有些蒼白,只是輕輕撫摸了他的頭髮安慰他。
「怎麼了,你嚇到了嗎?……喬托也是做過那些事情的,我想很多時候他也無能為力。」
「我不敢相信喬托先生會做那樣的事情。喬托先生知道那孩子現在的情形嗎?」
「他真的搞不定這事情,他之前來過一次,結果那孩子——」納克爾舉起手做了一個上下跳動又扭來扭去猙獰動作,最後無奈的聳聳肩,「總之,喬托還是只能拜託我們,至少他還會跟我們講點話。」
「這樣啊。」綱吉覺得長得和喬托相似的自己大概也沒有辦法幫上什麼忙,想起被孩子一把推開的那個時候。
「斐比歐明明是個很棒的名字,」珍這時候嘆息,「意思是太陽,我想喬托先生是希望那孩子的內心不要一直有著過去的陰影吧,希望他可以忘記仇恨,像太陽那樣開朗、健康。」
「這也不能怪斐比歐啊。」納克爾苦笑。
「我不是那個孩子所以不清楚他的感受,但我也是一直在努力希望他可以變好。」珍皺著眉頭,有點自責。
「珍小姐……」綱吉突然覺得氣氛沉重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我想喬托比誰都更清楚那種感覺的,一定。」納克爾聳聳肩,「被仇人所收養卻無法逃脫的感覺,我相信喬托一定很清楚,所以才不想斐比歐和他一樣吧。」
「那是什麼意思?」綱吉不太懂納克爾說的『和斐比歐一樣』是指什麼,但對方並沒有回答綱吉的困惑。
「總之,別擔心,我不是要你來照顧那小混蛋的,剛剛看你和其他小傢伙相處得不錯。」納克爾嘻嘻笑著,但綱吉心裡頭卻掛念著剛剛跑走的男孩,「G他們幾個都不太會照顧孩子,阿勞迪更別說……我想是你的話應該會有些幫助。」
「我、我會盡力的。」綱吉將手擺在身後跟著他進屋,想讓自己聽起來更悠閒。
「很好,那你現在就能幫我做件事,首先,就是去叫那些小懶惰蟲們起床吧。」納克爾爽朗的的笑了出來。
「斐比歐,你在嗎?」綱吉走過教堂的走廊,喊著那個到了吃飯時間卻不見蹤影的孩子,「真奇怪,剛剛還有看見他的,難道是故意躲著我嗎?」
在聽了珍還有納克爾跟他說的事情後,他那天晚上徹夜想了很久,聽著隔壁傳來敲石頭的聲音就無法好好入眠,反而是身邊納克爾呼呼大睡的表情逗得他笑了出來,雖然才相處不過兩天,卻也能了解納克爾是個非常溫柔的人,至今為止比誰都更能夠帶給他安心,是個好人,但是斐比歐卻不願意領情——或許是因為家人被殺的仇恨讓他無法發現身邊關心他的人吧,珍也是很擔心斐比歐的。
如果,自己被仇人所收養,或許也無法坦率的接受這個事實。
綱吉不曉得喬托自己是怎麼想的,或許他有不得不殺對方的理由,或許,喬托有別的原因……綱吉想著想著,卻很清楚不管理由是什麼,殺人都是不被允許的,沒有誰可以單方面的決定一個人是不是能夠活下去,在意識到這個事實後,綱吉的心情沉到谷底,他很仰慕的初代首領果然還是殺過人的,這個黑手黨的世界不像他所想的如此簡單。
而且這個時代好像還更加艱難,因為治安都比現代還要差。
身處於黑手黨是不是就一定非殺人不可呢?
「斐比歐,吃飯的時間到了,你人在哪裡?出來一下好嗎?」綱吉還是到處找著斐比歐,後來第二天他也沒能跟這孩子好好講上一句話,先不說斐比歐對這裡所有的人都擺出一副不想接近的表情,綱吉知道對方為什麼會討厭他的原因,一定是因為這張臉和喬托非常相似的關係。
他倒也不是因為想幫喬托償還一些什麼而接近斐比歐,只是忍不住就是在意,或許可以由此更理解這個時代的人,還有黑手黨,他內心有這樣的預感,一直以來他也只有直覺是最能夠依賴的了。
就在這時候一個人影突然從綱吉眼前一閃而過,綱吉馬上邁開步伐追了上去,而那個身影跑得也很快,看來天天跑去外頭送信打工的他也鍛練出了很好的體力,但綱吉還是緊追著不放,不知道跑了多久,終於跑到了外頭的小土丘,遙遠的天空已經有些陰暗,染上了一層紫色的彩霞,綱吉跑得喘不過氣還有點害怕,因為這裡很安靜。
「等等,喂,別一直跑!我跑不動了,等等我啊,斐比歐。」
「你幹嘛一直追著我!不要管我不就好了!」這時候孩子好像聽見了綱吉的哀求聲,居然停下了腳步,回頭對他大吼著,綱吉有些意外的抬起頭,對上那張帶著疑惑卻又焦躁的臉,聲音裡頭有著一絲急切,不知道為什麼,綱吉突然覺得這個孩子並不是完全不想要別人來追他。
「因為,大家要一起吃飯啊,你不到的話就不夠人數了吧?」
雖然納克爾也跟他說不用等他了,但綱吉還是擔心的出來找,這種年紀的孩子不可能喜歡一個人獨自吃飯吧,他是這麼想的,因為綱吉自己的家裡總是全家人一起吃。
「他們都不會管我的,你好煩。」男孩手搭在胸前惡狠狠的瞪著綱吉。
「是嗎,那你為什麼不繼續逃了呢?不是因為我叫住你的關係嗎?」綱吉微笑,慢慢的爬上他所在的地方,這次男孩好像懶得跑了,也就沒有離開,所以綱吉輕易的靠近了他的身旁,在他身上披上一件小外套,這是剛剛帶出來的。
「……因為那裡很黑啊。」
綱吉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男孩臉上透出了一抹難以查覺的淺紅,噗哧一聲差點沒笑出來,沒想到是因為這種可愛的原因而停下,突然覺得這個孩子也不是真的那麼討人厭,只是稍稍倔降了一點。
「笑什麼?」男孩不滿的看著綱吉,綱吉看起來和喬托很像卻又很不相似,喬托從不會那樣溫柔的開懷大笑。
「是呢,天色暗下來了,我也有點害怕。」綱吉瞧瞧周遭,他們講話的時候不知不覺已經暗了下來,綱吉對他伸出了手,「所以和我一起回去吧,你也不想要一個人吃飯吧?那些孩子你應該並不討厭才是啊,也餓了吧。」在教堂的孩子大都有過和斐比歐一樣的遭遇,他知道最早進來的斐比歐應該比誰都更清楚這點。
「你和那傢伙是兄弟嗎?那麼,你也是黑手黨囉?」男孩突然直盯著綱吉的臉瞧,過一會兒就低下頭一個人自言自語了起來,「我討厭黑手黨,他們都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傢伙,只會給別人添麻煩,他們全都該去死。」
綱吉有些苦澀的聽他那些嚴厲的詞句,是啊,一般人對黑手黨大概也是這麼想的吧,做些會讓人討厭的事情。
「嗯……我呢,之前一直住在一個蠻和平的地方,所以不太了解黑手黨,雖然我還不算是個黑手黨,以前也有一段時間覺得很討厭它們,我討厭會傷害別人的事情。」綱吉的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蹲下來,男孩有些被吸引般的看著他的臉,綱吉溫和的注視著男孩,「可是,我知道黑手黨還是可以保護一些人的,所以現在已經不再那麼討厭他們了。」
綱吉聽說過,黑手黨本身其實也是為了保護某些依賴著他們的弱勢群體,那些仰賴他們的力量鞏固範圍的人們如果不是受到黑手黨的幫助,大概都會落得悽慘的下場。
「那你的意思就是說我的父母都該死囉?因為他們不能夠受到黑手黨的保護?」男孩突然大吼,下一秒馬上從綱吉的身邊跑開了,綱吉知道自己的話被誤會了連忙想要解釋,但根本拉不住對方,難得他們之間稍稍談到一點話了。
「…啊…失敗了嗎…果然剛剛講那些話是錯的。」事情總是不如想像中順利,他又搞砸了。
綱吉有些沮喪的想要走下小山丘,遠遠的卻聽見細小的馬蹄聲,而且越來越近,還不只一匹,綱吉心底升起了一股莫名的恐懼,想著這種地方還會有誰來,該不會真的是鬼之類的。
但是在最近的一條小路突然竄出了一頭全身漆黑的馬,而在上頭的人一看到綱吉的身影就往這邊過來。
等到綱吉看清楚那是誰之後,急急的上前去迎接,黑馬的後頭還有另外一匹。
「綱吉。」喬托的聲音遠遠的傳來,綱吉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喬托先生!你們怎麼會……」綱吉在喬托停在他面前的時候有些害怕馬匹跳動的往後退了一步,但喬托穩住了馬身,拍了拍,「啊,還有阿勞迪先生。」綱吉怯怯的問好,對方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我們過來找你們,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喬托突然握住了綱吉的手,這動作讓綱吉有些意外,但喬托的體溫透過手掌傳了過來,十分舒適,「現在的天氣可有些冷呢,穿這麼少出來是為什麼?一個人嗎?在這樣的夜晚很危險。」
「喔,我剛剛追斐比歐出來的,啊,他跑不見了該怎麼辦?」綱吉臉有些紅的想抽回手,但喬托並沒有放開。
「是那孩子啊……」喬托一瞬間露出了沉思的表情,卻又馬上微笑了,「上來吧,我送你回去,我們有事情要找納克爾談,這樣你也會比較暖和。」說著,就將綱吉一把拉了上去,然後用身後的披風輕輕包裹住了他,靠近之後真的發覺綱吉身體很冰,看來是追人追得沒有感覺了,突然覺得這孩子真的蠻傻的,沒有什麼心眼,而綱吉緊張的調整位置,好像對如此親近喬托非常的不適應,喬托的胸口就貼在他的背上。
「其實我自己走回去也沒關係的。」
「你認得路嗎?」阿勞迪從綱吉和喬托身邊騎過去的時候丟下一句話,綱吉馬上啞口無言,喬托嘴角微微上翹。
「阿勞迪說你學習的時候就只有地圖怎麼都背不下來,原來如此。」
「唔…」
綱吉只好安靜的和喬托他們一起往教堂的地方騎去,很奇怪的是,他沒有看見碧安卡的身影,從他們離開喬托的房子才不過兩天,碧安卡應該是跟喬托他們在一起才對,而且喬托他們突然上山來找他們的原因也弄不明白。
進屋以後脫下了披風和外套的喬托讓綱吉把馬牽去繫在外頭,找到了剛用餐完畢的納克爾,看到喬托突然出現在這偏遠地方的納克爾大概比誰都還要驚訝,因為他沒聽到任何關於喬托要來的消息。
「你們怎麼了嗎?突然到這種地方,我以為——」
「我們被攻擊了,就在昨天深夜,雖然順利將他們擊退,但我們想你們這裡是否也有什麼異狀才過來的,看來還好。」喬托壓低了聲音不讓身邊試圖偷聽他們說話的孩子們聽見,他的表情中有著些許冷酷。
「大概是那邊的人吧。」阿勞迪淡淡地說,表情有些陰鬱。
「本來想留幾個活口,但他們好像被下了命令不能夠說出去,在逼問之前就已經自殺了。」喬托聳聳肩,似乎對此有些可惜,「真是些忠心的部下。」
「也就是說也無法真的確定是那邊的人做的囉?」納克爾不敢相信的望著眼前兩個人,他們看來都還很健全沒有受傷,但沒想到在這樣短的時間裡頭發生了那樣的事情,「碧安卡沒事嗎?她不是在你們那裡嗎?」
「她可是下一任首領,怎麼可能繼續讓她留在這危險的地方呢,我已經讓G先送她回去了。」
「你也真是,也親自送她一下啊。」納克爾無奈的搖搖頭,但表情馬上恢復了嚴肅,他的手放在下巴上頭思索了一會兒,「可是,怎麼會這麼剛好在這種時候,我離開,而且碧安卡又剛好到你們那兒的時候……」
「哼,如果不是那邊的人做的,會不會是那傢伙?他一來就發生事情了。」這時候阿勞迪看向將喬托他們的東西拿進屋裡整理的綱吉,綱吉正被幾個孩子拖著要去吃飯,但他看來一臉想去喬托他們那邊聽聽到底發生了什麼嚴重的事情。
「綱吉?」納克爾愣了一下,之後露出了一個淺淺的微笑,「不可能的啦,阿勞迪,你為什麼那麼討厭綱吉啊?」
「……納克爾,你好像已經蠻喜歡綱吉了是嗎?」喬托問,臉上帶著柔和的笑容。
只見納克爾臉上浮現一點不好意思的淺紅,搔了搔後頸,「嘛,因為他是個好孩子,雖然時間不長,但這兩天幫了我不少忙,我想他應該信得過的,我不覺得他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
「這樣啊。」
「你不覺得你相信人相信得太快了嗎?他才沒來多少天。」
「可是,是喬托的姪子吧,沒什麼好懷疑的吧,何況他看起來也不是什麼城俯深的人,又好相處…」
「嘖。」阿勞迪顯然很不滿意納克爾如此輕易的接納綱吉的態度。
「喬托先生,」這時候綱吉來到了他們身邊,「你們也要吃晚餐嗎?珍說可以現在幫你們準備。」
「不用了,我和納克爾還有阿勞迪有些事情要談,抱歉,可能要佔用你和納克爾的房間一會兒。」喬托說,綱吉聽得出那意思是要他暫時不要進來,本來有些期待能知道發生什麼事情的心情沉澱了下來,看看喬托身邊的納克爾露出抱歉的神情,綱吉只好點點頭離開了他們身邊,目送納克爾帶著喬托還有阿勞迪進到房裡去。
「是說不能夠讓我聽到的話是嗎?」綱吉深深嘆息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還不是被人信任著的。
還記得那一天斯佩德也說了他是為了調查而進入他的腦中的,雖然斯佩德是對他不算壞,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情,但聽納克爾氣憤的抱怨斯佩德是非常可怕而且殘忍的人,也就是喬托一開始根本不在意他會變得如何,更沒把他當做同伴看待,即使如此,與喬托單獨相處的時候卻沒有這種令人恐懼的感覺,喬托對誰的態度都很溫和,不過綱吉想起之前喬托差點要殺了他的前一刻態度也是很溫和的,綱吉真的搞不懂那個人在想些什麼。
表裡不一,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人嗎?
但是,就算是在這裡,我也派不上任何用場這點也是真的。
綱吉低下頭,突然也不太想吃東西就自己一個人走了出門,小心翼翼的沒有讓任何人發現他離開門口的身影。
綱吉本來是想既然沒有事情做就去找消失無蹤的斐比歐好了,但一踏出門卻又沒有幹勁在這樣的黑夜中找人,隨便在教堂外頭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無意間抬起頭卻被眼前的景色深深吸引住了,他在都市裡頭從沒有看過這樣美麗的夜空,沒有一點光害的深黑色襯著閃耀無比的星星,整塊天空就好像一條發光的河流一般,在眼前的樹林上灑下一層迷人的銀色。
「……真想讓隼人他們看看這樣的景色。」
綱吉讚嘆,這時候突然感覺到臉頰上一些冰冷的東西滑落下來。
舌頭輕輕舔去唇角旁的液體,才發現自己居然在流眼淚,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如此的孤單,幾天來太過忙碌一直都沒有意識到他的內心早已經充滿了空洞,他想念他的家人、朋友還有那些溫柔對待他的同伴。
這彷彿異國的所在雖然充滿了新奇的事物,不管是街景、山林還是夜空都是如此的美麗,如同做夢一般,卻找不到安全感,他好想回去他的世界,如果可以的話他想要現在就回去,想著,綱吉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膝蓋。
「綱吉?你在這裡啊。」不知道過了多久,綱吉被一聲溫柔的聲音喚起,他抬起頭發現是喬托站在那裡。
綱吉到了這時才想起自己結果也沒有去吃晚餐,反而在這裡發呆,連喬托都出來了,恐怕他也待了好一段時間。
「喬托先生,你們已經談完話了嗎?」喬托沒有回答綱吉的話,只是整理了外套的下擺在他身邊坐下。
「不是說這種天氣要你穿多一點的衣服嗎?何況都已經入夜了,還是G借你的衣服你不喜歡嗎?」
「不…一時間忘記了。」綱吉被提醒了以後才發現空氣有些冷,他這樣迷迷糊糊的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了,臉不禁有些發熱,更感覺到四肢被凍僵,困擾的搓著手指,但感覺喬托在身邊讓他很緊張,沒有閒暇注意這些事。
「我從納克爾那邊聽了一些關於你的事情,你好像幫了他很多忙。」喬托說著,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小心的蓋在綱吉身上,接到綱吉疑惑的目光後微微一笑,「我不冷,我還有穿背心。」
「幫忙什麼的,只是和孩子玩而已,其實還蠻愉快的。」
「斐比歐好像還是不跟任何人說話,要是你可以跟那孩子稍微拉近點關係就好了,因為這件事情我怎樣都做不來。」
「我也沒有和他說成話啊,今天是說了兩句話……可是好像惹他生氣了。」綱吉把耳邊的頭髮撥到耳後,苦笑。
「但是,納克爾說誰也不想理會他,只有你一直在找他。」
綱吉沒有回應,總覺得納克爾把他說得好像有多熱心一樣,他其實只是覺得自己那樣苦苦請求那孩子卻還是沒有作用而有些不甘心罷了,才會追著他跑,當然這樣彆扭的心情他不會讓喬托知道。
「所以,真的是喬托先生殺了他的父母嗎?」
「是啊,」喬托語氣平淡的承認,可是綱吉總覺得能夠從他的目光中看到一絲憐惜,「不是什麼風光的事情,只是因為他的父親曾經是卡墨拉的人,以前是家族中的長輩和我關係也不錯,可是他為了從敵對家族手中保護家人而背叛了家族,所以必須殺掉,僅此而已。」
「因為這樣……可是,是因為要保護家人吧?」
「黑手黨就是這樣的,綱吉,我們把同伴、家族的成員看得比所有東西都還要重要,比自己的親人更重要,這麼一想我除了黑手黨的同伴之外沒有其他家人,這或許是好事呢。」喬托的那句話令綱吉胸口微微疼痛,但對方卻只是平靜的呼出了一口白色的霧氣,抬頭看了一下天空,「好漂亮的星空,今天晚上沒有雲呢。」
「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星空,在我那邊很難看見。」綱吉笑,喬托感興趣的望著他,彷彿在勸誘他多說些他故鄉的事情,「我們晚上的電燈都很亮,而且也很少有這樣的時間出來看星星,大多都在玩電動和看電視……」
「電動和電視?」
「啊呃,是一種休閒娛樂。」綱吉困擾的解釋,他不知道該怎麼向喬托講清楚,停頓了一會兒,「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我真的沒有說謊……」有些沮喪的低下頭,綱吉希望喬托相信他說的事情,接納他為家族的一份子。
喬托望進綱吉的眼底,那雙褐色的眼睛不像是受過污染的眼神,或許有些舉棋不定但卻是很清澈的雙眸,這樣的人如果沒有了猶豫應該就會變得很強才對,綱吉的性格表現出沒有在黑暗中生活過的人特有的特徵,這是他們這些人最羨慕而喜愛的特質,但同時也特別害怕這種人,過了一會兒後喬托從喉嚨發出一聲低笑。
「剛剛我和阿勞迪不讓你聽我們談話的行為讓你感到難過嗎?」
「欸?」綱吉慌張了起來,他有表現得那麼明顯嗎?
「不、那個、我知道我還不夠資格,因為才沒來幾天,突然就要別人相信我是有點超過——」
「來。」喬托打斷了綱吉的歇斯底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個東西。
「這個是什麼?」
「是懷錶。」喬托手中的金色圓形盒子在微光下閃耀著非常美麗的光澤,鍊子垂落地上,「得到這個的意義,就代表你已經成為我們的夥伴了,你應該會收下吧?」喬托臉上的表情和之前都不同,綱吉感覺到被一股強烈的壓力籠罩著,那雙淺藍色的眼眸彷彿可以看穿他內心所想的所有事情一樣。
『等你哪天也從喬托那裡拿到了懷錶,到時候再告訴你吧。』
綱吉想起阿勞迪曾經跟他說過這樣的話,原來懷錶是喬托給部下的東西嗎?就好像彭哥列指環那樣的東西?
收下這個的話就代表將被喬托他們當作同伴了?
「為什麼?」綱吉並沒有直接收下,只是有點疑惑的望著對方,「喬托先生應該到之前都還不是很信任我吧?」
而且他來到這裡也沒有幾天,事實上他一點也不了解喬托是什麼樣的人,喬托也很明顯的不全然信任他,為什麼會這麼快的收到這個東西?
「嗯,是這樣沒錯。」喬托見綱吉還不願意收下來,有些傷腦筋的收回了手,「可是,同伴這種事情並非我一個人決定的,我問過納克爾和G都說可以讓你成為我們的人,阿勞迪並沒有反對,斯佩德又意外的喜歡你,既然他們說想相信你,那麼我也會試著相信——何況,你說你是我的後裔吧,那麼我沒有理由排斥你成為夥伴。」
「……我真的可以收下來嗎?」
「一但收下了你就是我們同伴,但是也代表你不可以背叛我們。」喬托指著綱吉手中的懷錶,聲音變得冷酷了些,「你的懷錶現在還不能打開,如果真的想要得到我完全的信任的話,就必須做到一些事情才行,畢竟我們也不是隨便讓不能夠成為力量的人加入的,這,只是代表一個開始,知道嗎?」
綱吉呆呆的看著手中的懷錶,這個懷錶真的不管怎麼按開關都無法打開,但是光是能夠收到這個就讓他心底掀起一股感激之情,幾乎讓他又想要掉眼淚,但他不想要在喬托面前表現懦弱,他需要的是展現自己的力量給對方看,得到信賴,他知道喬托也會這樣對他說。
「謝謝,喬托先生。」綱吉突然上前去抱緊了喬托,綱吉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如此興奮,可能是他前一刻還在想獄寺他們的事情,想著不想孤單一個人在這個世界,現在才會如此喜悅。
喬托也徹底被綱吉的動作嚇到了,過去從他這裡接到這個的人中沒有人像綱吉這樣充滿了完全的喜悅,大多是恭敬而小心的收下,因為這是他們締結契約的一道手續,必須是莊重的,可是他突然發覺像綱吉這樣的反應他也並不討厭,好久沒有聽見誰跟他道謝了,好久沒有感受到這樣充滿感激的舉動。
我到底有多久沒有相信別人了?都快要不記得了。
忍不住笑自己這種軟弱的心情,喬托讓綱吉這樣抱著過了一會兒後,綱吉果然就有些尷尬的鬆開手向他道歉,手中把玩著那個懷錶,看來十分高興,明明只小自己一歲,喬托卻覺得綱吉好像還是個孩子一樣,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頭,而綱吉就乖乖的承受著,有些靦腆的氣氛就這樣圍繞在兩人的身邊度過了安靜的一小段時間。
「你已經拿到了啊?太好了,綱吉。」納克爾用力的拍了一下綱吉的背,「代表你被喬托認可了啊。」
「可是,還不能打開,他說我要做一些事情才可以得到完全的信任。」
「那是因為你還沒有任何功績。」阿勞迪不知是什麼時候牽著馬來到了綱吉的身邊,「你不會騎吧,喬托要我載你。」
「咿——」綱吉忍不住苦叫,卻因為被瞪而摀住了嘴。
「綱吉你還沒有任何手下吧,這樣就算想要做些什麼事情也很困難,但是你看,阿勞迪他自己就已經有很多部下,而我以前是打拳擊的,我們的體能和別人相比都算是蠻強的,所以一開始就可以幫上家族的忙,看,我們是可以打開的。」納克爾給綱吉看他的懷錶,裡頭確實是時鐘,正一點一點的行走著。
「但是你看起來很弱。」阿勞迪狠狠的下評斷,納克爾真的很想制止這個沒心眼的人。
「啊……」
「像你現在這樣的情況要幫家族處理事情還太危險了,喬托也是這樣認為才會說還不能夠完全的信賴你吧。」
「我可以的,如果是戰鬥的話我應該也能夠做到的。」綱吉握拳,他知道自己也只有這一點可取,他的火焰雖然也是繼承初代的,但這個時候的初代可能都還沒有得到他這時候得到的強大火焰,那天他對初代出示的也只是最基礎的火焰,攻擊的力量沒有給任何人知道,他也只對這點有信心,不過他能使用火焰這點只有G和喬托知道。
「之後讓G帶你去本部吧,順利的話看看首領願不願意分配給你一些手下,這樣至少可以做些事情。」
「嗯。」聽納克爾這麼說就好像有了信心,綱吉回以一個笑容。
就在他們聊著天的時候,喬托突然騎著馬走過來,「我們該出發了。」
綱吉踏上了阿勞迪的馬,笨手笨腳的模樣讓阿勞迪很不耐煩,揪著綱吉的脖子要他坐好。
「已經要回去了啊?」當他們幾個人都要離開的時候,一個有些傲慢而不悅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綱吉轉頭過去時露出了有些驚訝的表情,是斐比歐,大概是聽見他們要離開的消息而過來看看了。
綱吉看了一下身邊的喬托,一臉平靜,他發現雖然喬托看著斐比歐,但斐比歐卻刻意避開那道目光,反而直直望著綱吉,好像有什麼話想說卻欲言又止,這點讓納克爾也很是驚奇,他從沒見過斐比歐主動關心他們這些人的事情。
「是啊,因為發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本來就打算留兩天而已。」綱吉微笑到,「下次會再過來的喔。」
「因為家族被人攻擊的關係——」納克爾接著解釋。
「我又沒有問你!」斐比歐很不禮貌的打斷納克爾的話,「真無聊。」
這吼聲讓綱吉嚇了一跳,他身後的阿勞迪則是不快的瞇起了眼。
但斐比歐毫不在意的撇開頭去,本來想說的話好像因為說不出來而吞了下去,臉上帶著一種類似不甘心又像生氣的表情,綱吉搞不懂斐比歐到底是來做什麼的,既不是來送行,態度也不是很和善。
當綱吉他們騎著馬離開那裡的時候納克爾臉上不知為什麼帶著愉快的表情。
「那孩子說不定是想跟你說話。」喬托輕聲的說,他的表情帶著平靜的喜悅,「所以當納克爾打斷的時候才會那麼生氣,不過,以他的個性大概不能容忍想跟你說話的自己吧。」
「欸,可是我真的只跟他講過兩句話……而且還吵起來……」
「我從沒見過他那樣呢,呀,綱吉,請你幫忙真是太好了!」納克爾高興的在旁邊差點哼起歌來,「因為我們這些人沒什麼耐心啊,對他的態度早就習慣也就不去管他了,什麼事情都順著他讓他高興就好了,不過說不定這樣反而讓他覺得自己被忽略了吧,嘖嘖,小孩子的心思真是搞不懂啊。」
「……也就是說,要跟他吵架囉?」
「我想大概也是因為綱吉你身上的感覺本來就和我們不太一樣吧。」喬托嘆息,不打算解釋更多了。
綱吉摸不著頭腦的在阿勞迪的載送下回到了他們本來的住處,G也早已經送完碧安卡回來了,他答應綱吉可以帶他去家族本部,而回到房間一碰到床綱吉就因為幾天的疲累一下子爆發出來,連外衣都沒有脫下闔上眼睛就直接睡了。
「那孩子睡了,喬托,所以你要我交給他的東西就沒辦法給他了。」納克爾走回來時對著喬托笑。
那時候阿勞迪也在喬托的房間,他們似乎正談論著嚴肅的事情,但喬托聽到納克爾所說後臉色就柔和起來,點點頭,「辛苦你了,之後再交給他吧,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累了。」要納克爾交給綱吉的東西是請下人準備好的一點小點心,一路上綱吉什麼也沒吃,想著他或許會沒有體力,但沒有想到就這樣睡了。
「喬托,剛剛談到一半的事情,」阿勞迪喚回了喬托的注意力,「果然那邊是打算要行動了吧?」
「或許是,不過我本以為他還在對付羅涅利亞,一時不可能分心。」喬托輕輕一笑,眼中卻閃過一道無比冰冷的光芒,「對雷來說,不管哪邊都很重要吧。」
「碧安卡的處境很危險啊,雷早就想要除掉她了,可是一直找不到機會……」
「我不會讓他這麼做的,碧安卡也說他願意由我們保護,所以,阿勞迪,麻煩你多派人手到碧安卡那邊好嗎?艾爾默斯也會願意協助的。」喬托皺起眉頭,就算是他也會擔憂如今的情勢,心中一直纏繞著不安。
「知道了。」阿勞迪點點頭,隨後便走出了房間。
「突然情勢改變了你很困擾嗎?」納克爾問,喬托默默的點點頭。
「綱吉的出現不知道是好是壞,也只能靜觀其變了。」
「那孩子很特別。」突然納克爾開口,喬托看著他似乎在問他指什麼樣的地方特別,「怎麼說呢,我才認識他沒有多少天,可是總覺得很親近,那孩子很多地方都很天真,就好像……和教堂的孩子們相處時的感覺。」
「是嗎?連你也這樣想。」喬托微笑,他不敢說他已經信任綱吉,不可能這麼快的,他隨時都應該警戒任何潛藏的危險,綱吉也可能是曼利歐或任何人派來躲藏在他們這裡的間諜也不一定。
「不過,綱吉進入卡墨拉家族的話到底會帶來什麼影響還不清楚,或許什麼也不會改變,也有可能變得更糟,雷已經坐不住了,而曼利歐可能也會有所行動才是……」喬托揉揉太陽穴,他必須謹慎思考才不至於讓彭哥列蒙受損失,在這個狀況下大家都很艱辛,「最後到底誰會獲得勝利呢?」
「當然是我們吧?」納克爾自信的說,但喬托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微笑。
之後,他看著納克爾離去,喬托輕聲嘆息的解開襯衫並走往床的方向,經過了這兩天後他也實在感到睏倦了,如今就算擔心事情也不會有所進展,他們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目前只能夠先盡力保護碧安卡的安全。
TBC
作者廢話:
像是關於珍的故事啊,還有碧安卡的故事啊,在番外中都會再提到。
不過我應該會等篇章過了三分之一後再開始貼番外吧~
兩個應該要配著看就會比較了解他們說的一些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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