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是最美的幻影
I
早上,陽光照射進他的房間,綱吉離開床鋪換上輕鬆的襯衫,今天是可以悠閒度過的美好假日。日本冬天早上微冷的空氣透進那單薄的身體,不需要去學校的他心裡一陣輕鬆,他下樓替自己泡了一杯牛奶,穿上較厚的外套往門外去了。
出門前聽見廚房裡媽媽輕聲叮嚀要在中午之前回來,綱吉笑了笑。
溫暖的日常生活,就如過去一樣一成不變,街道上一群一群的人們在走著,看到幾隻鳥在枝幹上湊在一起,微風吹過臉龐的感覺有一點冰冷但很柔和,綱吉搓了搓手心。
走一小段路,他聽到一個特別清晰的腳步聲,吸引了他注意力,綱吉看到前方走來一個人,沒有下雨卻撐著一把傘,站在路燈的下方抬頭望著出太陽的晴天。藍紫色的髮很奇特,那個人的輪廓在光亮下有點看不清楚,在陰影下的表情帶著點悲傷,綱吉看著,視線隨著自己與他擦身而過,腳步慢慢轉動卻還是無法將視線挪開。
「很快就會下起雨的。」突然那聲音低低說著,男人將傘放在路燈下,紫藍色的長髮照著陽光更顯夢幻的色彩,可是一瞬間對上那雙眸,發現左右是不同的顏色。他們擦身而過,綱吉其實並沒有非常在意那個面容帶著點憂愁的男人,心中卻有點怪異的感覺。
然而,完全沒有預兆的,突然一點濕潤的感覺沾濕綱吉的臉龐,他抬頭,一道冷風從天空吹來,細細的雨開始下起來,綱吉驚慌地發覺他忘了帶雨傘出門,畢竟直到剛剛都是晴天。
「糟糕,這下該怎麼辦……」綱吉本想快跑到有遮蔽的地方,但是突然停下腳步,看了看剛剛放在路燈下的那把雨傘,他連忙回頭,「那位先生——」
卻沒有任何人影。
綱吉有點猶豫地拿起那把雨傘,儘管他們沒有交談,但他覺得這是那個人特意留給他的,那個唇邊帶著淡淡微笑、長相奇特的男人,綱吉在大雨中撐著傘飛快地往目的地跑去。
II
他是聽過人說,遇上一個喜歡的對象不需要多久,有時只需瞬間的交會就可以了。
就算只是眼神而已,也可能會被彼此深深吸引,綱吉覺得他說不定是真的親身體驗到了,即使對象是一個連交談都沒有的男人。自那天起,腦中開始出現很多那個人對他微笑的畫面,彷彿能感覺到溫暖而令人眷戀的體溫,那些親暱的碰觸,他們彼此依偎著在耳邊輕聲講述只有他們知道的事情,可能都是幻想吧,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是這麼會幻想的人。
可是那感覺如此真實。
坐在咖啡廳,綱吉害羞地自嘲,會不會是因為到了大學都還沒有女朋友才會有這種妄想。
「山本和獄寺他們都這麼受歡迎真好……」輕嘆著他朋友們的人緣。
喝下一口咖啡,抬眼卻看見一個紫藍色的身影晃過,馬上把口中的咖啡噴出來,控制不住自己的腳,綱吉站起身追過去,但那個人影卻又再度消失了,綱吉在人海之中找不到那個身影,甚至讓人懷疑那個身影會不會也是自己的想像。
「奇怪了……」他望了望四周笑著他古怪表現的人群,這才發現剛剛弄翻一身的咖啡,苦澀仍殘留在嘴中,心中的疑惑不由得更深了。他腦中浮現了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我什麼時候開始喝咖啡的?」
未曾有過的習慣,他一直都討厭苦的東西,但是這味道卻一點也不陌生。
III
「綱吉、綱吉。」
一雙手輕輕搖動他,綱吉掙扎著從睡夢中醒過來,迎上一雙深黑色的眼睛。
「啊……雲雀學長。」直到現在也還是習慣這樣稱呼雲雀,並對那張冰冷的臉龐微笑。
「怎麼會睡在這個地方?」雲雀環視四周,這個小咖啡廳,他知道綱吉最近老是跑到這裡,也不知道在做什麼,每天都心神不寧的模樣,「敗壞風紀的話就咬殺你。」
「啊,只是一不小心睡著了,我在等人。」綱吉看雲雀帶著一點疑惑的眼神,順勢在對面的坐位坐下來,綱吉低下頭,「因為…總覺得那個人有時候會在這裡出現,想要見他一面,所以我在這裡等……」
「誰?」
「我也不知道。」綱吉覺得頭很痛,睡眠好像不太夠,身體也很沉重,心中還想著如果這樣睡下去的話一定會被雲雀殺掉,但是他的雙眼還是不受控制地閉上,他很想見那個人,一種從內心深處感覺到的莫名思念,他總覺得見到對方就會明白為什麼,為什麼他感覺如此異常。
他總覺得,這個世界不太真實,儘管家人、朋友、街道、學校充滿熟悉的景色,習以為常的每一日,但這不是他所知道的那個地方。
IV
綱吉從那個咖啡廳走出來,今天又是一場空,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的朋友開始擔心他,所以他決定這是最後一次。不應該繼續去在意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甚至連對方是不是真實存在都不清楚,該不會是碰到鬼魂了,綱吉也曾這樣想過。
綱吉圍起圍巾,腦海中突然浮現一雙溫暖的手輕輕的繞過自己的脖子,將毛茸茸的圍巾披在他身上的景象,綱吉覺得自己的幻想真的越來越嚴重,他應該快一點回到現實才對。
他抬頭,對面的一家商店門緩緩打開,綱吉瞬間瞪大了眼,那個有著藍紫色頭髮的人穿著和上次一樣的衣服,面無表情的從那間店走出來,衣著完全不像冬天應該穿的。
「你——」綱吉一瞬間想要說出一個名字,卻發現他根本不知道對方的名字,急急忙忙追上去,深怕對方又會消失在人群之中,幸好對方低著頭看著街道上的雪地,沒有發現綱吉正追趕他,所以走得很緩慢。
「那位先生,等等!」那個人彷彿聽到了叫聲,抬頭後露出驚訝的表情,接著轉過身似乎想逃跑,「請等一下!」綱吉不顧一切跑上前拉住那個人的衣袖。
那個人沒有說什麼話,但這是綱吉第一次完全看清楚對方的模樣,那有一隻眼睛閃耀著鮮紅的顏色,表情雖然冰冷卻混雜著動搖,尤其是當綱吉的手用力扯住他的手臂時,男人很明顯全身顫抖了一下,那種僵硬絕對不是普通的反應。
「你是誰?怎麼了?」對方的眉微微皺起,彷彿會看透人心的眼眸讓綱吉想退縮,卻不感到害怕,反而在碰到對方真實的身體時輕輕嘆了口氣,確認這一切不是自己的幻想,令他安心,為什麼胸口會隱隱作痛,綱吉覺得這個人能夠告訴他答案。
「你沒有話對我說嗎?」綱吉脫口而出,注視那個男人,男人的表情再次動搖了,但是彷彿想掩飾情緒般很快恢復原本的冷漠,輕輕甩開綱吉的手。
「真好笑,我們又不認識,是你自己抓住我的吧?」男人的臉色凝重,不願意在這裡停留一分一秒,眼看又要轉身離開,綱吉硬是攔住他。
不知道為什麼會產生著種不能夠讓男人離開的想法,如果讓他走了,就再也見不到面。
綱吉想要讓對方留下來,想要這個人待在這裡。
「抱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是……我們不認識嗎?」
綱吉始終沒有放開手,那個男人在聽見這句話後低頭看著綱吉,終於願意注視綱吉的異色眼眸中有著強烈某種感情,說不上是溫柔還是不捨,卻在指尖要碰觸綱吉的臉龐時停了下來,僵硬地放下,別開臉去。
「走開,不想再看見你了。」那個人冷酷地轉過身離開。
綱吉想要追上去卻發現無論怎麼追都追不上那個身影,路途分明很近,卻怎樣也到達不了。
他感覺得到眼前的男人很危險,要是繼續接觸可能會發生無法挽回的事情,卻怎樣也不想放開手,當對方的身影完全消失,綱吉感覺頭昏腦脹,無法呼吸,最終他難以克制地發出了啜泣。
V
綱吉又回到原本平靜的生活,也不再到咖啡廳去了,走在兩個朋友的旁邊一邊聊著今天發生的趣事,這樣的生活充實開心,之前就像是著了迷一般的空虛感慢慢消失,也逐漸忘記了那種撕裂胸口般的窒息感。
他們經過一個廢墟,綱吉不太記得他們已前的回家路上有這個地方,疑惑的凝視了很久。
「喔,黑曜中。」山本笑著很有興趣地看著。
「我好像有進去過。」兩個朋友都轉過頭來看他,興奮問著是什麼時候。
「這裡已經荒廢了很久了呢…我們哪一天也進去看看吧。」獄寺看了看後轉過身提議要不要順道去逛街,綱吉隨即把心中的不安放到了一邊,笑著答應了。
離開前回頭看了看那還是很令他在意的廢墟,感覺不到什麼,這次沒有出現幻影了。
VI
又下雨了……綱吉又來到咖啡廳避雨,這讓他又想起那個頭也不回離開他的男人,明明就連名字都不知道。望向窗外,雨水模糊了景色,人們撐著五顏六色的傘在街上走著。
感覺眼前一陣模糊,才發現眼角有些濕潤,無奈地笑出聲。
「真是的,又不是失戀……」綱吉嘲諷自己,卻不禁恍恍惚惚地陷入了睏意之中。
想再聽一次他的聲音,就算是冰冷的拒絕話語也好。
彷彿已經認識那個人很久,熟悉對方的笑容,希望他就在自己身邊。
「像個笨蛋一樣。」一個聲音在他的睡夢中輕輕訴說,但綱吉睜不開眼睛,「這樣太危險了,我們應該一開始就不要再見面。」
男人此刻就站在睡著的綱吉面前,四周沒有一個人看得到他。
下一秒這個空間變暗了,世界寂靜得只有他們兩個,還有那張綱吉趴著的小桌子,男人輕輕笑了,帶點寂寞的笑聲,但是對綱吉來說卻很熟悉。
「綱吉。」一個很輕的吻觸碰他的髮,帶著愛憐又有些無奈。
看著綱吉的臉龐,短短數秒對男人來說就好像無限長久,要是能夠在對方面前說初一切,或者他能夠待在這個地方,那會是多麼幸福的事情,可是這一切都太危險。
「你需要好好休息,不管你對這個世界有多少疑問,絕對不要想起,今後也不可以。」
微微悲傷的話語,他知道持續下去只會在寂寞之中越沉越深,但是還有比寂寞更令他害怕的事情——他怕的是這個名為澤田綱吉的人消失,他害怕看到這個人的意識連同生命一起離開。
男人撫過綱吉的髮絲後滿足地笑了,下一秒,空間恢復正常,咖啡廳的人群又重新出現,男人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溫柔放在少年的肩上。
「這是最後了…留給你的禮物。」
咖啡廳的門輕輕關上,連那個人的存在感也一同消失。
綱吉緩緩從夢中醒過來,覺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好像忘了什麼事情。
「我在這裡幹什麼?」低頭感覺到頸間的圍巾,「誰的……?」
你曾經試著想起我,那就夠了。
耽溺於美麗的時刻是人們正常的反應,像是第一次欣賞美麗的櫻花掉落,與朋友歡樂的團聚的時光,還有情侶第一次約會時所看到的煙火,第一次的吻,第一次的擁抱。回憶對骸來說永遠都是最容易製造幻影的工具,因為符合接收者的期望,最容易迷惑人心,讓人墮落。
心中的喜愛越強烈,那種幻影也就越真實。
一陣冰冷的風吹過骸的身體,他從床邊爬起,關上那扇被庫洛姆打開的窗子,一片落葉飄落那個人的枕頭上,骸上前溫柔地幫他拾起,那張帶著傻笑的臉龐,好像做了一場好夢。
「這樣就好了吧。」骸看著已經不能動的愛人,他無法消除內心這種既甜蜜又懊惱的感情,就算花一輩子的時間,不想要讓這個人消失,這是最後的手段。
「今天怎麼樣了?」一個冰冷的聲音傳進來,骸轉過頭去看到雲雀站在那裡,略過自己看著躺在床上的人,「你還是跑了進去嗎?不是說這樣很可能會讓他完全陷入昏睡?」帶著點冰冷的恐嚇,雲雀知道這對骸來說是痛苦的,但是只有骸的能力可以讓綱吉維持著最淺的意識。
「是啊…所以不會有以後了,不會再被他發現。」骸看著對方安穩沉睡的面容。
即使知道綱吉醒過來的機率微乎其微,還是不想放棄。
也許有一天會找到方法,畢竟科學與醫學都不斷在進步,或許能找到喚醒綱吉的方法。
綱吉在一場漫長而難以醒過來的夢裡,靠著最後一點思念與過去的殘存意識,為了不讓自我意識完全消失,就用幻覺來維持這最後一點生機。
為了保護骸而遭遇幾乎死亡的重傷的綱吉,他們最後認為綱吉唯獨不能夠想起骸,不能想起自己躺在這裡的原因,想起的時候,也就是意識回到現實的時候,接受死亡的現實。
萬一綱吉想起了那個原因,那麼最後一點意識也會消失的。
「你真的覺得這樣是好事嗎?對他來說,就這樣一直下去。」雲雀靠著牆壁問,房間內只有醫療設備咕嚕咕嚕發著聲響,除了冰冷的沉默之外,沒有其他的聲音。
骸知道綱吉的夢中正和他的朋友一起在家裡吃晚飯,綱吉幸福的表情讓他忌妒,綱吉的心中沒有他的存在,連最後留下的一點點碎片也都被幻覺消去,由自己親自動手。
骸吻上綱吉,即使是非常冰冷的唇。
「我真的該離開了。」
繼續留著,說不定會忍不住再次潛入綱吉的夢,想告訴綱吉關於他的存在,他之前就是沒辦法忍耐才會跑進去,想著只是看一眼,卻總是被對方發現。
其實,骸也希望能像綱吉這樣待在過往的回憶之中,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那樣的幻影,肯定是最美麗的,有他最愛的人。
fin
疑心
Ⅰ
天才剛亮,一個放柔的腳步聲踏上走廊,手中懷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裹,關上那扇門她低下頭勾起一抹笑,一縷陽光落在紫色長髮上,她回頭望向那充滿溫暖的房間,每一次到這個地方來都捨不得離去,能夠明瞭那位大人為什麼會那麼執著於這個人的原因。
「這個非得好好處理不行呢。」肩膀上頭的貓頭鷹轉著眼睛,好奇地瞧著庫洛姆手上的包裹,庫洛姆靜悄悄地離開那個顯眼的走廊,一副不想被人發現的模樣。
這個時候,有個身影剛巧就在附近,在看見庫洛姆時停下腳步,露出詫異的神情。
「…凪?」看見了那女孩的背影,他不會認錯的,他是來遞交任務報告的,卻在這裡看到了意外的人。望向那扇緊闔著的門,現在也不過才清晨,本想這時候不會有誰過來,更不要說看到與人鮮少來往、容易害羞的庫洛姆,心底有些疑惑,沒想太多,他只是推開門直接走進去,裡頭的人看到他出現,露出些微驚嚇的表情,那個傻傻的表情一如往常。
「呃,今天怎麼這麼早?」
「難道你不期待我來嗎,彭哥列?」骸的嘴角漾出一抹溫柔的微笑,輕輕關上門。
「也不是,只是……」
那欲言又止的表情讓骸意識到剛剛肯定發生了什麼,而那是澤田綱吉拼命想要遮掩的事。
自那天骸無意間看見大清早時庫洛姆從彭哥列房間出來以後,事情開始變得奇怪。
庫洛姆一直都是一個膽怯而不善於與人交往的女孩,為了骸一個人而生,為了骸而戰鬥的庫洛姆,最近漸漸有了些改變,儘管不明顯,但用弗蘭的話來說——偶爾會露出一個正常少女般的甜蜜微笑,頻頻出門,連以前微帶陰鬱的表情也變得開朗起來——『果然是戀愛了吧』。
「弗蘭,你已經不想要見到明天的太陽了?」啪的一聲,三叉戟直接穿過厚重的黑色青蛙頭套,綠色頭髮的少年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我知道你被瓦利安的傢伙們欺負得很慘,不如我今天讓你解脫吧?」
「但是,師父,me是真的看到了。」弗蘭不死心地轉過頭來,表情卻看不出一點點誠懇,「庫洛姆離開的時候都到彭哥列那邊去,一起喝茶又吃東西,兩個人恩恩愛愛的喔,結論就是師父你已經失戀了呢。」
「說什麼話呢。」手用力往前推,三叉戟毫不留情戳得更深。
「師父,這樣下去真的會死人的,你先放開好不好?」
「都是因為你說些多餘的話的關係,看來嘴巴需要縫起來才行啊。」抬眼,骸身上竄起的陣陣殺意直逼弗蘭,弗蘭才終於識相地閉上嘴,儘管看來還是一臉事不關己的懶散。
「好吧,雖然可能沒有恩恩愛愛,但我沒有說謊喔,師父,你喜歡澤田綱吉吧。」
又是啪的一聲,三叉戟轉了一圈戳進青蛙眼睛中央,骸的笑容變得冰冷而危險時弗蘭心知不妙,說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夠提到骸喜歡彭哥列的事情,這已然成了黑曜的禁口令,只是有人就是怎樣也學不乖。
「那個人怎樣都不關我的事情,我只是要奪取他的身體罷了。」骸笑得令人毛骨悚然,表情冷酷而陰暗,「但是,如果我可愛的庫洛姆喜歡上那個人,對我來說是種困擾呢,因為那個男人太不中用了。」
「坦白說擔心彭哥列會喜歡上庫洛姆就好了不是嗎?而且奪取身體這種大膽的告白師父也真敢說啊……」弗蘭的話還沒說完,三叉戟狠狠朝他揮來,下一秒鐘只能聽見空氣中響起驚恐的叫聲和一頓金屬敲擊的可怕噪音,持續好一會兒才恢復平靜。
Ⅱ
很久沒有像這樣一起喝茶的平靜時光了。
骸撐著臉看庫洛姆逗弄半睡半醒的骸鷹,年輕女孩帶著溫柔的笑容與動物玩耍的場景本該是多麼溫馨的,骸現在卻有些心煩意亂。
他並不是遷怒也不像弗蘭說的是在忌妒,看到庫洛姆三番兩次進出首領室的人不只一個,而他確實也在某天清晨跟在庫洛姆身後,發現她和彭哥列兩個人單獨在房間裡頭有說有笑,帶著笑的綱吉偶爾露出靦腆的表情,而庫洛姆則露出可愛的笑容——他是擔心,擔心庫洛姆,一定是這樣——因為那個愚蠢又笨手笨腳的男人,絕對不可能給庫洛姆幸福。
最了解那傢伙的人就是骸自己了,那個人總會做些讓人擔憂的事情,對外人毫無防備,一點也不會去提防對自己有不好心思的人,稍稍用蠻力壓制就會屈服,動之以情很快就會心軟,那樣容易玩弄的傢伙,既軟弱又無能……骸沉默著思考,表情卻顯得陰沉。
「骸大人,茶都要冷了。」庫洛姆說著,將茶推給骸。
骸沒有專注在庫洛姆的話,只是慢吞吞喝了一口,香氣在口中擴散開來,很舒服,溫和的氣味撫平了他的焦躁,骸喜歡這個味道,或許因為這正是他需要的。
庫洛姆也捧起茶杯,露出淺淺的微笑。
「是特別為了骸大人準備的,想讓您放鬆心情。」
「薄荷茶?」骸終於聞出氣味,彭哥列平常愛用花茶或比較偏甜的口味,但骸並不喜歡那種氣息,「嗯,不錯,我很喜歡。」
見骸終於露出一點笑容,庫洛姆覺得開心,最近執行很多任務的骸看起來很疲憊,並且悶悶不樂,不喜歡替黑手黨做事卻必須勉強自己執行那些任務,讓骸的心理壓力也格外地大,如今能看到骸露出笑容,她非常感謝那包放在櫥櫃中的薄荷茶葉。
Ⅲ
曾經在透不進光的實驗室,穿著染血而破碎的衣服一個人蹲在角落的那些日子,沒有人關心,沒有人同情……不應該忘記,不可能忘記,被強迫擠壓出的黑暗在復仇前不會有消失的一天,卻發現把手染紅後也沒能獲得平靜,只是繼續過那種沒有終點的日子,繼續無所停留。
因為找到和自己同樣處境的人而暗自竊喜,和我相同的女孩,沒有疼愛她的父母,沒有情感的牽絆,擁有同樣傷口的我們共享過一個身軀,她是我想珍惜的存在。
可是,我們的目光卻被那主動接近我們的某個人所吸引,也許是太過相像的關係,對於主動接近的溫柔沒有太大的抗拒能力,如果可以的話,我想要讓那個人留在我身邊,只是,說著『首領很溫暖』的她,露出了滿足地笑容,讓我感覺到輕微的寂寞,她和我開始變成不同的個體,她的傷口逐漸癒合了,因為她開始從生活中感覺到了幸福。
而我呢?
庫洛姆,什麼我都能分享給我最寵愛的妳,但只有澤田綱吉是我一個人的。
Ⅳ
「…啊…骸…」雙唇被封著無法順利說出話來,感覺那冰冷的手指撫過腰際,弄亂了他好不容易穿著整齊的白色襯衫,公文也散亂一地,沒想到會在工作中間被做這種事情,他軟弱地抵抗著,那一點也不起作用。
「怎麼了?」骸稍稍退開身體,異色的雙眼直盯著眼前被吻得喘不過氣的男人,居然用那種帶有責怪卻溫和的眼神望著他,他懷疑澤田綱吉這個人是故意用如此曖昧的方式吸引自己。
「我才要說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對我做這種事情,現在還在工作中,你答應過我——」
「是嗎,什麼時候的事?」骸勾起一抹壞心的笑,手指繞過綱吉的身體,看對方顫抖的模樣就會心情愉悅,「害怕嗎?怕有人會突然闖進來看到我們兩個?還是怕別人看到你這種模樣?」
「兩個我都怕,放開我!」
綱吉聲音僵硬,但他知道他如果不好聲好氣跟骸說,絕對不只這樣。
意外的,骸輕易鬆開手讓綱吉脫離這種窘境,綱吉倉促整理了一下衣服,背對著骸有些尷尬,即便這不是第一次,但到現在對這種事情依舊不能夠適應,更不要說骸喜歡為難他,在這種可能隨時有人進來的地方。
「你最近心情不好嗎?有困擾的事情?」綱吉突然小聲問到,就算他再怎麼遲鈍也感覺得出來,骸最近來找他的次數變少,以前就算只是來見他,什麼事情也不做,那時的骸也看來非常愉快,即使不坦率,綱吉還是能看出骸每次來見自己時都心情絕佳,可是最近骸看來有些疏離、冰冷,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來確定一下我的東西沒有被動過而已。」
「你的東西……」綱吉瞪他一眼,嘆口氣,這對骸來說也算是愛意十足的告白了。
過了一會兒,綱吉慢慢走過去靠在骸的背上,骸有些驚訝地微微偏過頭,他能看得見將臉靠在自己背上的綱吉露出一點淺笑,就是這個表情,讓他一直感覺困擾,讓他變得不像自己,他甚至無法跟庫洛姆還有那個笨蛋徒弟坦白承認,自己竟覺得彭哥列很可愛,這樣矛盾的心情實在非常愚蠢。
即便如此,他也不打算把屬於自己的東西白白交到別人手裡。
「我呢,只剩下一篇公文就結束了。」綱吉說著,骸不懂他想要表達些什麼。
「然後,好久沒有跟你說話了,最近都一直在忙,你也一直不來找我,所以我有些……」
「寂寞?」
骸臉上嘲笑的表情非常好看,綱吉稍稍移開視線沒有回應,可是看那情形是默默承認了。
綱吉伸手過去拉住骸的手,手指輕輕纏著對方的,骸臉上那種溫柔而危險的表情太犯規,綱吉覺得自己被吃得死死的很不甘心,不過,這個人最近似乎也在鬧彆扭,他們兩個一直以來就都是這樣相處,早已習慣,反正只要骸高興就足夠了,綱吉要求的也不多。
「也許,去我房間,好好跟我說一下你最近困擾的事情?」
「啊啊,剛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Ⅴ
骸快速的走回屬於自己的基地,他現在有些不高興,一方面是對於自己的不滿,一方面是對於庫洛姆的不滿——因為她的關係,讓他變得好像心胸狹窄的孩子一樣,當然他也必須責罵澤田綱吉才是,可是聽到那個人的解釋以後卻沒有辦法對他發脾氣了,再這樣下去只會顯得自己就如同弗蘭說的那樣,『忌妒』,為什麼所有的一切都指出他很喜歡彭哥列?
『坦白說擔心彭哥列會喜歡上庫洛姆就好了不是嗎?』
「殺了你。」想到弗蘭前幾天說的話,咬牙切齒地想找誰來發洩的骸快步走回房間。
雖然說他現在看來很憤怒,心裡頭卻安穩多了,離開前還看到綱吉香甜地睡在溫暖的被窩之中,每次看到那沐浴在陽光底下的臉龐,心情就會變好。
當骸一走進房間,庫洛姆有些驚訝地站起身迎接,前一刻他正在跟骸鷹玩耍。
「骸大人,您不是去找首領嗎?」
「是啊,剛剛回來,」瞄了一眼庫洛姆,骸抱著胸用責怪的目光看她,「妳這幾天擅自跑去找彭哥列,為了那種無聊的事情卻沒有告訴我。」
庫洛姆臉上一紅,低下頭來,「對不起,骸大人。」
「被那種男人使喚,沒有第一個跟我報告,妳知道這麼做讓我覺得很失望。」手指輕輕抬起庫洛姆的下巴,庫洛姆迴避了對方咄咄逼人的眼神。
「可、可是,首領說如果跟骸大人說了是他送的,你就會拒絕,所以我才……對不起,骸大人,首領他很擔心,骸大人最近一直為黑手黨工作一定很不開心,所以覺得這樣可以讓你釋放點壓力。」
彭哥列偷偷交給庫洛姆的,是那天的薄荷茶。
那個笨蛋,就算知道是他送的,我還是會喝的,卻在意這種無聊的事情。
骸覺得可笑,雖然一直跟綱吉說自己並不是因為喜歡他才吻他,但是,綱吉應該也不至於遲鈍到真的相信吧?不,那個男人很有可能…真的就是那麼蠢。
「還有收了些什麼嗎?」
「是、是的,」庫洛姆低下頭,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事情,說得特別小聲,「有些是首領回日本帶回來的土產,覺得大家會想念日本,想送給骸大人還有犬他們……真的很對不起。」
「看來妳也不全是為了這個而去找他吧?」
「啊…嗯,首領很溫柔,邀我一起喝下午茶吃點心,我讓骸大人覺得不快了?」
「我沒說妳不可以和他一起。」撇開視線,總覺得庫洛姆的語氣就好像怕他生氣一樣,「算了,妳全部拿出來吧,叫犬他們也一起過來吃,反正放在那裡也很礙眼。」骸輕闔雙眼,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反應簡直可笑極了,為什麼會有這種誤會呢?
每個都是笨蛋。骸心想。
看著庫洛姆跑去叫犬和千種的背影,再回頭看看那些綱吉私下一點一點送給庫洛姆帶來的土產,只要是那個人碰過的東西似乎都會圍繞著溫暖的氣息,他暗自嘆氣後,露出了一抹無奈的微笑。
Ⅵ
安靜的首領室中傳來一些騷動的聲響。
就算被大門隔著,彷彿還能夠想像出裡頭正進行著什麼。
「骸…我說過在工作完之後……」
「不過是接吻而已。」雖然是那樣說,手卻在綱吉身上溫柔觸碰著,唇相接的地方異常灼熱,綱吉覺得他就是這樣縱容這個惡魔才會養成壞習慣。
兩人交換著彼此甜膩的氣息,身體深處有股熱度好像隨時都有可能控制不住,綱吉的手緊緊抓著骸的衣袖,害怕放開後全身就會無力地倒下去,雖然他很困擾,卻也喜歡與骸接吻的感覺。
他可以感覺到骸在意他,而他也喜歡骸,希望骸能夠一直在自己身邊。
「喔啊,師父,你們正在忙啊?」就在這個時刻,一個聲音打斷他們的一切動作。
綱吉僵硬地抬起臉,弗蘭就站在首領室門口看著他們,不知道弗蘭是從什麼地方開始看起的,而他到現在還沒跟別人坦承過這段關係呢。
「啊啊啊啊,快、快點出去!!你什麼都沒有看到!!」綱吉頓時只覺得一股熱氣往頭上衝,馬上用力推開骸,慌慌張張把衣服整理好,然後連同骸和弗蘭都趕出門去,當著他們面前甩上大門。
「哇,彭哥列是不是生氣了?」弗蘭看著那扇門,剛剛關上時發出幾乎要裂開般的聲音,「看起來超生氣的呢,師父,他一定不會再讓你進去了吧。」
望向旁邊的骸,骸此刻低著頭,臉色被陰影覆蓋看不出表情。
但在弗蘭話還說一半時,三叉戟穿過弗蘭的頭頂,直接釘入弗蘭身後的牆,弗蘭沒辦法拿下來只能被掛在上頭身體左右擺動,看著顯然是非常非常憤怒的骸,弗蘭額邊冒出冷汗。
「居然壞我的好事,看來你已經做好覺悟了吧。」
揚起一道過於燦爛的笑,骸的身上似乎可以看到黑色的火焰正在緩緩擴大,全身面臨重大危險的弗蘭大感不妙地吞了口口水。
Fin
作者廢話:
繼續來更新短篇集啦,這次是骸的。
第一篇比較悲劇,但也不是沒有希望啦,也許還是有醒來的一天。
所以第二篇就選比較溫馨一點的篇章了,弗蘭真的很想死,總是在重要時刻搗亂,實在很讓人受不了呢。
希望大家喜歡囉。
留言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