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對彭哥列帶來巨大重創的事件,其真實在黑手黨間有許多種說法,但他們大多贊同一件事情,策劃這計謀的幕後黑手必定與六道骸聯手。

當時與彭哥列首領關係親密的霧之守護者並非一個名聲好的人,他曾經血洗北義大利家族,手上沾滿黑手黨的血,一直憎恨著黑手黨的危險人物卻被彭哥列招收為家族的一份子,本就惹來許多懷疑,人們認為首領寵愛他,全憑那副英俊的容貌和見不得光的手段。

 

知道更多當年事件的人都曉得一件隱密未正式公開的情報,只因這牽涉到了首領的名譽,所以對所有知情者封口。一向有許多護衛跟隨的首領竟會陷入孤立無援的狀況,是因為他剛好在與六道骸見面的途中,刻意減少隨從,隱密而低調地會面,兩人曖昧的關係不言而喻——首領也因此放鬆了警惕。

 

那個男人本來就是容易招惹懷疑的惡徒。

過了四年都無法逮住這擅長逃匿的幻術士,彭哥列也只能夠收手,這事情本該到此結束。

「事情竟會變成這樣…為什麼當初沒有處理乾淨?你們到底怎麼辦事的!」

男人歇斯底里的聲音顯示他的慌亂,當他聽到那個消失多年的男人竟然被帶回彭哥列,他簡直不敢相信,「為什麼沒有就地處決?彭哥列首領終究太心軟了…就算找到了他,也該直接殺了他啊!!」

 

「大人,我確認過了…他、他的神智不可能恢復…他——」

 

「那個狡猾的幻術士有可能欺騙了你們,而你們蠢到讓他活著離開!」

拳頭揮打在那名被人架住而渾身顫抖的部屬身上,一會兒臉就已經面目全非,對方痛苦哀求,另一人面色蒼白地跪地求饒,擔心自己的下場也會如此。

 

「我、我們真的沒想到會這樣…」

「請饒恕我們,我們什麼都願意做——」

 

「他出現在首領面前還被帶回來,絕不可能是巧合,偏偏就在那場拍賣會!」男人的拳頭將桌子敲得不停震動,「必須在首領察覺什麼之前處理掉他…對,在他發覺以前…不能讓他們重新調查當年的事情……」

 

被帶回的六道骸看起來確實神智不清,連話也講不清楚,或許還沒有讓首領發現端倪,但也不能就此安心,萬一哪一天突然就恢復了呢?萬一那只是幻術士的偽裝,正伺機報復呢?

 

他越想越不安心,當初本該是萬無一失的計畫,卻因為有人從中作梗而沒能達成目標,經過四年後,不管是多麼深刻的傷痛也差不多該是眾人將此事遺忘並放鬆警惕的時刻,六道骸的出現卻挑動起當時的記憶,令他們本來要推進的計畫又必須延後,一切不順利都是因為六道骸。

 

這真的只是一種巧合?

 

如果六道骸沒有出現在拍賣會的商品之中,那場拍賣會就會是彭哥列首領的葬身之地,他們用情報引來了彭哥列首領,他們知道一旦聽見人口販賣的事情,首領就會因好奇而跟來。他們預先安排狙擊手埋伏於三樓,打算在獄寺隼人因為突襲計畫而離開的時機一舉殺死首領,卻因為六道骸現身,讓彭哥列的警戒提到最高,壓根找不到時機動手,他們錯過了最佳良機。

 

「不能再安份地等待下去了,要在他們發現真相前動手!」

 

 

 

 

 

 

瑪蒙消失了。

當瓦利安傳來通知告知綱吉這個消息時,綱吉停下了手中的筆,指尖微微顫抖,因為他知道,瑪蒙失蹤前是他派人隱密地請瑪蒙來查看骸的狀況,想要知道骸隱瞞的事情,而瑪蒙在那個命令之後消失了?有這麼湊巧的事情嗎?

 

綱吉無法不懷疑這件事情和骸有關,看起來如此脆弱無害的人,如果還保留了可以對付瑪蒙的力量,得有多好的演技?綱吉冷著臉,無法否定內心的戰慄感,他不曉得是不是自己害了瑪蒙,他相信對方不會有生命之憂,瑪蒙永遠會為自己保留後路,但這並非說明骸沒有動手。

 

「骸這幾天的狀況怎麼樣?」

 

「沒有太大的變化,過於安份反而讓人感到懷疑。」

獄寺回答,他仍然無法信任骸,也沒有想為對方說話,但確實查不出骸有什麼異常之處,「十代首領認為是骸動手的?我已經派人搜索他住的宅邸,但沒能發現瑪蒙的蹤跡。」

 

「他是個幻術士,有很多方法可以不讓你發現。」

 

綱吉沉思了一會兒,他許久沒有去探視對方,作為首領他壓抑著私情,不與骸走得太接近,但他內心早已經有想法,他知道他熟悉的骸就在某處,隱藏著。

然而,若骸真的不願意見面,那個如同夢一般的夜晚又是怎麼回事呢?

那是真實發生的,綱吉深信骸來找他,雖然沒能看見對方的臉卻仍然感覺得到那份曾經感受過的溫柔與渴望,綱吉覺得很荒唐,他怎麼能夠將自己的身體毫無警戒地交給一個被懷疑試圖殺害他的人,但他無法推開對方的懷抱,沉溺於短暫的快樂,這是他的軟弱。

 

「要讓人找尋瑪蒙嗎?」

 

「找吧,雖然我覺得不會有太大作用。」綱吉下達指令後仍皺著眉頭,「看來還是只能我親自去一趟,才能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傍晚,他乘車前往那偏僻的宅抵時,心中有一種難以忽視的動搖,他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他還沒有做好準備面對六道骸。骸以一種無法稱得上正常的方式回來,卻也令他鬆了一口氣,正因為骸是有缺陷的、不完整的,才能夠將骸留在身邊,他可以不必去面對當年他們都不願意回想的事實,以及內心破碎的感情。而今天,胸口壓抑的緊張、痛楚以及思念都浮上心頭,令他喘不過氣。

 

綱吉走下車時,六道骸好像知道他今天會來一般等在了庭院之中,白色的襯衫與那頭紫藍色的長髮隨微風飄動,骸給綱吉一種虛幻而易碎的想法,彷彿下一刻這個男人就會消失無蹤,化成幻影。

 

綱吉走上前,「骸。」

呼喚對方名字時,骸的嘴角勾勒出一抹平靜的笑,異色的眼眸透出的喜悅看上去如此真實,綱吉無法辨別這笑容是偽裝的,或發自內心。

 

「綱吉。」

那嗓音如此輕,像是刻意要勾起人的憐憫那樣柔和。

骸的神情、肢體都表現出歡迎他的模樣,綱吉必須承認那如同一種誘惑,勾動著他的情感,他很想擁抱對方而非責問。

 

「瑪蒙失蹤了,你知道嗎?」

骸沒有回答綱吉的問題,似乎無法理解這個問句的意義,只是看著綱吉。

「是你做的嗎?我讓他來找你,而你對他做了不好的事情。」

綱吉覺得『骸』肯定藏在某處聽著他的話,在眼前這看似虛弱的軀體之中,不願意現身,狡猾地躲避一切,「骸,為什麼不面對我說清楚?」

 

綱吉抓住骸,指尖用力到微微發白,儘管他知道喪失記憶的骸是無辜的,可怒氣在胸口翻湧不止,他無法原諒骸曾經在他身上留下傷痕卻又不解釋那麼做的理由,就這樣消失數年,連個解釋都沒有。

 

「你以為變成現在這副模樣就可以不必對四年前的事情負責嗎?你以為隨著時間過去,你可以逃脫罪責,不必面對我?你什麼也不說,所以我只能把這些壞事都歸咎在你頭上,這就是你希望的結果嗎?」綱吉撫上自己的左手,將義肢拆了下來,「看看自己幹的事情,我真的想把一切都怪罪在你身上,我真的想——你遲遲沒有回來,沒有解釋你做這些事情的理由…事到如今,卻用這種模樣回來,這會讓我覺得那麼多年來單方面怨恨、懷疑你的自己很殘忍——」

 

令綱吉意外的是,這番話並沒有刺激骸,或讓骸顯露本性。

他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懷抱將他的身體包裹住,強而有力的手臂環過他的背部,指尖溫柔地撫過綱吉因憤怒而顫抖的肩膀,綱吉能夠聞到骸身上淺淺的香氣,甚至可以聽到對方的沉著的心音。

 

曾經的回憶湧上的那一瞬間,淚水濕潤了眼眶。

四年來無法釋放的壓力,認為被對方背叛的埋怨和心痛宣洩而出,他明白所有人都擔心他,覺得他太過忍讓寬容,但綱吉表現得很樂觀正向,只是不想讓自己在經歷那件事情後顯得脆弱,那一日後,他失去的不只是身體的自由,還有他深愛的男人,他試圖掩飾自己的無助。

 

綱吉沒有想過會從骸身上得到安慰,眼前的骸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也沒有他們曾經相處的記憶,但他將頭埋入骸的胸口並感覺到心中一直存在的傷痕正緩慢地恢復,直到他情緒平靜下來。

 

綱吉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骸,他彷彿突然明白了骸沒能說出的話。

 

「如果你能夠自由現身見我,你不會像這樣躲著我。」

綱吉肯定地說,骸注視著他沒有回答,仍然是有些茫然的表情,但綱吉隨後無奈地發出輕笑,他碰觸著骸的臉,吻落在那微微乾澀的唇瓣上。

「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變得如此,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像所有人說的…想殺我…但我…呵,我還是喜歡你,和四年前一樣沒有改變。」

 

他本以為這份感情會隨著遭遇背叛以及時間流逝而消失,但骸回來後,綱吉矛盾地發覺它只是隱藏了起來,他仍然會想起他們曾經在一起的那些美好時光,並無法克制地感到心痛。

 

如今骸無法像以前那樣自由地行動,肯定是遭遇了什麼事情,不管是什麼將骸變成這副模樣,綱吉都感到憤怒,因此,若他想要找回曾經平靜的日子,他必須抓到將那份美好破壞的元凶。

 

「所以,不論你現在是處於什麼狀況,我會查出真相。」

 

 

 

 

 

 

 

他凝視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對方的睡臉和過去一樣平靜而稚嫩,不管過了多少年,澤田綱吉似乎都不會改變那天真又過於善良的本質,他真的非常厭惡這一點,同時,無可救藥地愛著這樣的澤田綱吉。

 

他的指尖輕撫對方溫暖的臉頰,在昏暗的燈光下他仍然可以看見微微泛紅的美麗膚色,他想要親吻對方肌膚的每一吋,希望這個人的身體、心靈都屬於自己,這種佔有慾和四年前一樣強烈,他希望在澤田綱吉身邊的所有人都消失,讓對方只屬於自己一個人,他渴望擁有澤田綱吉的全部。

 

他想要回應綱吉的呼喚,無奈身體並不受到自己的全權控制,在綱吉責備他時,他什麼也無法做,但聽見綱吉這些年來埋怨他、將錯誤都歸咎在自己頭上,卻感到相當愉快,表示綱吉就連一刻都沒有忘記過他。

他希望綱吉怨恨他,永遠不要原諒他。

這麼一來,他也得到了對方最深刻的情感,佔據澤田綱吉的部分人生,這似乎就能令他感到滿足,他就是這麼扭曲地愛著澤田綱吉。

 

他將手指伸向綱吉失去的左手臂,不復存在的空缺之處令他顫抖,是他砍斷這條手臂的,他不會忘記那觸感以及那一刻綱吉驚愕恐懼的表情,這也成為了他的夢魘,揮之不去。

他還有機會獲得綱吉的愛?他忍不住貪心地思考這件事情,卻又自嘲地笑了出來,就算綱吉心軟,他身邊的夥伴們卻不可能允許他再次靠近綱吉,因此現在這種模稜兩可的狀態反而成為一種巧妙的掩護,讓他可以待在綱吉身邊。

竟會覺得變成這模樣也算是好事,真是瘋了。

 

他俯身親吻這柔軟的唇瓣。不曉得時間還有多少,但他不在意。

過了一會兒,他竟感覺到綱吉回應了他,柔軟的褐色眼眸在黑暗中緩緩撐開,望著他,什麼話也沒說,只是加深了他們之間的親吻,舌尖輕柔纏繞,熱度在胸口攀升,他的身體與對方緊密地貼近,熱得似乎要融化。

 

「…綱。」

低柔的嘆息令綱吉發出了一聲模糊的回應。

他們相擁著,他不知道綱吉能否看清他的面容,但至少他們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體溫,他想讓綱吉知道,此刻是『他』。

當他呼喚綱吉時,綱吉的身體微微顫抖,露出一抹特別甜美的微笑。

他再也壓抑不住自己內心的慾望,溫柔褪去彼此的衣服,他們有些狂亂地吻著,凌亂的棉被之中,兩人的身軀漸漸融合為一體,呼應他們內心渴望而變得滾燙無比的體溫令這行為更加舒適,連呼吸都帶上焦慮和飢渴。

 

他只有很短暫的時間可以擁有對方,所以他稍微有些粗暴、焦慮,他希望綱吉可以理解,即便他們沒有太多時間交談或解釋,他也期盼綱吉可以像以前那樣,憑藉一個眼神或直覺就理解他彆扭的內心。

 

「…我想要你…骸…」

 

充滿誘惑的聲音刺激著他,汗水沾濕了他們結合的身軀,彼此都沉溺於這強烈的快樂之中。他親吻綱吉的左肩,繼續往下珍惜地吻過那斷肢處,他並不覺得難看或有什麼問題,聽綱吉發出細小的啜泣,不知是因為羞恥或者其他原因。

 

「…你一直都擁有我。」

他低沉的嗓音在黑暗中嘆息,希望綱吉能聽見,但很快柔軟無比的喘息充斥了整個房間,他們再也聽不見多餘的話語。

 

 

 

 

 

 

 

瓦利安的瑪蒙失蹤,並且是因為拜訪六道骸的居所後消失了身影,這消息開始傳遍彭哥列上下。以此為契機,彭哥列首領正式下達重新調查四年前事件以及瑪蒙失蹤事件的命令,CEDEF與瓦利安開始緊鑼密鼓地運作起來。

 

首當其衝的就是四年前發生事件的菲力齊阿諾的地盤,菲力齊阿諾本就著手重新調查事故現場,如今CEDEF派人前來徹查過往基地經手的交易、情報和部隊資料,他沒有反抗也沒有埋怨,對他來說,讓首領懷抱如此憂傷以及困惑,令他感到萬分抱歉,即便是遭受懷疑,他也希望以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忠誠。

 

「菲力齊阿諾是個忠誠的人,我能感覺得出來。」綱吉說,他翻閱著所有CEDEF拿來的資料,確實查到了一些詭異之處,但這並不令人意外,龐大的組織內必然藏匿一些汙垢,這不足以代表他們有反叛之心,「他對我下達的指令一直都是遵從的,四年前我要求大規模抓捕那些人口販賣的營業組織,並徹查所有彭哥列可能與之勾結的組織和同盟家族,一直到我們與艾提夫爾家族談判時,他也是非常配合的。」

 

艾提夫爾家族曾經手相當可觀的人口販賣利益,過往那些網路拍賣、公開拍賣會都是他們舉辦的,彭哥列嚴厲警告他們,就是在這衝突下,綱吉發生了四年前的意外。艾提夫爾家族經歷波折後,遭受嚴懲,也再無力金援這些團體,後來人口的販售和購買都被禁止,但不代表沒有了這種需求,他們轉為更隱密地更換位置,這也是為什麼綱吉如今一聽見人口拍賣會就十分關注。

也是在那場最後被彭哥列圍剿的拍賣會中,找到了喪失神智的骸。

 

「這顯然代表著截然不同的意義,」里包恩和綱吉正看著這些年來菲力齊阿諾所管轄基地的金流,本該沒有什麼賺錢營業項目的基地竟每年都有一筆可觀的金錢收入,「仔細查下去後,發現這與某個過往有人口販賣犯罪史的組織有關,他們接手了艾提夫爾家族的生意,為了得到彭哥列庇護而敬獻上來的金額竟能到這麼多。」

 

「他不是會做這種事情的人,里包恩,我很清楚幹部們的能耐,他沒有這樣的膽量去做這種吃裡扒外的事情——」綱吉停頓了一下,菲力齊阿諾或許是沒有那種心思,然而他身邊或底下工作的人呢?

 

「如果你和我想的一樣,恐怕要將他釣出來並不容易。」

 

「如果只看這些,任誰都會認為是菲力齊阿諾做的吧,就好像是故意讓我們循線找到菲力齊阿諾,」綱吉沉思著該怎麼處理這件事情時,想起了那一天骸突然失控的事情,「那時骸一看到菲力齊阿諾就很激動,也許我想錯了。」

 

「不能以他的狀況判斷啊,他的精神壓根不正常。」

 

「我只是好奇,誰能夠把骸變成這樣?」

 

「你好像已經當他是受害者,有沒有想過也許這是他自導自演?」里包恩問,綱吉迎向對方滿是懷疑的眼睛,彎起嘴角,那是十分自信的表情。

 

「骸是個自尊心很高的人。」綱吉嘆息,他後來想通了,當他將自己摘出彭哥列首領的身份觀察這個事件,以澤田綱吉的角度去思考,突然視野變得清晰,「他不會想讓我看到他如此脆弱的一面,若他可以,他會隱藏起來不在我面前出現,他有其他更狡猾的手段來欺騙我,沒必要如此。」

 

里包恩仔細思考綱吉的話,確實,那才是他們所知道的骸。

連骸都無法控制自己以這種模樣出現在綱吉面前,那表示這並非骸自導自演的一齣戲,而是另有其人。

 

「我決定把骸挪回本部,才能維護他的安全。」綱吉面露決心,他在幹部會議中力排眾議,要求他們遵從他的決定,「讓夏瑪爾盡全力恢復骸的狀況。」

護送骸的車子正在途中,今天傍晚就可以把骸帶回來。

經歷之前的事情後,綱吉確信真正的六道骸就藏在目前那具身體之中,只是無法挑選時機現身,因此如果經常與對方相處,說不定有機會碰到真正的骸,並跟他談談目前發生的詭異狀況。

 

「首、首領!」這時一名部下慌張地敲響了門,他闖進來時顯得很緊急,「護送六道骸的車隊在途中遇襲,目前戰況以及六道骸的生死不明!獄寺大人一聽見後就衝出去,要我趕緊來通知您!」話才說完,綱吉手中的資料就掉落地面,他臉色蒼白地站起身,沒有多吩咐就奔向門口,而里包恩下達一些後續救援的指令後也緊跟在後,對綱吉來說,不管四年前的真相如何,骸好不容易才回到他的身邊,他不能夠忍受又一次失去對方。

 

晚了一步,看來敵人也明白綱吉為什麼要把六道骸帶回本部的理由。

原先骸一直留在無人知曉的郊區反而安全,一運送就發生事故,顯然他們想要殺人滅口,這也證實了綱吉的猜想,四年前意圖謀害首領的重大秘密肯定就握在六道骸手中。

 

 

 

 

 

「得手了!殺死那個男人了!」

『幹得很好,立刻離開吧,別被抓了。』

「我們撤。」

 

兩名殺手透過望遠鏡確認六道骸倒下的屍體後就收拾槍枝準備撤離,兩發子彈命中頭部,不可能有救,他們得到指示不能夠停留,必須盡快解決後離開,如果被抓,他們就必須立刻自盡。

 

但就在他們要離開那處狙擊點時,發現退路被封鎖。

一名身披黑色斗篷的少年浮在高處俯視他們,其他通道也被突然出現的黑制服團體堵住,他們發現無處可逃,正想要自盡,身體卻動彈不得。

 

「你、你是誰?!」

 

「別做蠢事,這不會幫到你們的上司。」那少年語氣冷淡地說,面對曾經的同伴被槍殺也沒有絲毫動搖,「這條路線的情報只給了一個人,你們埋伏在這裡,已經證明是他了。」

 

『啊——瑪蒙前輩,我這裡可以結束了嗎?』無線電那頭傳來一個輕浮的聲音,『敵人已經中計了,我這邊沒必要演戲了吧。』

 

『我、我這邊也是。』女孩的嗓音溫柔地說,她很高興事情順利。

 

「隨便你們,反正我抓到人了。」瑪蒙回答。

他聯合庫洛姆與弗蘭的幻術能力,在三處設置了誘餌,這三條路線分別透露給了不同的三個懷疑對象,而對方果然就如那個男人說的,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於是很輕易地解決了長久困擾他們的麻煩,揪出了主謀。

「…如他所說的順利,真令人討厭。」

 

主謀是貝尼托.佩林。

同為幹部並與菲力齊阿諾交好,其基地與菲力齊阿諾鄰近,他不但和四年前的事件沾不上什麼關係,也沒有任何與人口販賣有關的不良紀錄,而他的金流也是乾乾淨淨。他很聰明,所有的情報來源都來自菲力齊阿諾,對方太過信任他而跟他分享了關於首領的情報,甚至是那些調查資料,沒有懷疑過他。而貝尼托靠著菲力齊阿諾掩飾他的罪行,吞掉了大多數靠殘忍手段獲取的利益。

 

就連六道骸也不確定真正的主謀是誰,但他知道這與菲力齊阿諾脫不了關係,於是六道骸清楚地告訴瑪蒙該如何揪出真正主謀的方法。

瑪蒙找到彭哥列家族內的幻術士演了一場無聊的戲,引誘這些人發動暗殺,但他們肯定會想要藏匿自己的行跡嫁禍到別人身上,三條路線分別將情報給了菲力齊阿諾、貝尼托以及菲力齊阿諾的副手,貝尼托就這樣露出了狐狸尾巴——儘管這無法稱得上證據,但黑手黨也不需要證據來處決一個叛徒。

 

『瑪蒙,你若不想死,就按照我說的做。』

那時,六道骸冰冷的笑容令瑪蒙印象深刻,威脅他的三叉戟沾染著濃烈的死亡與憤怒,令他渾身動彈不得,那對異色眼中的陰暗比瑪蒙所知道的六道骸更加駭人,這些年來六道骸身上的血腥氣息更重了,而他不清楚這是否源於對方經歷的事情,比在復仇者監獄更令人感到屈辱的處境,六道骸會讓那些他想報復的人死於最殘酷的折磨。

 

『若你抓到他們,讓他們品嘗無法終止的痛苦,讓他們渴望死亡卻又永遠無法得到真正的安息。』
 

瑪蒙的幻術讓那些還試圖逃跑的暗殺者陷入無限的幻覺,疼痛會永遠佔據他們的腦,無法停止,也沒有辦法追求死亡,瑪蒙倒是樂意這麼做。

這兩名暗殺者估計也參與了四年前殘害彭哥列首領的計畫,貝尼托心思細密,不可能隨便雇傭其他暗殺者殺害六道骸,因為這個舉動會被直接連結到四年前的事件,肯定是找了原本就知道內情的親信部屬,光是如此,這兩明暗殺者就不值得一絲同情。

 

『瑪蒙前輩,我們不用去逮貝尼托嗎?』弗蘭用沒有幹勁的聲音發問。

 

「有人會去。」瑪蒙回答,讓身邊的瓦利安隊員將這兩個痛苦掙扎哀叫的暗殺者綁住,他們很快就會因為過於強烈的折磨而失去神智,變成廢物,落得這個下場也是他們應得的。

「我還得去應付正趕來的澤田綱吉,真是麻煩,我應該要跟他收錢的。」

 

 

 

 

 

 

 

他站在樓頂,上次見到這個景色是四年前。

可笑的是那美麗的海岸與夕陽是如此美麗,與他好幾次跟澤田綱吉在一起時看見的夕陽有著同樣的顏色,令人懷念。而腳底下的深淵也如當初,雖不是多高的樓,但他還記得澤田綱吉掉下去時絕望的表情,那無法理解這一切正發生的事情,仍然想要相信眼前之人卻遭遇背叛的打擊,對澤田綱吉而言是一片漆黑的深淵吧,對他又何嘗不是。

 

是他砍斷了對方緊抓不放的手腕,讓澤田綱吉像個破碎的玩偶一般掉落下去,他沒有否認自己犯下的那些罪行,但凡有一點人性都不會那麼做,想必其他守護者身處同樣的境地,也不可能那麼做吧,只有他可以。

 

他身後躺著一個人,還有氣息,但已經是一個失去自我意識的軀殼了,幻術可以讓一秒鐘也彷彿幾百年一般久遠,品嘗著你所能夠想像的折磨與痛苦,在幾乎等同永久的折磨之中,他讓那個男人嘗盡肢體斷裂的疼痛。

他不可能原諒這麼一個狡猾的人繼續活著,若只是被交到彭哥列手中,恐怕這個男人還會有一線生機,他不能讓這發生,他要親手處理掉這四年前最後的殘渣,而如今,只剩下最後的一點殘留物沒有處理。

 

「你想消失到哪裡去?」

那個聲音突然出現,沒能夠發覺對方存在的他略帶驚訝地轉過頭,他一直思念的面孔就在眼前,彷彿夢境一般不切實際,那人的頭髮染上了玫瑰的顏色,褐色的眼眸裝載著溫柔堅定的質問,「你又要像四年前那樣從我身邊離開,然後再也不出現嗎?」

 

彷彿理解他的想法與計畫,綱吉跑到這裡來絕非偶然。

明明他以如此快的行動處置了貝尼托,對方竟還能夠追到這裡,他也必須佩服澤田綱吉,猜中了他的心思,說不定綱吉早就知道他幹的所有事情。

 

「有些沉痾必須徹底清除,才不會腐爛。」

 

「那沉痾也包括你?」綱吉嘲諷地輕笑,心中有許多難以說明的疼痛令他開不了口,濕潤的眼眶究竟是對骸的絕情而傷心,還是因為這四年來他們的誤解,他分不清楚,「即使去除了,有些東西還是不會復原。」

綱吉看著骸的背影,那背影似乎因此而輕輕顫抖,他們都知道那指的是什麼,斷掉的肢體不會重新恢復,失去的時光也同樣無法重來。

 

「我不是單獨被抓的,只是因為沒有人知道你的去向,所以沒有人知道你的行蹤——他們威脅你了嗎?如果你不就範,就會殺了我。」綱吉想不出其他理由會讓骸這樣一個殘忍而強大的幻術士束手就擒的理由,那就是有什麼東西讓他不能夠行動,骸不能隨意反抗的理由,只可能是因為他。

 

綱吉想到了四年前讓他火焰爆走的器械,如果骸也被裝上了那種東西,會怎麼樣呢?火焰力量無法控制,對綱吉來說就是生命力耗竭,對骸則更危險,幻術本來就是不安定而且風險巨大的一種能力,幻術的爆走可能連同自身精神都一併摧毀,如今,骸似乎很接近那種狀態。

 

「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只是沒想到你話這麼多。」骸聳聳肩,聽到那嗓音時,綱吉忍不住動搖,那是他懷念的語調,誘惑之中參雜著危險,帶著諷刺的同時卻也十分溫柔,「明明逮住了背叛你的人,卻不動手,如果阿爾克巴雷諾在這兒,他就會毫不猶豫扣下板機吧…你又是太心軟了,澤田綱吉。」

 

「骸,我只想聽你說那時候的理由,我找你只為了這個。」

 

「你沒有怨恨我?我給你帶來的不便和疼痛,你永遠都必須是那個樣子。」

 

「…沒有怨恨是不可能的,但我也試著接受。」綱吉咬著牙說出這份心情時,看見骸轉過頭看著他的表情,似乎很樂意聽見綱吉說怨恨他,那很奇怪,他感覺骸離他很遙遠,「你那麼做是為了救我,若那個裝置在我身上停留久一點,我就會死,貝尼托追到樓頂,而你只能短暫維持那樣的形體,不是嗎?」

 

「你真會幻想,不過是些無稽之談。」

 

骸不願意承認,但綱吉並沒有改變想法。

他還記得,那時骸問他其他人還要多久才能來,露出了陰暗的表情。

骸沒辦法保護綱吉直到援軍抵達,而貝尼托緊追在後,綱吉即將耗盡火焰,或許跌落還有一線生機,綱吉奇蹟似的除了腳以外沒有太多嚴重的摔傷,仔細想想,若沒有任何外力幫助根本不可能如此幸運。

 

綱吉覺得自己早該想到的,但剛清醒時的打擊、憤怒、疼痛讓他蒙蔽了雙眼,他沒有去思考骸會不會也被抓住了,所有人都告訴他骸是因為反叛而逃離,所有人都目睹了骸犯罪的那一瞬間。

 

而骸為什麼會變成喪失神智的狀況,是綱吉一直想要弄明白的。

 

「那之後,你人到底在哪裡?」

 

「我逃跑了,不想回到這個無聊的地方,彭哥列…它和其他我厭惡的黑手黨沒有什麼不同,卑劣又噁心,」骸冷笑著,他仍然沒有打算告訴綱吉真實,綱吉知道對方不可能說的,「所以我沒有打算回來。」

 

綱吉上前抓住了他,身體緊緊貼在骸的背部,不讓他逃跑,骸也停住腳步,或許是久違地感受到綱吉的溫度,這令他沒有辦法抗拒。

 

「骸,即使你永遠都是那個模樣,我也希望你待在我身邊。」

 

「別說傻話了,那是為了搏取你的同情,留在彭哥列不過是為了抓住貝尼托並完成我的復仇,所以我才會——」

 

「你覺得這樣很丟臉而無法留在我身邊嗎?如果是那樣,我告訴你,我不介意那樣的骸,拋棄你無聊的自尊心,忘了之前的事情吧!如果你因為這麼無聊的理由而離開我,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綱吉一次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不給予骸任何一絲反駁的機會,骸只能低頭望著對方,說不出一句話,把他苦心思慮的事情說成是無聊的理由,他實在無話可說。

 

綱吉等待著骸的回應,手一點也不敢放鬆,骸會幻術,他擔心骸會突然用幻術逃脫,而他不能夠給予對方機會。

 

「我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個傷痕。」

骸的聲音傳來,手指輕輕撫上綱吉的臉,他的指尖有些顫抖,他之前從不敢去祈求綱吉所說的那些溫柔善良的話語,他竟還是因此動搖了,產生了某些無謂的希望,骸自嘲地笑了,「還不如不清醒過來,做為一個幻術士陷入這種境地,是無法抹滅的恥辱。」

 

「沒有那麼糟糕,一切都會好轉的。」綱吉抱住骸,手指收得更緊,接著彎起唇角笑了,「對我來說,即便是脆弱的骸也很可愛,我會愛著你的。」那句話令骸別開臉,似乎能看到他臉頰上微微泛紅的顏色,綱吉不確定骸的狀態有多糟糕,是否只有短暫的時刻能夠保持清醒,他不介意要照顧骸一輩子,只要骸願意留在他身邊。

 

綱吉安靜地靠在骸的身上,他想念骸的氣息,想念骸的體溫,不知道就這樣過了多久,他甚至捨不得挪動身體遠離對方,希望這一刻能永遠持續,但夕陽正在慢慢下沉。

 

「回去後,我想跟所有人解釋你身上發生的事情。」

四年來太多誤會、仇恨在骸的身上,就連自己也不例外,儘管骸或許也並非完全無辜,但綱吉想要改變那些對骸的惡意。儘管骸好像一點也不想解釋,也沒有興趣,他只是沉默著,讓綱吉以為對方又變回那個安靜的骸。

 

但當綱吉凝視那對異色的眼眸,其中閃耀著光輝,讓綱吉明白對方還存在。

 

「沒辦法自由操控自己的身體和意識,必須依賴著你,真是令人感到反胃,也是我感到最丟臉、最屈辱的。」與那諷刺的話語不同,骸的眼神溫柔地注視綱吉,嘴角輕輕上揚,隨著夜幕來到,骸的輪廓也變得更柔和,直到最後一絲夕陽光輝滑落那美麗的臉龐,「但不可思議的…當我感到無法控制自己時,我想要依賴的人只有你。」

 

綱吉緊擁對方身軀,抬起頭吻了骸。

骸輕柔回應著那個吻,很奇妙,他現在感覺能夠控制自己的身體,之前的時間都很短暫,但這一刻他不想要回去那個黑暗的地方,不想被關在朦朧的意識中,他想留在這裡,陪在澤田綱吉身邊,不管他曾經做了多殘酷的惡行,他都想要厚著臉皮待在這個屬於他的位置。

 

被那溫熱的手緊握著,聽那溫柔的聲音呼喚他,「骸。」

他想,即便他會在其他人面前變得脆弱可笑,他似乎也能夠接納這處境。

只要是和這個人在一起,留在他的身邊。

「我們回家吧。」

 

 

Fin

 

作者廢話:

 

啊啊,寫了最後一篇!!終於完成了!!

寫到最後我真的覺得對骸有點殘忍,感到有點難過啊啊。

 

如果說綱吉是肢體無法復原,骸就是精神無法復原,都殘留著一些殘缺的部分,而這些傷痛必須靠著他們自己來克服,即使報復了元凶也不會再回復原樣。但我想,綱吉的那種包容與對骸的愛,就是讓骸可以接納自己的原因吧,綱吉也一樣,他知道骸也會愛這樣的他。

 

骸自尊心很高,不容許自己以這種狀態出現在綱吉面前。說實話當初他會在那場拍賣會中,完全就是要阻止他們傷害綱吉,而引起混亂,干擾了主謀者原本暗殺綱吉的計畫。但因為他隨時會失去神智,所以只能用這種他最不想的方式,被帶回彭哥列也完全是意外,他也不願意。

 

骸是因為幻術爆走,而且他沒有被彭哥列的人搜索,所以被關押了很久才被丟棄的,丟棄後精神才慢慢復原,所以綱吉也很自責他們為什麼沒有去思考骸也可能遭遇了困難,但因為骸一直都是偽裝得一副變幻莫測的模樣,自然沒有人會覺得他陷入困境。

 

而骸也承認,他不想展現脆弱的一面,但他真正需要幫助的時候,當他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時,他想到的是可以依賴綱吉,只有綱吉是他能夠放心展現脆弱的人,那也是為什麼骸變成另外一個骸時,只跟綱吉說話。

 

雖然不盡人意,但也算是he的這篇故事,讓我對兩個人都很疼惜QQ下次應該來寫些甜膩的文啦嗚嗚嗚。

arrow
arrow
    創作者介紹
    創作者 千葉玥 的頭像
    千葉玥

    月下的玫瑰與酒

    千葉玥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