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之間,好像有一雙手輕輕的碰觸了他的額頭,微涼的感覺讓熱意消去了不少。

心裡頭想著一定要快點起來才行,不然不知道會被做什麼事情,但意識卻無力清醒過來,只感覺到溫暖的手指碰觸了他的手心,從小到大未有過的一種溫和、平靜的心情在胸口蔓延著,身體不想動彈,也不想現在就醒過來。

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模糊的人影。

 

那是…誰呢?

 

 

 

『貝爾,別老是和吉爾大人起爭執。』

『可是剛剛他先作弊的——』

『吉爾大人和你不一樣,他是要成為王的人,貝爾大人您就忍耐一點吧。』

 

沒人能夠了解,那種自己的東西被奪走的感覺。

啊,為什麼同樣的面貌要有兩個人?

和自己相同的嘴臉,嘴邊那抹嘲諷的笑容好像總是在嘲笑自己,讓他感到了一陣本能的厭惡——那種令人憎惡的姿態,那樣笑的方式,吉爾將來會高高在上,而他卻要永遠處於他的陰影下。

開什麼玩笑!

就算咬緊了牙詛咒他幾次都沒有辦法洩憤,他的周邊沒有站在自己這邊的人,夜晚一個人睡覺的時候也要隨時提高警戒,說不定哪天會被殺死的想法在自己腦中預演過好幾百遍,和吉爾打打殺殺直到開始膩了這種生活,直到無法忍受總是輸給自己的雙胞胎哥哥為止。

 

當他用安靜的步伐逼近吉爾的身後時,他的手腳冰冷得有些疼,眼睛也像是被灼燒一般,只是,看到在床上痛苦翻滾的那個人時他的腦子卻什麼也沒有想,血的滋味腥臭且其苦無比的……那種令人作噁的敢覺從胃中一湧而上。

丟下了刀子後他就頭也不回的衝出了他長久的住處,感覺身上的那種厭惡感都擺脫了,愉悅和快樂一湧而上。

一躍而上的屋頂,落下了銀白色的月光,他勾起了一抹笑容品嘗著勝利的餘韻。

頭頂上的王冠也發出了淡淡的冷漠光芒。

 

舔了一下從臉上流下的鮮血,滿意的感覺到身體興奮得顫抖。

這樣就好,他的生活只要有這東西就足夠了。

也不會再覺得空虛。

 

只要有血的話。

 

然而那個時候的他,綠色的雙眼中沉澱著一絲毫無雜質的冰冷,透不進一點銀色的月光。

 

 

 

 

 

 

伸手抓住了什麼東西,溫熱而柔軟的東西讓他有些異樣的感覺,緩緩的睜開了眼睛,視線映入了一個有些緊張的臉,看清楚之後才發現那是澤田綱吉,他正在自己身邊看照著自己,左右看看四周的環境就知道自己身在綱吉的房間裡頭,這裡總是這樣暖呼呼的到了令人厭煩的地步,明明和自己搬來的那間一模一樣,自己的房間卻永遠是冰冷而黑暗的。

抓在手上的是綱吉的手心,軟軟熱熱的,還有些緊張。

 

「你、你還好嗎?」綱吉緊張的問著,不過臉上慌張的表情卻好像不只是為了這件事情。

 

「不可能有事的吧,只是流了點血……」

 

「哪是一點啊。」綱吉還心有餘悸,貝爾腹部受的傷不斷流著血,他嚇得用布壓著傷口幫他止血弄了好一陣子,但沒有醫學常識的他根本不懂得如何處理,里包恩難得的幫忙指導他怎麼處理傷口,那時候綱吉甚至差點怕到哭出來——怕貝爾會不會就這樣死掉。

 

綱吉發覺自己連手都顫抖不已,瓦利安的任務都是這麼危險嗎?

他再也不想經歷那樣的事情了。

 

一旁的貝爾還盯著綱吉的手,剛剛他睡夢中下意識抓住的那雙手正在冒汗,這種感覺貝爾很熟悉,那就像是被自己逮到想做什麼虧心事的敵人時一樣的感覺,轉頭盯了綱吉一會兒後似乎就明瞭過來了,貝爾突然輕輕嘆氣,甚至嚇著了綱吉,讓他更心虛。

 

 

「不要趁著病人睡著時做些什麼不該做的事情好嗎?」貝爾聳聳肩,手卻沒有鬆開,勾起了一抹有些捉弄意味的笑容,「原來小鬼這麼飢渴,因為是正值青少年的關係嗎?嘻嘻嘻……」

 

「誰、誰要對你做那種事情啊!!」綱吉好不容易聽懂之後臉紅著想揮開手,對方的握力卻比想像中強,綱吉只好保持這樣被捉住的姿勢解釋,「我只是趁你睡著的時候想要……」

 

「偷襲我。」

 

「對,偷……才不是!我只是對你的劉海一直都那麼長覺得有點好奇,所以想看一下。」綱吉說著說著,後面越來越小聲的低下頭,露出抱歉的模樣。

 

他其實從以前就非常非常在意,從還是敵人的時候就這樣想了,貝爾總讓人看不太清楚眼睛,而且,和人說話的時候無法對上對方視線的感覺真的很奇妙,但貝爾大概也不會喜歡別人看他劉海底下的東西吧,不然也不會特別藏起來,綱吉覺得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沒被發現的話就算了,這下卻還被逮個正著。

 

「嘻嘻,你對我感興趣了嗎?」

聽綱吉那樣說的貝爾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綱吉驚訝的看著他平靜的反應,胸口不知為什麼輕跳了一下。

貝爾的笑容是不是和以前有些不太一樣了呢?總覺得溫和了許多。

不過,綱吉並沒有將那種感覺放在心上,只是輕輕的點點頭,因為要說沒有興趣好像也不太對。

 

「是這樣嗎,那就好,嘻嘻嘻。」貝爾突然說,鬆開了綱吉的手。

 

綱吉不懂為什麼貝爾會這樣說,但能夠從那種被脅迫的可怕感覺解脫讓他鬆了一口氣。

轉頭過去拿起了一邊的濕布,那是剛剛還在貝爾頭上的東西,但貝爾一起身就掉下來了。

 

「貝爾,任務的事情沒有完成嗎?」綱吉有些無奈的說著,拿著濕布輕輕擦拭貝爾的額頭和臉,順便用手摸摸看他是不是還在發燒,貝爾也就那樣乖乖的任他觸碰,「才叮嚀說不要亂來的,卻那樣半死不活的回來……」

 

「因為,很無聊啊,我也沒想到會有那麼多阻礙嘛。」貝爾伸出手用力的戳了一下綱吉的額頭,「而且也沒有半死不活。」

 

不過,貝爾低頭看自己的身體,他現在就像個木乃伊一樣,也許他昨天的傷真的很重也不一定,上半身沒穿衣服而是被包緊了繃帶,那件他常穿的條紋狀衣服不在視線之內,可能被綱吉脫掉後洗了,就連褲子也和昨天被雨淋濕的那件不同,貝爾低哼一聲,心想綱吉其實也真的偷襲了他啊,都看光了不是嗎?

 

不過他是不會在意就是了,都是男生也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只有綱吉的表情看來有些心虛。

 

「但我擔心啊,你哪一次就不能夠稍微像個正常人的出現嗎?」嘴裡不停在碎碎念的綱吉比史庫瓦羅還要囉嗦,讓貝爾覺得有些麻煩,雖然有些不耐煩卻還是努力忍了下來不傷害綱吉,畢竟綱吉還是幫了他,而且他覺得他可以忍耐。

心裡甚至因為綱吉的擔心而有些高興。

 

「為什麼要擔心呢?」貝爾突然問,綱吉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驚訝表情。

 

但是,這種小傷對貝爾來說是家常便飯。

沒見過誰在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時會上前來關心自己的,史庫瓦羅也頂多是問一聲不會死吧,得到安心的答案就會離開了,對貝爾來說,大概永遠也不會懂綱吉如此擔心的原因。

 

「因為你受傷了不是嗎?」

 

「以後會好的,嘻嘻,所以不需要擔心,因為王子很強的關係啊。」貝爾看著綱吉無奈的站起來走到旁邊的櫃子前,他的口氣就像是要說服綱吉承認他的強,被同情什麼的對他來說是不需要的,他只需要被讚美、被畏懼。

可是綱吉卻沒有一如往常的回話,反而是臉變得有些僵硬蒼白。

 

「那和你強不強沒有關係,反正,只要你受傷的話我就會擔心,所以以後請不要再跟我說那樣的話了。」

綱吉露出了一點點難過的表情回頭看他,重重放下手中的醫藥箱。

貝爾根本不懂他昨晚有多麼的害怕,就算和貝爾相處的時間不長,看到認識的人在自己眼前受了那樣的重傷怎麼可能不擔心呢,一般人都會想要給予幫助吧,他曾經一度想過在貝爾醒來時要打他一巴掌,可是還是制止了自己這種自殺的行為。

 

貝爾默默的把聲音收了回去,就算是他也看得出他剛剛輕挑的話似乎有點激怒綱吉了。

突然不想再讓綱吉露出那樣緊皺眉頭的神情,也不想讓綱吉討厭自己。

 

為什麼王子要顧慮這小鬼的心情啊?

 

貝爾撇撇嘴,但並沒有繼續想下去,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綱吉慢慢走回來在自己身邊又一次蹲下來。

綱吉的手輕輕放到了貝爾的胸口,沉下眼,似乎在看貝爾的傷口是不是都包紮好了,他其實有些睏,昨天晚上一直在笨手笨腳的照著里包恩指揮幫貝爾止血、療傷,今天早上更是向學校請假了。

 

「要是傷口會痛的話就跟我說,你暫時也沒有辦法順利的動吧,這些日子我會照顧你的,媽媽也說你可以暫時住這裡。」

「喔。」

「不要那樣不甘不願的啦。」綱吉輕輕拍了一下貝爾的頭,貝爾面無表情的摸摸頭。

 

「……沒那麼簡單吧。」

「什麼?」綱吉回頭疑惑的問,剛剛好像聽見了貝爾說了些什麼。

「嘻嘻,沒什麼啦,自言自語而已。」貝爾勾起了一抹一如往常的笑,突然就站了起來,馬上因為昨天失血過多導致貧血而感到一陣暈眩而蹲下來,很快就被綱吉斥責了,貝爾只是咧嘴笑。

 

沒那麼簡單的事情。

不是早該有認知了嗎?所以就不該再去想些多餘的事情,只要沉溺在殺戮之中就好。

寂寞還是難過這種人的心情不屬於他啊,因為他不算是人吧,所以也不需要用一般人的溫柔來對待他。

被誰關心、被誰看重這種事情……能夠找到一個聊得來、又有趣、能讓他開心,並且永遠不會讓他產生殺意的人。

那是個無法輕易實現的願望,他善變,就算有一時珍惜的東西,很快也會被他弄壞,很快就會失去興趣,忘記了當初那種心動的溫暖感覺——所以,和澤田綱吉這樣良好的關係絕對不是長久的。

 

「所以說,你不要再亂走動啦!」綱吉這時用力的把貝爾推回了床上。

 

氣呼呼的模樣讓貝爾忍不住笑了,雖然貝爾還是那一副不違反綱吉說的話就不會高興的模樣,綱吉卻打從心裡覺得貝爾有哪裡不太對勁,也許是直覺又在作祟了吧,事到如今綱吉已經不能夠以『貝爾曾經是敵人』這樣的想法去忽略他了,他渴望關心這個人的心情就和對待獄寺、山本他們一樣,某方面來說更放不下心,因為貝爾是那副德性。

 

「現在好好休息,之後有什麼事情,看是要跟我說還是要捉弄我我都會好好接受的,所以——」綱吉用全身的力氣壓住了貝爾,「現在就先睡覺吧。」對上了貝爾的臉,露出了一個淡淡的苦笑,貝爾看到時愣了一下。

 

「不怕我一不小心殺了你嗎?」

 

「我才不會被你殺死,被誰殺掉都好就是不要你,我有超直覺而且我知道你很可怕,所以一定會先逃走。」綱吉冷冷的回答,雖然不是認真的回應,但他確實不想被貝爾殺掉,死法可是會很可怕的,「而且,貝爾不會殺我吧。」

聳聳肩,但手還在努力的壓制貝爾。

 

「……那就一下下吧。」貝爾思考了一會兒突然說,抵抗的力量停止了,綱吉有些驚訝不懂他為什麼改變了心境。

 

「呼,真是的。」綱吉輕輕嘆息,但臉上的笑容還是沒有消失。

貝爾的個性大概就像一個小孩子一樣,讚美他就會開心,受不到關注就會做亂,一模一樣啊,這樣想著心情也柔軟許多,因為就像是多個藍波還是一平一樣而已,他很習慣的。

 

「多笑一點吧,我喜歡那個笑容。」

「什麼?」綱吉靠前了一些想聽清楚貝爾說的話。

「就這樣。」貝爾抓住綱吉伸來的手,露出一個得逞的笑容,綱吉卻還搞不清楚事發生了什麼事情。

 

身體就稍微往前傾斜,彎著腰手支撐在躺著貝爾的床邊,下一秒,一個柔軟的唇印上了綱吉的下唇辦。

很輕柔,稍稍分開以後又一次的印了上去,嘴唇輕輕接觸的地方只有一點點濕潤,而且帶著貝爾身上的那種微帶血腥的氣息,卻非常溫柔,溫熱的氣息讓人著迷。

 

分開後,綱吉只能夠看見貝爾上揚的嘴角。

貝爾以前從沒有這樣笑的,貝爾的笑容不該是那樣像個比自己成熟的大人般,自己也不該覺得動心。

又為什麼這個人會突然對自己做出這種事情呢?

綱吉一不小心對上了那從散亂的劉海中隱約露出的漂亮的暗綠色眼眸,在裡頭看見了自己微紅的臉。

 

「嘻嘻嘻,以後可別背叛我喔,綱吉。」

貝爾說那句話時所露出的最後那個微笑,溫柔中帶著一絲殘忍,讓綱吉心底升起一股溫熱的戰慄。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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