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看過一次就不會忘記的火焰。
他對彭哥列沒有什麼好感,不如說他對黑手黨都一視同仁,那些充滿血與權力的互相爭奪、爾虞我詐,累積再多的金錢和力量對他不具吸引力,因為他知道有些東西不會隨著生命消逝而一起帶走,作為殺手他看過太多因此而喪命的蠢貨,或許在作為殺手的道路上他也漸漸不明白生命的價值,就連人類的生命也如此輕,也就沒有什麼在他眼中是重要的。
但第一次親眼目睹那火焰的時候,卻被那種同時充滿力量與溫柔的光芒奪去了目光,燦爛的焰氣,彷彿燃燒生命力的火焰能夠隨著主人的意思變換,時而強烈狂暴,時而柔軟如水,不知為什麼,使用這種火焰的彭哥列首領在充滿惡臭的黑手黨中獨樹一格,只有她一個人閃耀著光芒。
『揮舞如此強大的力量時,必須思考其中的意義』
『只有發自內心的覺悟,它才具有力量,才有資格使用彭哥列之火』
當時不太理解八代首領那個老太婆到底是什麼意思,不過她微笑的側臉看起來歷經滄桑,彷彿在她眼中最強殺手也不過是個尚未找到目標的年輕人。
彭哥列首領的身影看起來很巨大,明明是第一位女性首領,為什麼看起來如此兇悍,完全不能明白,所謂的覺悟又是什麼樣的存在,里包恩從來沒有經歷過,那算是一種決心嗎?
不過,擁有那種程度的力量,也難怪其他黑手黨會懼怕彭哥列。
有彭哥列之血的人,全部都是怪物。
『所以你,和彭哥列有什麼關係?你和八代首領有血緣關係嗎?』
在戰鬥中使用了彭哥列才能夠使用的火焰,並且有那種程度的焰氣力量,絕對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更不可能在彭哥列家族中默默無名。
『這對里包恩來說很重要嗎?』
那小子輕快回應的方式讓人不爽,很顯然他並不想說實話。
重要嗎?
並不是很重要,如果說為什麼想知道的理由,單純是因為想要看穿眼前的男人,想知道對方的底細,那麼一來才能夠將對方給困死在這裡,如果哪一天這個人消失不見,才能夠找到他。
不過,若對方是彭哥列那邊的人,事情會變得麻煩,畢竟要與彭哥列打交道一直都是里包恩盡量避免的。
『我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秘密,而且你不會在彭哥列那邊得到線索的。』
『但你並不否認你和彭哥列有關,這讓我更想一探究竟。』
但眼前的男人只是笑嘻嘻地揮揮手,看起來自信滿滿,深信不可能獲得任何關於他的資訊,而這令人特別焦慮。
『沒關係,因為那裡還沒有我的紀錄啊。』
綱吉忍不住嘆氣,懊惱地在房間中踱步。
他那麼說肯定讓里包恩起疑心了,但一時間被問到那個問題時太過驚慌,所以只好隨口胡謅,儘管外表強裝鎮定,內心其實不是那麼平靜。
不管如何,從使用火焰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遭受懷疑,里包恩是個精明且不容易唬弄過去的人,所以不管找什麼藉口都沒有用處,才採取了模糊的說法。
只是互相合作的關係,沒必要知道對方的所有底細,他希望里包恩可以這樣想,不過,面對那張冷酷得毫無感情波動的英俊臉龐,看不出那漆黑的雙眼中打著什麼主意,自以為夠完全了解里包恩的他,發現自己有些摸不著對方的情緒,或許是因為這個時代的里包恩和他所知曉的里包恩並不全然相同吧,這讓待在里包恩身邊的日子充滿了驚喜和刺激感。
那麼多年,想法會發生改變也是理所當然的。
相比這個時代的里包恩,綱吉終於明白到他的老師對他還算是寬容,儘管口氣惡劣、喜歡欺負他,卻不會在懦弱、虛弱的自己面前表現出作為殺手冷澈骨髓的殺意,作為老師,不輕易插手學生的成長,僅僅只是引導,和這個時代將佔有慾與掌控權都牢牢抓在手上的里包恩不太一樣。
偶爾對工作要求嚴格的里包恩會特別溫柔,也會有寵愛包容自己的時候。
『蠢綱,別露出那種表情。』
他喜歡里包恩有點冷酷但帶著一絲笑意的聲音,微微低沉但絕對不會讓人忽視的說話方式,注視自己的黑色眼眸總是非常強烈,好像在里包恩眼底的自己是非常重要的,綱吉很早以前就知道里包恩的心意,卻還是會在對方每次說話時心跳加速。
『又不是要死了,沒必要苦著臉,只是詛咒又回到原位,沒想到這麼多年後我還要為此傷腦筋,這種感覺真令人討厭。』
即使躺在床上,臉色蒼白,里包恩的態度還是強硬且冷靜的,但這種狀態不知道可以撐到什麼時候,或許是因為火焰消耗的反蝕讓身體的損壞加快,這必須要立刻解決,不能再耽擱了——只要找回那個『東西』,就能夠恢復原狀。
『以前都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現在里包恩不那麼想了嗎?』
『因為有了想要一起生活下去的人。』
里包恩那句話讓綱吉瞪大雙眼,臉微微泛紅,在這種時間聽見這樣的話,綱吉不知道該不該高興,他也是這麼想的,要一起活下去,所以無論如何都必須要治好里包恩的身體,他必須完成任務。
『我很快就會回來,伽卡菲斯說有辦法,我決定去試試看。』
『伽卡菲斯,我還是無法喜歡那狡猾的傢伙,不過沒人可以勸你停止那個主意吧,你總是那麼不聽話又固執。』
『里包恩……』
『而且這次我希望你可以去,蠢綱,交給你了。』里包恩的眼神並沒有充滿信任、克服萬難的那種激昂,而是平靜得彷彿他們只是在說著一件普通不過的事情,但當視線交錯,綱吉就能明白對方的期待,讓他滿心歡喜。
當唇溫柔覆上,濕潤而溫暖的感覺讓胸口充滿難以言喻的安心,人的體溫給予了他堅定的想法,讓他不會輕易動搖。當吻更深入,滑過他的齒間,熱度讓身體也微微震顫,綱吉睜開雙眼,面對那張帶著些許嘲諷的溫柔臉龐,感覺到對方的手擁著他的腰,隨後綱吉才發現這是現實發生的事情。
「里包恩!」綱吉急忙推開對方,卻被摟得更緊一些,「你做什麼啊?」
「看你連做白日夢都能喊我的名字,我想你喜歡這樣吧。」里包恩發出低笑,仍然不願意鬆開綱吉,「你是夢到什麼了?」
「不關你的事。」綱吉緋紅的雙頰卻出賣了他的想法,「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不久前,看你在這個地方兩眼空洞地發呆,喊我的名字,我以為你在期待我盡快回來,不是嗎?」里包恩問,但那並不算個問句,而是不讓綱吉辯解的肯定句,「沒有關於鐵盒子的下落,也沒有關於毒蛇的消息,你覺得無聊了?」
里包恩的指尖輕輕撥弄綱吉耳際的頭髮,對這種親密的舉動綱吉也已經習慣了,里包恩是真的將他當成愛人看待,雖然也是理想的合作夥伴,但綱吉看里包恩的眼睛就知道里包恩相當中意自己。
難道自己本來就是里包恩喜歡的類型嗎?
不,從沒聽里包恩這麼說過,他以前交往的也都是漂亮的女性吧,而自己是個男人,要說娃娃臉也不比女孩們來得可愛。
綱吉連忙把自己腦袋中這些雜亂的想法拋棄,看了一眼里包恩。
「我帶了酒。」里包恩在綱吉身邊坐下,端來兩只玻璃杯還有一瓶看來高級的酒,「我們認識那時候你替我點的同種酒。」
「那可是很烈的酒啊,我不認為我可以保持清醒。」
「喔,那正如我希望的。」里包恩微笑,那笑容讓綱吉微微發抖,看來是沒有拒絕的可能性了,「你不會拒絕我吧。」
半受強迫地接過那杯酒,綱吉嘗了一口,從前不覺得酒好喝,但成為首領並且與里包恩兩人共度這些時光後,就漸漸喜歡上這種味道。
綱吉不禁想起來到這個時代後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對方默不作聲地出現,那熟悉卻又陌生的身姿,徹底吸引他的目光,年輕時候的里包恩,未曾知曉的里包恩的過去,不論過了多少年努力習慣對方的存在,就連體溫、呼吸與心跳都已經熟悉,每次見到里包恩時還是會心跳得飛快。
「你是怎麼認識你過去的愛人的?例如愛琳、瑪莉亞,你們是怎麼認識的?」綱吉在幾杯酒的鼓舞下,忍不住問出口,並且大膽地靠向對方的懷中,而這姿勢似乎取悅了里包恩,彎起一抹笑,「像我一樣,偶然看對眼嗎?」
「我不知道你還想調查我過去的交往對象,但她們是個好女人。」里包恩彎起嘴角,將綱吉的臉抬起來迎上視線,他並不覺得被冒犯,反而充滿好奇,「有些人慕名而找上我,有些在任務上偶然認識,剛好很合拍,沒有一個人像你一樣難搞……你大概是唯一一個需要我特別花費時間挽留,也是第一個被我帶回住處的人。」
「真是榮幸啊,但你那根本算是威脅吧。」
綱吉又喝完了一杯,不知不覺他喝酒的速度越來越快,而當他喝完的同時里包恩就會替他重新斟滿,不知為什麼,里包恩看起來一點也沒有醉的模樣。
里包恩掛著好看的微笑注視他,綱吉在些微飄忽的意識中也發現了這點但他不能思考對方為什麼這麼做的原因,他感覺氣氛很好,心情也很好。
好像什麼話都能說,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你呢?為什麼來到這裡,並且選擇和我合作?」
綱吉放下酒杯,剛開始里包恩還以為綱吉並沒有完全醉,所以意識到他的目的,稍稍有些後悔自己應該多灌綱吉幾杯後再問,但隨即看見綱吉彎起一抹飄忽的微笑,綱吉的體溫比前一刻更貼近懷中,已經徹底忘記了他們本來保持的距離感。
「因為我有重要的人,為了那個人我才待在這裡,」綱吉意識矇矓地說,但聽起來並非酒醉後的胡話,那是真實的,「我…一定要幫助那個人才行,我答應對方,我們一定要…一起…活下去…」
里包恩從未有如此感覺,本以為不可能被動搖的心臟竟感覺下沉了許多,被黏稠的某種黑色的感情包覆,難以解釋的鬱悶令人有些難以呼吸。彷彿從指尖開始變得冰冷,但他仍然輕輕扶住綱吉癱軟的身軀。
「這是故意說給我聽,想讓我忌妒嗎?」里包恩抬起綱吉的臉,對上渙散的雙眼,唇輕柔地落在額頭上,搔癢感讓綱咯咯發笑,整個人都壓在里包恩的胸口,里包恩瞇起眼吻著對方,懷疑綱吉是不是刻意讓他心癢難耐。
「里包恩也有吧,想要保護的人。」綱吉自己主動填滿酒杯,仰頭灌下,看著就是喝上癮了,但臉微微發紅的模樣也相當令人憐愛。
「我大概沒有這種想法。」
「那樣可不行啊。」綱吉不悅地呼了一口氣,充滿酒味,「里包恩就是對自己或對別人都太沒有執著了,嗯…是因為不期待嗎?所以才這樣吧,因為這樣才選擇當殺手…」綱吉歪著頭,表情看起來有點遺憾,美麗的褐色眼眸中透著隱隱的怨氣,「…是因為里包恩認為自己就算死了也沒關係。」
里包恩驚訝地看著本該酒醉的綱吉,沒想過對方會說出這種話來。
他從來沒有告訴別人自己的這種想法,就連露切也不曾對他說過類似的話,即便露切可能隱隱明白他的思考卻沒有多說什麼,這畢竟是自己的人生。
選擇當殺手,僅僅是因為他很擅長殺人,沒有特別的理由,但他也沒有認為自己適合當殺手,或者認為這是件值得誇耀的事情,他不是喜歡殺人所以才當殺手的,就如綱吉所說,他對自己或者他人的生命並沒有執著。
這是一條孤獨的道路,他明白,但他不需要別人同情或多嘴。
「我希望里包恩也可以感受到與同伴在一起的喜悅啊,就像我,啊哈。」綱吉傻笑著,里包恩可以看出綱吉是真的醉了,但這些話就是綱吉毫無遮掩真心的話語,一點也不會讓他反感,「會很快樂的,我保證……我想要成為里包恩需要時第一個會想到的人…嗯…要是你可以多依賴我一點就好了……」
看著昏昏欲睡的綱吉倒在自己肩膀上,里包恩壓下綱吉手中的酒杯,不能再給他喝酒了,這樣下去明天的宿醉可是會非常嚴重,而綱吉也很快就會昏倒,看來綱吉並未能適應自己喜歡喝的烈酒。
「既然你這麼想,那就別管那個傢伙,選擇我,我就照你說的做。」
里包恩貼近綱吉的耳邊,輕聲說,咬上耳垂的時候綱吉微微發抖,臉也變得更紅,他稍稍掙扎但最終還是屈服於里包恩的力量,只能被對方拉在懷中。
「我不能…選擇『你』…」綱吉有點抱歉地說,低聲嘟嚷著幾句里包恩聽不見的話,但里包恩能夠意識到自己的繃緊的內心。
「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嗎?」
「喜歡。」綱吉這時候又莫名地笑了,「最喜歡里包恩。」
那個有點孩子氣的笑臉讓里包恩有點吃驚,因為他沒有聽過綱吉如此坦率說過這句話,綱吉總是一臉苦惱地想辦法掩飾好意,分明里包恩一眼就看得出對方也是懷抱好感的,卻總是避開不談這個話題,看來是真的醉了。
如果是最喜歡的,為什麼不能選擇自己?
有種渴望,希望能夠看穿這個人的內心。
想要知道他心底掛念的對象,讓他如此拼命的人,與自己有什麼不同,是否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取代對方。
從未有過利用殺人獲得完成任務獲得酬金之外目的的想法,但如果殺掉那個人,這個人就會留在自己身邊嗎?啊,真是可笑又墮落的念頭,如果真的麼幹,可就真的成了魔鬼了。
本來想要套出關於彭哥列的情報,或者關於這個名為『綱』的男人的真實身分與相關資訊,才灌醉對方,結果卻問出一些自己並不想知道的事情,而讓自己此刻的感覺如此複雜,里包恩忍不住無奈地微笑。
看著終於因為酒而熟睡的綱吉,他的指尖輕撫微熱的唇瓣,捨不得離開這傢伙,里包恩忘記自己上一次有這種想法到底是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開始對他人有這種留戀,他又是什麼時候開始產生這種難以拋開的貪婪念頭。
里包恩突然意識到,自己是真的愛上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了。
此刻,不禁有點後悔灌醉綱吉想要套話的這個行為,聽見綱吉說出這些事情,不過是讓人徒增煩惱罷了。
當他試圖毫不顯眼地躲藏在五顏六色的人群之中,本以為能夠隱藏得很好,在這裡他並不是最特殊的,大有遠遠比自己更可怕的存在,畢竟這場宴會的主人就是怪物一般的存在。
然而,那個女人還是一眼就望向他的方向,那眼神既不是瞪視也並非威脅,卻有讓人動彈不得的壓力,真是讓人難以忍受卻無法討厭的目光,透明而強大的平靜眼神竟讓他想起某個總是嬉皮笑臉的溫和男子,和那傢伙真像,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分明他們的外貌、氣質都截然不同。
那女人逕自跨過其他隨從走向他,其他客人也紛紛讓路。
「沒想到你會出席我舉辦的這場宴會,里包恩,今天是吹了什麼風,把你這從不參加黑手黨聚會的人帶來這兒。」對方輕笑幾聲,明明已經不年輕了,卻還是可以從那張臉龐看見迷人的風采,許多人願意追隨她,不因為她是女人而瞧不起她,她身上有著奇異的特質。
「好久不見,八代首領,妳看來又老了不少啊。」
「你真是會說話,和以前一樣。」八代首領笑了出來,她揮揮手讓身邊的部下稍微保持距離,在不會聽到他們談話的範圍,「所以,今天為什麼來?」
里包恩望著吵雜的人群,他們都在議論里包恩出席這場宴會的原因,畢竟過去彭哥列不管怎麼邀請里包恩,對方都不願意為彭哥列做事,他的出現讓人有了臆測的空間。
「來看看下一任首領,所以,那看來溫和的傢伙會成為第九代嗎?」里包恩飄向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年紀的男人,成熟穩重,和脾氣有點暴躁而強勢的八代大不相同,「似乎是個溫柔的好人。」
「啊,是啊,就是這一點稍微令人擔心,在感情上比較容易心軟,特別是對親人,不過那傢伙到了該決斷的時刻也是可以做出異於常人的決定。」八代首領評價著,她看來相當期待自己可以卸下首領這個重任,「我想讓彭哥列慢慢走出血腥暴力的陰影,要從最上端的腦袋開始改變,所以他是個好選擇。」
「那可真是個有趣又天真的想法,不適合妳,那真的有可能嗎?彭哥列擴張到如此地步,不是一個人想停就可以停下來的,如果不是黑手黨存在那麼多的陰影,像我這種工作的人早就失業了。」里包恩聳聳肩,聽見黑手黨說出種話真是諷刺,但彭哥列首領的話一直都不容小覷。
「如果你也覺得這是個有趣的主意,要不要加入彭哥列?我之前邀請你這麼多次,你都拒絕了,」八代首領低哼一聲,眼神彷彿看穿了里包恩,將那句諷刺還了回去,「因為你也不是非要做殺手的工作吧。」
「我還是更喜歡自由點,不想被家族綁住。」
「想要自由不過是藉口罷了。」八代首領嘆息,但並沒有繼續糾纏在這個問題上,里包恩一直都喜歡對方這種爽快的性格,不會因為他拒絕就有多餘的情緒化反應,也許是因為對彭哥列首領來說,並不缺為家族戰鬥的人才。
「我問妳,如果有人會使用彭哥列的火焰,那傢伙必定是妳的血緣者吧。」
八代首領愣了一下,這才知道里包恩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看來是打探消息,但不確定是為什麼問這個問題。
「大概吧,但也有些例外的狀況,這可不是一定的。」
「是嗎?」里包恩表情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沉思了一會兒,「那麼,在你的親戚中有日本裔的人嗎?」
「你在說什麼呢,」八代首領看著里包恩,露出一種懷疑對方居然不知道這件事情的驚訝表情,「初代首領喬托在日本定居後,就改名為澤田家康,所以他的血脈之中有許多都是日本裔的,你不知道嗎?」
「澤田……」里包恩喃喃念著這個姓氏,雖然不確定,但他總覺得其中肯定有關聯,「原來如此,那麼,你認識的血緣者中,有個叫做『綱』的傢伙嗎?」
「我是沒有聽說過,他自稱是彭哥列的人?」
「不,我只是好奇,但既然妳都沒有聽過,大概……」里包恩又沉吟一會兒,接著沒有禮貌地轉身就走,「謝了,我想打聽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希望妳中意的下一任首領繼承儀式順利。」
「這就走了?」
「是啊,我想問的問題已經問完了。」
八代首領露出微笑,面對里包恩這種傲慢失禮的態度並不生氣,只是對著里包恩尚未走遠的背影,用清晰而平靜的聲音開口,她總覺得這會是她最後一次見到里包恩,所以總想要多嘴說些事情。
「里包恩,既然沒有想做的事情,也沒有一定要作為殺手活這一生,為什麼不試試看和過往不同的人生呢?」里包恩停下腳步,回頭看八代首領,「或許現在還不行,但總有一天你會對某件事情產生非自己不可的想法。」
她微笑著的表情看來很確定這件事情,聽說彭哥列首領都有超直感,近似預言的準確度造就彭哥列的強大,或許因為這樣,里包恩竟稍稍感覺到內心些許的擺盪,他確實沒有必要一直當殺手,但他也沒有想過要做什麼其他的事情。
但就連這種想法,都是從『綱』出現在自己的生活中之後才有的變化。
他居然有了慾望,八代首領是無意中從自己身上看見那個吧。
真是可怕的人啊。
里包恩並沒有馬上離開宴會,畢竟難得來一次所以他打算觀察一下現場出席的大人物,全是些有頭有臉的,或許也有他之後的顧客。直到他看見某個毫不起眼老是被人撞到的傢伙正冒失地穿過人群,他們對上眼後,那傢伙居然毫無緊張感地笑了出來。
綱吉加快腳步來到里包恩面前,好像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一般。
「里包恩,找到你啦。」
「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不可能受到邀請吧。」里包恩皺起眉頭,瞪著綱吉大搖大擺跑來,這完全不符邏輯。
「啊,我穿過守衛偷偷溜進來的,哈哈。」綱吉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著,但這句話聽在里包恩耳中簡直不可思議,這裡可不是想進來就能夠進來的地方,由於繼承儀式而設下嚴密的守衛,彭哥列今天不許任何閃失,也因此最強的暗殺部隊與守護者的部隊也參與了現場的護衛,沒有邀請函的人不可能混進來。
「你果然是彭哥列的人吧?」
「呃,這種事情就不要追究了,反正我找到方法進來,剛巧彭哥列就是沒有注意到那個漏洞,這也是為了來找里包恩啊。」綱吉解釋著,他總不能說自己知道彭哥列的密道,所以利用那個方法進出彭哥列,這肯定會更被里包恩懷疑。
「為了找我?」
「鐵面男人來家裡找你。」綱吉說,表情稍稍嚴肅,「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知道你住的地方,直接跑來家裡,他好像有一些情報提供,賴著不走。」
「那個神祕的傢伙,既然自己的情報網更強大的話,為什麼要委託別人來執行這個任務呢?」里包恩喃喃自語,他不是很喜歡這名委託人,闖入他家不是第一次,當初委託他的時候也是莫名其妙出現在家中,讓里包恩非常警戒,「所以,你是來幫他傳話的,但把一個陌生人扔在我家,可真是會看家啊。」
「唔,反正里包恩家裡也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
「委託人的資料。」
「那種東西……」
「洩漏出去我作為殺手累積的名聲可就完了。」里包恩可怕的冷笑讓綱吉閉上嘴,不敢繼續辯解,隨即里包恩笑出聲,手指輕輕撫上綱吉的臉頰,那眼神充滿了寵愛與放縱,「算了,我也不期待你這腦袋能想得那麼多,如果覺得抱歉,就用這個做補償吧。」
里包恩低下頭輕輕吻了綱吉,綱吉微微退後但沒有避開,幸好他們此刻在不起眼的角落,所有人都圍繞著彭哥列首領而沒人注意外圍。感受著吻的溫度,雙脣輕輕交疊、深入,然後分開,他們的目光注視著彼此。
「不是說了,這種事情……」綱吉的臉微微陰沉,對於自己竟又被對方牽引的感覺懷著罪惡感,「你也知道,我那個…有……」
「重要的人?」里包恩笑著接續綱吉的話,綱吉尷尬地點點頭,「我還以為你那天喝醉酒完全不記得自己講了些什麼呢,原來你都記得啊。」
「我記得我說過的話,我早就該跟你說的,你既然都已經知道——」
「因為你遲早會回到那個人身邊,所以不想當我的愛人,只想做為朋友。」里包恩又說出了綱吉想說的話,表情卻很平靜,「我知道。」
「這可不是朋友會做的事情,里包恩,我只是你眾多偶然碰見的人之一,你只是因為我有點奇怪所以才產生興趣,以後就會忘記的!我保證!」綱吉是真的這麼想,因為,未來的里包恩從來沒有說過他們見過面的事情,以里包恩的記性和敏感度,如果真的對他這個人記憶深刻,肯定會直接認出他來。
「如果沒有忘記呢?」
「我、我會很困擾。」綱吉臉紅著說,如果對方沒有忘記,那麼這些相處的日子裡頭,里包恩到底怎麼看待自己的,他會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但綱吉並不知道那句話對里包恩的影響力,他顧著害羞沒有注意到里包恩染上一絲陰暗的表情,幾乎沒有感受過的陌生情感正微微刺痛著心臟,黑色的雙眼隱忍著一些憤怒與焦慮,但很快就隱藏起這些表情,恢復為平靜。
「如果你願意,我會把你當作最後一個愛人。」
那句話的意思很明顯,綱吉有點驚訝,當里包恩提起他的手並在手心親吻時,綱吉感覺那熱度彷彿直接傳遞到心臟深處,那是非常珍貴的心意。
里包恩將他攬進懷中,他們靠著窗台,月色透射在他們的身影上,彷彿將他們與外界吵鬧的聲音都隔絕開,綱吉注視里包恩,覺得那對黑曜石的眼眸美得不可思議,他忍不住伸手碰觸對方的臉頰,感覺到里包恩溫熱的體溫。
不該這樣的,說好不能產生感情,但里包恩和自己所認識的里包恩太像了,綱吉承認自己還是很難不受吸引,特別當對方那麼熱情地追求自己,吐露著他在未來未曾聽過的愛語,那個時代的里包恩不會像這樣請求他的愛,因為他才是那個被牽著鼻子走,被對方深深吸引的人。
里包恩能看見綱吉眼底的那份徬徨和慌張,有時候他寧可自己不要這麼敏銳,他知道綱吉並不是不喜歡他,明明那褐色的瞳眸中充滿愛意與珍惜,明明知道綱吉的感覺,卻無法理解綱吉遲遲無法點頭同意的原因。
他看見綱吉困擾而難受的臉,看來,那個人真的對綱吉很重要。
『總有一天你會對某件事情產生非自己不可的想法』
八代首領的那句話莫名其妙地浮現在腦海中,對從來沒有執著事物的里包恩來說這是種陌生而無法立刻理解的說法,但對綱吉來說,或許那個重要的人身邊的位置,就是綱吉認為非他不可的位置,綱吉是不會輕易捨棄的,永遠不會。
「我很少被迷得如此神智不清,」里包恩緩緩開口,他沒有放開綱吉,反而將綱吉輕輕壓入懷中,綱吉不知道對方是用什麼表情說這句話的,但他也害怕去看里包恩的表情,「既然神智不清,那麼不管現在做什麼……」
里包恩的話染上一點溫柔的笑意,聽上去卻又非常寂寞。
綱吉不禁後悔自己說出的殘酷話語。
「我之後都會忘了你。」
Tbc
作者廢話:
啊啊,好想讓綱吉跟里包恩說,其實那個人就是未來的你。
不過不行啊,畢竟兩個人要真正走到一起還要度過好幾個年月,所以綱吉也不能夠說,要是說了怕改變未來,也可能會把事情搞得亂七八糟的,本來以他的立場就是不能夠跟里包恩接觸的。
里包恩這邊則是覺得綱吉有一個重要的人而綱吉屬於對方。
但他又不想就這樣放手,所以寧可保留現在的這一刻,並承諾之後會忘記綱吉,綱吉其實並沒有意思要對里包恩這麼殘忍,只是無意說出『要里包恩忘記不然會很困擾』這樣的話,會有點傷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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