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社交場合,從窗口灑落的璀璨光輝照耀著光輝的大廳,閃閃發光的寶石,精緻的傢俱,貴婦人身上濃郁的香水氣味,華麗的衣服,這一切象徵著這身虛榮身分的表像……
我全都很討厭。
從以前到現在就有著奇怪的能力,能夠看穿一切事物的本質,了解人的思想,因此也可以任意的幻化成相同的存在,幻術,不需學習就如同生存本能一般附著於自己身上的這份力量,對身在貴族之中的自己毫無用處,不,也不能說毫無用處,如果用於欺騙他人的話幻術確實比什麼偽裝都更加完美,但是即使不使用幻術,我也懂得如何去欺騙他人,偽裝自己,在無聊的宴會中裝出完美的笑臉,只是最近漸漸連偽裝都嫌麻煩。
要從貴族的無聊之中解脫,我試著用自己的力量去侵略他人的腦,破壞他人的意識,這比想像中更加有趣。
只是,那些只懂得如何談笑享受的貴族的腦裝的全都是令人作噁的慾望,低俗的趣味,在我所認識的貴族之中只有埃琳娜是不同的,只有與她在一起的時光令我感到舒服。
啊啊,這世界上一定沒有了吧,和我一樣擁有這種不知所以然的力量的人。
直到我遇見了那傢伙為止,我都是這麼傲慢地想著。
埃琳娜向我走過來,她今天穿著一身淺藍色的裙子,她從來都不喜歡戴著太多華貴的妝飾,因此經常被她的父親責罵不懂打扮,當然,與我這個敗壞貴族名聲的男人來往更是常常成為他人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可是她永遠都不會在意這件事情,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笑著朝我看過來,優雅的向我點了一下頭。
「妳也喜歡那樣無趣的禮節嗎?」
「嗯,也不是說喜歡,該說是習慣吧?」埃琳娜並沒有收到我的回禮,但也沒有感到被冒犯,我知道她會了解我的,「呵呵,戴蒙你就是在這種地方很彆扭呢,不過我就是喜歡你這種地方。」
雖然可以偽裝,或許能夠省掉不少麻煩,但對於比我更加高貴的身分的女士,即便是王室成員之類的,我也不曾親吻她們的手背,我不喜歡無謂的肢體碰觸,光是彎下腰都令我感到鬱悶。
「不過,就是這樣才會被人家說有的沒的,有時候這也不是不好的事情。」埃琳娜小聲的抱怨,但她早已習慣了我的隨性,「戴蒙你就這麼討厭和別人碰觸嗎?」
「一方面是因為這樣吧,而且我沒有對其他人彎腰的興趣,他們不值得。」我揮揮手,當然,討厭貴族身上的香水味這件事情遠遠超出這一切理由。
「是嗎。」
我發現埃琳娜今天的聲音聽起來特別輕快,往常參加這種場合她總是會在我面前露出疲倦的模樣,她和我一樣不喜歡這種虛有其表的社交,我們是貴族中的異類,但是她不想讓家人困擾所以才總會感到疲倦,今年才14歲的她老是被她的父親強迫出席這樣的場合,或許也是為了她未來嫁人的事情做長遠的計劃,這陣子令她備感艱辛。
「妳今天看起來好像很高興?」
「啊,看得出來嗎?」她居然像個普通少女一樣的害羞起來,用手輕拍了一下臉,看著她的反應我忍不住皺眉,「剛剛遇上了不錯的人,談話覺得很愉快,而且父親也很喜歡他所以氣氛還不錯。」
「……妳一見鍾情了?」
「不要說傻話了,戴蒙。」埃琳娜輕笑,我低哼一聲,心底卻有些慶幸她沒有同意那句話。
我垂下眼想了一會兒,果然還是想要問問看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儘管我對於貴族的人沒有興趣。
但是在我開口前埃琳娜就先開口了。
「我想要讓你認識一下他,總覺得你們會相處得不錯。」埃琳娜說,看我不以為然的挑起眉她便無奈的微笑,「因為我覺得你和他在某些地方有點相似。」
「喔?那我倒有些興趣了,你說的人是誰?」
「啊對了,他不是『我們』之中的人,所以你可以安心的跟他來往沒有關係,而且……」埃琳娜歪了一下頭想了一會兒,「我猜,他大概不會介意你那個奇怪的能力,也不會害怕你。」
跟著埃琳娜的腳步,我心中忖度著她所說的話,那聽起來像是希望我跟對方深交的意思,因為連這身怪異的能力都說出來的話,肯定要像埃琳娜這樣程度的友人才有可能吧,很不幸的是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一生還有沒有可能再碰上值得如此來往的人。
「他是黑手黨的人,這樣說的話你會不會感興趣呢?」
「黑手黨?」我困惑的停下腳步,像這樣在低層社會中遊走的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種場合,而且還受到埃琳娜那特別重視門第的父親的喜愛,令人感到不可思議,「是哪個人?」
我轉過頭環視周遭的人群,在埃琳娜還沒有指給我看那個人是誰以前,我就已經注意到了其中一個男人,或許是因為那個男人身邊的氣氛和其他人都不同。
「是卡墨拉的幹部,很難想像他和我同年。」埃琳娜說,我知道這個黑手黨,畢竟非常有名,雖然主要活動於西西里島,但在南義大利也有其廣大的影響力,若是幹部等級的話或許不難想像和貴族們有私下的來往。
「他就在那裡。」埃琳娜身手指向某個人,果然,埃琳娜所指的人正是我所想的那個男人。
我重新仔細的打量對方,他有一頭如同陽光一般的金色頭髮,端正而且在一般品味中應該也稱得上英俊的臉,身上穿著簡單卻不失莊重的黑色西裝,手指優雅的夾著酒杯,他的臉龐帶著一個淺淺的溫柔微笑。
那身影完全融入了貴族之中毫不突兀,他光是站在那裡就能夠吸引眾多人的目光,不過,不管如何去形容這一切都只能算是普通的,要在人群中找一兩個帥氣有禮的男性其實也很容易,更讓我在意的是那雙眼睛。
——不知為什麼,我在那雙眼睛中什麼也看不見。
我自認為擅長觀察一切事物,看到的世界就像是被解析過的會完全呈現在我的面前,只要看一個人的動作或是細微的表情就可以了解到這個人想些什麼、渴望什麼,世間之人大部份都被低俗的慾望所困惑,因此非常容易了解,當然我自己也不例外,可是這還是第一次從一個人的眼中看不出任何的東西,甚至就連一絲危險或威脅的感覺也沒有。
但這更令我感到危險,我知道真正有攻擊性的人會習慣消除自己的氣息再行動,懂得幻術的我從一知曉自己的力量以後自然而然就理解這個道理,因為幻術就是為了隱藏自身而存在的,所以我忍不住在意起那個男人。
「他懂很多事情喔,不管你跟他聊什麼都可以,而且與他談話不知為什麼就是感覺很舒服。」埃琳娜說,她認為一個人要使他人待在身邊就感到舒服的這個能力,是非常難得的,那將會自然而然的魅惑他人,是身為一個領袖最重要的特質之一,「不過,最令我在意的果然是他的雙眼吧。」
「眼睛?」不禁懷疑埃琳娜是不是和我看到了同樣的東西。
「看起來令人感到寂寞。」埃琳娜卻說了我不能理解的話,然後補上了一句,「和你有點像。」
「那是什麼意思?」
埃琳娜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手碰上我的肩膀,「誰也不願相信,只相信獨自所懷抱著異於常人的力量,卻同時不知為何自己身於此處的眼神,你們都是這樣的,只是你們不知道而已。」
「妳總是會說我聽不懂的話,妳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他才是吧。」
「是啊,可是就是有這種感覺,我覺得你們是同樣類型的人。」埃琳娜彎起嘴角,聳聳肩,「他說他在卡墨拉中想要有自己的勢力,正在聚集同伴,其實我想要把你介紹給他,戴蒙,我也跟他稍微提了。」
「妳還真是擅自決定啊,也不曉得我的意思就這麼說了嗎?」我有些不滿這胡亂的決定。
「因為你在不久後就要離開了吧,雖然你沒有說,但我知道的,你打算擺脫這一切。」埃琳娜說中了我的心事,我有些驚訝,其實我在這宴會之後就想要離開現在的家族,脫離現在的身分,我沒有告訴任何人這件事。
所以,她是認為我可以進入黑手黨中嗎?
雖然進入黑手黨確實會比現在的狀況更加有趣,在那種環境下似乎也可以充分的使用我的力量,但是我沒有打算隨便跟隨一個人,如果我想的話,我認為我可以將黑手黨的人全部輕易的解決掉,黑手黨中又會有什麼樣值得來往的人呢?我嗤之以鼻,但是這是埃琳娜的希望的話,我想我會試看看。
「好吧,先看看他是什麼樣的人再說吧。」埃琳娜看了我一眼,她知道我是打算要潛入對方的意識中,她過去都會激烈反對的,因為我會殘忍的將人破壞,但這次她卻沒有多說什麼,反而輕鬆的點點頭。
「要小心不要被對方給吞噬喔。」
「別說笑了。」
結果那一次,成為了我引以為豪的幻覺第一次被人看穿的日子。
真難想像居然有人可以從我喚起的夢境中看穿我的模樣,並且意識到我的存在,一般而言是不可能做到的,畢竟那是夢,是幻覺,是我的領域,但是那個男人卻感覺到了異樣的存在,並且找到了我還問我的名字,我對他說『只要支付相應的酬勞,就為你做事』,他卻始終冷冷的看著我,不為所動。
很有趣的男人,令我起了興趣,讓我想要知道更多關於他的事情。
接下來第二次的見面很快就來到了,那是埃琳娜在經過我同意後邀請對方來她家的時刻,在現實中的正式會面場合下見面,喬托,那個男人的名字,他再次見到我的時候就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彷彿忘記了我們有過一次不太好的見面,他溫和的向我伸出手問候,我握上了對方的手掌,那雙手感覺很冰冷——和他的眼睛一樣,即使看來是笑著的,最深處卻沒有一點笑意。
他在警戒著我,卻同時想要充分的利用我的力量,不如說他的眼中應該只有我的力量吧。
但我卻沒有辦法反抗那強烈的誘惑,與他交談起來。
或許就是這樣程度的男人才有資格要求我幫忙做事,或是成為同伴,我那時這麼想。
「原來你就是埃琳娜說要介紹的人。」喬托低笑一聲,看著我,「先前的不愉快就忘了吧。」
「我可是不會輕易與他人來往的,必定要有可以利用的價值,而你似乎挺有趣的。」
轉頭看向在遠處正和喬托帶來的某個女人高興談話的埃琳娜,女孩們的談話似乎難以插入,「我很容易改變心意,所以只會跟隨有趣的東西,埃琳娜是知道這點才要我做為你的同伴吧,她對你的評價很高。」
「同伴嗎?要讓你全心順服的人恐怕很難吧。不過在那之前,如果你願意跟我還有我的同伴一起相處的話,我們隨時都歡迎你,斯佩德,也請你以那份力量協助我。」
喬托並沒有說要我當他的『同伴』,他從頭到尾都沒有開口說那句話,恐怕是因為看穿了我還沒有那個意思,他是個觀察力敏銳的男人,而且他確實就如同埃琳娜所說的,與他說起話來從來都不會感到不舒服,他會迴避我討厭的話題,不曾讓我感覺到冒犯或是因他表現傲慢而感到不悅,但這同時讓我意識到那是因為他看穿了我的思考,才能夠如此自然的與我談話——真是討厭。
「不過,我協助你對我來說有什麼好處呢?」
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那雙眼睛平靜的觀察我,我被那份強大的壓迫感所壓制,「從貴族的束縛中解放,你將會見到與之前完全不同的世界吧,斯佩德,作為你為我使用力量的代價,我也會讓你知曉我所擁有的全部力量。」
從他的手掌冒出了橙色的火光,我看著那不可思議的景像,事情比我想像中更有趣了。
當我從那絢麗的火焰之中回過神來,卻看見他注視著火焰的神情。
那是極為冷酷的,沒有感情的眼神,就和之前看到的一樣。
『誰也不願相信,只相信獨自所懷抱著異於常人的力量,卻同時不知為何自己身於此處的眼神』。
突然想起埃琳娜的形容,說不定我們真的有些相像吧,在力量還有對於自己力量的看法上,我們都認為自己的力量無人可敵。可是相比起來,我的身後沒有任何東西,擺脫這些貴族之後就再也不會和這些人有任何相關,但喬托似乎背負著更多,十分沉重,而且還無法完全將那些拋棄掉。
「你,什麼時候會覺得自己的感情受到強烈的動搖呢?」我突然感興趣的問。
喬托有點訝異的看我,然後低頭想了一會兒這個問題,「不知道,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
真是個令人不愉快的回答。
我曾在他的夢中知道他的家人被某人殺掉而全部死去了,心底深處的傷痛被拆穿的那個時候他也表現得非常冷酷。
那是否也表示著即使是家族死去對他而言也只是那種程度的疼痛而已?
不,或許也有可能只是不知道何謂疼痛罷了,在他真正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以後,就會意識到曾經失去珍貴事物的那份痛楚是什麼東西了吧,那是可以致死的傷痛,即便軀體沒有受損。我說不定有點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在那一天到來以前,就暫且的觀看著這一切似乎也不錯。
Demon Spade
眼前的少女用不合禮儀的方式磅的一聲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她的臉隱約藏著怒意,冷冷的抬起頭來瞪了我一眼,我只是回以一個微笑,這似乎更加惹怒了她,我從來沒有看過她這麼生氣。
「我看了你寫給我的信。」埃琳娜說,微微皺著眉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卡墨拉內部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而且為什麼碧安卡被人殺害的事情你沒有馬上告訴我呢?」痛苦的垂下雙眼,似乎是自責自己什麼也沒有幫上忙,碧安卡之前和她也算是認識的朋友,沒想到會發生這種遺憾的事情。
但這也不能夠怪她,她一直都在義大利本島生活著,直到現在才好不容易藉著探望遠方親戚的名義,擺脫了她煩人的父親來到西西里,而喬托也沒有寫信跟她說這件事情。
「知道又能夠怎麼樣呢?妳什麼也無法做,連喬托都救不了她,妳更不可能救她。」
「我知道。」埃琳娜低嘆著,握緊了拳頭,「但是這種時候你更應該留在喬托身邊才是,他會需要你的幫助吧,他一定很難受,啊,真可憐。」
「難受……是呢,但大概不會比現在難受吧。」我低哼,現在的卡墨拉正面臨著劇烈的轉變,而埃琳娜並不清楚這件事情,「那傢伙正因為被所愛的人背叛而感到迷茫,我從以前到現在正是想要看他那樣的表情。」
埃琳娜瞪著我,她不知道我在信中所說的『澤田綱吉』到底是誰,只知道那是我捨棄了彭哥列後所跟隨的對象,而她大概不會對綱吉抱有什麼好的印象。
「所愛的人?我不太懂你信裡所說的,只是,到底澤田綱吉是誰?和喬托是什麼關係?」埃琳娜輕輕扶上額頭,嘆息,「本來因為你很容易改變心意,我才認為你待在喬托那邊的話一定可以比較長久,結果又是這樣嗎?」
「別這麼說,妳難得一次來西西里就是為了對我說教嗎?」
「戴蒙!我是擔心你,我都不曉得你怎麼想的。」埃琳娜認真的看著我,那雙眼睛充滿了誠摯的感情,我忍不住移開視線,「說吧,到底是為什麼?你是認真的要跟隨那個叫做澤田綱吉的男人嗎?他是日本人?是什麼樣的人?是個好人嗎?比喬托如何?為什麼你不繼續幫助喬托?」一連串的問題直逼而來,隨後我們兩人之間沉默了一會兒。
「他是個傻瓜啊,沒有人比他更傻了,所以無法放下他不管。」我說,而且是打從心底這樣認為。
「咦?」埃琳娜卻因為我的回答困惑了一會兒,我輕輕一笑。
「只是,雖然行動很莽撞,頭腦也不太好的樣子,從來也不會思考長遠的未來,不管能力和智商全都和喬托相去甚遠……但是,在他底下工作很令人安心,那是絕對不會被背叛的感覺。」我輕輕闔上眼,這是我真實的感受。
那個人不管對誰都是真心真意的,也不會思考什麼計謀,不懂手段,那些東西他大都交給部下,他只管朝著自己那天真愚蠢的理想前進,如果遇到與他的正義相違背的東西,就算可能失去所有東西也會毫不猶豫的否決吧——他就是那種男人——在他手下工作從來不需要擔心被捨棄,只是會擔憂這麼迷糊的上司。
「居然會從你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話。」埃琳娜突然不再露出憤怒的神情,反而是有些驚訝的看著我,「真的是那麼好的人嗎?讓你也如此著迷。」
「著迷?妳在說什麼呢,我不是說了他只是個傻瓜嗎?」
「可是,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你這樣稱讚誰,就連對喬托你也不曾露出那樣的神情啊,」埃琳娜笑了出來,她的手重新握住了杯把,低頭喝了一口依然溫熱的紅茶,「而且,你說在他底下工作很安心,那不就是指你想要在他底下工作的意思嗎?」
我沉默了,因為無法反駁所以覺得有些不高興,埃琳娜總是那樣,對我的感情非常敏銳。
「是這樣啊,如果是這樣我就放心了。」埃琳娜輕笑,她的表情從本來的咄咄逼人鬆懈了下來,「我一直以來都擔心你只是因為我才選擇幫助彭哥列,但是如果你覺得那個人很好的話,我也不會多說什麼。」
「別說了,感覺有些噁心,我也沒有想那麼多,只是覺得這樣做會比較有趣罷了。」
雖然我直到現在為澤田綱吉做事都沒有收過半分的酬勞,這樣無報酬的工作未來還會有多少,又會在什麼時候感到膩,我想順其自然就好,現在只想好好享受目前有趣的狀況。
「下次也幫我介紹一下吧,澤田綱吉,是什麼樣的人呢?」埃琳娜的臉充滿了喜悅還有期待。
「妳啊,態度會不會轉變太多了?」我輕嘆一邊用手撐起了下巴,不過我想也好,讓綱吉見埃琳娜也是為了以後做準備,有一天綱吉或許也會需要埃琳娜的財力,就算是從未來世界過來的,綱吉也應該在這個時代累積自己的人緣才對,但那傢伙從來都不思考這些事情,以為就這樣無所事事的平靜度日一切都會順利。
真的和喬托完全不同。
喬托花了多少年、多少時間和精力去維持住人脈,即便無法知曉是否可以利用,但他了解在黑手黨之中穩固的人脈以及力量有多麼重要,總有一天綱吉也會明白吧,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喬托多少的袒護。
「哼,為什麼我非要擔心這些事情呢?」我低哼一聲,拿起了手邊的紅茶喝了一口。
享受著這平靜的氣氛,我忍不住轉開頭去看著窗外灑落的陽光,過去總是隱蔽在黑暗之中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因為不想讓那些不理解我能力的人用貪欲的目光看待這份力量,可是如今已經沒有隱瞞的必要,澤田綱吉很清楚這份力量是多麼危險而且不穩定的,但是他依然接納了這份力量,並請求我幫助他。
所以我想再繼續在他身邊待一會兒也無所謂。
我發現陽光的光芒很舒服,比起過去在華麗的宴會場中那些五光十色的燈火來得更加燦爛。
或許,是因為見到老友覺得心情不錯吧,我面對著溫暖的日光,嘴角稍稍上揚了幾度。
Sawada Tsunayoshi
在成堆的文書資料中掉落了那一張卡片,我盯著它,想著它到底是怎麼來的,最後還是決定打開了那不請自來的卡片,裡面漂亮的文字寫著邀請的字樣,看到署名的時候我的嘴角不自覺的微微上升,送來卡片的人的用意到底是什麼我不太清楚,說不定只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放下了眾多還沒有完成的工作站起身,看了看窗外迷人的陽光,感覺自己也該是時候休息一下了,最近忙碌於卡墨拉的代理首領的職務,好久沒有出去外頭透透氣。
喬托在這裡的話大概也會勸我休息一下吧,他總是太過寵我,不想讓我為卡墨拉的事情花上太多時間,但是喬托並不常常來到這裡,偶爾也會有不想見到彼此的時候,很微妙的心情。
我想要轉換心情,於是推開了門後便直接的往長廊的外頭走去,一個人漫步到了吹著暖風的庭院,眼前有點刺眼的陽光灑落在蒼翠的草皮,樹葉投下的陰影也跟著風微微晃動,這裡的庭園真的非常的漂亮。
然後我在庭園中最大的樹前停下腳步,手輕輕扶上樹幹,帶上一個淺笑。
「你又在這裡啊,斯佩德。」叫著對方的名字,坐在樹蔭下頭閉著眼睛小睡的男人緩緩睜開雙眼,慵懶的抬起頭看了我一眼,我繼續說,「就這麼討厭和大家相處嗎?」
在本部中總是不見人影,雖然斯佩德說了會幫助我、會站在我身邊,但是我知道他是很容易突然改變心意的人,而且他不管怎麼說都還是喬托那邊的人,是初代的霧之守護者,我想他和喬托之間的感情並不是我可以隨便取代的,即使知道如此我還是很依賴他,不知為什麼,對於這個公認危險的男人我卻覺得他不會傷害我。
「不是,」斯佩德輕柔的回答,他勾起一個笑容,「只是我最討厭一成不變的東西,黑手黨除了鬥爭很有趣外,其實比我想像中更無聊。」
「是嗎?」我歪著頭,然後在他的身邊緩緩蹲下,伸出手輕輕碰上斯佩德的頭髮,那深藍色的頭髮在陽光底下顯得非常柔順,不知為什麼會突然想用這種對待孩子般的方式對待這個人,或許是覺得對方的態度像在對我撒嬌似的,表示斯佩德現在的心情應該不錯,「但是我覺得你明明就很喜歡彭哥列。」
相處久了,我總有這種感覺。
比任何人都更加漂泊,在彭哥列中也被其他守護者列為敬而遠之的對象,從喬托那方轉投我方的這個時候,更加是如此,肯定會被其他同伴所排斥,但是我還是認為斯佩德的心一定是向著彭哥列的,僅管他不會讓別人看出來。
而這樣的他會選擇幫助我的原因——我覺得我應該是知道的。
「還以為你想說什麼呢,結果是來跟我說這種可笑的事情嗎?」斯佩德低哼一聲。
但那並沒有改變我的想法,我輕笑出聲,看對方更加鬱悶的表情,他大概是在想我為什麼可以笑得這麼開心。
「因為,你那時候答應我的請求來我的身邊,是為了喬托不是嗎?」
「啊?」斯佩德的臉馬上變得陰沉,他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好像是覺得不能夠再繼續放任我口無遮攔的亂猜測,他的手卻溫柔的碰上了我的臉,「我是因為喜歡你才這麼做的。」
「呃…謝謝……」我對於他的回答不知該做何回應,但是被人說喜歡總比討厭來得好。
才剛放心的下一秒臉頰就傳來劇烈的疼痛,他的手指狠狠的把我的臉頰揪了起來。
「痛痛痛痛痛…好痛…放手、放手啦…斯佩德……」
捏了好一段時間,把我的臉頰捏得發燙了他才願意鬆開手,這殘忍的懲罰相較於剛剛我說的話顯得太重了一點,我哀怨的盯著他,他卻看來相當滿意。
「呵呵,誰要你隨便說話呢。」斯佩德低笑,他的雙眸閃出危險的光芒,「我幫你是因為對你會怎麼處理喬托感到興趣,並不是為了那個男人,但如果你要說我是為了你而做,那還勉強說得過去。」我看他這樣堅持著,也不多說些什麼了,我想如果我做的事情會傷害到喬托的話,斯佩德應該會阻止我,他是為了以防萬一才繼續留在這裡,但他大概沒有意識到。
我從口袋中拿出了剛剛在從文件裡頭找到的邀請卡,遞給了對方。
「這個是什麼?」我問,打開那漂亮的卡片,「『親愛的澤田先生你好,這次由貝拉梅勒伯爵所舉辦的晚宴,誠摯的邀請身為卡墨拉代理首領的您的參與,同時我也從戴蒙那裡聽到許多關於您的事情,對於您容忍他的事我感到無比欣慰和感激,希望能在宴會中與您見面。 埃琳娜』。」
我將信件的內容念了一遍,抬眼看了看斯佩德,他卻一臉愛理不理的模樣。
「埃琳娜,是你之前說的友人,對嗎?」我問,他嘆了一口氣點點頭,「我和你一起參加?」
「你想要拒絕也無所謂,如果你討厭與貴族的來往的話,拒絕也沒關係,反正我也很討厭那種場合。」
「你討厭?」我驚訝的看著他,然後想起如果斯佩德不是討厭的話,斯佩德也不會逃離貴族的身分吧,「那我就拒絕好了,反正不去也沒關係吧。」
斯佩德很驚訝的看著我,好像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快速決定,「這是個重要的場合,能夠受到上流社會的邀請可是不容易的,你若是卡墨拉首領的話,如果你想履行那個職務的話,就應該去。」
「可是你討厭不是嗎?那麼我就不去了。」我回答得很乾脆,一方面可能也是因為我不太想要去這種地方,若是想要與埃琳娜見面,就算不是宴會應該也可以見面的,而且我也不想強迫斯佩德和我一起去那種他討厭的場合,斯佩德的驚訝不一會兒後就轉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發覺他用很溫柔的表情注視著我。
「去吧,我會陪你去。」斯佩德沉下眼,然後緩緩開口,「喬托那傢伙也會去,你也可以在那裡見到他,所以去吧。」我的臉微微發熱,因為斯佩德說那句話的意思好像是為了讓我可以和喬托有更多見面機會才勉強參加,我低下頭。
「埃琳娜人很好對不對?」突然問了一個不相干的問題,斯佩德點點頭,「那就好。」
我鬆了一口氣,信中的埃琳娜感覺是個很優雅的女性,她的年紀應該和斯佩德差不多,也就是比我還要年長,這麼一想反倒開始有些緊張起來,但我知道對方是個很溫柔的小姐,因為那個小姐可以讓斯佩德那麼喜愛。
「斯佩德喜歡的人啊,一定很漂亮。」我忍不住嘆息,聽到這句話後的斯佩德瞇起眼。
「你真的很愛讓我捏你呢。」手伸過來的斯佩德讓我忍不住退後了一點,我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可、可是,」我結巴的回答,「可以讓你那樣自然的接近的人,肯定是喜歡的吧,因為斯佩德說到埃琳娜小姐的事情時就顯得很溫柔嘛,我只是這樣覺得。」
聽到我這樣說,斯佩德的臉上突然浮現一點淺紅,我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但那很快就消失了。
而斯佩德也撇開頭不願意看我,看來是在鬧彆扭,我突然覺得那樣的他有些可愛,所幸他也不打算折磨我的臉了。
我們兩人沉默著過了一會兒,這段時間只聽見樹葉的沙沙聲響,好不容易他才願意回過頭看我,這時候他已經不像剛剛那樣窘迫了,反而帶著一個淺淺的冷笑。
「你要這麼說的話,那麼你果然也是我喜歡的人之一啊。」
我愣了愣,確實,斯佩德對我很溫柔,但我最初還以為那只是他開玩笑的話語罷了。
斯佩德的臉卻突然有些靠近,然後他在我的額頭親吻了一下,那是個屬於朋友的吻,令人感覺舒適,如果不是在這個時代遇見這個人,若不是跟他像這樣和平的相處一段時間的話,我大概不會知道這個人原來也有這樣溫柔的一面,忍不住對這如此溫柔的時間感到眼眶酸澀。
「這筆帳,宴會的時候我會跟你和喬托討回來的,記住了。」
斯佩德在我耳邊小聲的說,我那時還不曉得他指的是什麼,但後來就有些後悔了。
Tbc
作者廢話:
先來更新這篇的番外篇。
因為番外篇其實要配著本篇來搭配的,部分是穿插在本篇中的片段。
怕拖久了大家都忘記本篇的內容啦~~
這一整系列的番外篇分別為喬托過去的記憶、綱吉過去的記憶,然後就是斯佩德的記憶。
當初我也沒想過斯佩德的存在會在這篇變得那麼重要,但結果來說他串起了中間到後面的故事以及喬托和綱吉兩人的未來,畢竟沒有他,綱吉不會贏過喬托,綱吉也不會復活。
所以後來才會有專門斯佩德的番外這樣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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