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哥列首領!真的太感謝您了,幫了我們這麼多!沒有彭哥列的話不知道我們該怎麼活下去……」婦人懷抱感激地不停道謝,充滿皺紋的雙手用力握著綱吉的手掌,「其他人都不願意幫我們,多虧了首領能夠看到我們的困難,真的、真的太感謝了!」

這是在一棟民宅的門口,位於彭哥列地盤內的一個小社區,這裡過去治安不怎麼好,當地的警方與政府也不太理會這裡每況愈下的環境,但在彭哥列購買附近的土地做一些產業發展後,便介入了附近的管理,也建設了不少福利設施,本來許多居民都非常恐懼西西里最強的黑手黨在附近有據點,但在綱吉跟守護者拜訪幾次後,居民們就變得非常熱情,而只要當地出了什麼事情,彭哥列就會前來幫忙。

「哈哈,我沒有做什麼。」

「像彭哥列這樣的家族居然願意幫助我們這種人,您真是個寬宏大量的人啊!」

 

面對婦人積極的道謝,綱吉捫心自問自己並沒有做任何事情。

如同他們之前所約定的,里包恩現在除了夜晚綱吉待在臥房內休息的時間之外都會待在綱吉身側,就連處理日常顧問的業務也都會待在首領室內進行,只要里包恩不在身邊,就會有其他守護者負責綱吉的護衛。

這次也一樣,里包恩陪同綱吉一起出來做例行巡視,恰巧發現狀況時里包恩單槍匹馬驅趕了敵人,威嚇他們從此不要再出現在這塊受保護的區域,那些人一聽到里包恩的名字便慌忙逃跑。

「您安然無恙就足夠了,如果那些人再給您添麻煩,隨時都可以告訴我。」綱吉溫和地回看對方顫抖的臉,他心中充滿愉快的心情,這一張張感謝的臉龐是少數讓他覺得自己當上首領還是有價值的理由。

「對、對了,首領,我這裡有一些我女兒做的甜糕。」婦人把一籃她女兒從房內拿出來的糕點遞給了綱吉,綱吉受寵若驚地收下,「沒什麼謝禮,請您和各位大人們分享吧!」

「看起來非常好吃呢,謝謝,我就收下了。」綱吉抱著那籃糕點,站在他身後的里包恩理所當然地從綱吉懷中替他接下,「大家會很高興的。」

「首領要是可以常常過來就好了,雖然沒什麼能夠招待的東西,但只要看到彭哥列的各位大人就會覺得很安心。」婦人說著,她身後年僅十多歲的少女也向里包恩彎身,但對方只是平靜地點頭回禮,抬起眼時那冷酷的眼神似乎讓少女有些嚇著了,綱吉也看出了尷尬的氣氛。

「這傢伙只是看來有些冷漠而已,其實是個很不錯的人喔。」綱吉有些無奈地拍了拍里包恩的肩膀,里包恩冷冷瞪他一眼,似乎是不怎麼喜歡綱吉那輕挑的動作,「里包恩,你也別扳著一張臉,嚇到人家了。」

 

「看來我的態度不太適當,讓美麗的小姐受驚了,請接受我的道歉。」里包恩隨即帶起一抹有禮的微笑,低頭親吻對方的手背,那讓少女的臉馬上脹紅,剛剛的懼怕一會兒都消失無蹤反而一副羞澀的模樣。

綱吉看著里包恩的舉止如此變化,確實,里包恩長得是很好看的,當那雙深黑色又危險的眼眸鎖定住特定的人,並以微微壓低的嗓音輕柔安撫,那是種巨大的引力,讓人一腳就會踏入陷阱,綱吉想不會有人能夠抗拒,而當他看見少女那彷彿戀愛般的羞紅雙頰,綱吉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產生些許不快。

 

「話說回來,您兩位的感情真的很好啊,之前也是看見里包恩大人陪同著您。」婦人笑著說,她已經見過里包恩很多次了,所以並不害怕他身上那不屬於普通人的氣息,「總是待在首領身邊,果然里包恩大人對首領您是相當尊敬的。」

里包恩這時發出一陣低笑,綱吉尷尬地看他一眼,只能對婦人的讚美露出有些僵硬的微笑。

「是、是這樣嗎?我確實是很依賴里包恩。」綱吉也沒辦法說明是因為最近彭哥列的情勢有些不穩,所以里包恩才會這樣到處隨同,而非對方真的有多尊敬自己,不如說里包恩怎麼可能會對自己有尊敬這樣的想法,更多的應該是不放心或不耐煩。

「當然,我可以保證的,因為里包恩大人總是在您離開之後——」

「夫人,今天我們的行程還得去幾個地方,沒辦法在這裡待太久,請原諒我們必須離開了。」里包恩突然打斷婦人的話,不急不徐地解釋,然後向對方道謝,婦人當然也不會阻攔他們,就這樣和她的女兒一同目送綱吉和里包恩與幾個部下離開。

 

綱吉幾乎快走到車子前時,他轉頭等著沉默不語的里包恩。

「你在我離開後都做了什麼?」

「沒什麼,不是重要的事情。」里包恩輕聲回答,綱吉皺起眉頭注視他的身影進入車廂內,他知道如果里包恩不願意說就絕對不會開口,自己不管講什麼都沒用,但這實在讓他在意。

綱吉坐進車內後,車子便緩緩朝向返回彭哥列的方向行駛,雖然想要繼續問剛剛的問題,卻發現里包恩正滑動著他手機上的一份電子報告,那多半是部下傳來的,他的表情非常嚴肅,肯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

「對比結果出來了,」里包恩見綱吉一臉困惑,便補上一句,「就是你之前要我幫忙比對的那些組織在消失前兩個月內發生的大事,情報組的人傳來了結果。」

「結果怎麼樣?」

「你要求的資料量太大,所以我就想先從家族的交易著手,搜查其中幾個曾經比較有規模的組織進行比對後,發現在組織消失前的一個月前都進行過一次同樣的交易,再以此比對其他的組織,發現大多數都有進行過這個交易,恐怕這就是他們被攻擊的最大關連之一。」

 

「是、是什麼?」

「軍火的交易。」里包恩說,但這讓綱吉本來興奮的臉垮了下來,因為黑手黨相關的各種組織本來就會向外收購軍火,這是組織的穩定戰力,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我還沒說完,別露出那種沒用的臉,」里包恩冷冷地說,嘴角彎起一抹屬於殺手的冷酷笑容,「這些組織全部在消失前一個月內跟『阿戈斯第諾』進行過軍火的交易。」

「『阿戈斯第諾』…我總覺得好像在哪裡也聽過……」

「兩個星期前我們也曾跟他們買了一批槍械,你看過的,那個時候你還猶豫要不要添購這些新的槍械,因為你認為目前的配備已經足夠,只是幹部們要求想要有充足的裝備所以你還是同意了原本的提案。」

「啊…我記起這件事情了!」綱吉眨眨眼,記憶在腦中閃現過,想起他曾經和里包恩討論這件事情,由於在諾瓦拉的基地最近剛興建完成後急需有新的防禦機制和人員裝備,所以他們最後還是簽署了一筆交易。

「而且,我稍微調查了『阿戈斯第諾』,發現法蘭克・馬爾卡農現在就是待在這個組織裡面。」

「什……」

「總覺得事情變得撲朔迷離了,但至少有些線索能夠連繫起來。」里包恩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興奮,綱吉可以感覺到對方隱約洩漏出蠢蠢欲動的殺意,像是電流那樣在空氣中激起火花,對綱吉而言這樣的里包恩是可靠的,因為對方只要有明確的目標,行動力就會比任何人都更強。

 

「我們是否應該先把那批軍械留下來?不能隨便發給部下們,也許裡面有什麼問題,我打個電話讓隼人處理一下好了。」綱吉說,里包恩看來也同意這個做法,儘管看不出與『阿戈斯第諾』的軍火交易怎麼會和組織被消滅的事情有關,但若這發生在每個和杰羅姆有關的組織身上,就不是一種單純的巧合。

 

就在綱吉準備要拿手機打給獄寺時,手機卻先響了起來。

綱吉對著手機那頭說幾句話後臉色變得蒼白,里包恩察覺到異狀時立刻讓前方開車的司機先找一處停下車,綱吉的通話很快結束了,他抬起頭,用一種顫抖的語氣對里包恩開口。

「北義大利的波塔家族…聽說遭到攻擊了,攻擊模式和之前的那些襲擊事件很像。」

「波塔家族?消息確實嗎?」里包恩外表看上去沒有太多的動搖,但他的思緒有些混亂,這比他們預想的快太多了,波塔家族是與杰羅姆家族有所關聯的組織中剩下兩個稍有規模的家族之一,里包恩想過杰羅姆遲早會動手,但不應該這麼急。

 

「隼人很肯定,之前你跟我說的兩個家族我都有請隼人聯繫並提醒他們小心杰羅姆家族,所以這次一發生事情對方就請求我們支援,他們的首領好像逃了出來,隼人認為事情緊急所以就先派出小隊前往救援。」綱吉心中有些慌張,對方行動的速度太快,他本以為事情沒有那麼危急,於是決定先蒐集情報,對方卻再度動手,這讓他心裡很不好受,「里包恩,我想親自去一趟,幫我改掉之後的行程。」

「你認真的嗎?身為首領親自過去有什麼意義?我反對你過去,不過是徒增危險。」他的聲音儘管是問句,卻有一絲不容反抗的意味,因為綱吉的這個決定是情緒上的決定,而非仔細思考後的。

「里包恩,我是認真的,幫我安排吧。」綱吉的雙眼流露出堅定的光芒,一字一句都稍稍加重了一些,強調他的認真,「我必須親眼去確認。」

里包恩沉默地望著綱吉好一會兒,綱吉也不相讓地回瞪他,沉默宛如無聲的抗議,但綱吉看出里包恩反對的態度逐漸鬆動,「……好吧,」他終於同意,並向司機喊道,「萊瑞,我們要掉轉頭,直接過去了。」

「現、現在嗎?首領不先回家族一趟嗎?」前座的萊瑞有些吃驚,再次確定里包恩的意思。

「沒辦法,我們的首領任性地說一定要親眼去看看,若不現在出發也沒有趕到現場的意義了,」里包恩露出一個微帶嘲諷的笑,但綱吉覺得他好像很高興,「既然是首領的請求,不管怎麼樣都只能夠完成。」

 

「里包恩……謝謝。」綱吉望著里包恩,心中充滿感激,他知道同意這件事情有多困難。

「先別謝我,改變行程還有一堆事情要做,我還得安排你在北義大利的住宿以及護衛,等全部搞定後你再好好感謝我吧。」里包恩說著就拿出手機開始撥出一通一通的電話,綱吉沒有打斷他,只是在一旁看著他忙碌的側影,那被愉快的情緒牽動而充滿光彩的黑眼和平常表現冷酷的里包恩有些不同,望著對方替自己任性的要求而行動的那一刻,綱吉有種安心幸福的感覺。

 

 

 

 

若捂著胸口自問,綱吉其實一開始並沒有認為杰羅姆家族會是危險的存在。

儘管他聽到骸以及弗蘭傳回的那些情報,知曉有數個組織遭到攻擊的事件,也接到白蘭和尤尼的警告,但這終究是抽象的描繪,綱吉從未親眼見證它們的險惡,那些聽起來好像很遙遠的事情讓他沒有真實感。

因此他一直以為還有時間供他調查並釐清真相,他有種錯覺認為杰羅姆家族不會那麼快行動,他仍期待著可以找到完美的解決方法,不必冒風險同時也不需要傷害任何人的方法。

可終究這個世界上沒有不犧牲任何東西就換來的美好成果。

 

綱吉徹夜趕路好不容易才到達事情發生的地點,現場一片狼藉令人吃驚,本該牢固的建物似乎是瞬間被炸成焦黑的,滿佈的灰燼掩蓋住視線可及的一切,讓所有景色都變得死氣沉沉,血腥的氣味讓人不掩住口鼻就無法前進,里包恩不允許綱吉上前,因為再往前一步都是危機重重。

一群彭哥列趕來救援的人站在那兒發愣,想著什麼樣的武器才能夠造成這樣的破壞,這令綱吉一下子想到了XANXUS強烈的憤怒之火,不,這或許還比那更強烈,連自己最強的招式都不確定可否一瞬間摧毀這些建築,但即便是XANXUS也不會針對沒有防備的底層階級的黑手黨人員使用全力。

 

綱吉可以感覺到,稍早里包恩所帶給他的那種穩定的幸福感正在消失。

 

里包恩待在綱吉身旁寸步不離,他的眼睛一直觀察著周圍,在他們還沒辦法肯定杰羅姆家族是使用什麼方法進行攻擊以前,都不能夠放下警戒。

以他身為殺手的直覺,他認為現場的破壞並非有人力介入,因為殘骸中除了被攻擊的波塔家族成員的痕跡外,沒有絲毫敵人的足跡或者殘留物,何況若是這樣大規模的破壞,有同伴混在敵人之中未免過於危險。

如果這次的攻擊完全是使用那個傳聞中的『武器』,那麼這個『武器』的確是應該被摧毀之物。

 

「首、首領,我們找到波塔家族的首領和殘存者了,他們狀況都還好,沒什麼危及生命的傷勢!」這時一個部下趕著過來通知,看來是和另外一頭去搜索的部下聯繫上了。

「找到了嗎?太好了!」綱吉的表情終於從無助與空虛中恢復了一些血色,「幸虧他們躲起來,啊,快點先讓他們接受治療!里包恩,我們也去見他們吧!」

「是啊,看來這狀況是很需要好好聊一下,也許能得到一些情報。」里包恩喃喃自語。

他回頭再次看了一眼現場的慘狀,然後瞥向綱吉匆匆離開像是想盡快見到波塔首領的態度,他忍不住有些擔憂以綱吉那種柔弱的性格,會不會將這些災難歸咎於自己沒有做出制裁行動的決定。

 

綱吉和里包恩他們立刻讓受傷的波塔家族的成員接受治療,波塔的首領受了重傷,但更嚴重的是精神的創傷,在三天後狀況才終於穩定下來,隨後綱吉便親自去拜見他,波塔的首領是一位三十多歲的男子,也算是相當年輕的首領,他見到綱吉後先是感謝彭哥列的支援和幫助,接著便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我們應該相信彭哥列的,要是早點做出防備的話就不會落得這個下場!』

『我沒看到那個武器是怎麼運作的,部下們都說事情發生前聽見了一些奇怪的聲響,接著身上的火焰就開始被吸收走,全身無力,想要找出敵人的位置卻怎麼找都找不到!很快部下們就都癱軟了!』

『然後、然後他們就發動攻擊,那火焰的力量不可思議,我逃走時有看見他們就在五百公尺之外的樓房頂,我沒辦法確認那是不是你們說的杰羅姆家族,只顧著和部下們往後逃,逃出我們的基地後不知為什麼他們就沒再追擊我們,這是不幸中的大幸,萬一他們再發動一次攻擊,我們肯定無法活著離開……』

 

『彭哥列首領,您一定不能對他們心軟,要是他們掌握了那武器的控制方法,那個武器是會毀滅所有敵對組織的!如果您知道誰是真正的兇手,一定要趁早消滅,不可以讓他們有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

 

綱吉和里包恩聽完對方描述經過的那些話,安慰對方好好休養後就走出病房,兩人都保持沉默,綱吉的心情更是無可避免地低落,顯然波塔家族也沒有看見實際上攻擊他們的武器。

兩人一路坐車回到在北義大利位於米蘭的彭哥列基地,或許是看出綱吉的沮喪,里包恩也沒有開口,他們抵達的時候綱吉往外頭看了一眼,這是他第少數幾次機會能待在彭哥列位於北義大利的據點,雖不比彭哥列本部來得豪華氣派,但也相當具有規模,卻沒有興奮之情,壓在他心頭沉甸甸的某種情緒黏稠不堪。

進入房間後,綱吉只讓里包恩留下,他脫下身上的大衣隨意扔在沙發上。

里包恩看他走到位於書櫃旁的桌子,突然砰的一聲巨響,綱吉特別訂製的高級皮鞋就這樣踢在桌腳,那並非無心的,綱吉洩憤般一次又一次踹著桌子,他的表情透著強烈的憤怒不知道是對杰羅姆家族還是對著自己的,那份惡劣的情緒填滿了他的思考並滿溢而出,桌子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等踹夠後他又一拳重重敲擊桌面,聽那聲音可想而知會有多痛。

 

「可惡、可惡!!要是當初更早點行動的話…就不會…!」壓抑的聲音充滿了對自己的厭惡,綱吉沒能停止那些憤怒的情感,而是任由它不斷騷動膨脹,其中更多是因為後悔。

 

平常里包恩要是看見綱吉這樣自暴自棄的模樣肯定會拿出槍來威脅他停下吧,但這次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靜靜看著綱吉發洩。他能明白綱吉心中的挫折感,因為自己同樣也有那樣的感情,但他不會像綱吉那樣控制不住情緒,因為他知道如果綱吉失控的話,自己就必須冷靜。

他們現在應該要盡快討論對策才是最有效率的事情,可綱吉的情緒已然焦慮到無法做這件事情,里包恩望著他輕輕嘆了一口氣,沒辦法控制情緒是做為首領還不成熟的表現,但他難得一次不想苛責綱吉的所作所為,因為他知道綱吉現在的沮喪是非常巨大的。

「你這樣做事情就會改變嗎?」

「我知道…但我就是……我太窩囊了,對吧?」綱吉自嘲地笑著,垂下頭,「要是知道會是這種結果,我就不應該拖拖拉拉的…害得別人因此犧牲……」

 

里包恩沒有理會綱吉說的那些喪氣話,而是走到位於書櫃旁的某處,那裡放著一台看來精緻的黑膠唱片機,是這個基地負責人的個人趣味,唱片機旁收藏著數張懷舊的唱片。里包恩轉身看綱吉還俯在桌子上,表情焦躁,急著希望想出一個解決的方法卻腦袋一片空白,里包恩知道綱吉一旦急了就不可能會有什麼好的想法,畢竟他腦袋不算好,也沒有足以克制情緒干擾的冷酷。

 

一首流淌溫柔音色的曲子隨著里包恩放下的唱針緩緩奏出,那甜美的歌聲吸引了綱吉的注意力,他不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剛剛有一瞬間他甚至忘了里包恩還跟在他身邊,他以為只有自己一個人,因此才會如此不顧形象地發怒,心中更加自責起來,竟讓里包恩看見這樣沒用的一面。

他眼睛微紅地轉頭過來,想知道里包恩會用多麼不屑的態度斥責自己,卻是看見一隻朝他伸過來的手掌,里包恩盯著他,那雙黑眼沒有綱吉想像中的失望或者鄙視,平靜如同深黑的水面,倒映著自己的臉龐。

骨感的手掌比綱吉想像中來得寬大,那是種引誘,好像把手放上去就能得到安心。

「里包恩……」綱吉不明白里包恩舉動的意義,他心情低落不想要做任何事情。

「反正你在這種狀況下也不可能想出什麼好對策來,」里包恩也不等他反應,有些強勢地抓住了他的手,熱度讓綱吉心底暗暗訝異,「難得機會,來跳舞吧。」

 

綱吉緊抿著雙唇,他想要抗議和反駁現在不是做這種無聊事情的時候,儘管如此卻說不出任何話來,里包恩不為所動只是等待著綱吉起身,柔和的目光中有著堅定不可改變的決定,以及一份讓人心慌的溫柔,綱吉最終只能順從著站起來,並任由對方將他拉離被用於宣洩憤怒的書桌。

里包恩握住綱吉的右手,然後固定他的左手在自己的肩膀下方一些的地方,綱吉也不是沒有跟人跳過舞,當初也曾經歷過里包恩的訓練,只是他沒有跳過女方的姿勢所以不怎麼習慣,本以為這會和練習時一樣,卻在小心翼翼對上里包恩的眼睛時胸口加速鼓動,里包恩垂著頭看他,黑曜石的眼眸深處彷彿點綴著微光,綱吉感覺到這一刻的氣氛和練習時截然不同。

 

「為什麼要做這種……」

「我喜歡這首歌,」里包恩突然說,打斷了綱吉的埋怨,綱吉看他闔著眼睛好像在享受著那溫和美麗的歌聲,「是我喜歡的女歌手,只要你安靜下來聽就會理解,反正你也不太會跳舞,靠在我身上就好。」

「里包恩真的是在奇怪的時候做些奇怪的事情呢。」綱吉嘆息,卻終於露出了一點笑容。

「我一直如此,不是嗎?」

 

綱吉感覺到里包恩的指尖輕輕摩擦過自己的手掌後握緊,那握力讓人安心,扶住自己背部的手施加了壓力,他們開始踏出步伐,那幅度並不大,但綱吉並沒有任何違和或者跟不上的感覺,好像對方的動作如同一種命令,又像是請求,讓人沒辦法拒絕只好跟著對方的腳步。

綱吉能清楚感覺到靠近的身軀上那些肌肉線條的變化,隨著舞步的移動與音樂的流轉,綱吉的心情竟也因此逐漸撫平,他闔眼聽著那流水般清澈的音符,腦袋比剛剛更清楚了一些,沒了焦慮、沒了難受的感情,他全身都覺得舒適許多,而里包恩的體溫也同樣非常溫暖而令人心安。

 

身體放鬆下來後,姿勢就稍稍變得沒那麼正確了,綱吉感覺到里包恩的手輕摟上他的腰,並發覺自己不自覺地靠在了對方身上,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同時他抬起頭想知道里包恩有沒有感覺不舒服,卻見到他含著微笑的臉,那英俊的表情如同藝術品那般精緻而迷人,有些危險的雙眼、尖挺的鼻子、淺色的薄唇以及他彷彿刻意挑逗的跳舞姿勢,那個時刻綱吉感覺到對方溫熱的氣息靠自己非常近,一股甜蜜、奇妙的曖昧氣氛充斥在兩人的呼吸之間,讓綱吉怦然心動。

「怎麼了?」里包恩低聲問,然後他好像故意地將手握得更緊一些,「現在冷靜一點了嗎?」

綱吉緊張到無法回答,只好稍稍挪開目光,安靜地點點頭作為回應。

別說冷靜了,他現在是緊張到沒辦法去思考剛剛那些煩心的事情,他無法克制地感到雙頰發熱。

 

「我只是…覺得自己沒用而已。」

「沒必要因為這種事情生氣,你做不到的事情我會全部幫你做好的。」

「里包恩…這樣我不就一直都會是糟糕的首領了嗎,你以前不是這樣說的。」

里包恩發出一聲低笑,那帶著磁性的笑聲勾引著綱吉的耳朵,使他忍不住抬起臉望著對方,里包恩用充滿感情的黑色眼眸看著他,嘴角的笑容中滲著一絲危險。

 

「我也許改變心意了,你要是成長得太快,那我這個老師不就毫無用武之地了嗎?」里包恩說著,聽起來像是句玩笑話,可綱吉能感覺到隱藏其中的真心。

但這次應該是錯覺吧,綱吉想。

里包恩又怎麼可能會擔心他變得毫無用武之地呢?總是擔心自己對里包恩來說變得沒有價值的是自己啊。

會從中感覺到里包恩對自己的渴望和深沉的情感,也許是因為自己內心脆弱而渴求著安慰。

但里包恩這時卻低頭親吻上他的額頭,然後是鼻尖,柔軟的吻印上雙頰,那像是在安慰般的吻非常溫柔,這些親密的舉動卻不讓綱吉覺得奇怪,在綱吉心中如果有任何一個人可以做這件事情,那就只有里包恩,他與里包恩就像是親人,有時又像是朋友、情人,相處十年來已經很難定義這層關係,但綱吉固執地認為這種緊密的關係一輩子也不會改變,不可能會改變,他們之間不會因為任何事情而變得不同。

他也不想要讓這關係產生變化,他希望里包恩一直待在他身邊。

綱吉闔上雙眼,想品嘗這一刻里包恩帶給他的寧靜,卻感覺到一份微微濕潤的觸感壓上他的唇瓣,綱吉困惑地睜開雙眼,見到那姣好的容貌就在自己眼前,而對方柔軟的舌尖描繪著綱吉雙唇的形狀,微微急促曖昧的呼吸在兩人之間流動著。

「里……」

綱吉很驚訝卻沒辦法反抗,他有一刻腦中是完全空白的,不清楚該如何定義這行為。

里包恩的手仍然放在綱吉的腰上,他的動作輕柔、面部表情平靜而接近冷淡,看似一切都沒有受到吻的影響,但綱吉從與自己交融的滾燙呼吸中查覺到了對方隱隱壓抑的熱情。

 

「你的唇比我想像中要來得軟。」里包恩不顧綱吉紅潤無比的雙頰低聲說,像在喃喃自語,但接著他就好像被什麼給拉回了神,回看綱吉困惑而羞恥的表情,「一時走神了,不用介意。」

綱吉的目光盯著里包恩的雙唇,明知道不該去看的,卻忍不住想著剛剛碰觸自己的唇瓣就近在眼前,忍不住回憶里包恩給予的吻,非常非常柔軟,雙頰再度變得滾燙無比,心臟瘋狂跳動著。

 

里包恩沒有回應綱吉不知所措的態度,他眼中的光芒變得暗淡,並鬆開放在綱吉腰上的手,他們跳的舞也早已經停止,綱吉感覺里包恩離開時殘留的溫度讓他眷戀,不捨得就這麼分開。但他無法不放開對方,因為綱吉意識到他們剛剛似乎越過了界,而這不太對,綱吉知道里包恩也有同樣想法。

 

「別胡思亂想了,既然冷靜下來了就可以好好想一下坡塔家族為什麼會遇襲的事情。」里包恩恢復冷酷,但綱吉知道他是刻意裝做冷靜的,「將所有的資訊彙整之後我會再來找你,這之前你先整理一下思緒吧。」

「里包恩,你剛剛——」

「你該睡了,今天晚上先休息吧,少胡思亂想。」里包恩回頭,那句話像是故意中斷綱吉的問題,停頓片刻後他又勾起一點笑容,「還有,除了我不能輕易跟別人做這種事情,你知道吧?」

「啊…嗯。」綱吉茫然地點頭。

像是警告又像是威脅,里包恩戴上帽子離開了房間,綱吉看著那個修長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樣的里包恩有些陌生,不太像是他所知道的里包恩,又或者他其實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里包恩的全體。

「只是…一時意亂情迷而已吧。」

綱吉說服自己,故作平靜的笑容中參雜了一絲動搖,卻沒意料到自己的話卻像一顆石頭沉入內心,他可以感覺到從心底深處激起的水波正逐漸佈滿整個胸口,有什麼不安份的情感正悄悄破土而出。

 

 

 

 

 

針對波塔家族發生的襲擊事件,彭哥列在調查過現場並比對波塔家族殘存者的一些證詞後,對於那個武器有了比較明確的看法。首先根據波塔的說詞,在距離他們被襲擊的地點五百公尺外的山城有目擊到攻擊者的身影,明明杰羅姆佔了極大的優勢,但超過範圍紛紛逃走的那些殘黨卻沒有被清除乾淨,很可能是沒有辦法攻擊,而不是不攻擊,也就表示攻擊範圍差不多就是五百公尺,這對一項武器使用是相當侷限的特點,稱不上便利,若不是因為波塔家族是個人數僅五十人以內的小家族,在遇襲時無法反擊,否則陷入危險的將會是杰羅姆家族,更別說敵對上彭哥列了。

這些波塔家族的成員確實有很多人感受到自己的火焰被吸走,但其中某些人卻沒有那種感覺,也因此這些人後來護送了同伴與首領順利出逃,為什麼吸收火焰時會對人有所區分,而到底是依據哪種標準區分,里包恩認為這是必須進行詳細調查的事項。

他們將這些人使用的武器送回了蔣尼二與入江正一的研究室,要求他們盡快分析武器是否有什麼奇異之處,因為他們得知波塔家族也確實有購置『阿戈斯第諾』的一批槍械,儘管波塔說它們與杰羅姆家族的關係存在於其他類型貨品的交易,而和『阿戈斯第諾』這個組織完全沒有瓜葛,但在里包恩看來這兩個組織是絕對不可能毫無關聯的,肯定有什麼。

里包恩認為杰羅姆會如此著急地襲擊其他家族,就是因為查覺到彭哥列已經開始注意到他們,產生了危機意識,這麼一來,也許很快就會前來奪取指環也不一定,因此里包恩加強了各基地的警戒等級。

 

『我們暫時還是不動聲色,以目前的狀況雖然要派部隊攻擊杰羅姆家族也有合理的理由,但說不定會把他們給逼急了,那個武器目前可以做出怎麼樣的攻擊也還沒有定論。』里包恩跟綱吉討論,難得看見他猶疑的模樣,『我先去見見阿戈斯第諾的人,跟他們談判,要是他們願意跟彭哥列合作,事情會簡單很多。』

『對方明顯是跟杰羅姆家族合作的,這樣不會有危險嗎?』

『那就要看誰給的好處更多了。』里包恩深黑的眼中隱隱燃燒著冷然的火焰,彎起嘴角露出自信的笑容,『即使有風險,先去探探風向也是必要的,其他人去都不可靠,所以還是由我去吧。』

綱吉看他自信滿滿,確實這樣需要談判技巧以及強大戰力且能全身而退的情況,里包恩是最適合的,若連他都無法完成任務,肯定沒有人能執行,但這仍然讓綱吉擔憂。

里包恩看他愁眉不展,就只是輕輕用手背碰觸綱吉的臉頰,那微冷的溫度令人心情平靜,也安撫了綱吉的焦慮,但對方的碰觸卻猛然觸發了那日親吻的記憶,讓綱吉的臉頰頓時泛紅。

 

『為了早點把你身邊的事情安定下來,這是必要的。』里包恩說,對於綱吉的優柔寡斷也很無奈,但他深知這是由於綱吉關心他們這些同伴的安危,『說難聽點,其他組織被毀了我都不感到惋惜,但如果杰羅姆家族目標是彭哥列指環……在他們行動以前我會讓他們知難而退。』

『嗯,交給你了,里包恩,請小心一點。』綱吉露出苦笑,面對里包恩身上足以刺痛人的殺意,綱吉清楚那是為了彭哥列以及自己,心存感激。

 

里包恩把護衛的責任交給獄寺後暫時離開了家族,就連綱吉也不會知道他這些日子去做什麼,他的行動總是自由而隱密的,但既然把任務交給了里包恩,就必須全心信任對方,因此綱吉也不再過問更多。

 

「十代首領?您還好嗎?」

一個聲音中斷了他的回憶,綱吉前一刻還盯著手中的咖啡發呆,濃郁的香氣讓他回想起幾天前的事情,一時竟發起呆來了。被獄寺那麼一叫後,他抬起頭對上獄寺以及婦人憂心的眼神,綱吉搖搖頭露出微笑。

「首領最近工作很疲倦嗎?看起來臉色不太好啊。」婦人問。

「沒事,只不過稍微想點事情罷了,您泡的咖啡真的非常好喝。」綱吉又喝了一口微微苦澀卻帶著甘甜的咖啡,望著那片純黑就好像看見了里包恩漆黑的身影,「抱歉,還過來這裡叨擾您。」

「這是我們的榮幸,沒想到您願意到我們寒酸的家裡面坐坐,只有這些簡陋的食物招待,真是非常抱歉。」婦人開心地說,綱吉此刻正在婦人的家裡享用著她準備的甜點與咖啡,獄寺和他們坐同一桌,而另一頭其他部下們也正在一邊聊天一邊吃著茶點,看起來一點也不像黑手黨的人。

 

「不過,平常陪同您的那位大人不在啊。」婦人這麼一問,綱吉便又想起里包恩的事情,腦海中也想起之前的親吻與許多事情,為了遮掩自己的羞恥他再次低頭喝了一口咖啡。

「里包恩先生為了處理任務而暫時離開家族,很快就會回來了。」獄寺代替綱吉回答。

「原來如此,那位大人真的很關心首領的事情,我本以為他不會離開首領身邊呢。」婦人說著,那句話讓綱吉心口一股寂寞的感情油然而生,明明里包恩也沒離開幾天,以前也曾有過類似的狀況里包恩為了執行任務消失一兩個禮拜,但那時並沒有像現在這樣難耐的感受。

 

「里包恩也不是經常都待在我身邊,是最近狀況比較複雜才這樣的。」綱吉不知道為何自己要解釋。

他倒不是不滿意獄寺陪在身邊,不如說獄寺在身邊很讓他自在,獄寺會關心他所有的行動並且提早安排好所有的行程,他是個稱職的左右手,何況又是自己重要的同伴,如果心底有什麼事情也都可以盡情商量,空閒時也可以和獄寺聊些無聊的小事,反而沒有了面對里包恩時的拘謹與唯唯諾諾。

可這幾天就是忍不住會想起里包恩的事情。

綱吉想這一切都是因為那時跳舞的關係,讓他有些後悔當初接受了對方的邀請,他的心情變得微妙。

 

「是這樣的,之前里包恩大人在您離開這裡後都還會來跟大家打招呼一聲,」婦人輕鬆地聊到這件事情,帶起一個溫和的笑容,覺得這是件非常有趣的事情,「說是希望我們每次跟您見面時盡量多誇誇首領什麼的,多給您一些支持和感謝的話語,我們當然是非常願意並且發自內心敬重和感謝您,但里包恩大人說若能夠直接對您說,您就會覺得非常開心。」

那褐色的眼睛瞪大,「里包恩真的那麼說了?」

「是啊、是啊。」婦人又笑了出來。

忍不住想起那時候里包恩對她說的話,若不是那樣她以前也不是很信任這些黑手黨的,畢竟都是些看來很可怕的人,但里包恩幾次跟她打招呼態度都非常有禮貌,對這附近的其他戶人家也是同樣一一拜訪過。

里包恩承諾過只要居民做為彭哥列地盤的一員,便會保護他們,而他要求的不是金錢或其他沉重的代價。

『只要多誇誇他,那傢伙就會露出笑容來。』

『實在是個相當愚蠢的人吧?這麼輕易就會感到滿足,但能夠幫助到你們是那傢伙覺得真正自豪的事情,比起擴張地盤或者獲得金錢都更讓他開心,所以,你們的語言才更加重要。』

 

這時婦人看見綱吉的眼眶底下微微泛紅,看來好像很高興卻又羞恥。

獄寺看見綱吉的態度馬上明瞭到綱吉心中是很感動的,便也微笑著對綱吉直接說『真是太好了呢』,綱吉則有點不知所措地別開臉,他害怕自己在部下和婦人的面前露出奇怪的表情,顯得自己太多愁善感。

 

結果那個時候里包恩阻止婦人說出的就是這件事情,也怪不得對方會阻止了。

儘管只是一個無傷大雅的小小要求,但綱吉不曉得里包恩原來是知道他的心情的,知道他會因為什麼而開心,知道他因為什麼而自豪,知道他為什麼而留在黑手黨中。他一直都深信自己與里包恩彼此信賴並且互相深刻了解,卻查覺到自己對里包恩的理解恐怕遠遠不比里包恩對自己的了解,以及,里包恩為了他所做的許多事情肯定是他自己一輩子都辦不到的事情。

 

而理解到這件事情竟會是如此喜悅的,他多麼希望自己也能夠為里包恩做出相同的事情。

「不過說起來,除了里包恩大人外,其實獄寺或山本大人也常常在首領身邊呢,里包恩大人不在的話就會換兩位跟在首領身邊,」這時身為護衛的萊瑞在一旁笑著插話,「我們都說各位大人們實在很保護首領呢。」

「萊、萊瑞!」

 

「哈哈哈,首領您害臊什麼呢,您被大家愛著呢。」

「確實我好像不曾看過首領身邊沒有守護者的時候,」安傑羅也講話了,他是剛進入彭哥列不到四個月的新人,馬上就能待在首領隨侍的職位讓人羨慕,「守護者大人們隨時隨地都跟著首領嗎?」

讓新人說出這種話,綱吉特別覺得羞恥,因為守護者們會這樣跟前跟後是來源自他們的不安心,但這種狀況其實是有些過保護了,九代首領時還不至於如此。

 

「也沒有一直都在一起,至少換衣服與洗澡的時候他們還是會離開的,睡覺時雖然外面有護衛,但守護者總不可能一直待在臥房裡面啊。」就連睡覺都會有人守在外面,但守護者會回自己房間休息把守衛的責任交給部下們,因為夜晚期間斯帕納會啟動比較嚴謹的防護系統,所以風險也較低。

「十代首領,您怎麼可以把這件事情說出來,這可是和您的安危有關啊。」獄寺有點無奈地說。

「沒關係的,而且安傑羅剛來不久,這種事情之後也會知道,不如早一點讓他習慣環境。」

獄寺還想要多說什麼的時候,就接到留在本部的部下回報的電話,講完後他面露欣喜。

「十代首領,里包恩先生回來了。」

「回來了?」綱吉一下子振奮了起來,「那我們就先回去吧,希望他這一趟有收穫。」

綱吉等人告別婦人後就離開了社區,返回彭哥列的路上綱吉感覺自己的心臟跳得飛快,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快點見到里包恩,並期待杰羅姆的事情有所進展,說不定會帶來好消息。

 

但當綱吉和獄寺一起回到彭哥列本部時,才踏進門就發現部下們的狀態和往常不太一樣,大廳上有人扶著受傷的人往內走,有人直接在牆角席地而坐接受著擁有晴之火焰的同伴的治療,顯然這是有隊伍在受傷後回歸的景象,獄寺也顯得吃驚,他沒收到類似的訊息通知。

 

「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們有人被襲擊了嗎?」獄寺抓住一個部下問。

「是顧問回來了,」那名年輕的部下說,有些驚恐於和獄寺對話,「我們不太清楚詳細狀況,聽說顧問和敵對的組織發生槍戰,敵人逃跑了,顧問大人好像也受了點傷,剛剛被其他人護送回房間……」

「為什麼剛剛沒有回報這件事情!」獄寺顯得有些生氣,這麼重要的消息居然到現在才告知。

「非、非常抱歉!顧問大人說暫時先瞞著首領,所以要我們不要說的——」

「隼人,別為難他了,大概是里包恩的命令。」

獄寺和綱吉看了彼此一眼,儘管心底焦急,但如果還有餘力做出指示表示傷並不算特別嚴重,這讓綱吉稍稍安心了一些,但他還是很難想像如此強大的里包恩居然會在槍戰中受傷,他馬上前往里包恩的房間,而讓獄寺留下來處理其他部隊回歸本部的事情,要他先去詢問所有事情發生的經過。

 

綱吉來到顧問室的門前,一進入就看見夏瑪爾的背影以及正接受治療的里包恩,他的背部有幾處傷口但已經受到晴之火焰的治癒只剩下微微隆起的傷痕形狀,看見綱吉走進來的同時他便撿起旁邊的襯衫開始穿上,不想讓綱吉看見他的傷勢。

 

「里包恩!」綱吉走過去,夏瑪爾立刻讓了個位置給他,「你還好嗎?傷口的狀況怎麼樣?為什麼會受傷了?是因為那個任務出了什麼狀況嗎?」一連串的問題逼得里包恩緊皺眉頭,但他一個也沒回答,反而沉默地扣上襯衫的扣子,「你到底……」

「別露出那種沒用的表情,不是什麼大事,看你緊張成這種模樣部下會以為我死了。」

「怎麼說這種話。」綱吉有些沮喪地坐上里包恩的床旁,嘆了一口氣,他伸出手輕輕撫上里包恩的背部,「真的還好嗎?」綱吉的指尖碰觸到傷口的位置時,里包恩的身體稍微動了一下,大概是新治癒的皮膚還有些敏感吧,「你看起來臉色有點蒼白,這正常嗎?」

「是失血過多造成的。」夏瑪爾這時候說,綱吉馬上聽見里包恩嘖了一聲,很不高興夏瑪爾告訴綱吉這件事情,顯然他們剛剛有過爭論,而里包恩主張不想讓綱吉知道,夏瑪爾卻沒有聽取他的要求,夏瑪爾看他們還要談話也就離開了房間,留下綱吉與里包恩兩人。

 

「失血過多?所以傷勢本來挺嚴重的嗎?」綱吉的眼神明顯動搖了起來,慶幸他們如今有晴之火焰可以加速細胞重生,否則情況會更危險,「為什麼會受那麼嚴重的傷,敵人很難纏?」

「沒什麼大事,不要大驚小怪的,只是槍戰中很普通的傷勢罷了。」

「但里包恩之前從來沒有因為槍戰而受過傷吧。」

 

綱吉很清楚里包恩的強大之處,他是被譽為最強殺手的男人,很多外來的攻擊他甚至都不需要思考就足以閃避,他的戰鬥技巧也是綱吉所見過最為熟練的可以拿來當作所有戰鬥員的範本,同時因為腦袋很好的關係,判斷力也比一般人更敏銳果決。

那樣的里包恩居然會受傷,而且傷勢還嚴重到一度失血過多的情況,實在不可思議。

綱吉的手仍然放在里包恩的背上,他很在意對方的傷口狀況,但對方已經用襯衫遮起來所以看不見,這讓他無法平靜,他深深呼了一口氣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對方的背部,對方也沒有不耐煩,只是靜靜地待著。

「里包恩…我是不是…當初應該選擇直接攻擊杰羅姆家族才對?」綱吉問,里包恩沒有回答那個問題,「我應該早點做出判斷,知道他們很危險卻還是想要嘗試著去理解他們,所以才會讓波塔家族的人、你還有部下們受傷,而且因為這件事情,說不定……」

 

「彭哥列會阻止他們。」里包恩冷冷說出那句話,他回頭看了綱吉一眼。

然後里包恩伸手推開綱吉的臉,不讓他繼續靠在自己的背上,手指接著便捏上對方的雙頰用有些疼痛的力氣往外扯,「你說的都是太遲的後悔,何況也沒人說你做了錯誤的決定吧,少在那邊擺出懦弱的表情。」

「唔,痛痛痛痛——」綱吉叫著,接下來里包恩用手掌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臉,那讓綱吉委靡的精神恢復了不少,「我只是很擔心你會不會出事。」

 

「一開始進行的事情很順利,對方假意答應了條件而設下陷阱,在談判的地方埋伏很多人但被我們識破,和他們對打一陣後法蘭克逃跑了,但至少『阿戈斯第諾』也不可能再繼續進行其他買賣交易了。」里包恩說著,然後扔出了一疊很厚的名單,上頭全是交易對象而彭哥列以及波塔都在裡面,「這些是他們有交易的組織,我已經讓部下再去查一次看看有沒有遺漏,但至少有一段時間『阿戈斯第諾』是不可能做出什麼事情的,我猜想,杰羅姆也會暫時停止行動好一會兒。」

「他們確定有關係嗎?」

「法蘭克在假意跟我談條件時承認了這件事情,雖然他逃跑了,要把他抓住也不是件困難的事,」里包恩嘴角的笑意間有一絲殘酷從自信中悄悄顯露,「只要花一點時間遲早都會落網,跟他們談話過後我很確定,杰羅姆的武器能夠運作跟這個叫做法蘭克的男人有很大的關係,除掉他事情會簡單很多。」

「所以…暫時杰羅姆不會行動,是嗎?」

里包恩點點頭,他以為這會是綱吉最開心的事情,卻不見他露出笑容來。

 

「怎麼,你不就期待著能讓杰羅姆家族安份點嗎?」

「我是希望這樣,可是你受傷了,總感覺高興不起來呢。」綱吉苦笑,他知道里包恩本來是想要讓他安心,可坐在這裡反而無法冷靜,「我暫時留在這裡好嗎?你睡著我就走。」

「我已經經過治癒了,失血過多也只是夏瑪爾想嚇嚇你。」里包恩低哼一聲,卻剛巧在這時他覺得頭一陣暈眩,綱吉看他行動中出現了一些變化,馬上伸手扶住他。

「還是先休息一下吧。」綱吉說。

他硬是強迫對方躺下來,里包恩也沒反抗,大概是因為他經歷了漫長的任務後也感到疲倦,所以便埋入了被窩之中任由綱吉在那裡替他忙碌。

他看見綱吉為他調整枕頭,平常綱吉是不會做這種事情的人,不如說他也是個粗心大意的傢伙,雖然會擔心卻不懂怎麼照顧別人,但綱吉現在小心翼翼,一臉好像他隨時會出事的模樣,讓里包恩覺得有些可笑。

 

「……被你這傢伙擔心也不賴。」他開玩笑般說,眼中流轉著柔和的光芒。

「我不太擅長這件事情,所以你也不要輕易受傷吧。」綱吉也終於笑了,他現在覺得能開玩笑的里包恩確實沒有什麼大礙,也放心了,他忍不住伸手撫上那烏黑的頭髮,這種對待小孩子般的做法本以為里包恩會生氣的,卻發覺他沒有拒絕,反而闔上雙眼。

 

綱吉安靜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有段時間誰也沒講話,里包恩的呼吸也逐漸變得平穩,讓綱吉以為他已經睡著了,綱吉儘管有些猶豫但知道自己應該離開這裡,讓病人能好好休息。

就在他起身準備離去時,突然一陣天旋地轉,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股力量把綱吉給拉了回去,而他一回神就發現自己倒在床上,也就是里包恩的身側,對方睜著眼睛顯然還沒有入睡。

「里包恩?我以為你已經睡了。」

「有你在那裡吵吵鬧鬧的誰睡得著?」

「我、我剛剛跟本沒有發出聲音啊!」

面對莫名其妙的指責綱吉有些困惑,但他躺在床上看著里包恩,不明白為何對方緊抓著他,「怎麼了嗎?」

 

里包恩也沒說話,只是就這樣抓著他的手臂,兩人側躺在那張相關寬敞的床上也不會擁擠,卻能夠感受到彼此的體溫,綱吉傾聽自己心跳的聲音,深刻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造成的影響,並思考著對方是否也有同樣的感覺,因此他抬起臉對上里包恩注視自己的眼,雖然和平常一樣漆黑而無表情,可或許只有綱吉能夠查覺到其中一絲灼熱的渴望,他一會兒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忍不住露出淺淺的微笑。

 

他伸手去輕輕握住了里包恩的手掌。

「睡吧。」綱吉笑著說,手指交叉地扣著時,綱吉感覺自己和里包恩非常貼近,彷彿他能夠完全明白里包恩,而這也是他渴望的事情,他很想知道里包恩內心到底怎麼想的,對自己又有著什麼樣的看法。

綱吉將頭靠上對方的胸口,他聽見穩定的心音跳著,他突然希望這裡面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印記,他不清楚自己這份期待是什麼樣的感情。

綱吉這次沒有離開,他待在里包恩的身邊直到對方真正睡著,他很少碰見里包恩這種類似撒嬌的反應,卻也不覺得奇怪,而是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對方難得一次的挽留,這種機會或許不會再有了,這讓綱吉的心情特別溫暖。

綱吉凝視著那張成熟的臉龐,鬢角的髮讓他的臉看起來線條分明,挺立的五官非常英俊,綱吉記得那黑曜石的雙眼總會像抓捕獵物那樣深深注視,令人心頭一緊,綱吉又想著當眼前這雙薄唇微微彎起時的迷人笑容,又想到那印在自己唇上的感觸,某種熾熱濃稠的東西在綱吉的胃中突然翻騰。

 

里包恩的詛咒解開後恢復正常年齡,這件事情對綱吉來說並不是什麼也沒改變的,修長的身形甚至可以罩住矮小的自己,以往的小手能夠牢牢地握緊他的手讓人感覺灼熱。事實是,他覺得里包恩變得有些陌生了,他不自覺地會有種面對前輩的感受,因為里包恩確實是他的老師,但同時也是比他年紀大的強者,看著里包恩活躍的模樣,看到他帥氣的身姿,會產生一種仰慕的奇妙憧憬,這是以前里包恩做為嬰兒時所沒有的想法,綱吉開始希望自己變得和對方一樣,也希望對方可以認同自己做為一個首領的資質。

 

可是,里包恩的希望究竟是什麼,綱吉始終沒搞懂。

如果知道了里包恩真正的願望,自己肯定不管是什麼都願意為他實現,因為里包恩是自己的恩人,也是最重要的夥伴之一,他總希望為對方做些什麼。

 

「里包恩,你到底…是怎麼想的呢?」綱吉輕輕嘆息,但沒有人回答。

他想起里包恩嬰兒時的模樣,就連嬰兒時都沒有和自己睡在一起,總是睡在吊床上一邊抱怨綱吉吵他的里包恩現在竟會願意和自己待在同一張床上。而剛剛的那些行為好像里包恩在渴望著自己的撫慰,如此完美的一個男人,為什麼會對自己表現出這樣柔軟的一面,綱吉想不通,卻期待著對方只在自己面前如此。

 

不久後,綱吉也被那股溫暖所吞噬,意識逐漸變得模糊起來,他就這樣待在床上觀看著對方的臉龐,一不小心也落入了夢鄉之中。

 

 

 

tbc

作者廢話:

里包恩的心意其實很明顯了,但綱吉害怕這種關係的改變。

我想綱吉這次做得這個選擇就是讓他在依賴里包恩的過程中,意識到里包恩對他不一樣的地方,注意到他的老師對他,其實並不只是做為學生看待。

要是綱吉當初選了其他的選項,就有可能因為對於里包恩的存在太過習以為常,或者因為太忙碌於其他的事件,而忽略里包恩,等到事件都結束了,這段感情也錯失了,或者已經對別人又更深的感情了。

有時候越是在身邊的人,越容易忽略他們,里包恩更是那種甘願做這種人的性格,他不太有貪慾....因此,這條線也是讓里包恩對於綱吉懷抱了希望,開始有佔有想法的一條路線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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