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夠看得見嗎?』
『大概是受到的打擊太大了,一時之間喪失了反應的能力吧。』男人說著。
『這之後很麻煩啊,之前帶回來的好幾個孩子最後精神都不正常,這個不會也這樣吧,不過難怪,看到父母被殺…』
愚蠢的人,真該詛咒他們那該死的舌頭。
雖然想對他們表示自己還沒有喪失意識,也沒有瘋掉,但身體卻一動也不能夠動,受傷的地方被沉重的繃帶包起來了,胸口被人打了以後留下的紅色烙印非常痛,但卻比不上最後母親用力把他塞進破舊的衣櫃中時不小心刮傷的小小傷痕來得深刻。
我…現在在哪裡?全身都痛,發生了什麼事情?
還記得,在所有親戚的孩子之間我總是最少話的,喜歡獨自一個人遠離眾人默默看書,孩子們都認為我是奇怪的人,他們不想接近我,而男孩們的名字我總是記不起來,更沒想讓誰記住我的名字,我其實對他們沒有一點興趣。
不過一直以為絕對不會有所改變的事情卻在一夜之間改變了,那些不知名的親戚,早知道就該記住他們的名字,或許沒有辦法一一哀悼,卻可以多少記憶他們的存在,這麼一來或許還可以想起自己還擁有什麼。
直到我的意識清醒,望著天花板感覺著身上的痛楚,我突然深刻的了解到在這個世界上,與自己有關的血親與家族或許就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的這個事實,胸口一陣麻痺,無法說出話來。
忍不住想起了昨夜那把燃燒到天空之上的大火,和我們家族間某些具有特殊力量的孩子的火焰很相似,卻更加鮮紅醜陋,我腦中還能夠想起火焰的模樣,耳邊也聽得見那些淒厲的詛咒和哭喊的聲音,但當時只能趴在地上瑟縮在牆角邊等待著這充斥著赤光的惡夢退去,內心不斷祈禱著黑暗不要前來拜訪。
生死之際,才發現自己其實沒有什麼勇氣,內心不斷想著不論如何都想要活下去,就算是得到敵人的幫助也沒關係,那種感覺令我得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生存的本能讓自己全身顫抖不已。
最終還是在黑煙之中被熏昏了,過去孩子們躲迷藏用的小洞中流出的微薄的空氣救了我一命,不過當我再次從黑暗中醒過來時就已經身在這個不知名的地方,而身邊的人們都穿著我最討厭的黑色,用同情的目光看我。
『不過這個比起另一個就好多了,那個身體全都燒傷了,到現在還沒有醒過來。』
高大的男人們不約而同的望向在對面的一張床,我也隨著他們的話抬起了頭。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在繃帶之下的臉龐,雖然我從沒有和那男孩講過話,也很清楚他不是我會喜歡交談的類型,因為他在孩子們之間總是非常的粗暴、吵鬧,如果是平時的話我絕對不會想要和他扯上一點關係吧。
可是,這種感覺,該怎麼述說才對呢?
『你和他一起過來的?』一個聲音輕輕的問,細細柔柔的帶著疑惑。
『你和他一起過來的嗎?你們是朋友嗎?』那個聲音又天真的問了,我轉過頭去,小女孩趴在我的床邊睜大眼睛望著我,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猶豫的那一瞬間我感到眼眶微微酸澀,此時眼淚卻不由得落了下來,一滴一滴停不下來,我很久沒有這樣哭泣,扮演著聽話卻又冷漠的孩子,我忘記我多久沒有掉眼淚了。
『我叫碧安卡,醒來後,我想要問他的名字,吶,你叫什麼名字?』
『……喬托。』
女孩笑了,不知為什麼看到那個笑容時心底像是動搖了起來,本來以為被麻痺的心情一下子又開始起浮,我看著還躺在病床上沒有甦醒的男孩,最後終於慢慢的吐出一句連我自己都有些訝異的微啞嗓音。
『我也想要…知道他的名字。』
陰鬱的睜開了雙眼,喬托覺得他已經好久沒有想起過去的事情了,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昨晚熬夜看書的疲累終究還是無法消除掉,他換上了他所習慣的那件襯衫,天氣漸漸轉暖了,很多人特別在這種時候起不了床,他忍不住想起了納克爾和G兩個晚起的人,偶爾綱吉也是會出現賴床的情況,但在他的責任變重之後慢慢的了解到有太多事情要他去處理了,生活也變得比以前更加忙碌起來。
喬托待在床邊好一會兒,他雖然已經換好了衣物卻依然回想著夢境中的場景,已經好久沒有夢見過去,他很早就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關於他的家族,也絕口不說,最後一次向誰坦白過去就是在初次見綱吉的那一天吧,明明是些早已決定不能夠再影響自己的事情,最近偏偏又不斷想了起來,這到底代表了什麼意義?
他的直覺總是帶來一些壞消息,不管是夢境還是心中的感覺總是能夠提醒他一些事情。
晨光從窗子落下來照著他的背影,喬托金色的頭髮透著淺淺的光芒,這個時候的他比任何時候都感覺來得脆弱,深深嘆息後他撿起了桌上的書本,現在這個時刻大概還沒有人起來,有種寂寞的心情感染了他。
他獨自走向書房,一路上的下人對他恭敬的打招呼。
誰能夠想到如今這樣的場景呢?
當初一個連黑手黨是什麼都不太清楚的小鬼,現在突然想要自己建立起自己的組織。
不,其實組織什麼的都無所謂,他說不定只是想要知道自己可以做到什麼程度,想證明自己的力量。
也可能是他想要證明自己並不是像其他人所說的那樣——毫無情感——為了已死去的家族他也可以下手復仇。
不過不管誰說什麼都好,他也不是真的那麼在意,他只想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只要他的同伴信任他並且願意追隨他就好,做為回報,他也願意為保護他們而賭上自己的性命,老實說他們從很久以前開始就一直是賭上了性命,與曼利歐之間的互相試探還未結束,不知什麼時候這平衡會一下子崩潰掉。
喬托推開了書房的門,很快就瞧見已經堆高了一些的書本就放置在桌面上,他稍稍皺起了眉頭。
忘了從綱吉幫他整裡的那一次之後過了多久,大概一兩個月吧,那麼久的一段時間還能夠將這間房間保持得這麼乾淨整潔這是第一次,不知道是不是綱吉提醒他不可以再把書亂放的關係讓他稍稍節制了一點,原來這間書房可以那麼容易維持整齊,早知道以前就那麼做了。
「之前的書綱吉不知道看完了沒有……」喬托輕笑,他真的很想聽聽綱吉的感想,最近剛讀完一本詩集,總覺得也想要和誰分享,可惜碧安卡不能夠常常過來本部,缺少了一個談論的對象,「這個也給那小傢伙看看好了,不知道會露出什麼表情呢?」
比起和綱吉討論,喬托好像更喜歡看綱吉因為要多讀書而露出困擾的表情。
剛得知要成為高階的幹部時,綱吉為此和喬托、G以及阿勞迪三人學了不少東西,看得出綱吉其實不是喜歡學習的人,但還是認真的去學了,喬托深知綱吉是要被人激發潛能的類型,因此過去覺得指導部下這種事情既浪費時間也不實際的他,如今卻特別的指導了綱吉,他覺得自己的耐心變多了。
拿著那本詩集走到綱吉的房間,本來想著或許可以一睹綱吉熟睡的臉龐,綱吉就像個孩子般純真,明明和自己就長得很像但卻連睡臉都那麼的不一樣,綱吉來到這裡的兩個月中警戒心也慢慢鬆懈下來,變得不和剛開始那樣急於表現、神經緊張的狀態,所以甚至曾經出現過納克爾叫綱吉起床卻完全無法將他吵醒的情況,綱吉的賴床和納克爾有得相比。不過今天卻不同,當喬托敲了門卻馬上聽見了裡頭的回應。
「請進。」
喬托略帶疑問的推開門探進去,「嗯?你今天很早呢,綱吉。」
站在鏡子前的綱吉正用手整理著他的領結,他還是很不會使用這個,雖然比起領帶來說好打,但要弄得好看卻很難,他整理著自己寬鬆的衣服,這個年代的衣服他意外的喜歡,雖然不是那麼合身,但布料觸碰在肌膚上卻相當舒服,他現在也有了一點私有的財產,所以買了私人的衣物,不過大部分是喬托幫他訂做的。
「因為今天的事情不是很重要嗎?我、有些緊張呢。」綱吉臉上泛起微微的紅暈,好不容易將領結弄好,馬上套上了椅背上頭的黑色大衣,喬托不忍心去告訴他關於他穿得有些歪的事情,只是愉悅的看著。
「不過是聚會而已,不是已經參加過不少次了嗎?」
「可是這次不是所有的幹部都被要求一定要參加嗎?G說這是彼此交流的好機會,也可以趁機攏絡什麼的……」綱吉說著說著卻忘了G到底跟他詳細說些什麼,只知道很重要就是了,「總之,我要好好表現才行。」
綱吉這兩個月雖然並沒有辦法有什麼具體的表現,但不知道是不是那次戰鬥的消息傳開了,就如同當初涅斯多對綱吉所講的,他這個用不可思議的手法直坐上幹部座位的人很快吸引了不少自願的手下,其中,一位名叫凡尼.瑞德爾的男人成為了他的左右手,接著也有幾個仰慕他的人前來,當他身側的幾個人選定後卻不禁讓他想起了守護者的事情,內心總是掛記著,卻不管怎樣都沒有辦法見面,至少,在這個時間沒有辦法。
喬托為了能夠更方便綱吉各種事情的熟悉,讓習慣處理情報也懂得戰鬥的阿勞迪先到綱吉的底下進行輔佐,也挑明的跟綱吉說阿勞迪就是負責監視他的,自從那一次宴會中和綱吉坦白了自己猜疑的心思後,喬托現在選擇用直接跟綱吉明說的方式,一邊要他乖乖的,一邊也向他表示自己並非針對他個人,而是一種適當的防範。
而綱吉也接受了這樣的解釋,也感謝喬托讓阿勞迪輔助他,至少,阿勞迪雖然冷漠了點卻相當能幹。
「來,我幫你弄。」這時候喬托終於開口說了,他揮揮手要綱吉過來他跟前。
伸手環過綱吉的脖子幫他調整那有些歪歪扭扭的領結,然後將他的黑色外套拉好,若有人看到這一幕恐怕會覺得他們像是感情很好的兄弟吧,綱吉仔細的盯著喬托那張溫和而好看的臉,眼前的喬托永遠都是這種溫柔而沉著的態度,讓人嚮往可以變得和他一樣。
「謝謝。」綱吉微笑著回應,然後他看見了喬托擺在他桌上的書本,「那個是要給我的嗎?」
「要讀讀看嗎?如果不感興趣也不必勉強配合我。」
「不,我要讀。」綱吉著急的解釋,然後隨即有些靦腆的笑了,「希望能夠跟喬托有些共同的話題呢。」
「這樣啊。」喬托點點頭,看綱吉已經準備得差不多的模樣,「既然如此就來和我一起用早餐吧,離聚會還有一段時間,也不需要太過緊繃,和平常一樣應付就好,以你的地位不會有人說些為難你的話。」這時候喬托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一瞬間陰沉了些許,「不過,今天對你來說或許是稍微特別了一些。」
「怎麼了嗎?」
「雷會來的。」喬托輕聲的說,彷彿連那個名字都不願意說出口,「如果他和你搭話,不要透露太多消息關於自己的消息,也絕對不可以被他捉到把柄,例如你的出身之類的,知道嗎,綱吉?」
「……就算這麼說,我其實也沒有可以透漏的東西啊。」
綱吉露出了寂寞的表情,在這個地方沒有他的家族同伴,更沒有他的朋友和家人,就算想要跟別人說些什麼關於自己的事情也不知該從何說起,更不要說有哪個人會信他是從未來來到這裡的,這種事情他也只敢和喬托還有G兩個人說而已,又哪裡敢說給其他人聽,這麼一想有些惆悵起來。
「說的也是呢。」喬托想想似乎也是如此,綱吉的家族和朋友都不在這裡,就算他真的有什麼弱點也不會影響到他,綱吉在這個時代裡頭說來是非常孤單的,只有一個人,到這個不管是環境還是習慣都不同的世界,而且非得一個人想辦法活下去才行——和當初的自己真的很像。
不過和他不一樣的是綱吉從來沒有怨恨任何事情,沒有對任何人抱著敵意。
包括艾爾默斯、涅斯多或是曼利歐都是這樣的,恐怕連接下來見面的雷,他也不會先入為主的去敵視他吧。
想到這點,喬托忍不住在綱吉身上落下一絲的憐惜,他像安撫孩子一樣的輕輕摸了摸綱吉的頭,弄亂了本來他整理好的頭髮,這點讓綱吉稍稍有些抱怨,看喬托彷彿心情很好似的就沒有辦法說出口來,在喬托離開時他輕撥自己的頭髮,並且把桌上的懷錶和指環收進了自己的上衣口袋,接著就隨喬托離開了房間。
『喬托、喬托,快一點跟上來吧。』
『您這樣跑出來沒有問題嗎?』
我問著,看著碧安卡快步的跑在前面,她明明就是首領唯一的女兒,卻一點也不像首領,首領雖然對外人是個非常殘忍而且果決的人,但卻是一個溫柔的父親,我的手輕輕觸碰自己的胸口,被首領接受的一瞬間有種自己有了歸處的感覺,在失去的家之後再次的被接受是多麼溫暖的一件事情。
即使知道那個人正是殺了我真正父母、毀了我僅有的家族的人,對主動朝自己伸出的手還是覺得暖和。
可是,我和艾默也比誰都更清楚那個人有辦法給我們歸屬,也有辦法隨時奪去,這是多麼諷刺的心情。
曼利歐.卡墨拉做為現今義大利最強黑手黨的首領,他名符其實,但也因為這點而受到更多人的仇恨,說不定有一天,到了我終於擁有力量,終於不需要再居於人下的那一天到來,我也會對這個男人產生仇恨的心理也不一定。
『沒關係的,反正我在家族裡頭也派不上什麼用啊,年紀太小還不可以參加會議,真羨慕你和艾默。』
『可是您未來會是首領的吧。』
『……誰知道呢,只是我果然還是很討厭爸爸的工作,雖然叔叔們是很好的人。』
我的心聽見她那麼說的時候不禁笑了,但我羨慕她,在這個地方能夠這樣無憂無慮的笑出來,老實說她幫了我很多,不管是她,或是G,雖然身為卡墨拉家族的人,但從來沒有對我和艾默兩個人投以與其他人相同的目光。
他們兩個都是非常溫柔的人,未來也會成為我想保護的對象吧。
『你們兩個怎麼還是這麼親密的坐在一起?』
『艾默。』
『哼,也不想想大小姐的身分。那些傢伙是很好的人?他們剛剛決定下來了,我們兩個要負責這次的任務。』他手中的命令書不知是不是故意的掉落了下來,躺在碧安卡的腳邊,在碧安卡將那撿起來看之前我就先一把搶了過來,抬頭看見艾默嘴角那種充滿冷意和憤怒的表情,他的這種充滿不屑和毫不掩飾的憤怒表情我見過好多次了。
『艾爾默斯!』
『吵死了!當初是你說要留在這個地方,你想要為了那些人去殺人嗎!』他大吼著,我不顧碧安卡的阻止衝上去就朝他臉上揮了一拳,把他打倒在地,一般而言是他力量比我大,所以很快就打了回來,我們兩個掙扎著扭打在一起,碧安卡卻不懂我們為了什麼吵起來,只顧大聲的喊著從遠處趕上來的G。
『他們是想要我們成為犯罪者,喬托,這樣會擺脫不掉黑手黨之名的,這一輩子!!』
『那你現在有辦法對抗他們嗎?憑你的力量?這裡是黑手黨啊,正因為沒有辦法才留在這裡。』我輕聲在他耳邊說著,希望他冷靜下來,瞧著艾默不甘心的臉,我知道他身上的舊傷又疼了,最後我壓低聲音說了一句不像我的嘲諷話語,『你別忘了靠火焰打架你從沒打贏過我。』
『那你又怎麼,扮演那傢伙的手下你甘心嗎?為了那個人……去做骯髒的勾當,成為黑手黨。』
『我在等待。』我彷彿試圖說服我自己,當時的我其實並不敢肯定自己的心意如何,『但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我鬆開了力氣後艾默就掙開了我的雙手,連碰都不想讓我碰,他那憤怒的目光是他的力量來源,透著我所沒有的堅持,我一直都喜歡他這一點,除此之外他的個性和我一點也不合,一點也不。
『——我死也不要在這個地方繼續生活下去。』
『隱藏我們的力量,艾默,總有一天這會派上用場。』我叮嚀著他,『還有碧安卡面前不要說她父親的事情。』
不曉得他有沒有聽進去,但他離開了,背影看來有些衝動,而他在這之後確實照他所說的隨著照顧我們的阿德斯一起離開了卡墨拉好長一段時間,他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我一直都知道他是打從心底的想要復仇,為我們的家人還有父母、朋友復仇,並且這個心願過了這麼多年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綱吉和喬托兩個人在下午準時的赴約了,所有幹部都必須參與聚會,因此大部分的人都會提早到現場,當他們一看見隨著喬托一起進來的綱吉,都用一種嚴厲的目光審視著他,彷彿從頭到腳都要評論一番,細語傳到綱吉的耳邊令他感到如同針刺背,很多人是初次見面,而這些人的地位雖然並沒有綱吉他們高,卻也都是靠著自己的實力一路奮鬥到現在這個位置的幹部,他們那種輕視的目光讓綱吉覺得自己被仇視、忌恨。
在這種場合下他感到十分緊張,忍不住用手指勾住自己的衣袖,然後他感覺到喬托向他靠近了一點。
「還好嗎?或許你不該和我一起進來。」溫柔的聲音說著,綱吉心中這才稍稍感到平靜。
綱吉想到,或許是因為他站在喬托的身邊,這張長得像喬托的臉肯定讓其他人更加猜疑他權力的來源吧。
「不,如果沒有喬托的話,我可能……」肯定會緊張得不知所措。
「你的存在當然很礙眼,因為首領身邊的位置大家都想要,你做得那麼少卻比他們更快爬到這裡,這很不公平。」喬托看出了綱吉眼中的一絲不安,隨後輕輕的一笑,「不需要在意,因為你的力量並不是假的。」
「這也都是多虧了初代給我的力量。」
「『初代』,我真不習慣你這樣稱呼我呢,不,感覺也不像是稱呼我,因為你是叫我喬托吧。」這時喬托突然笑了起來,綱吉沒想到對方會發現這微妙的差別,「初代首領,你很尊敬他,和我卻不是同一個人。」
「這個…可是確實是喬托沒錯啊。」綱吉靦腆的笑著,確實他稱呼初代的那個人和真正的喬托並不一樣,初代首領是個溫柔、寬容而且在最需要的時候給予他幫助的人,即使只有短暫的說過幾次話,可是在他心底留下了很深的印記,但喬托給予綱吉的感覺很複雜,明明知道他就是初代首領,內心卻無法完全把他們畫上等號。
「我說的並不是你對我的看法的問題,而是我還沒有成為你所尊敬的那個人而已。」喬托聳聳肩,綱吉真的很少看見他那樣因為一件事情而如此開心的表情,「不過我多少還是會對你那麼尊敬『初代首領』的事抱持著樂觀的態度,我可以感覺到那個人對你很重要。」
「在我的時代幫了我很多忙,這個力量也是初代首領給予的,對我來說當然很重要。」
綱吉看著自己的手溫柔的笑了,他的成長是因為彭哥列,雖然說著不想要當彭哥列首領,但老實說自己對彭哥列也是無法割捨,希望可以靠自己的手來保護它,因此剛到這個時代的時候其實苦樂參半,寂寞孤單的同時,又對於能夠一睹彭哥列成型的過程興奮無比。
不過,在這裡的時間越長,同時也對於自己是不是能夠再回到現代去越來越迷惑了。
「如何?想喝杯酒放鬆一下嗎?」
「酒?」在綱吉擔憂的看著四周的時候,一個服務生已經走到他們之間,而喬托好像也早已經融入現場聚會的氣氛之中了,看來沒有一絲憂慮和緊張,等待著綱吉的答案。
「我推薦巴羅洛的紅酒,當然我想你一定嚐過吧。」
「呃,我、我不太會喝酒的。」綱吉急忙的說道,忽略喬托眼中一閃而過的訝異,「可以給我一杯水嗎?」
Giottto看了一眼身邊的服務生,卻伸手拿了兩杯紅酒後點點頭讓他先離開了,然後他再一次看向綱吉,微笑。
「不會喝酒那可不太行呢,這種場合總是會要喝一些的,睡前喝些紅酒也非常美味。」強硬的將其中一杯紅酒放入綱吉的手中,看見綱吉愁眉苦臉的接過那杯酒,直盯著它好像那樣就會一瞬間被喝完一樣,心底不知怎的有些愉悅。
「……以前有喝過喔,在生日宴會的時候,不過那時候大家都喝得亂七八糟的,發生了糟糕的事情。」所以自那次後綱吉就再也不敢喝酒了,他想起了那次的聚會,忍不住微笑起來,如今感覺起來像是好久以前的事情,看來他真的待在這個地方太久了。
「你的酒量不好是嗎?發生了什麼事情?」
「一定要說嗎?喬托不管聽不聽都沒有關係吧,應該說,其實只是覺得好玩……」
「嗯,我很有興趣呢。」喬托保持著一如往常的笑容,綱吉每次都覺得要向喬托坦白這類事情真的很困窘,但偏偏喬托又總是對他過去的事情非常感興趣。
「我似乎會說些不該說的話,把自己討厭的事情和自己不好的地方全部都說出來,我怕會一不小心就傷到身邊的人。」綱吉聳聳肩,他記得那時候他好像不小心對獄寺說了他真的很怕他之類的話,之後獄寺沮喪了好幾天,如果是現在,恐怕會和喬托抱怨這個世界的所有事情吧,還有為什麼喬托對他總是那樣冷淡而不願意相信他的事情,但這些都是不該由自己說出口的,所以他更不想喝酒,害怕自己內心的負面情緒會湧出。
「我倒很羨慕可以說出自己真心話的人,你知道,黑手黨生活太久就會開始覺得自己生活在謊言中。」喬托抬起杯子凝視著底部淺淺的紅酒,「做黑手黨不必很聰明,也不需要很強的能力,但是一定要想好後路。」
「後路是指什麼?」
「掩蓋事實,和善後,這是我們常用的伎倆,綱吉你如果想要在卡墨拉活下去就必須要這麼做,因為敵人不只是一兩個人,不僅僅是黑手黨,警方也是我們的敵人,有時甚至連一般民眾也是。」
喬托並沒有告訴綱吉,若是有一天,或許有一天,那可能是很遙遠也可能是很快來到的未來,若是他們中間的道路有所分歧而無法再像現在這樣一起行走的話,也很有可能成為敵人,畢竟他已經看過也經歷過太多例子了。
可是喬托衷心的希望這天不會到來,因為每個同伴似乎都很喜歡綱吉,而他自己的心情也是……不討厭。
「可是我覺得大家人都很好啊。」
「是嗎。」喬托笑了,他總覺得好像曾經聽過誰也這麼說過,而他隨即因為想起那個人而臉色陰沉了下來,「大概就是最近吧,我和碧安卡都感到了危險,因為曼利歐在這個時候把雷叫回總部,只希望不會發生什麼出乎意料之外的事情才好,這時就會想如果不是生在黑手黨的話就不用這樣害怕了。」
綱吉看喬托的臉色似乎有些許蒼白,卻不知道他所說的『危險』到底是什麼意思。
「喂!」
當綱吉想要開口問下去,艾爾默斯的聲音卻出現在他們的右方,是聲還算親切的打招呼,但那卻是面對綱吉而不是喬托,綱吉也注意到他輕扯領帶的手指上戴著和喬托以及碧安卡一樣的金色的指環,聽說那是首領信任的證明。
「你們兩個倒是很好的站在一起,看來就好像兄弟。」
「這個,我不是說過不准提了嗎?」喬托好像有些厭惡艾默總是在他面前犯下那個禁忌,說出任何關於他家族的事情,「而且綱吉並非我的兄弟,你很清楚,綱吉會到這個位置和我並沒有關係。」
「這不是很好嗎?小鬼居然能夠一躍而成和你平起平坐的位置,不好好的處理要是轉投他人就糟糕了。還是你中意這傢伙火焰的力量了?所以積極的想要把他納入夥伴。」
「艾爾默斯,綱吉很早就已經是我們的夥伴了。」喬托微微警告的聲音說,但綱吉總覺得其實艾爾墨斯的話並沒有那麼令人討厭的感覺,至少艾爾默斯總是很坦白,只是話題總是會落在讓人感到有些尷尬的問題上頭。
「是這樣嗎?我還以為你又犯了老毛病了,你不是每次都先看一個人的能力才決定要不要接近對方嗎?你的部下都是這樣來的,那個斯佩德也好、阿勞迪也好,能力一般的人你總是不屑一顧也不願意和他們為伍——」
「等、等等!」綱吉看見喬托的臉色越變越差,馬上出聲制止艾爾默斯繼續說下去,「並、並沒有這樣的,我是在這之前就想要留在喬托這裡的,而且喬托後來也說了我可以成為夥伴,在我要出任務時一直都在暗中幫助我,所以…並、並不是像你說的那樣,艾爾默斯先生。」綱吉支支吾吾的說完話後突然覺得臉有些熱,自己好像有點蠢,因為剛剛艾爾默斯說的話分明就是想要惹惱喬托而做的挑釁,一聽就知道並不是全然是說真的,但他現在卻做出好像在為喬托解釋的動作,另外兩個人第一時間也都沒有搞懂為什麼綱吉要突然插入他們的話題之中。
綱吉臉紅了起來,低下頭去。
「啊…抱歉,我不由得就……」
可是,這時候卻聽到身邊傳來一點忍笑的聲音,轉過頭去的時候只見到喬托正撇過頭去不看綱吉,嘴角微微上揚,而一邊的艾爾默斯稍稍挑起了眉,不知道有多久了,應該說從小時候開始,他們兩個吵架的時候沒有人敢擅自插入,就連碧安卡和G兩個人也都不願意被攪入而總是保持沉默,當他們地位越變越高以後,這種事情更沒人敢做了。
「你是怎麼管教這傢伙的,喬托?」
「我沒有,不是很可愛嗎,艾默,綱吉和你我不同是個善良的孩子。」喬托語帶些許笑意,兩人的氣氛竟變得溫和。
「那可真是對不起了。」艾爾默斯勾起了嘴角,笑了,而且綱吉如果沒聽錯的話那句話是道歉,「看來你真的和這討人厭的傢伙差很多,涅斯多說你是個有趣的人,好像是這麼回事,你不像個黑手黨。」
嗚啊,好像超級丟臉的,這也算是優點嗎?
綱吉心想,他真的很苦惱在喬托眼中的自己是否也像那樣,但此刻的喬托好像還強忍著笑意不看他。
不知為什麼,因為這段插曲之後喬托和艾爾默斯兩個人的僵持氣氛似乎變好了點,原來這兩個人也可以這樣和平的相處,綱吉不懂為什麼一開始要像那樣差點吵起來,他們三人聊著最近家族的事情,綱吉因為參與了幹部的事情因此也能夠偶爾插上一句話,但過了不久後遠遠的涅斯多好像揮揮手叫艾爾默斯過去,他就準備要離開了。
離開前,艾爾默斯突然壓低了聲音,在喬托耳邊說了一句話。
「你還是盡快搞定碧安卡的事情,我認為早點處理掉最好,我本來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情的。」
喬托聽了以後只是點點頭,表情變得凝重,「我知道,我自然會做的。」
隨後就離開了他們兩人的身邊,喬托知道綱吉聽得見那句話,但卻沒有絲毫要解釋的意思。
綱吉目送著艾爾默斯的背影,想起這個人未來將會成為二代首領,歷史看來應該是在喬托退休到日本之後的事情了,總覺得那是很久很久以後,而那個時候自己說不定已經不在這個時代了。
『我發現你不在房間,所以出來找你,你怎麼了。』
『我在看夜空,西西里的星空總是很適合忘掉煩人的事情。』
『……你該不會有些後悔了吧?關於比克羅家族的事情。』雨月對我露出了淺淺的苦笑,不知是不是因為他是日本人的關係,我對他總是口風比較鬆,因為很清楚他沒有辦法對誰說,卡墨拉的人沒有和他相熟的。
『如果真的後悔的話當初就不會做這種事情了,應該更早就該住手才對,至少我們因為這樣活下來了,說不定還要抱著感謝呢。曼利歐……如果我不是選擇這麼做了他也不可能給我這枚戒指。』
我看著手指上掛上的金色指環,這是用什麼東西換來的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我沒能夠拯救朋友的性命,那個人死前的眼神我恐怕永遠也無法忘記,卡洛特…是抱著對我的憎恨而死的,他無法原諒我…一想起這件事情就感到胸口一陣悶塞,不曉得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同時也討厭到了這個地步卻還思考著最妥善方法的這個冷酷的自己。
朋友的死也無法使我混淆思緒,這樣被說是無情、冷酷的人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這卻讓我有了個想法,如果未來我有家族的話,我一定要讓這種證明是具有意義的,不只是信任而已,我要賦予擁有的人更強大的力量——可以決定自己道路的力量。』
因為沒有對抗的能力所以才需要服從,一定要有可以超越這一切,壓倒性的力量才可以。
他就是希望創造可以不顧慮其他只行走自己道路、貫徹自己信念的家族,既然要做,就要是最強的,他已經不想要再失去重要的東西,不想被迫選擇放棄哪些同伴,他希望那些跟隨自己的同伴不會再受到誰的威脅。
如果,真的可以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家族,只要擁有足夠的覺悟,他就要賦予他的後繼者壓倒性的力量。
『你想得很遠了,不知道會是什麼時候才可以達成我們的目標呢。』
『總有一天吧,看你什麼時候放棄你那該死的音樂。』我這麼開玩笑說著,雨月大笑起來。
『我很期待啊,喬托,我也是……為了幫你才來這裡的。』
『謝謝你,雨月,謝謝你協助我。』
在那天之後的某一日,部下們突然要我馬上前往卡墨拉本部,聽說曼利歐也叫上了艾爾默斯,說有事情要宣布,而當我到達的時候馬上就知道艾爾默斯和我一樣摸不著頭緒。過了好一會兒,曼利歐才慢吞吞的走進來,坐在他的扶手椅上,我們等待著他開口說話,沒有注意到他身後還有誰一起來了,那個身穿整潔的男人停下來。
『這位就是我上次說會接任幹部的人,你之前見過了,喬托,他很感謝你協助他剿滅了比克羅家族。艾默,你還沒見過他吧,是他查出了比克羅預計要密謀並提議我們先下手的,為我們除了後患。』
我聽到這句話時抬起了頭,站在我眼前的男人,我曾與他見過面,那時就覺得這個人身上有著我所厭惡的氣息,他那一雙帶著笑意的綠色雙眼,嘴角的笑容是虛偽的,一頭暗紅色的頭髮,儘管舉止看來是個文靜而穿著看似簡樸的人,但當時在我的腦中卻不時閃過一個想法——他的眼睛就像蛇一樣,令人不快。
『這是負責西區的作戰隊長,雷•阿瑞斯,以後他會負責與羅涅利亞的對戰。』
在會場中,當綱吉和喬托兩個人還談著無謂的瑣事,而綱吉也不小心拿了第二杯的酒,一邊喝著酒,一邊覺得有些話似乎就可以聊得很暢快,面對著喬托也不太緊張,他不清楚這是否是酒精的影響。
「喬托。」
就在聊得正愉快的時候,突然有個聲音打斷了他們和諧的氣氛,綱吉不知道原因,可是當那個聲音一出現的時候喬托身邊的氣息一瞬間變得尖銳起來,甚至讓綱吉感到些許的刺痛,而且,喬托馬上站到綱吉面前護著他的舉動也令綱吉印象深刻,他好奇的往聲音來源看去,一不小心就對上一雙帶著笑意的綠色雙眼。
「用不著那麼警戒吧,我又不會對他做什麼,喬托。」帶著些許困擾的聲音說,隨後那聲線又輕輕壓低,「我是特別來見澤田先生的,可以的話不能夠幫我介紹一下嗎?」
眼前的男人這麼說的同時喬托的目光中閃過一絲冷意,好像極度不願意看見他,更不想從綱吉的面前離開,但最後還是緩緩挪動了身體,也許是知道同樣身為幹部是不可能讓綱吉和這個人永遠不見面的。
不過面前的人也不像什麼毒蛇猛獸,和綱吉想像的稍有出入,只有那雙綠色的雙眼直盯著綱吉的臉讓他有些不舒服,不過注意到這點的雷很快就收回了那不禮貌的眼神,向綱吉謙虛的點點頭。
「抱歉,只是覺得你長得和喬托先生真像,難道不是親戚嗎?」
「啊、我、我是…是遠方的親戚,所以一開始喬托先生也不知道我的事情,我來這裡投靠喬托的。」
「這樣啊。」看到綱吉有些緊張的表情男人也沒有說什麼只是微笑,綱吉覺得這個地方的人怎麼都一個樣子,笑容總是讓人無法猜透,偏偏又喜歡用微笑來對待別人,這不安的感覺和當初的喬托帶給他的很像。
「你好,澤田先生,我是雷‧阿瑞斯,你應該聽過了吧,叫我雷吧,我也從首領那裡聽到關於你的事情所以特別來見你的,首領很讚美你的力量。」雷伸出了手,握了一下綱吉的掌心,「以後務必讓我看看你那無與倫比的火焰。」
「你好,很高興認識你。」
「我其實沒想到你居然比喬托年輕呢,我一直都以為會是個更有經驗的黑手黨。」綱吉基於禮貌握住的那雙手總覺得有些冰冷,一別雷那溫和謙卑的態度反而沒什麼溫度,因此綱吉很快就將手縮了回來。
「所以你這次回來是有什麼事情嗎?難道叛亂的事情已經解決了?」喬托好像特意要將雷的注意力從綱吉身上轉開,出了聲,對方也確實轉過來望著他。
「喔,是啊,差不多吧,現在就算沒有我在那裡也沒有什麼關係了,不過是個小組織而已,要毀了他們對現在的卡墨拉而言簡直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手中拿著酒杯輕輕晃動的雷笑得有些事不關己,話語中帶著一絲冷酷的笑意,綱吉在旁邊不發一語的低下頭。
「我本以為你處理完叛亂後會直接回到你的地盤,羅涅利亞到現在還沒有完全屈服吧?」
「只不過是垂死掙扎,我很快就會將羅涅利亞獻給首領,我加了一點火種進去,他們現在應該發生內亂自相殘殺中吧,」他從口袋中抽出煙來,放進嘴中點起了火,彷彿在談一件有趣的事情,然後他注意到綱吉有些鐵青的表情,馬上補充到,「我們只要想著如何把卡墨拉的觸角伸得更廣就好了,細枝末節太注意的話就不能夠成大事。」
然後他的眼睛掃過喬托的臉,好像想看看他有什麼反應,可惜喬托的表情沒什麼變化。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我果然還是討厭你的處事方式。」
「呵呵,你還在怪我之前的事情啊,可是也多虧了那件事情你才能夠爬到和我一樣的位置啊,當然你也幫了我。」雷輕聲的說著,那幾乎只有喬托和站在旁邊的綱吉才能聽見的聲音,綱吉馬上就感覺到喬托的身上無比冰冷的氣息,他並沒有因此暴怒或是失態,可是那表情既落寞又哀傷。
綱吉的手忍不住碰上了他的手臂,感覺到那輕柔碰觸的喬托回過神來,望向綱吉,綱吉只是對他搖搖頭。
喬托苦笑了一下,他居然會被綱吉勸告了,平常最理智的他就算是遇上了雷也沒有辦法完全壓抑情緒,最近他發現自從綱吉來了之後他的情感好像變得越來越容易波動,這並不是什麼好現象。
必須要克制啊,綱吉還在這裡。
「凡尼,」這時候綱吉打斷了這沉默又難耐的氣氛,呼喚了在不遠處經過的部下,「你可以幫我一個忙嗎?」
「是,BOSS,請問怎麼了?」在聊天的人群中一個看似沉穩的男子恭敬的往綱吉這裡走過來,身後還跟著另外兩個年輕人,他們都對綱吉行了個禮,凡尼是綱吉在接下幹部之位後的首位部下,身後的兩人則是諾比和亞圖斯,雖然他底下的人沒有一個人的才能或戰力能夠與彭哥列的人相比,不過對綱吉而言只要相處得融洽,能夠順利把事情處理掉就足夠了,戰鬥方面的事情他並不是那麼在意。
綱吉一直都覺得凡尼先生在某些方面和里包恩其實有些相像,不過那些可怕的地方在一般人面前不會露出,更不曾當著其他幹部面前斥責他脫軌的行為,總是表現得十分恭敬,是個相當體面的男人。
「可以去把我帶來的酒拿過來好嗎?」綱吉的眼睛直視凡尼,對方也好像意會了什麼之後點點頭就轉身離開,綱吉馬上轉頭把臉對向雷,「因為從喬托這裡知道今天會和您見面所以我帶了見面禮,請一定要收下。」
「是酒?」雷有些訝異,初次見面的綱吉會做這些準備。
「老實說我不太喝酒,所以也不是什麼特意準備的禮物,只要雷先生你高興就好。」綱吉有些靦腆的笑,喬托感覺到空氣中的冰冷氣息在慢慢的減退,就算這時候雷想要特意挑起什麼爭端,在這種情況下好像也沒有什麼辦法。
「那麼我就卻之不恭了。」
「是,請那麼做吧。」綱吉雖然注意到雷那種有些懷疑的眼神,卻還是裝傻回了一個笑容。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喬托暗自的微彎起嘴角,在這個地方綱吉居然連續幫了他兩次。
一次是艾爾默斯前來挑釁的時候,另一次是雷,綱吉試圖緩和他身邊的氣氛連最不拿手的事情都做了。
本來喬托是打算由自己來保護綱吉的,畢竟這次的幹部會面肯定會和雷見面,雷也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本來就不是那麼容易應付的人,可是現在好像反過來了變成綱吉在保護他的樣子,雷心底大概正在偷偷嘲笑他吧。
雷問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最終有些無趣的從他們身邊離去,只接受了綱吉送他的酒。
「還好嗎?」喬托輕聲的問綱吉,綱吉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只是有些迷濛的望向喬托,喬托有些無奈的一笑,指指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緊緊抓著他手臂的東西,「手,你很緊張嗎?」
「啊、啊——對、對不起,稍微有點……」
「既然不習慣你也不必做這種事情,我自己也能夠應付的,」綱吉聽喬托那麼說稍微有些失落,確實,喬托就算獨自一人最後也應該可以解決的,他卻多管閒事了,「不過,還是謝謝你,真的幫了大忙。」
綱吉有些驚訝喬托會對自己道謝,說他幫上忙,內心喜悅的情感泛起。
「喬托,剛剛那個人是個很可怕的人吧?」
「為什麼這麼想呢?」
「因為,我聽他說的話就覺得很…殘忍,他曾經殺了很多人嗎?」綱吉隨著喬托的腳步來到了會場中的小角落,兩人輕靠在牆邊談話,綱吉試圖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顫抖,「他說把那個反叛的組織毀掉,是要殺掉所有人的意思嗎?他會殺掉所有的人嗎?……總覺得他說得很輕鬆。」
「我們都曾犯罪,也曾經殺過人,我們會盡量避免必須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喬托藍色的雙眸透著些許冷涼,也許是想起了斐比歐的父母,「不過雷似乎很享受這種過程,他覺得恐懼可以讓大部分的人服從我們,以此擴張勢力,他的這種理念在黑手黨中確實也很成功,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他已經不只一次毀掉別的組織了,不過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也沒辦法。」
在喬托記憶中,他對雷那根深蒂固的成見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他正是過去殲滅比克羅家族的負責人。
「可是我覺得這樣不能夠完全讓人心甘情願的——」
「是啊,雖然有很多方法可以讓同伴聚集過來,可是到底要怎麼對待自己的夥伴那是身為BOSS的人要去思考的事情。儘管你的想法對我來說實在太過善良了,天真得像個不曾待過黑手黨的人會說的話——不傷害任何人就達成目的,我覺得是不可能的事情。」喬托說到這裡時卻溫柔的笑了,綱吉有些陰鬱的望著他。
「但老實說,如果有那麼一天的話,我真的很想看看由你帶領的家族,綱吉,那樣的家族一定是非常愉快吧。」
「……我…會努力的,如果可以回到原來的時間的話,我一定……」
聽喬托居然能這樣對自己說,喬托並非隨便敷衍,雖然沒有說贊成他這種天真的想法,卻也期待著誰可以做這種事情,恐怕喬托自己其實也是希望能夠這麼做的,只是覺得這件事情絕對無法由他親自實行,但綱吉或許可以。
這就好像喬托已經稍稍認同了他,一瞬間綱吉心裡感到無比的雀躍,也充滿了信心。
「如果可以不傷害任何人就達成目的,我也是如此期望著的啊,這世上又有誰喜歡爭鬥呢。」喬托緩緩嘆息。
「難道曼利歐先生的事情……」綱吉忍不住問出口,卻接到了一個平靜的眼神,這讓他馬上閉上了嘴,顯然喬托還沒有想要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意思,喬托只是低下頭做出個像在思考的表情。
「那瓶酒,你本來就打算要拿給雷的嗎?」
「那個嗎?其實本來是要拿給喬托的,凡尼說我們老是寄宿在別人的總部中,趁著這個場合表達一些謝意也是應該的,」綱吉有些困擾的搔搔臉頰,「但我卻把那個送給了雷,真的對不起。」現在手上也沒別的東西可以代替那個了,就算想要送喬托書本,也不知道他喜歡什麼樣的書,自己的知識粗淺。
綱吉沒注意到在他說話時,本來喬托眼神中透著的一絲冷漠緩緩消失了,最後終於變得柔和起來。
「原來是這樣。」了解事情之後的喬托露出一個高興的微笑,「沒關係,以這個代替禮物就可以了。」
說完,手就突然放到了綱吉的頭後方,揉亂了他早上好不容易整理好的頭髮,那舉動讓綱吉覺得自己又變得像個孩子似的,喬托和納克爾好像都喜歡這麼做,不過相比起只大他一歲的喬托,確實他的行為和想法都還不成熟,算是個孩子吧。
當他默默承受那種撫摸的時候,喬托好像往他的身邊稍稍靠近了一些,頭微低下,那一瞬間感覺到對方的氣息靠得很近,綱吉本以為喬托打算偷偷跟他說些什麼事情,不過這動作還沒有完成就被一聲從他們前方的叫喚聲打斷了,稍遠處的碧安卡好像擺脫了那些不斷找她這個下一任首領說話的人們,朝他們兩人愉快的揮著手。
「綱吉,你先留在這裡,我過去一下。」
「啊…啊…好。」綱吉愣愣的點頭,心裡卻還在疑惑著剛剛喬托到底是想做些什麼,但這種無聊的事情很快被他拋在腦後,他看向走上前去和碧安卡說話的喬托,突然回想起一件事情來。
總覺得碧安卡和喬托還有艾爾默斯三個人之間好像有什麼事情在瞞著他,明明最近家族的事情非常穩定,更沒有看到G他們去執行什麼危險的計畫,但是為什麼好幾次喬托都跟他提到家族中有些不安的氣氛,而且都是圍繞著碧安卡的話題,他怎樣都猜不透未來到底還會發生些什麼事情……
『你還是盡快搞定碧安卡的事情,我認為早點處理掉最好,我本來就是來跟你說這件事情的。』
想起了艾爾默斯對喬托說的話,綱吉忍不住一顫,處理掉到底是什麼意思?
應該不會的,不會是要喬托去傷害碧安卡之類的事情吧?因為碧安卡是曼利歐的獨生女,喬托會因為這樣就傷害像碧安卡那樣無辜的人嗎?而且他們應該是相愛的,不可能會這樣吧。
綱吉遠遠的看著和碧安卡對話的喬托的側臉,非常溫和,比往常都更加溫柔,不過卻還是像隔著一層面紗。
初代,創建彭哥列的人,或許就是要這樣敢於做任何事情,即使是傷人的事情。
可是,這和綱吉所想走的道路卻不同,他相信會有能夠不犧牲誰就能夠達成目的方法,不會有人因此傷心,如果真的不行的話,他就乾脆將這個家族的存在抹去好了,對了,那時候初代對他說什麼了?好像說了即使這樣做也沒有關係,並告訴自己已經等了自己很久,初代的眼中所看見的是自己的意志,不是家族。
綱吉微微笑了,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他就一直對初代這個存在充滿了憧憬。
「『想看看我帶領的家族』嗎?」綱吉還是第一次這麼想念黑手黨,覺得嘗試做做看首領好像也不錯的想法,只不過是因為喬托那簡單的一句話而已,他的心情居然會轉變如此大。
綱吉這時聽到了耳邊響起了一些笑聲,抬起頭來,看見了碧安卡突然大笑的模樣,碧安卡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子,綱吉的視線過去很少從京子的身上轉開,他心裡一直認為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就是京子,不過碧安卡個性很爽朗也很可愛,非常漂亮,是個無法令人討厭的女孩,當初綱吉要成為家族一員的時候也是碧安卡在旁邊幫了他很大的忙,和喬托、G他們一樣,碧安卡是他來到這個時空後以溫柔待他的人之一。
綱吉再瞧瞧喬托,意外的發現他的表情此刻去除了冰冷,好像很享受與碧安卡的對話,那是絕對不會對自己露出的表情,心在那一瞬間不知怎麼的被動搖了,綱吉握緊了酒杯,另一隻手輕輕揪緊領子,裝出好像是被領結勒得不舒服的模樣,卻打從心底感到一種不快,吞了口口水。
我該不會是在忌妒吧?
討厭被一個人留在這裡不能加入對話……也不知道他們在講些什麼開心的事情。
綱吉覺得他們兩人之間沒有自己可以插入的空間,過了好久都不敢上前說任何話,只是遠遠的望著他們,一邊從服務生那裡接過邀請他喝的酒,並且和一些前來與他說話的人談上幾句。
「綱吉、綱吉。」
綱吉意識迷迷濛濛的被輕推了兩下後才猛然抬起頭,視線對上了喬托有些疑惑的雙眼,並且在看到那燦爛的金色頭髮的瞬間覺得有些暈眩,差點就倒在喬托的身上,喬托驚訝的扶住了他的身體。
「你難道喝醉了嗎?我不過離開一會兒,你就喝了那麼多嗎?」
「我嗎?」綱吉搖搖腦袋,他覺得他沒有喝醉,但是好像有點暈暈的,「我剛剛有喝什麼酒嗎?」
「……你喝醉了。」喬托露出些許苦笑,綱吉的酒杯顯然已經不是最初他給的那杯了,似乎換過幾個,而且服務生也不一定是拿酒精濃度低的酒給他,綱吉大概也沒多注意就喝下去,這孩子到底在幹什麼呢?有時候聽他說的話以及表現覺得他是個大人了,但有時候又如此的需要人照顧。
「可是我覺得還好。」
「是啊,看來情況並不嚴重,應該可以自己走吧?」喬托溫柔的說著,「我們也該要回去了。」
「嗯,我想可以的,抱歉,沒注意到就這樣……」對於自己的失態綱吉有些歉疚,他感到全身微微發熱。
但綱吉才想要走幾步路卻馬上一頭撞上了站在喬托身邊前來迎接的納克爾,被對方驚慌的扶住,這時不遠處一直留在綱吉附近保護他的凡尼好像想要上前來處理自BOSS混亂不清的失禮狀況,卻在要伸手的時候被喬托制止了。
「沒關係,我來就可以了,看來好像是不能走路。」喬托搖搖頭,決定現在還是不要相信綱吉說的任何話。
他碰上了在納克爾懷中一臉迷迷糊糊的綱吉的肩膀,突然一彎腰就把綱吉整個人給抱了起來,身邊的部下們包括綱吉的部下在內全都驚慌萬分,因為這種小事情實在不該麻煩同樣身為重要幹部身分的喬托,何況只是普通的醉酒程度,完全不用擔心,納克爾也有點訝異於喬托會主動去照顧誰,他本來還以為綱吉絕對是要由他帶回馬車上的。
「怎麼可以由您來呢,澤田大人由我們帶回就可以——」
「反正去的地方也是相同的,不用那麼在意,凡尼,綱吉由我帶回去就好。」喬托對他點點頭,然後看向完全不知道自己被誰抱起來一臉空白的綱吉,好像依然在頭暈,「而且綱吉一點也不重,沒問題的。」
「……這個…」凡尼還想多說什麼,但喬托已經帶著綱吉往空無一人的會場外頭走去,納克爾上前輕拍了一下凡尼的肩膀要他寬心,之後便跟著前往馬車。
「不過喬托,真的不用我來嗎?」納克爾上前問,他看綱吉好像真的醉得很厲害。
「怎麼,我難道這麼柔弱嗎,讓你們認為我就連綱吉也抱不動。」
「不是的,只是想說你平時不會做這種事情,你不是常說這種小事交給部下去做就好了嗎?」
「別擔心,我不是在逞強,是因為我想這麼做才做的,」喬托朝旁邊看來有些擔心的納克爾說,然後又看向因為安心而馬上在他胸口入睡的綱吉,「我倒是懷疑他是不是在我們的地方沒有好好吃東西,體重……不該是這年紀的男性該有的,你和G兩個人應該要多多注意啊,他很信賴你們。」
「……綱吉的飲食確實都很少,阿勞迪有跟我提過幾次,是不習慣這裡的東西嗎?」
「或許吧,畢竟他和我們生長的地方有差異。」喬托小聲說著來到了馬車面前,讓納克爾打開門,「我想過讓雨月和這孩子見面的話會不會好轉,畢竟他們是同鄉……」不過大概也不是那麼容易就消除鄉愁的,綱吉和他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不過納克爾還不知道這件事情,所以不能說。
「不是之後就要回來了嗎?應該會有些幫助吧。」
「我…其實考慮讓綱吉休息一下,最近處理幹部的事情太忙碌了,而且家族未來也許又會發生他不喜歡的事情,你不是要回一趟孩子們那裡嗎?」
「想要我再帶綱吉去?」納克爾問著,喬托點點頭。
「他會高興的吧,他一直很喜歡跟著你,也喜歡去看那些孩子們。」
喬托將綱吉放上馬車後,望著那張熟睡的臉龐,手指輕撥開蓋在眼睛上頭的細碎髮絲,聽見綱吉嘴中嘟嚷著些什麼,喬托嘴角上揚了些許,納克爾在一旁則帶著安心的笑意觀望著這溫和的氣氛,難得從喬托身上會傳來這種平和的感覺,他可以感覺到喬托對綱吉的事情特別關心,這是一件好事。
之後喬托上了馬車,納克爾則跳上了車伕的身邊,馬車便往他們的本部方向離開。
他們才離開不久,一個身影靜靜的出現在他們遠去的地方,用有些懷疑的目光望著掀起沙塵的車輪痕跡。
「BOSS,他們是住在一起的,還需要跟蹤嗎?」
「不用了,太接近的話會被喬托查覺到,他身邊也盡是些怪物啊。」男人靜靜的微笑,然後側臉過去看向身後低著頭的部下,「倒是你們完全沒能夠查出澤田綱吉那個人的出身,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就連那個男人的底細都無法知道實在很難相信,不過,至少他的個性、喜好還可以查得到吧?還有進他的部隊中的人有哪些也查一下。」
「是。」
幾個黑影消失了蹤影,雷輕輕整理自己的袖口,結果也沒機會讓綱吉展現一下他的那身能力,只怪綱吉那時候打斷了他的話送他見面禮,讓他很難插入這個話題,真的很想知道那看來弱不禁風的少年到底有多麼厲害,能讓曼利歐一下子提升他,不過就目前的情況看來要攏絡他也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讓與喬托親密的人又一次的得到權力,這對雷來說不是件好消息,如果可以拉攏當然好,但是如果是敵人就會很麻煩,他手邊也還有很多計畫要進行,這趟假借叛亂平定的理由回到卡墨拉也是為了他手邊正進行的一件大事。
不久後就會執行,不久後他就會得到更多的權力,不久後他就能夠得到想要的。
但是,剛剛那一幕忍不住讓他起了點興趣,一直都不太讓人了解過往也不敞開心胸的喬托,要打擊他真的很困難,以前殲滅比克羅家族的那一次鬥爭中,他的友人因此而悲慘的喪命,而喬托也是促成那計畫成功的協助者,這件事情都沒能大大的動搖他,他甚至還抓準了那個機會往上爬,這讓雷大失所望並且更警戒,因為他知道喬托是個不會輕易動搖,也不會因為私情而導致混亂的可怕的男人,但現在好像又有一絲光亮出現了,或許對喬托而言那個孩子的存在將會是個難得一見的弱點也不一定。
「綱吉,你喝點蜂蜜水,可以解酒的。」
喬托輕聲勸著,不過綱吉卻轉過頭去不喝就是不喝,雖然回到本部後綱吉就醒了過來,但由納克爾揹進房間後的他看起來好像還是微醉著意識有點不清,喬托被G嚴厲的斥責一頓後才到綱吉的房間看看他的情況,隨後回到本部的凡尼準備了給綱吉解酒的東西,沒想到當喬托要讓綱吉喝的時候會被拒絕。
「怎麼了?你難道討厭蜂蜜嗎?」喬托相當疑惑,如果是平常的綱吉絕對不會拒絕的,綱吉對他總是很恭順,不管他說什麼即使是勉強自己都會硬著頭皮答應,但醉了的綱吉看來好像有些在鬧彆扭的樣子。
臉上透著發熱的微紅,綱吉在昏暗的燈光下靜靜注視著喬托的臉龐,卻不做聲,也不肯張開嘴乖乖的喝水,喬托了解是酒醉的關係讓綱吉變得反常,因此也沒有跟他計較太多,甚至覺得有些好玩,不過就這樣僵持了十多分鐘也稍稍有些疲倦了,看來綱吉的酒量真的不好。
喬托又一次的將杯子放到他的嘴邊,綱吉這次甚至撇開頭去窩進了棉被裡頭,卻也不是打算要睡覺的意思。
喬托終於沒耐心的呼了口氣,如果綱吉打算要就此睡覺也好,可是沒吃晚餐就睡的話綱吉恐怕又會變得更瘦弱。
而且難得凡尼準備了蜂蜜水,總不能讓他的心血白費。
「G,你來吧,他就是不理會我,或許你會有辦法。」喬托總算是放棄,揉了揉太陽穴。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只能和你做一樣的事情啊。」G有點困擾的說,但嘴邊帶著一點笑意,覺得剛剛到現在的這一幕真的很有趣,喬托似乎拿綱吉沒有一點辦法,也不敢大聲斥責酒醉的人,G姑且接過了杯子蹲在綱吉身邊,手輕輕擦去綱吉嘴角剛剛沾上的一點水漬,「綱吉,喝一點吧,會讓你舒服點,吃晚飯前也可以先睡一覺的。」
「……唔。」讓喬托和G都沒想到的是綱吉居然接過了水杯很乾脆的喝了下去,之前的不合作都像假的一樣。
「喬托。」G稍稍抱歉的瞥了一眼身旁的喬托。
「所以他只是不聽我所說的話。」喬托在綱吉喝完並且躺下之後安靜的說,G總覺得那語氣裡頭好像帶著些許對自己的不快,只好無奈苦笑,不過這也難怪,綱吉剛剛那種態度再明顯不過了,會覺得有些埋怨也是應該的。
「你是不是做了什麼惹他不高興了呢?」
「……沒有吧。」喬托從綱吉的房間退了出去,一邊輕聲的說。
綱吉聽見了那兩人談話的聲音,腦中嗡嗡叫著,不過噁心的感覺卻慢慢消失,心裡頭一直記掛著的討厭情緒也正在慢慢的消退,他不想要再想起喬托和碧安卡之間那種無法介入的感覺了,不想要想起自己在這個時代中依然是無依無靠,不是屬於誰的重要存在,對誰來說他都是可有可無。很快他就陷入溫暖的床中,在一片漆黑之下睡著了。
隔天醒過來的綱吉覺得頭有些痛,並且發現自己沒有換下昨天出門的衣服,他有些羞愧的梳洗了一下重新換上簡單的衣服,穿著那種正式服裝睡覺讓他全身痠痛,然後他不記得昨天自己到底是怎樣回來的,記憶模模糊糊,果然還是喝醉了吧,希望沒有在喬托面前做出什麼失禮的舉動。
「真糟糕……」綱吉看看懷錶上的時間,「已經這麼晚了。」綱吉拍拍自己的臉,阿勞迪好像意外溫柔的沒有來叫他起床,凡尼也沒有來要他工作,看來大家都認定他今天一定爬不起來的樣子。
綱吉輕輕用布擦拭懷錶的表面,這塊錶終於可以一般的使用了,曾經不能夠打開的懷錶在經過喬托的手後突然可以打開來,那是綱吉被提升為幹部後沒過多久的事情,好像需要喬托特殊的火焰來開啟的機關,這讓綱吉覺得與匣子的構造有些許相似。
為他打開懷錶的舉動好像是為了要回應那天喬托問綱吉能不能夠讓他信任的話時,綱吉的回答,雖然只有一點點,綱吉也覺得喬托在慢慢嘗試接納他,綱吉知道信任這種東西須要長久的歲月一點一點累積起來的,尤其對喬托這種謹慎的人來說更加困難,而他來這裡的時間不長,所剩的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能夠做多少就做多少吧。
「……不過有點討厭自己啊,我在做什麼呢…給喬托添麻煩…」想起了昨天胸口騷動的事情,大概因為喬托在他升任幹部以來就開始親自照顧起他來,為他解說幹部該做的事情,安排學習的課程,讓綱吉忘了喬托其實還有很多其他事情要兼顧,包括碧安卡、包括家族的事情,不可能一直協助他,做他的保護者。
綱吉帶著有些自我厭惡的心情走到了平常都會有人在的那間集會室,想要找找看凡尼或是其他人,問問看今天到底該做些什麼事情,但沒想到一打開門就看見了他最不想在這裡看到的身影,他幾乎忘記了喬托每次這個時候除非有工作不然都會在這裡喝茶一邊閱讀,通常G也會在這裡一起工作,納克爾則在旁邊晃來晃去,總之就是成員聚集休息的時間,但今天偏偏就只有喬托在這兒。
「你晚起了,綱吉。」
「啊…早。」綱吉有些吞吞吐吐的回應,喬托好像和平常一樣,「其他人呢?」
「G的工作稍微增加了所以他去忙了,納克爾則在準備去孩子們那邊的事情。」喬托喝著手邊的紅茶說,放下後抬起眼對上綱吉的臉,「你也一起過去吧,我和凡尼討論過讓你的工作暫且交給我來處理就好。」
「我、我也要去嗎?」
「你不想去嗎?」喬托稍稍有些訝異,本以為綱吉會高興的。
「不是,我想去,可是工作……」明明就是不同所屬的幹部,居然要把工作丟給別人,綱吉每次去教堂前都要這麼做總覺得對喬托有些不好意思,「這樣真的可以嗎?」
「我也被凡尼警告了,他說我不是你的上司不該隨便決定你該做什麼事情,這麼做的確有失威嚴。」
也不要以為可以以此控制綱吉,喬托還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凡尼毫不避諱的直白真的令人印象深刻,他一時倒是沒想那麼多,但現在想想自己的行為也許有些這種傾向也不一定,想要掌握綱吉的所有動向,認為綱吉是他們組織裡的人。
另一方面,喬托也發覺綱吉的部下都非常維護他,能夠在短時間內就聚集到如此的人心,或許是因為綱吉那容易接近的個性造成的,他想綱吉確實擁有著身為首領的資質,他能夠得到眾人的支持。
「我不是這個意思,」綱吉驚嚇了一下,沒想到凡尼居然會這麼跟喬托說話,「我只是不好意思,要把工作丟給你。」
「不是困難的事情,所以沒有關係。」喬托微笑。
「其實,我也剛好有些想念孩子們。」綱吉的雙手放到背後並開懷的笑著,喬托每次都會覺得他喜歡這個笑,綱吉還是帶著這種笑容比較適合,黑手黨什麼的不適合他,即使擁有著身為首領的資質,但他卻不適合汙穢黑暗的世界。
不需要讓他接觸,也不需要讓他知道家族內部那些骯髒的事情。
很快的,家族中就會發生大事,在發生以前把綱吉帶去教堂裡頭避開這件事情才是正確的。
「我剛好是休息時間,你要一起嗎?」喬托這時指指他對面的空位,綱吉卻愣了一下。
不知為什麼好像有些不甘願的綱吉站在嘟嚷了一陣子後還是乖乖的留下了,因為他也沒有別的工作可以用來推辭,不過讓喬托很是介意的,綱吉居然是坐在離自己相隔三個位置之遠的地方,和平常的狀況完全不一樣,過去綱吉都會想盡辦法坐在離自己最近的位置,並且不斷傻笑,而今天這種明顯的差異想不發現也難。
「……綱吉。」
「怎、怎麼了嗎?」綱吉嚇了一跳,一臉不明所以的望著喬托。
「不,算了,沒有什麼。」喬托的表情沒什麼改變,只有眉頭細微的皺了一下,隨後轉過頭去繼續看自己的書本。
綱吉鬆了一口氣,只希望自己那種奇怪的尷尬反應沒有被看出來,他學喬托一樣靜靜的喝著茶,眼睛時不時看向一邊的喬托,喬托好像並不介意他的古怪態度,但綱吉的腦中卻心緒不寧的不斷想著:誰也好,快點來打破這有點奇怪的沉默吧。
「大概就是這樣吧,最近也沒發生什麼事情,表面看來很平靜。」
琴音在房間中響著卻不會掩蓋說話的聲音,喬托並不算非常會彈鋼琴,但他必須承認作為一個消遣十分的有趣,當阿勞迪講到關於綱吉最近的情況時,他的手指稍稍有些停頓,幾個雜音混入了鋼琴曲之中,阿勞迪輕輕挑眉,喬托也有些不太滿意自己表現的停下來,用單指輕按鍵盤。
「你說綱吉最近沒有什麼異樣?那麼工作方面還順利嗎,他能順利處理那些工作吧?」
「嗯,和以前一樣,總之安排哪些工作他就做哪些工作也沒有太多的意見。」阿勞迪聳聳肩,他不懂為什麼喬托聽到這個反而露出了一點不太滿意的表情,「工作上意外的順利,感覺起來不是第一次做這類型的事。」
「這樣啊,我想應該是這樣……」
「那傢伙以前是做什麼的?」阿勞迪單刀直入的問,喬托露出些微苦笑。
「你想我會告訴你嗎?」
「我只知道你說他是你姪子的事情應該不是真的,因為你一直很忌諱別人在你面前提起你的過去。」阿勞迪好像也不是特別在意綱吉的真實身分,沒察覺這件事情的恐怕只有納克爾而已,「你不告訴我也無所謂,我自己會找出來。」
「真不愧是諜報組織的出身……不過關於綱吉的事情恐怕沒有那麼容易打聽出來。」喬托的手從鋼琴鍵上離開,然後轉身面對阿勞迪,「先不說這個,綱吉最近沒有跟你說些什麼嗎?」
「說什麼?」阿勞迪有點疑惑,平常喬托不太理會綱吉的其他狀況的,只會定時聽取他的監視報告,「今天是有來找過我說想要確認一下自己底下部下的情報,因為曼利歐寫了一封信給他,所以他在思考要派哪些人過去,在用人這方面我認為他有天賦,而且他的部下們也很喜歡他。」
「信?」
「下一個任務的事情,並不是危險的事所以我就沒有和你說了。」阿勞迪也看過信的內容。
「這樣啊,看來並不是這個原因。」喬托的神情還是有些怪異,但很快就消失了,阿勞迪看著那個善於隱藏自己心意的人,隱約知道他心中有什麼在意的事情,而且應該是關於綱吉。
「那傢伙行事還是小心翼翼的,不是不會做,而是不太敢有自己的主見,我想這和你有關。」身為名義上的部下,阿勞迪還是有在幫助綱吉做事的,不過他的身分就像顧問那樣,「你之前對他太警戒,讓他到現在還是怕得罪你,你知道,他只介意你一個人的想法,所以做決定前總是要來問我的意見,是你讓他綁手綁腳的吧。」
「……別把你的工作量增加的事情怪在我身上,不過這勸告我會聽進去的。」
「所以在懷疑那傢伙有隱藏什麼之前,先問問你自己是不是做了什麼事情讓他不高興的……」
「呵,你怎麼和G說一樣的話呢,我不記得我有做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情啊,但他還是避著我。」喬托對於同伴都比較偏袒綱吉真是有點忌妒了,好像大家都覺得綱吉比他更加善良更好相處的樣子,雖然這也是事實沒錯。
「你之後要綱吉和納克爾去希理特教堂是刻意想要避開這段敏感期嗎?」
「或許吧,我也有些猶豫是不是該讓綱吉事先知道這件事情,但以他的個性恐怕無法置身事外,所以還是先送他離開比較好。」喬托的手指輕放在唇邊,「另外,馬洛的事情你也繼續調查吧,有新消息就馬上連絡我。」
「可是綱吉那傢伙恐怕不會因為對這種決定感到開心吧。」
「他也許會怪我沒有告訴他,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喬托說到一半的時候突然門外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那種有點冒失的腳步聲一聽就知道是誰,兩人都停下了這個秘密的話題,阿勞迪更是直接走到門口,在綱吉還未敲門前就先將門拉開了。
「啊…阿勞迪,你和喬托正在談要緊的事情嗎?」
「沒什麼,我已經講完了,先離開。」以為綱吉是來找喬托的阿勞迪冷淡的說完就要走,卻被綱吉一把拉住。
「不是的,是剛剛G說有事情要找你商量,正在找你呢,我聽部下說你好像在喬托這裡就來跟你說一聲。」阿勞迪愣了一下後點點頭表示知道了就轉身走掉,綱吉本來也跟著想要離開,眼神從頭至尾都刻意避開了喬托那種若有所思的目光,只希望喬托不要叫住他。
「綱吉,你留下來。」
突然喬托的聲音冷冷的從後頭傳來,綱吉猛得僵直了身體站在那兒,只能看著阿勞迪毫不猶豫丟下他獨自走掉的身影,忍不住輕輕嘆息自己的不小心,沒想到會在這裡被逮住。
等到阿勞迪的腳步聲已經完全聽不見了,綱吉站在那裡像個犯錯的小孩一樣等待著喬托的斥責,對方卻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那雙銳利的眼神讓綱吉的手掌心不斷冒出冷汗,喬托好像想要看出綱吉到底哪裡不對勁了。
「你最近怎麼了,總覺得你的行為有些奇怪,像是刻意避開我似的,是我的錯覺嗎?」
「沒有啦…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綱吉,我要聽真話。」喬托的聲音平靜的說,卻讓綱吉全身緊繃,沒想到喬托的壓迫感會這麼強,好像還有一點點生氣的樣子,但綱吉知道自己今天的態度確實不可取。
「我……」
「不需要那麼緊張,坐到這邊來。」喬托最後指指他的那一套沙發,並從鋼琴旁走回來也打算一起坐下來,卻看到綱吉繞了個圈想要坐在沙發的另外一邊,搖搖頭,「不是那裡,過來。」
綱吉驚恐的看著喬托指著他旁邊的位置,垮著臉也只能過去了,硬著頭皮坐了下來,幾乎能夠感覺到喬托的體溫從身旁傳過來,偏偏喬托那種命令的語調完全不容拒絕,他更沒有膽量反駁。
「我、我只是擔心上次晚上喝醉酒的事情有沒有給你添什麼麻煩。」
「只是這樣?」喬托挑起眉,姑且不管這是不是真的原因,綱吉既然都這麼回答他就勉強接受了。
「你也太拘謹了,那晚沒有什麼麻煩,你和納克爾喝醉的時候相比完全不算麻煩。」喬托忍俊不住的說著,然後看向綱吉那有些靦腆的表情,綱吉好像真的很不習慣和他這麼親近的坐在一起,明明都已經來到他身邊兩個月了。
綱吉在這裡最常交談的人是他,然後才是指導他的阿勞迪。
G和納克爾兩個人也經常照顧他,大家對綱吉的態度都還算不錯的,因為綱吉年紀和外貌看來都比他們更年輕,所以組織中的人也都把他當作弟弟般在對待,連平常對普通人兇狠至極又沒有耐心的艾爾默斯在綱吉面前也會在看到他膽怯的模樣時稍稍禮讓,照理來說綱吉在這兒的生活應該是不差的,只有綱吉的態度還是很謹慎,說話做事都好像深怕自己會犯錯一樣,或許就如阿勞迪說的一樣,綱吉剛來的那段期間太過逼迫他了。
這麼一來,自己不就也無法繼續上次在宴會中被打斷的事情了嗎?
喬托心中突然閃過了這個念頭,綱吉如此害怕自己,如此緊張的與他相處,相反自己希望更親近綱吉一些,但綱吉的態度令他有些難以行動,他內心盤算著該如何對待綱吉才不會嚇著他,喬托想取回自己本來應該得到的東西,因為綱吉說過當天送給了雷的酒本來是要給他的,就這樣白白沒了不說,而且還是送給雷,這結果令他不太愉快。
「那晚,雷的事情處理得很好,那之後我不是問你那瓶酒的事情嗎?我本來還有事情要跟你說的,卻被打斷了。」
「喔,喔,對、對啊,那個,凡尼先生有跟我提到這個,他說會再幫我準備一瓶,這次是真的要送給喬托的,我之後會再派人把那個送過來的,算是補償——」
「是嘛,那就先謝謝了。」喬托輕笑,看綱吉那好像隨時都被嚇到的反應,懷疑自己是否真的那麼可怕。
他之前或許是嚴厲了點,儘管他的態度一直都是溫柔有禮的,但大部分人和他實際相處後就知道他絕對不算是溫柔的人,更別說剛見面不久就想要殺掉綱吉,綱吉對他恐怕早留下了不太好又難以抹滅的印象吧,即使最近終於開始直呼他麼名字而不是繼續稱呼『喬托先生』,但在這裡都過了兩個月,綱吉卻始終還殘留著之前的距離感。
綱吉尊敬他,卻也畏懼他,想親近他,卻也想遠離他。
綱吉不知道為什麼喬托說完那句話後就突然不講話了,只是一直盯著自己的臉看,好像在思考什麼一樣。
綱吉在那段沉默之中忍不住偷偷觀察著眼前好看的臉孔,然後也開始自顧自的思考起他避開喬托的原因,他覺得自己大概不只是因為面對喬托的緊張,他其實是在對自己鬧彆扭吧,那一晚之後他總是在意碧安卡的事情,有很多事情想問喬托,卻問不出口來,只知道一想起這件事情、看到喬托的臉就會覺得胸口一陣莫名的緊張和困惑。
「…綱吉。」喬托溫柔的聲音呼喚他,「怎麼了,一直看著我。」
這時,一個溫熱的感覺突然從綱吉的脖子附近傳了過來,一雙手不知什麼時候輕壓住了他的下巴,動作很溫柔。
隨後一個微冷的吻就這樣印上了綱吉的唇上,有點強硬的吻讓綱吉睜大了眼睛。
好像還有著一點香甜的氣息,不過那大約是錯覺,這個吻基本上有些乾澀,是因為天氣還有點冷的關係,對於自己居然只能做出這些評價感到懊惱的綱吉過了一會兒就沒了氣,開始細小的掙扎,臉發紅著輕喘起來。
過了一會兒後那個吻終於結束並分開,綱吉腦袋完全空白一片,這實在太過突然了,而且也完全無法想像是喬托會做的事情,過了好久才從喬托那裡聽到一句類似解釋但又不像解釋的話,硬生生打斷他的思緒。
「我想跟你談談關於曼利歐的事情,綱吉。」
TBC
作者廢話:
好不容易寫到這裡的時候才終於接吻XDDD
因為喬托不信任人的個性,所以感情只會慢慢發展,但他是一旦只要發展就會變得對情人很專制又控制慾強的人,但同時也會很寵啦。
貼到這一篇後,應該下一次可以來貼番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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