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綱吉還隱約記得最初產生那種感情是在冬天剛開始的時候，那年的初冬比往年都更冷，下了滿地的白雪，白色的美景蓋住平時上課的學校，有點記不太清楚那天的心情到底是怎樣結束的，只留下了某種浮動的感覺，像是要發生什麼的預感。

輕柔而平穩的聲音在胸口發出，在空無一人的冬天校園裡更添增了它的脆弱，照理說除了自己之外，不會有別人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就連他自己也不曾想過他會因為如此微小的巧遇，而對自己的未來產生影響，但，畢竟人生就是充滿了意外和難以想像的際遇。

那時候學生們開始放假了，在第一天的假期綱吉卻還是苦著臉回到學校，不小心將作業忘在抽屜中，只好被里包恩硬逼著回來一趟，穿上厚厚的外套，出門前被媽媽逮住圍上了圍巾。
本來是想要在家裡閒閒的看漫畫度過冰冷的天氣，卻偏偏還要在這樣的日子出門，想著快點找到東西就快點回家吧，帶著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走到了學校附近，看見一隻野貓跳上牆往另一隻野貓走去，然後擠在一起取暖，一不小心還滑了一跤，綱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他看著雪安安靜靜的撲滿街道，樹枝頭也染上了晶瑩的霜，呼出了一口熱氣，心想著今年的天氣冷得有些異常，但明年學校的櫻花也許會盛開得挺美的。
 

這一天的學校非常寂寞，沒有人在，理所當然。

綱吉一個人踏進那有些過分安靜的校區，就連平時熟悉的風紀委員們的身影也沒有見到，學校給人一種空曠的感覺，綱吉在校園內印下一個很深的腳印，才過了不久就因為害怕而快跑了起來。

他不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尤其是一個人的學校會讓他想起過去被人欺負的事情。

重重推開教室的門，綱吉微喘著走到自己的位置蹲下來翻找著自己的抽屜，卻怎樣也找不到。

「我記得是放在這裡沒錯啊……」綱吉搬出囤積在抽屜中的書本和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點後悔沒有好好整理，他搓了一下手，忙碌的時候才覺得沒有那麼的冷。

心臟的聲音不停的響著，四周安靜得彷彿只有自己一個人，他覺得他根本沒有必要這麼害怕的。

可是為什麼呢？不想一個人在學校裡。

咚咚、咚咚。

聽到窗邊響起細微的聲音，一瞬間還以為是誰敲了窗戶，抬頭卻沒有看到人影，這讓綱吉心底發毛起來，連忙低頭翻找，希望不是什麼真的會令人發毛的玩意兒，但在一個人的時候最容易胡思亂想。
咚咚、咚咚。
又一次聽到了，綱吉抬起頭張望，但這次他終於在窗角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意會到那是什麼東西的時候已經不自覺的打開窗戶，外面的小東西已經凍僵了，發著抖，噗通一聲掉在綱吉手上。
一瞬間緊張的氣氛鬆散開來，綱吉有些驚訝，卻也鬆了一口氣。

戳了一下那小東西，看來是還沒有死掉的樣子。

「你不是雲雀學長收服的…寵物嗎？」

看著那黃色的鳥顫抖著翅膀，綱吉不忍心的伸手將牠捧了進來。

撫過那有點濕冷的羽毛，毛毛癢癢的卻有種讓人滿足的療癒感覺，綱吉微笑著將牠放在自己的桌上，然後蹲下去繼續找他的作業，身上濕濕的而且凍僵的小鳥因為綱吉在找東西而傾斜了桌子，只好努力的站穩腳步用羽毛黏住桌面，但顯然不太管用，圓滾滾的身體開始往下滑，眼看就要滾到桌子的邊緣外。

「找到了。」伴隨著開心的喊聲，一隻手托住了鳥兒即將要溜出桌子外的屁股，鳥在綱吉的手中輕輕扭動著，綱吉將牠撈起來放到了另外一張桌子上，看牠親暱的啄著自己手心就很開心。

「好了，那我走囉，你也快去找雲雀學長吧。」綱吉用手指摸摸那毛絨的頭頂，微笑，鳥抖動一下身體後好像靈活多了，綱吉輕笑一聲就起身要走開。

走了兩步路後就聽到翅膀拍動的聲音，回頭看到那隻黃色的鳥從一個桌子勉強的飛到了另一個，大約因為翅膀沾濕了而不能飛太遠，綱吉心底有些擔心，轉過頭又要離開時，又聽到翅膀拍動的聲音。

發覺牠不肯走開，心底忍不住抱怨著為什麼偏偏是雲雀學長的寵物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可以的話，他不想要和那個恐怖的學長扯上太多關係，這是綱吉的心底話。

綱吉最後還是狠下心掉頭走開，耳邊卻馬上響起一聲快速下墜的聲響，綱吉猶豫了一會兒之後還是帶著無奈的表情回過頭來，果然對上地板下一雙黑色而無辜的大眼睛，綱吉輕輕嘆了一口氣。

「不是要你去找雲雀學長嗎？」綱吉嘆氣，在經過幾次的你走我飛，你走遠我掉下來的遊戲之後，綱吉放棄地坐在鳥蹲著的桌子前輕輕戳牠的頭，拿牠沒辦法，不管牠的話又怕牠飛了一下就會掉下去。

「雲雀不見了、不見了。」
「這樣啊，但你找我也沒用啊，我不知道他在哪裡。」綱吉皺眉，當務之急是要先幫牠把羽毛弄乾。

只見鳥兒主動的摩擦著自己的手臂，綱吉對那俏皮的動作露出一點笑容，接著便解下了圍巾，開始用圍巾擦拭著那溼答答的羽毛，看牠一副感覺很溫暖的樣子，羽毛也變得澎澎的非常可愛。

「真沒想到像雲雀學長那樣的人也會養寵物呢。」綱吉盯著鳥，只見對方也用大大的黑色眼睛回看，綱吉不知道為什麼被盯著盯到有點臉紅，「你很可愛啊，京子她們會很喜歡你吧，唔，說真的，很不像雲雀學長會養的寵物，我以為他會更喜歡兇猛的動物。」忍不住又伸手去摸了幾下。

不是說什麼主人會養什麼寵物嗎，明明一點都不像啊。

而說到雲雀學長——那真的非常非常可怕。

這時，綱吉從口袋找到了放著的手帕，看了一眼還有些輕微顫抖的鳥，嘴邊勾起笑容將手帕逼近了牠。

「好了。」綱吉笑著鬆開了掙扎的鳥兒欣賞自己的傑作，將手帕摺了幾次後繞過小小短短的脖子，做成鉤狀穿過另一端，就像是一個小小的圍巾，圍上圍巾的鳥似乎因為掙扎而亂了羽毛，一臉氣沖沖的樣子。

「很重，不喜歡、討厭。」

「不要這樣嘛，我也花了很多功夫耶，誰叫你不肯放我走。」綱吉的手指戳戳小鳥的肚子，欺負牠，「難道不溫暖嗎？」綱吉苦笑的說，看鳥掙扎著要把那脫下來卻無能為力的樣子卻覺得有趣極了，綱吉用一隻手指撥弄著鳥，逗得牠原地繞圈圈，雖然難得的假日變成在這裡發呆，可是也不錯，如果天氣不是這麼寒冷的話。

過了好一會兒綱吉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他開始覺得自己應該要出發去找雲雀學長，把鳥還給他，儘管他從剛剛就在猶豫著到底該去找雲雀還是等到鳥能飛了就回家去，因為這麼一來就可以避開跟雲雀見面的機會了，但事與願違。

「你怎麼在這兒？」綱吉的睡意在聽到有人打開門的瞬間消失無蹤，抬起眼只發現小鳥不見了，順著門板推動的聲音看去，綱吉馬上瞪大了雙眼停下所有動作，屏住氣息，一股微微的冷風吹進了教室，「為什麼會和這傢伙在一起？」那冰冷的聲音淡淡問著，綱吉只感到心臟重重的敲了一下，連忙站起來。

「雲、雲雀學長！」綱吉趕緊抱起了他的作業，鞠了一個躬，戰戰兢兢的看著那面無表情的男人，小鳥有點不順的飛到了他的肩膀，雲雀不像是來找牠的，反而看到那隻鳥和綱吉在一起時顯得有些疑惑。

「我在想那個傢伙居然在假期的時候逗留在學校，」雲雀嘴邊勾起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沒想到是你。」
 

不知道是什麼原因，雲雀的心情似乎莫名的好，綱吉注意到那黑色的身影在有些寒冷的銀白色冬天裡顯得很突出，漆黑而直接的雙眼望著面前有些慌張的男孩，讓他更加手足無措。

才要開口解釋，突然一道冷光閃過停在綱吉的脖子上，綱吉僵直著身體，抿起嘴看著眼前帶著殺意的人，只覺得他嘴邊的笑容非常的危險，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僵持了幾秒鐘之後，只見雲雀緩緩的放下了卡在綱吉脖子上危險的兇器。

「算了，今天就不咬殺你了。沒有群聚就原諒你。」雲雀難得溫和的說，瞧綱吉鬆一口氣的全身鬆懈下來，那慌張而左顧右盼的模樣總會讓雲雀感到好奇——到底這個傢伙還有多少奇怪的表情，和戰鬥的時候的他截然不同，那種反差感相當有趣。

「那麼，你來學校幹什麼的？」
 

「呃…因為作業忘了拿，里包恩要我早點來。」綱吉怯怯的說，然後瞥了一眼在雲雀肩膀的鳥，「然後遇見了雲雀學長的寵物，幫牠擦了一下身體。」雲雀彷彿現在才意識到那隻鳥的存在，看了牠一眼，瞥見那奇怪的圍巾，還有正在努力掙扎著要解脫的鳥兒，綱吉心想要是被知道他正在欺負雲雀的寵物就慘了。

「誰給你綁上去的？」雲雀將鳥抓起來放在手上，凝視了幾秒鐘，「……哼。」輕輕冷笑了一聲。
 

綱吉心底有種雲雀學長在直接嘲笑自己的挫敗感。

雖然雲雀因此而笑了，但不想被雲雀知道是自己弄的，總覺得這種幼稚的行動有些丟臉。

「你回去吧。」聽見雲雀這麼說，綱吉抬頭，有些驚訝對方會這麼輕易的放過自己，「不過下次再見到你在假日來學校的話就咬殺你。」對方輕笑。

「是！非常感謝！！」綱吉趕忙的收拾東西，快速的從雲雀的身邊走過去。

在擦過雲雀的黑色外套時，卻覺得那柔軟的感覺非常冰冷，就好像是在室外待了很久，發出了強烈的冷意，綱吉緩緩停下了腳步回過頭，雲雀還盯著鳥身上奇怪的圍巾，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停下來的腳步。

「那個……」綱吉膽怯的呼喚擾亂了雲雀的思緒，一瞬間很不高興，他掃過那溫潤的褐色雙眸。

「怎麼了，還不走嗎，這麼想要我咬殺你？」舉起了拐子，側臉變得有些危險，他看來隨時都想要找個人來打一場架，對象是綱吉的話他也不排斥，只要綱吉能夠使用當初指環戰中的力量。

「不不不不是的。」綱吉否認著的臉上卻浮起一點紅，說話變得更加吞吞吐吐了，斟酌著詞句好一會兒後，「雲雀學長連假期都待在學校嗎？不回家嗎？」

「因為沒有那個必要，學校的事情總是很多。」

「可是，最近的天氣特別冷耶，雲雀學長好像和平常穿得差不多……這樣不會感冒嗎？」綱吉財問出口就馬上覺得自己好像管太多，雲雀不是那種柔弱的人，天氣一轉就會生病什麼的，可是連獄寺昨天都突然生病了，還打電話來說沒辦法來找綱吉非常抱歉等等的話，只因為他到前幾天還穿著短袖在外頭晃來晃去。

只見雲雀眉頭輕輕一皺，綱吉嚇得後退了三步，希望對方不要一下子打過來，但雲雀反而放下了拐子，他的表情看上去有點微妙，一直以來都很直接的雲雀竟顯得有些困惑，像是不知道綱吉在說什麼，讓綱吉也有點尷尬。

「草食性動物。」接著撇過頭去，雲雀離開原地，彷彿在說他並不會因此而感冒。

但這動作看在綱吉眼底很不自然，突然覺得雲雀似乎是不習慣被關心也不一定，這樣一想就覺得雲雀也沒有他想像中那麼可怕，於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過，這種天氣還要在學校工作的話，感覺非常辛苦。
雖然知道雲雀不喜歡群聚，但是今年的冬天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的冷，下雪的時候一片寂靜，一個人的話不但令人害怕，感覺雲雀這樣的人好像也不會去在意自己的身體，並中的設備也不是很好，此外就是，冬天的時候總是喜歡很多朋友聚在一起，待在暖爐中聊天、玩遊戲，那種感覺很棒，他想雲雀是不可能和他們一起的。

雲雀總是一個人，突然綱吉意識到這件事情。

「那個，如果雲雀學長不介意的話。」綱吉說著又一次拉住雲雀，臉上透著緊張，他當時真的不曉得自己為什麼會有那種勇氣，「如果願意的話也可以到我們家，我們家有暖爐的，而且今天午餐是漢堡……」綱吉並非真的覺得雲雀會答應，只是突然想要靠近這個人，畢竟是一起戰鬥過的，就算很恐懼，但他內心的某處仍然相信雲雀是他們的夥伴，但一看到雲雀有些訝異的臉，只好閉上嘴避免自己又說一些讓對方感到不快的話。

下一秒雲雀移開臉，就好像看到綱吉的臉就會不小心笑出來一樣。

這意外的反應讓綱吉覺得自己剛剛的發言很蠢。

「……第一次有人對我這麼說。」那句話非常有真實性，雲雀的聲音帶著些幾乎要笑出來的嘆息，「你說，家裡有暖爐？」

「呃，是的。」
 

「今天午餐是漢堡是嗎？你，應該知道我討厭群聚，但是卻想讓我和你們那些傢伙聚在一起嗎？」
 

「對、對啊，因為我聽說雲雀學長喜歡吃這個……所以說不定會來……」才怪，一定不會來的，綱吉覺得仔細想想就會知道答案，眼前這個人可是極端厭惡和別人同居一室的，他胸口開始狂跳，因為他覺得自己等一下就要被揍了。

綱吉卻意外的看到雲雀的嘴角輕輕上揚，他只是因為擔心雲雀所以才說出那些話的，完全沒有預料到下面的動作，雲雀伸出了右手撫上綱吉的臉頰，然後輕輕撫摸他的頭頂，冰冷的觸覺對綱吉來說有些刺痛，但綱吉溫暖的體溫對雲雀來說卻很舒適，就好像自己在觸碰什麼小動物一樣的。
綱吉全身僵硬，還差點把懷中的作業掉落地上，緊張的看著對方突然的舉動。

「你就和雲豆一樣。」雲雀突然這樣說，綱吉愣了一下，「一隻小動物，老是學不乖，而且很煩，每天一直吵些有的沒有，只有校歌永遠學不好。」

「雲、雲雀學長？」綱吉看了一下在雲雀肩頭的那隻鳥，有點不知所措。

「可以，不過我只接受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

雲雀才說完，兩人沉默了幾秒鐘後，綱吉突然縮緊身體抱住懷中的東西，低頭臉一紅就慌亂的衝了出去，也不管說話說到一半的雲雀，門扉被重重關上時，教室門板上的那串風鈴輕輕的搖擺著發出輕脆的聲音。

沒有人看見手停在半空中的雲雀最後露出的淺淺笑容。

綱吉知道，雲雀並不是將他認可為夥伴或者是特別親密的朋友，只是因為不喜歡群聚的他，勉勉強強兩人的話還可以接受，可是，還是非常的令人在意，剛剛那種觸碰太讓人害怕了，感覺要爆炸了，很可怕又很緊張——但那就好像，綱吉只能說那是自己單方面的想像，彷彿雲雀已經成為自己的朋友一樣。

綱吉無法控制臉上的紅潤，心跳就更不要說了，好像想從胸口跳出來一樣，最近只要見到雲雀難得一次的笑容——畢竟他真的很冷酷，大多時間都是冷著一張臉讓人不想靠近——綱吉就會突然有那種發麻的感覺，今天居然還碰了他說他和雲豆很像，而那種感覺真的很奇怪，綱吉想反正自己是自做自受了，不該提出那種奇怪的提案的。

可是，說不定雲雀有一天真的會來家裡玩。

像山本和獄寺那樣，像了平大哥一樣，像迪諾先生一樣，也許有一天雲雀願意成為他的朋友，他們可以聊一些無聊的事情，可以更加理解雲雀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不僅僅只是個恐怖的學長。

「有時候看他的反應真是有趣。」雲雀對著肩上的雲豆說，他坐在接待室中吹著暖氣，「雖然是個草食動物，沒有戰鬥力的他看上去真的很普通，不像是那時候戰鬥的人。」

這裡顯然一點都不冷，也沒有任何健康上的疑慮，雲豆乾掉了羽毛之後輕輕的飛落在窗邊，大眼看著那個急急遠離學校，在街上快跑著還差一點被絆倒的小小人影，似乎對那身影感到興趣。

「不過，意外的還有些可愛之處。」雲雀帶著淡淡的微笑，然後看了雲豆一眼，「不要再亂飛出去了，到時候凍死在外面，我不會把你撿回來。」

雲豆緩緩飛回雲雀的肩膀上，歪著頭看他，雲雀的眼神一瞬間顯得柔和許多。

「雲雀、雲雀，咬殺，咬殺你！！」

「……真的很像啊，像個傻瓜和有勇氣對我亂說話這點。」他輕聲的嘆息。

Tbc

作者廢話:

我這篇真的也修了蠻多的地方的。

是說舊文的部分，真的每篇都好短啊，讓我覺得好輕鬆(欸

現在我寫文都一萬多字一篇，以前都4000多字就解決了，真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