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有個女孩子在低聲哭泣著,聲音非常悲傷而虛弱,彷彿用盡了全部的力氣。

『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清澈的淚水滑落兩頰,能夠感覺到其中參雜的複雜感情以及苦澀,就好像那是自己的淚水一般,『把那個人還給我……』

 

 

並不是這樣的,不是希望事情變成這樣的,明明一開始並沒有這種想法。

但是身體卻無法動彈,無法說話來安慰她,也無法為自己解釋什麼。

 

『你有你自己的世界,有喜歡你的人還有重視你的朋友、家人們,但是我只有他,為什麼還要從我這裡奪走他的存在?』

 

我沒有,我只是想要幫助,想要讓你們都變得幸福。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已經沒有任何東西了,家人或者是家族、還有本來的身份與歸屬,從那一天起就全部捨棄了,現在連他的心也沒有了……都是因為你出現在這個時代的關係。』

 

那美麗的臉龐染著深深的憎恨,一點也不適合她,她的身體瑟縮在角落顫抖著。

 

『你不是為了幫助我才來到這裡的嗎?』

『那麼,就回去你的世界吧,就算你無法拯救我也沒關係,求求你…至少不要奪走我的容身之處。』

 

被那句話所刺痛,深入胸口,突然想不起自己來到這裡的目的。

自己所做的一切到底改變了什麼,明明不願意去思考的,害怕自己的到來把這一切弄得越來越糟。自己真的有那種資格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到原本的時代,不知道什麼時候會離去的人卻接受了那份沉重的心意,自己真的可以那麼做嗎?

 

『如果沒有你的話,即使我有一天不在這個世界上了,斯佩德他也永遠不可能忘記我。』

 

綱吉忍不住往前踏了一步想要碰觸蹲在那裡的女孩,但就在他的手要碰觸到那顫抖的肩膀時,對方卻突然消失了,突然一種異樣的感覺讓他全身彷彿電流竄過那般,他幾乎在同時意識到這是個夢,不管是埃琳娜哭泣的身形或者是這個地方全都只是想像,他很少如此清晰的知曉自己身在夢中,每次有這種感覺時大多是有其他人侵入自己的夢境的時候,所以肯定還有誰在這裡。

 

『真是愚昧的愧疚感,』一個有些冷漠而帶著嘲諷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澤田綱吉。』

夢境的氛圍一下子全部都改變了,一股力量在強行操控著,而那熟悉的聲音也讓綱吉克制不住心中的緊張與驚訝。

 

『誰?』綱吉轉過頭來卻只看到一個模糊不清的影子。

 

但是,他能夠分辨出那影子的身分,他懷疑這是否只是剛剛夢境的延續,還是這個男人真的存在於他的面前,但即使試圖要去看清對方的身影,卻也沒有辦法作到。

 

對方的臉緩緩掛上一點冰冷的笑容,朝他伸出一隻手,攤開的掌中有著綱吉渴求已久的東西。

『還不想回去嗎?』那個人問,但聲音已經不像當初那般充滿了對彭哥列的憎恨與憤怒,『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便的丟棄,你想要一輩子留在這裡?』

 

『你為什麼…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你會拿著指環,那個東西應該已經和阿爾貝一起……難道我會來這裡,還有這一切都是——』

 

『也許,這只是你的一個夢而已。』

 

『你是說這個世界的事情嗎?』綱吉問,他深深凝視著眼前的人像是想要把對方的身影給留下來,『……斯佩德。』

 

並不是這個時代對他過於溫柔的存在,而是他原本所認識的那個亡魂。

綱吉分不出是因為這是自己的夢境,所以一切都會按照自己的希望所呈現,還是這是真實的,斯佩德的眼中對他並沒有懷抱著憎惡,只是那眼神依然有些寂寞。綱吉沒有想過還能夠再碰見他,當時應該是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的,當時指環發出了光芒,自己也突然來到了這個世界。

 

『如果我說只要拿回這個你就可以從這漫長的夢中醒過來。』攤開的掌心中透著淡淡光輝的彭哥列指環,是綱吉遺失許久的這個時代的重要線索,『你會拿回去嗎?』

 

『那是什麼意思?是說從這時代離開嗎?』

對方沒有回答,綱吉有些猶豫的走到了他的面前,盯著他這段時間夢寐以求的指環卻不曉得該不該取回,如果取回就代表必須從這裡離開的話,真的沒關係嗎?埃琳娜的事情還沒有幫上任何忙,沒有改變任何事情,而比起這些更讓他猶豫的原因卻是斯佩德,腦海中浮現出那個人的身影,令他無法取回指環。

 

看著綱吉遲遲不動作,斯佩德輕聲地笑了出來。

『澤田綱吉,你真的是個多管閒事的人,到現在還猶豫這種事情,』那個聲音輕嘆,突然他用力握住了綱吉的手,『但這段時間以來我其實一直很喜歡你這種地方。』

 

那句話落下後,綱吉感覺到指環不知什麼時候被塞入了他的掌心。

然後眼前的人影突然消失了,夢境也快速的轉為黑暗,只有彭哥列指環發出刺眼光芒,綱吉心慌不已,在這樣還沒有作好決定的狀況下被說要離開這個時代,他突然很想把指環丟出去,但還沒有讓他能夠作出反應,他就已經從夢境中醒過來了。

 

他睜開眼時,清晨的陽光尚未射入冰冷的城堡中,綱吉瑟縮在床上單薄的棉被之中,手指間有某種冰冷的感觸。

他有些不敢相信的打開了掌心,本來以為是夢境的指環確實存在於他的手中,他慌張的從床上爬起來四處張望,當他看見躺在沙發上熟睡的斯佩德,眼淚竟忍不住掉落下來,他連忙擦去,然後暗笑著自己太大驚小怪,要回去果然並不是這麼容易的事情——但在那一瞬間,他想到自己將要離開這個地方,或許再也見不到這個時代的斯佩德,胸口便難受得不得了。

 

『把這麼重要的東西隨便的丟棄,你想要一輩子留在這裡?』

 

夢中那個人這麼說了,綱吉分不清楚是夢還是現實。

但指環回來了,所以那個夢應該不僅僅只是夢而已吧,雖然不知道存在於何處,那個人也許一直看著自己。就如同當初來到這個時代一樣,指環上似乎殘留著某種力量,那也是斯佩德的力量嗎?所以才特地把指環送回了他的身邊?結果還是有一堆搞不清楚的事情,卻沒有時間向那個人一件一件問清楚。

 

 

 

 

 

 

 

 

 

 

 

 

斯佩德坐在石頭的矮牆上,耳邊傳來孩子們嬉鬧的聲音,這條街道比他想像中的更有活力也令他印象更好。

這裡是喬托老家的街道,過去曾經並不是這樣子的,而是更加蕭條、安靜的小城鎮,沒有來往的商人也沒有太多的居民,人們的臉上不像如今這樣掛滿了豐足的笑意。

 

那是自從喬托成立護衛隊之後,這個城鎮一點一點受到了保護,靠著彭哥列運轉的錢財投注到這個城鎮之中,人們的生活也才慢慢地豐碩起來,而商人也逐漸進到這個城鎮,支付少量的錢財給彭哥列,而彭哥列則提供保護,形成了互助互利的模式,再過不久之後彭哥列也不需要再插手,人們就會自然而然的往更好的未來發展,因此這城鎮的人們都以彭哥列家族為榮耀,對待他們十分親切。

 

曾經斯佩德最大的願望就是讓埃琳娜從前線離開到這裡來,雖然也是處在與弗盧卡交戰的位置,卻相對於如今埃琳娜的所在地更安全,不但有艾爾默斯的支援,由於城鎮富足治安也相對較好。所以當斯佩德不知道原因的發覺自己身在此處時,卻有某種奇妙的親近感覺,總覺得總有一天他們將來到這個地方,這個城鎮會成為他們未來重要的基礎地。

 

「竟會如此眷戀一個地方…明明不像是我的性格啊。」斯佩德輕聲的喃喃自語,自嘲地盯著自己的手,連生養家族都待不下去的自己竟會對彭哥列懷有這樣深刻的感情,真的很不可思議。

 

他的視線再次看向空地上玩耍的孩子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綱吉也在那其中,明顯年齡和他們有所差距卻相當融洽的相處在一起。忘記是怎麼樣開始的,這些孩子們因為他們是生面孔而搭話,綱吉也問了他們關於城鎮的事情,然後就不知不覺熱絡起來,連斯佩德都有點搞不懂事情為何會變成這樣,只是當那些孩子們聽見他們來自『彭哥列』時,眼睛彷彿放出光芒般閃耀,用崇敬的表情看著他們。

 

「斯佩德!!」突然綱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一邊氣喘吁吁的跑過來,臉上掛著大大的笑臉。

斯佩德看綱吉那麼開心的模樣就覺得出來一趟是正確的決定,當初會想帶綱吉出來街上也是因為從早上開始綱吉的表情就非常陰暗,問不出原由。

 

綱吉還很年輕,不僅精神上還不成熟,也正是喜歡跟朋友、家人在一起的年紀,強迫綱吉和他們這些黑手黨一樣的生活實在有些強人所難,黑手黨有時就是個令人精神緊繃的地方。

但自己肯定無法給予綱吉任何安全感,也沒辦法保證未來都是美好的,斯佩德從一開始就很清楚,因為自己是這樣的人並且成為了黑手黨,未來也一輩子都會是黑手黨。

 

「你玩完了?」斯佩德問,綱吉開心的點點頭。

「他們還真是精力過剩呢,跟不上速度了。」綱吉臉上的笑容相當燦爛,用折起的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但是大家都對我很好,剛剛吉歐的母親還請我吃水果呢。」

 

「你可真受歡迎,明明前不久還不認識的。」

 

「大概是因為家裡有很多小鬼的關係吧,我已經習慣跟孩子們玩了。」綱吉靦腆的笑著,雖然說這裡的孩子們熱情的程度果然還是讓他嚇了一跳,不像日本那樣拘謹,大人們也都很歡欣的接近他這個陌生人,「這裡感覺彭哥列的風評很好啊。」

 

「當然的,因為這裡是喬托的故鄉。」

 

「這也是艾爾默斯先生的努力成果吧,那個人果然也很厲害。」綱吉說,但他的表情一瞬間卻顯得有些落寞,「大家都這麼開心的生活如果可以一直持續下去就好了……」

 

他知道,斯佩德突然說要帶著他來城鎮中心到處走走就是因為看見他苦著一張臉的關係吧,雖然很感謝斯佩德的好意,但綱吉始終忘不了夢境中埃琳娜哭泣的臉龐。

 

就像夢中的她所說的,自己擁有很多東西,重視自己的朋友、家人,在這個時代也有喬托、斯佩德和埃琳娜等人陪伴他,從來都不曾真正孤單,現在指環也被送回來了,或許隨時都可以回家,這麼一想自己似乎從未為了什麼而捨棄其他的事物,但埃琳娜他們卻不一樣。

當初兩人為了可以在一起,不顧一切的捨棄了貴族的家門和身份投入這不安穩的世界,埃琳娜大部分的心血都付出在斯佩德的身上,她雖然嘴上說彭哥列是她最珍貴的存在,但那不也是因為想要保護她與斯佩德的歸屬才這麼做的嗎?

 

綱吉覺得自己似乎奪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因此而焦慮不安,特別是在夢中見到那個人後,就更加徬徨了——夢中突然出現的那個男人是怎麼看待這一切的?

但那時沒有絲毫埋怨的那個平靜的眼神,對於自己所作的一切似乎沒有任何斥責,明明這讓兩人的關係無法再次復原。

 

斯佩德望著綱吉突然更加陰暗的臉孔,不曉得為什麼對方會如此悶悶不樂,但他還是站起身來接過了綱吉手中的外套,強迫綱吉將它穿上。他發覺綱吉的肩膀仍然相當瘦小,儘管相處的這些年來綱吉似乎有長高一點,卻並不多,臉孔也仍然稚嫩,但曾經覺得酷似的外貌已經漸漸不再覺得跟喬托相像了。

 

「你到底怎麼了,從今天早上剛剛開始就一直愁眉苦臉的樣子。」

溫熱的手碰觸上綱吉的臉頰,綱吉這才察覺到自己的雙頰有多麼冰冷,被寒風吹得都有些僵硬了,而斯佩德看起來也有些擔心這樣遲鈍的他。

 

「斯佩德……」輕輕的握住了斯佩德的手,對方好像還有點不習慣綱吉這樣的接觸,手微微顫抖一下卻又隨即回握住他。

 

「難道待在這裡很無聊嗎?」斯佩德微微一笑,低頭在綱吉的眼睛上落下一個吻,那動作讓綱吉稍稍有點羞恥,「還是不想和我待在一起?」

 

「不是這樣的,只是,稍微有點不習慣而已。」綱吉搖搖頭,他不曉得該怎麼表達現在的想法,雖然有很多煩惱但是綱吉也沒有後悔昨天發生的那些事情,他抬眼看著斯佩德帶著淡淡笑意的神情,就忍不住染上對方的喜悅,不曉得原來自己接受這份感情後對方會顯得如此高興,「之前並沒有想過像這樣子跟誰在一起,特別是在這裡……所以我只是有點擔心而已。」

 

「是嗎?應該是沒有想過必須接受一個男人的感情吧。」自嘲地笑了出來,斯佩德用一種寵愛的目光盯著綱吉,「你不是曾經有過初戀嗎?那個女孩,你也可以放棄了嗎?不,這麼說不太準確,應該說是我希望你可以放棄。」

 

「早、早就放棄了,因為京子她——」綱吉一提到京子的事情就有些誇張地激動起來,「京子她…不會喜歡我這種人的,因為我不太可靠,而且連告白也沒能好好地完成。」綱吉有點遺憾的搔搔臉頰,那懷念般的表情卻讓斯佩德稍稍有些不高興,但因為是自己先提起的,算是自作自受。

 

「我沒事,只是對未來有些不安而已,這真不像我說的話。」綱吉無奈地苦笑。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用句喬托會說的話——彭哥列未來還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強大,絕對不會辜負你的期待,肯定也能夠給予你庇護,至少我自己是這麼相信的——所以不用露出那種表情。」

 

綱吉的驚愕馬上轉為一絲淡淡的笑,斯佩德有點困惑的看著他。

 

「……沒什麼,只是,斯佩德真的很喜歡彭哥列呢,讓我有點安心了。」

綱吉的那句話讓斯佩德的胸口稍稍有些收緊,他不太想讓別人知道,但或許就如同綱吉所說的,真正依賴這個家族、始終無法離開的人或許是自己吧,比誰都更期待這個家族強大起來的人,也是自己,就算必須要排除其他的敵人,必須傷害某些無辜的人們,也在所不惜。

因為這是他與埃琳娜最後的歸屬之地,也是他們的夢想,絕對不允許任何敵人的破壞。

 

「我們回去吧。」斯佩德說,他發出了一個放棄般的深深嘆息,「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好像很寂寞。」雖然說他和綱吉兩人待在這裡,似乎就不用去想複雜的事情而能單純地享受這種幸福,他的心情因此而得到短暫的休息,但就只是這麼待著綱吉好像更容易胡思亂想,「來。」

 

朝綱吉伸出了手,綱吉卻有一瞬間將眼前的斯佩德與夢中向他伸出手的那個身影重疊了起來,讓他不知該不該握住。但不等他反應,斯佩德已經伸手把綱吉也一同拉到他邊,手掌的溫度比綱吉想像中更加溫暖,與之相比,夢裡頭斯佩德的手非常冰冷,就好像沒有任何溫度一樣。

 

「沒有這回事,和斯佩德在一起的時間我一直都覺得很高興的。」綱吉反駁剛剛斯佩德的那句話,臉微微發燙,不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露出了那樣的表情。

 

「但是和我不一樣,你需要朋友、需要夥伴,也喜歡熱鬧,」斯佩德用手溫柔的抹去綱吉臉上的一些弄髒的痕跡,「而我也有點想念埃琳娜了。」

 

「哈哈,果然是這樣呢。」

 

「老毛病沒有辦法呢,」斯佩德聳聳肩,語氣帶了點自嘲,「就算再怎麼吵架也好,我們都不曾距離這麼遙遠。」他闔上雙眼,輕輕嘆息,「…必須回去道歉。」

 

綱吉感覺得出來斯佩德還有些不安,可是如今的斯佩德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不像前幾天看到的那樣充滿了拒絕與孤獨感,彷彿無法輕易靠近對方。

 

然後斯佩德親暱地伸手碰觸那褐色的頭髮然後那髮根之下的後頸,綱吉感到有些癢的扭了一下脖子,臉頰染上一絲緋紅,像是對於斯佩德那輕柔的碰觸感到些許不自在。斯佩德溫柔地親吻上綱吉的頸部,可以感受到綱吉的僵硬,他從未想到自己真的能夠這麼做,有時還覺得這一切或許只是做夢。

 

「與其空擔心那些你不擅長的東西,還不如實際行動更像你。」斯佩德的手指突然重重彈了一下綱吉的額頭,曖昧的氣氛一下子被打散了,「反正,你那腦袋也想不出什麼好辦法吧。」

 

綱吉有點驚訝地瞪著斯佩德,下一秒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被對方這麼說後不知為什麼心情竟感覺輕鬆了一些,就像斯佩德說的那樣,比起去想夢中的事情,還不如面對即將要發生的未來,而且他就算想破了頭,肯定也無法馬上作出決定。

 

至少如今彭哥列指環回到了自己的身邊,或許也表示著這個時代將迎來某些重大的變化吧。

 

 

 

 

 

 

 

 

 

戴蒙!綱吉!!

當埃琳娜從門口衝出來迎接他們時,綱吉被那興奮的聲音嚇到,看著埃琳娜往他們的方向跑過來,還沒有人開口說什麼話就先抱住了走下馬車的斯佩德。

 

「太好了,聽到部下們傳言說綱吉找到你的蹤跡的時候不知道有多擔心,居然是跑到艾爾默斯那裏,為什麼是那種地方?……不過這都不重要了,平安回來就好。」埃琳娜的眼角還帶著一點眼淚,看來是真的很憂慮,「我…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你…所以就拜託綱吉……對不起…幫不上忙……」

 

「妳在說什麼,這不管怎麼看都不該是妳道歉吧。」斯佩德溫柔的抹去了埃琳娜的眼淚,和以前一樣的小心翼翼彷彿怕傷害了她。斯佩德總覺得好久沒有看埃琳娜的臉了,雖然說他已經無法用以前的心情去對待她,但至今仍然殘留著那種特別的感情,畢竟是深愛過的人,不願意看到對方傷心哭泣的模樣。

 

綱吉在一旁看著,勾起一點微笑,說不定斯佩德的逃跑也是一件好事,現在想想若不是如此的話他們之間尷尬的氣氛不知道要到何時才能夠有所變化。但這時綱吉也想起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斯佩德曾說『不知為何原因而離開了彭哥列』,斯佩德本來並沒有想要離開彭哥列,但那若不是斯佩德本人的意志,又會是什麼緣故?綱吉忍不住想起斯佩德曾經提過他的夢中似乎還有另外一個人存在,綱吉現在總覺得知道那是誰了。

 

就在斯佩德和埃琳娜說話的同時,一個部下從後面接近綱吉,向他行禮。

 

「怎麼了?」

 

「顧問大人,其實,關於弗盧卡的有些動靜要向您報告,G先生派人傳來消息說務必要讓您先知道。」那個人鄭重其事地開口,然後掏出一封信交給綱吉,「弗盧卡最近向首領提出請求,希望我們兩方的勢力都從這個城市退出,做為兩個家族的緩衝區,同時也希望我們可以讓西蒙家族的人從恩納離開。」

 

「緩衝區?」綱吉愣了一下,他馬上攤開那封信。

 

信中大致上說明了緣由,其實也頗有道理,因為弗盧卡和彭哥列的交惡不是一兩天的事情,部下們對於彼此的痛恨早已根深蒂固,而在前線的這個位置兩方人馬偶爾交鋒的時候難免就會發生衝突,而這些零碎的對立對於和平協定都會造成損害,所以弗盧卡提議將兩邊的勢力都撤離。

 

『緩衝區』或許有其存在的必要,弗盧卡的帕西尼亞先生在信中強調了許多次,並且希望可以得到彭哥列首領的同意,如果可以的話想要兩方首領直接見面討論,而這將會是兩方首領在恢復和平狀態後的第一次會談。

 

「首領怎麼說呢?喬托他決定要跟對方見面嗎?」

 

「是,首領目前傾向答應這件事情,在您離開的這幾天首領已經跟埃琳娜小姐談過有關後續退出的一些事情,所以現在要找您和斯佩德先生再商量看看。」部下說,然後交給了綱吉一張來自喬托的便條,「請您和斯佩的先生在這個時間一起前去談話。」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綱吉點點頭,雖然說才剛回來就要談論這樣的事情有些煞風景,但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他再次轉頭去看不遠處還在講話的斯佩德和埃琳娜,他們之間的氣氛好像恢復了不少。

埃琳娜眉頭微微皺著,還沒有完全原諒斯佩德擅自離開的事情,而斯佩德也沒有跟她解釋關於他其實並不是出自於自己的意志離開的,但看來兩個人已經可以普通的談話。

 

「但是,真的太過分了,其實你偏偏喜歡上男孩子什麼的實在有些不能接受啊,」埃琳娜用帶著一些寂寞的語氣抱怨,「只是另一方面又覺得對象是綱吉真是太好了,不是其他人。」

 

「…到底是怎麼樣?」有點搞不清楚埃琳娜到底想責怪他什麼,斯佩德露出一點苦笑。

「不能原諒啊,你一定會後悔的。」埃琳娜這時終於笑了,她的臉頰染上一點淺紅。

 

她這幾天也想了很多,不知為什麼當她終於產生就這麼放棄的念頭,心情竟突然輕鬆很多。

一直試圖挽回難以挽回的東西讓她感到痛苦,心口像是被沉重的石頭壓著,但是,擔心無法再見到斯佩德的這份感情反倒是壓過了一切,她覺得自己果然還是不可能去厭惡對方的,就算已經不是所愛的人,她也無法想像斯佩德不幸的未來,他們是家人,從以前一直在一起,深知彼此的弱點,不管是溫柔之處或者是狡猾的地方,這份牽絆始終無法輕易切斷。

 

——比起愛情來說更重要的或許是這種想法吧。

 

埃琳娜這時候伸出手拉住斯佩德的領子,然後她稍稍墊高了腳,在斯佩德尚未反應過來以前便輕輕吻上對方,那是一個很淺的親吻,就像過去無數次做過的那樣,可不知為什麼斯佩德感覺很沉重,當唇瓣慢慢分開時他感覺到某種東西逐漸離自己遠去的心痛。

 

也許他真的失去了非常重要的東西,將之丟棄,卻不懂自己捨棄的是什麼樣珍貴的存在,但他並不想挽回,也沒有資格去挽回。這樣就好,這是自己的選擇,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了就不願意再感到後悔。

 

「這是最後一次,」埃琳娜說,她清澈的雙眸中透著溫柔的光芒,手指輕輕地撥開斯佩德的劉海,深深望著對方的臉龐,「我知道那一天已經無法回來,但是我還是一直愛著你的,戴蒙。」

 

「……妳總是只為了別人而活,我最討厭妳這種地方。」斯佩德淡淡地說,他用憐惜的目光看著埃琳娜,知道她那是強顏歡笑,他們都太過熟悉彼此的行為,但就算想要伸手去安撫對方,他也做不到,所以就只是站著。

 

「啊啦,」埃琳娜這時候笑了,笑容中帶著點寂寞,她的雙眼一瞬間看起來彷彿想哭一般,卻強忍著,「其實,我也是一直都最討厭自己這種地方了。」

 

討厭如此溫柔懦弱的自己,更討厭依然期待著對方能夠回心轉意的自己。

可以的話,其實也很想當面告訴他『從此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因此獨自練習過好幾次。

但是,每次只要一想到將會無法再見到這個人時,不知為什麼……胸口就感到非常痛苦。

 

 

 

 

 

 

 

綱吉走在斯佩德的前面,他剛剛跟斯佩德說了關於明天一早一起回本部的事情,必須跟喬托見面談談退出這片土地的決定,可是當綱吉平淡的說完關於工作的事情後就沉默了一陣子,並表示他想要早點休息而告別了其他人,獨自走回房間。

斯佩德查覺到綱吉態度中一反常態的地方,於是也沒有直接拆穿他,而是安靜的跟在他的後面,直到走了一段路幾乎要來到綱吉的房門口時,綱吉才突然停下來。

 

「為什麼斯佩德要一直跟著我?」

 

斯佩德稍稍揚起嘴角,他眼中帶著一絲懷疑的目光看著綱吉,「你才是,有什麼在意的事情吧?如果是關於彭哥列的事情,不覺得跟人談談比較好嗎?」

 

「不是彭哥列的事情……」綱吉這個時候下意識地反駁,然後他有點困擾的別開視線,「並不是值得在意的事,所以才沒有跟你說的。」

 

「是嗎?你總是很喜歡撒謊。」斯佩德慢慢走上前,手指輕輕抬起綱吉低著地下巴,「但是撒謊的技巧卻很差勁,很明顯是有事情的吧,難道對著我就不能夠說嗎?」

 

綱吉似乎比起相信自己更相信喬托或者埃琳娜。

斯佩德雖然不願意這麼去想,但偶爾會覺得綱吉是不是對他仍然懷抱著恐懼感,或許在更早以前自己對綱吉的態度確實很差勁,但那也是因為剛認識時的不安定,如今對於綱吉早已經沒有了懷疑,所以希望綱吉也可以把所有事情告訴他。

 

「接…」綱吉開口,但卻說不出什麼話來,反而是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到底怎麼了?」斯佩德有點無可奈何的用額頭輕輕貼上綱吉的前額,「吞吞吐吐的不像你啊。」

 

「所以我才說不要在意的,其實真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綱吉因為那個親暱的動作而稍稍放鬆了僵硬的身體,將些許的重量交給了斯佩德,然後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再次開口,「…接吻…真好啊,你們感覺很適合。」

 

「什麼?」斯佩德愣了一下,眉頭微微皺起,稍稍有點意外綱吉會提到這事。

 

「沒…沒什麼,只是想著比起和男人接吻,還是像埃琳娜那樣漂亮的女孩子更好。」綱吉斷斷續續的說,他其實也不曉得自己在說什麼,深知自己說話的方式有點彆扭,「可以正大光明的…和我…這樣真的好嗎?因為,誰都不會感到高興的。」

 

他不討厭和斯佩德在一起的時間,被碰觸或被親吻時也沒有任何違和感,用那樣的目光去看斯佩德後似乎也常感到胸口因對方而緊張心動。

但是,即使強硬的說服自己,心中的這份感情仍然是異類。

好不容易鼓起了勇氣去接受對方的心意,卻從未想過自己會產生這樣膽怯的心情,一想到別人的目光便感到害怕,更恐懼被家族中的人知道,就算只論埃琳娜的事情,家族的同伴們也不會原諒他的吧,不會像喬托那樣寬大的接納他們。

 

「原來是想那種無聊的事情。」忍不住輕笑出聲來,那表情讓綱吉的臉頰更紅了,因為斯佩德好像在嘲笑他的青澀,那雙手突然有些用力地攬住了綱吉的腰,雙眼微微瞇起來,「我感到高興這就足夠了,為什麼要去在意別人怎麼想的?」他挑逗般的親吻上綱吉的臉頰,讓綱吉感到有些癢的顫抖起來,「如果有人因此而貶低你,就告訴我吧。」

 

「……斯佩德會做不好的事情吧。」綱吉有某種危險的預感,特別是看到對方的表情就更加確定。

 

不過,確實斯佩德不像是會在意這種事情的人。

斯佩德的世界非常的狹隘,只有那些他真正關心的人存在,而其他人則視而不見,他不會去關心那些人的看法,這麼一來自己的心思就有些多餘了。

 

「但是,你因為埃琳娜的事情而忌妒,我稍微有點意外。」斯佩德的表情顯得十分柔和,他的眼中透著深深的喜悅,手指緩緩摩娑綱吉的臉頰,「我還以為你不會有這種想法,這是否也表示你還是有一點點在意我的呢?你那時說的話,原來是真的啊。」

 

他並不全然相信綱吉所說的一字一句。

即使綱吉說了要接受這樣的情感,或許也只是出自綱吉的善意。

他感覺似乎只有自己一頭熱的想要得到這份感情,而綱吉則總是隨波逐流。

 

「……所以才說並不想要告訴你的啊。」綱吉一邊低聲抱怨著。

不想讓這個人知道自己僅僅只是因為斯佩德和埃琳娜接吻的那個景象,他就感覺胸口好像要停止跳動一般,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將這種感覺命名。

 

 

 

 

 

 

 

 

 

 

 

 

 

 

第二天,斯佩德和綱吉就出發前往彭哥列的本部,而喬托早已在約定的時間等著他們。

看到他們倆個人一同進去的時候,綱吉覺得喬托那若有所思的笑臉很明顯已經知道關於他們的事情,讓他有些困窘,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對方。

 

「其實,主要是想把這個交給你們,才專程請你們跑一趟。」

擺放在桌上的是一個精緻的木盒子,斯佩德和綱吉兩個人面對著喬托都猜不透這裡面是什麼,畢竟喬托也不像是會專程買東西給部下的那種人。

 

「這是…懷錶?」斯佩德打開木盒後看見裡面金色的懷錶,錶蓋上頭刻著彭哥列的標誌,那絕對是外面所看不見的專門特別製造的東西,就連曾經身為貴族的斯佩德也忍不住被吸引,拿在手上把玩起來,「很沉,用了真的金子?這倒是很像你的品味啊。」

 

「挺不錯的吧,最近考慮著該給你們些什麼作為家族的證明,想來想去還是懷錶最合心意。」

「不是已經有指環了嗎?」斯佩德好奇的問。

 

「確實,但指環是屬於整個家族的,到了未來的某一天就必須要留給下一世代的人,那種東西可不能獨佔,」喬托溫柔的微笑,然後按下了錶蓋的開關,「但這個東西我希望是只屬於我們,用來保存我最重要的朋友們的記憶,銘刻這些重要的時光,是象徵著這樣的意義。」

 

斯佩德聽喬托那麼說後微微瞇起了眼,然後低頭看著手中的懷錶,他的眼神顯得很溫柔,綱吉可以感覺得到來自他身上那份安詳平靜的氛圍,很難想像斯佩德也會顯露出這樣的一面。

 

「…我也有嗎?」綱吉伸手接過了屬於他的懷錶,有點受寵若驚。

 

「當然,你是我們重要的一員啊,不可能缺少你吧。」喬托微笑,他知道對於綱吉來說這份禮物大概比什麼都更重要,因為綱吉並不是這個時代的人,獨自來到這個不熟悉的地方,肯定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自己會擁有如今所的信任以及夥伴吧。

 

綱吉撫摸著那細緻的紋路,臉上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臉。

斯佩德忍不住凝視綱吉的側臉,比起自己,喬托似乎更清楚要如何討綱吉的歡心,他總是這個樣子,輕易的就能夠看透他人的心思,儘管讓斯佩德稍稍不是滋味,卻也無法否認接受這份禮物他和綱吉同樣感到高興。

 

「除了給你們這個之外,就是要提醒關於讓你們全部從前線退出的事情。」

 

「我聽綱吉提起了,沒想到這件事情會在這種時候得以完成,這是我一直希望的結果。」斯佩德看起來對於這個消息相當的贊成,「這麼一來埃琳娜也會願意遵從這個命令吧。」

 

「我已經告訴她了,她也了解這是必須的決定,想必沒有我們的存在居民們也可以更安心的生活,至少也就不需要再忍受黑手黨之間漫長的鬥爭。」喬托嘆息著,然後手中的茶杯放下,「但這不代表未來我們將永遠抽手,但為了目前的和平,我會去和弗盧卡的首領見個面,到時候你們也都一起來吧。」

 

「我能理解綱吉作為門外顧問的身分必須參與,但是連埃琳娜也要一起嗎?」

 

「我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長年來她一直都待在最前面跟弗盧卡交鋒,這場會談除了她以外又有誰更適合呢?」喬托的口氣不容許抗拒,斯佩德即使想要說什麼也沒辦法,於是閉上了嘴。

 

「那麼,之後斯佩德他們要搬到哪裡?」

 

「應該會回到彭哥列的故鄉吧,藍寶最近回家族了,似乎也籌得了不少資金,我想我們可以先著手修建那座古老的城堡,你們不也看見了嗎,若不整修的話實在沒有辦法駐守。」

 

「呃,喬托你知道啊……」綱吉稍稍有點尷尬的說,喬托看來早已知道這段時間他們上了哪去,又待在哪裡,恐怕是艾爾默斯派人通知他的吧。

 

喬托又帶起一抹充滿玩味的笑容,就連斯佩德也不是怎麼喜歡對方露出那樣的表情,彷彿一切都知曉並且掌握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喬托總是有辦法從各種地方得來情報。

 

「已經都沒問題了嗎?」喬托有些突兀的問出這句話,手摸上下巴,意味深長的盯著他們倆人。

綱吉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何反應而顯得不知所措,相反的斯佩德卻是往後靠上沙發,手慵懶地撐著臉,那雙深藍色的眼睛盯著喬托不太滿意他這麼乾脆的問法。

 

「打聽這種事情可是很沒禮貌的,你不是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的嗎?」斯佩德也沒有特別想要遮掩什麼的意思,但也不太想要直接告訴喬托什麼。

 

「怎麼會呢,我一直都很有興趣的。」喬托靜靜地露出微笑,「特別是有關於你的事情。」

「是嗎,反正,你只是覺得有趣而已吧,喬托。」

 

「啊啊,但是這也是關於重要的夥伴的事情,」喬托依然帶著那種輕柔卻彷彿摸不著感情的笑容,斯佩德微微皺起眉頭,「看來埃琳娜應該也沒事了,我想她會度過這樣的困境的,比起你我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埃琳娜。」

 

「……喬托,真的很抱歉,我來這裡後也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綱吉低下頭說。

 

「沒有這樣的事情,你的到來確實改變了不少事情,但是我願意相信這是好的轉變,一切都會變好的。」喬托伸出手要綱吉抬起頭來,他對於綱吉的拘謹倒是很喜歡。

 

「你老是那麼的樂觀,但聽到你這麼講就好像真的會如此。」斯佩德嘆息。

「事實是,我本以為你們不可能順利的,」喬托若無其事地說出那句話後,如他所料的得到了斯佩德一個冷漠的瞪視,「但看來綱吉比我想像中更加重視你,真的太好了,戴蒙。」

 

「你的關心我就收下了,雖然聽著很不舒服。」

 

「原諒我吧,我也並不是能夠預知未來的人,畢竟未來總是離我們很遙遠,我也有會猜錯的時候。」喬托這時候看向綱吉的方向對著他點了點頭,綱吉接收到對方的暗示後,感覺喬托似乎有什麼話想要對他說。

 

「對、對了,斯佩德,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對喬托討論,不會很長的,你可以先出去等我嗎?」綱吉這時候說,「是關於弗盧卡會談的事,我想你會覺得無聊,好嗎?」

 

如果真的是有關會談的事情,那麼就算在自己的面前說也無妨,斯佩德看著綱吉不太懂得撒謊的那個神情,大約知道並不是真的要談關於弗盧卡的會談,那麼也就是說那是不能夠讓自己知道的事。但斯佩德也沒有提出反對,他沉默的點點頭後便站起身來走出房門,留下喬托和綱吉單獨談話的空間。

 

綱吉等到斯佩德的後腳離開之後,才重新將視線對準喬托,有些不安的望著他。

 

「綱吉,是不是該對斯佩德說明關於你的事情呢?」

「關於我的事情…嗎?」綱吉有點猶豫的垂下眼,他大致猜到喬托要對他說這些,「但是……」

 

「並不是要你把未來發生的事情全部告訴斯佩德,那些他也許會做下的事情沒有必要讓他知道,因為那並不是他所做的,以我的立場而言也不希望你告訴他。」喬托十指交握,難得認真地望著綱吉的雙眼,「只是,關於你是來自未來的事情,是不是該告訴他?」

 

「為什麼喬托要這麼說呢?這並不會影響什麼的,而且他不一定會相信……」

 

「我當然尊重你的意思,不會強迫你,但希望至少告訴他你說不定有一天會突然消失的事情。」喬托不等綱吉說完就打斷了他的話,那讓綱吉的心微微震顫了一會兒,因為這也是他一直藏在內心深處也最為擔心的事情。

 

「我…知道,這樣是很不好的,明明不曉得可以留在這裡多久,卻還是……」

 

「我並不是在責怪你,畢竟難得可以看見那樣的斯佩德,我也覺得很有趣。」喬托勾起微笑,他覺得綱吉就是顧慮太多了,對他仍然如此恭敬,「既然無法確定你是不是會留在這裡,我希望他也能了解你的困難,至少在真正不得已的時候你們可以做好那樣的準備。」

 

喬托擔心斯佩德是否可以承受這樣的事情。

那個男人一但對什麼產生了感情就會一心投入,不管是對埃琳娜或者是對於自己,以及彭哥列,他並不如一般人所想的那般冷酷無情,相反的那份過於單純的心意有時反而會傷害他自身。

 

「分離總是很痛苦,你自己也做好那種覺悟了嗎?」

 

面對喬托的問話,綱吉沉默著,手卻不自主地抓緊了褲子。

分離的感覺他很熟悉,一個人身處在不熟悉的時空中,不曉得是否可以順利回去的這種寂寞的心情他早已經有深深的體會了,不管事去到十年後的未來,還是如今,這種難受的感覺依然沒有辦法習慣,一旦想起就感到寂寞萬分。

 

那並不是用新的夥伴去填補就可以感到滿足的缺口,正因為無可替代,所以才重要。

想見母親、想見獄寺和山本以及其他朋友的心情一直都沒有變化。

 

綱吉慢吞吞地走出首領室,身後的門關上後他一個人靜靜的站在那裏發呆,更早之前他並不會有這種想法的,就算也許會離開這個時代與如今的夥伴分離,他也覺得是很自然的事情,雖然會有些寂寞,但也對於回家的想法感到興奮不已。

 

或許是因為心境有所轉變吧,當他意識到這個時代的某個人對自己的存在給予了定義後,就無法再繼續將自己僅僅當作是旁觀者了。

 

聽到一個輕柔的腳步聲接近自己,綱吉抬起頭來。

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是給予了他特殊定義的人之一,斯佩德對待綱吉的心意雖然讓他感到高興,卻也同時有些煩惱,不曉得該怎麼樣回應這樣的心意。

 

「…你看起來臉色不太好,不過,最近好像大多都是這樣吧。」

「呵呵,還是被看出來了啊。」綱吉微微露出苦笑,然後輕聲嘆息,「沒什麼的,只是稍微被喬托訓斥了,但他是為了我好。」

 

「總之今晚就先好好睡一覺吧,顧問的工作放著好幾天了,你明天應該會很忙碌。」

「沒想到會是被斯佩德提醒呢,真好笑。」綱吉開玩笑的說,卻突然看見斯佩德納相當溫柔的目光,於是沉默下來。他想不論是誰若是被那樣注視著肯定都會忍不住被對方所吸引,彷彿很需要自己一般的灼熱視線,反倒是讓綱吉對於接下來的離別稍稍感到寂寞起來。

 

斯佩德拍了拍綱吉的頭後便轉身離開,他和本來就住在本部的綱吉不同,按道理談完話後就應該回去自己所待的基地。但就在斯佩德離開的時候感到袖口被誰拉住,那是綱吉的手。

 

「今天也晚了,要不要就留下來?」

「綱吉…」

「陪我稍微聊聊天吧,偶爾像這樣也很不錯的,而且說不定以後這樣的機會也不多。」

 

「明明昨天為止都還在一起?」斯佩德帶點笑意問,綱吉愣了一下,但沒等到他開口辯解什麼斯佩德就已經抓住了他的手,這時候他的神情顯得有些憂心,「若是覺得寂寞的話就坦白的告訴我,不會笑你的。」

 

雖然不知道綱吉為什麼會感到寂寞,但他確實露出了那樣的表情。

綱吉與喬托之間到底談了什麼樣的內容他並非毫不在意,但卻也不想要看見綱吉整天都露出這樣的表情,所以他大概會忍住自己的好奇心不去追問那內容。

 

「……謝謝你,戴蒙。」

當綱吉試著用名字呼喚對方,明顯感覺到斯佩德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對於這幾乎有些可愛的反應綱吉的心情也因此變得柔軟,心中那些不安或者寂寞之類的感情似乎突然都消失不見——碰觸著這個一點也不柔軟的男人的軀體,綱吉發覺自己的心情不可思議的安穩了下來。

 

儘管只是此刻的心情,但若可以實現的話,他真的很想跟這個人在一起。

 

 

 

TBC

作者廢話:

我因為明天要去出差,所以認真的更新了這篇,

結果都已經半夜快一點了....

結果斯佩德2.0比我預想的更早跟綱吉見面。

請注意指環的回歸,是因為斯佩德的關係,基本上指環在這裡並非"實體",等於是它是可以穿越時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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