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白蘭拿著槍抵住他腦袋時,入江正一還以為對方露出了真正的面貌,決定甩開綱吉從彭哥列逃跑,但又覺得挾持人質一點也不像是白蘭會做的事情,若是白蘭,應該更加招搖地從正門走出去。

「小正,你覺得我是愛上了澤田綱吉了嗎?」

從白蘭口中聽到不可思議的話,正一不自然地張大了嘴巴。

用不可思議並且接近於看著愚蠢東西的眼神望著前上司,正一有種衝動想給面前的人重重一拳,不過白蘭顯然不是認真那麼問,很快收起槍,一臉開心地說想找正一聊聊天。

正一幫白蘭泡了一杯甜到讓人反胃的紅茶,此時那名不速之客正將靴子踩在他往常工作的桌子上頭,靠在窗台邊,微風吹拂過他的銀髮,看似正陷入思緒,表情格外平靜。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在綱吉養病的期間,白蘭會被允許自由行動,甚至大搖大擺來到正一的房間,守護者們及護衛也沒人在乎。

 

不過,正一覺得白蘭身上某些東西發生了變化,曾經在白蘭眼中看見的抑鬱感、空洞虛無都消失了蹤影。

 

「所以,你和彭哥列賭了那種東西嗎……綱吉到底在想什麼,居然順著你的意思…」

 

「他也覺得很無聊吧。」白蘭輕笑,他知道綱吉其實某一部分是和他一樣的,「戰鬥結束,和平的日子來臨,他說不定也和我一樣有些不耐煩,找些事情發洩一下不是很好嗎?」

 

「像是被子彈射中?」

 

聽見正一的質問,白蘭的表情停滯,嘴角垮下來,視線移向旁邊似乎有些不快。

「那是意外。」白蘭瞇起雙眼,警告著,「別譏笑我,小正,你知道我討厭那樣。」

 

「你要是願意承認你對綱吉來說是個大麻煩就好了,會讓大家輕鬆很多。」正一冷酷的提醒讓白蘭無奈地露出微笑,「到底為什麼會在這兒呢?你理應是被監視的對象。」

 

白蘭聳聳肩,擺出一副悠閒的姿態,「安心好了,匣子和指環都被收回了。」

 

「收回?你剛剛拿它們出去幹了什麼?……滿身是血。」正一打量他全身。

 

「阿爾克巴雷諾比我想的狡猾多了,突然說允許我能帶著那些出門去,是知道我想要做什麼吧,這麼一來既不用弄髒他們的手,也不需動員彭哥列的人。」

 

「難、難道……」

 

「你了解我吧,能利用的東西都要利用,解除無聊的東西多一個也好,只要能讓我開心。」

 

「但是,他們造成了威脅?」

 

「我只好讓他們消失。」白蘭笑得如同天使一般純潔,眼底卻強烈否定著。

 

「就因為讓綱吉中了一槍,要是他知道你在他療傷時幹了那種事情的話,只會更難過吧。」

 

「或是,會愛上我。」白蘭笑著糾正,正一微皺著眉頭,確實,他知道那也是很有可能的,應該說,如果知道有人為自己如此犧牲重大、如此瘋狂,多少都會有些動心吧,若說這也是白蘭的遊戲策略之一,那這是一場很殘酷的遊戲。

 

「所以,你到我這裡只是因為綱吉正在做傷勢檢查,想打發時間嗎?」

 

「不,我只是想要確定。」

 

「如果你說是的話,應該就是那樣了吧。」

 

喀嚓一聲,正一感覺到那把槍又抵住他的頭,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動,白蘭露出了相當古怪的表情,雖說他本就是那種缺乏愛情、感情生活方面也少得可以的冷酷之人,但正一沒想過會如此嚴重,雖然不覺得對方真的會射殺自己,但當白蘭拿著槍微笑時,還真沒有一點違和感。

 

不管怎麼看,都能感覺得出白蘭的微怒,看來是對於自己的失敗很不耐煩,很焦躁,只是想盡辦法掩飾著,很少有什麼可以如此影響白蘭,正一也無法忍耐好奇心。

 

「你不是都送了…那種花嗎?」

「你看見了?」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見,不是嗎?被綱吉拿來放在病房中的水盆裡頭,只要進入病房的人都能夠看見。」正一皺了皺眉,有些疑惑白蘭的奇妙態度,就好像他很在意有誰能進入綱吉的房間,那可不是白蘭的特權,想也知道大家都會去探望受傷的綱吉。

 

過好一會兒後,白蘭才放下槍,那份突然的怒意也慢慢淡去。

 

「都表示得如此明顯,你還期待我給什麼答案?坦率接受事實不好嗎?」
 

白蘭恢復了那有些張揚的微笑,往後靠,「但綱吉不知道啊,很可惜他完全不認識花草呢。」

他送給綱吉的『勿忘我』,如果知道花名,肯定不會有任何困惑。

比起甜蜜的愛語或者純潔的告白,他更在意綱吉的記憶,不論好壞,有一天他若從這個沒有留戀的世界消失蹤影,是否還有人會尋找他?白蘭發覺當初他會在綱吉面前現身,那一刻起他就想傳達這份心情…真是諷刺…他分明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都好,卻又對某個特別的存在留下了感情。

 

「在密魯菲奧雷就受夠你這一套了,為什麼不送個簡單猜一點的?」

 

「玫瑰,比較難種啊,而且也太沒新意了。」

白蘭說完話後笑容緩緩隱沒,那深色的眼眸無趣地瞥向正一的臉,看來有些無精打采,「我也許只是不想承認自己的失敗,不,我從不失敗的。」

 

正一沒有說話,只是挑起眉,因為他知道白蘭厭惡輸,而且白蘭絕對不會承認。

 

「那麼,直到綱吉搞懂以前,你打算什麼也不說?」

 

「是啊,多虧了綱吉的緣故,讓我從以前到現在就連一點點的成就感都沒有嘛。」

 

居然真的在鬧脾氣,正一很想當面吐槽,卻忍著什麼也沒說。

畢竟白蘭的心情如此糟糕的原因很可能是因為綱吉正在做身體檢查,沒有辦法與白蘭見面,如果現在綱吉在旁邊,白蘭講的事情可能就完全不同吧。

 

「不管怎麼說,會變成這樣的結果大部分是因為你自身的關係吧,就和你當初戰敗,所有的問題都在你身上,並不是別人的錯。」

 

白蘭對著天空發呆了一會兒,才終於慢吞吞開口,「……是啊。」

最後還附帶上一句飽含空虛、像個寂寞孩童會有的問話。

「綱吉的檢查,還沒有結束嗎?」

 

 

 

 

 

 

 

 

 

 

他們兩個人沉默對視,自從白蘭提議要親自幫綱吉替換繃帶的那一刻起,綱吉馬上情緒激動、臉紅著鎮重拒絕了,眼前那驚訝的紫色雙眼馬上微微閃爍。

 

「讓人來幫忙就好了,何況我並不覺得痛。」綱吉開口,眼神卻飄忽不定,「不過,你可以留在這裡沒關係,我不是趕你走,而且我應該要監視你。」

 

「這個嘛,我知道房間怎麼走,不需要人跟著我。」白蘭假裝沒聽懂綱吉話語裡暗藏的意思,輕哼,「當然,也不用人監視,如果你想要,我會乖乖的留在房間裡頭等你做完傷口檢查和包紮……你知道,我對於自己一個人早就已經習慣了。」最後那句話很輕,白蘭沉下雙眼。

 

一字一句鑽入綱吉的耳中,令綱吉胸口微微緊縮。

忍不住喚起綱吉記憶深處中的白蘭,每次到傑索家族時對方失去興趣後,那平淡無謂的目光,感到掃興時白蘭的情緒總是變換很大,和人保持著距離,也讓他人難以接近,昔日的情景彷彿正上演,綱吉的思緒一瞬間被重疊的影像衝擊,緊張了起來。

 

他抬起眼對上白蘭,看見白蘭準備離去——就因為他拒絕白蘭幫他重新包紮傷口——綱吉其實只是不想讓白蘭看見自己赤裸的上身,會令他非常的尷尬,綱吉腦袋混亂一陣後,還是叫住了對方。

 

「你真的不留在這裡陪我嗎?」

 

「綱吉你也不是小孩子了,一個人能夠處理各種事情吧?何況你還有守護者,不差我一個。」

白蘭微笑著觸碰上門,眼底閃過一絲狡猾的光芒,當然沒讓綱吉看見。

 

「那、那如果我希望你可以留下來的話呢?照顧我?」

 

白蘭一瞬間改變了態度,快速轉過身來,笑臉越發燦爛,帶著惡作劇成功後的傲慢,綱吉很快就驚覺到對方的意圖,雖然不高興,還是只能接受那個志得意滿的笑臉,他就知道這傢伙絕對是故意,白蘭壓根不可能因為自己而心靈受傷。

 

「既然綱吉都要求我了,真是沒有辦法呢,我只好遵從命令,是吧?」

 

白蘭接過了繃帶,撫上綱吉皮膚的手指有些冰冷,卻讓人舒適,白蘭的指尖從不太過用力,綱吉覺得每當白蘭的手指有意無意擦過他的腹部時,就令他想起他們那晚的溫存記憶,就是因為不想要意識到,所以他才如此抗拒白蘭幫他做這樣的事情,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白蘭將繃帶纏緊的時候,綱吉皺起眉喊了聲,白蘭馬上露出緊張的神色。

 

「痛嗎?」

 

「呵呵,沒事啦。」綱吉揮揮手,手指輕撫上近在眼前的白色髮絲,「難得見你那麼緊張也算值得了,不過是稍微痛了一會兒,繼續吧。」

 

「別讓我擔心啊。」從白蘭口中說出了不可思議的話,綱吉只是有些詫異地望著白蘭專注包紮的臉龐,什麼也沒有問,他總覺得今天的白蘭特別溫柔,很不習慣。

 

不對,白蘭一直都很溫柔,就算是在身為敵人的那段期間也很溫柔。

但是綱吉能感覺到某些地方不太一樣,至少白蘭臉上的表情不再只有微笑,情緒在那雙眼中不停變換,目光也不如過去那樣疏遠,沉澱著不知名的黑,綱吉反覆思考這樣的感覺後得出結論——現在的白蘭非常像個普通人。

 

一陣暖流拂過他的髮絲,完成包紮的手幫綱吉穿回襯衫,就好像當他是個什麼也不會的孩子一樣照顧,無論自己和白蘭的關係是不是有所改變,綱吉光是看著現在的白蘭就覺得鬆了一口氣,他最在意的,果然還是在對方眼底曾經一閃而過的寂寞。

 

『一下子就能輕易贏得勝利的角色,沒有人會願意寫他的故事。』

說著這話的白蘭,綱吉沒有辦法回應他什麼,因為自己從沒有相同的想法,生活總是充滿挫敗和失落,同時也有幸福美好的時刻,他想讓白蘭也體會這樣複雜的感情。

當他如此想像的時候,一個吻落在他凌亂的頭髮上,手小心翼翼地將他扶到床中央,面對突然如此細心的白蘭,綱吉的胸口忍不住悸動。

 

「綱吉。」

突然白蘭用溫柔的聲音呼喚,還靠在他手臂中的綱吉微微詫異,歪著腦袋。

白蘭只是一臉笑意地繼續說,「那個阿爾克巴雷諾告訴你了嗎?我做的事情。」

想要引誘綱吉說出實話,他覺得綱吉今天身體比平常更僵硬,和過去不同,以前的綱吉會很自然接受這些動作,但是今天想碰對方的時候,綱吉立刻拒絕了。

 

「什麼…你是說…?」綱吉垂著臉,這次還是不敢看白蘭。

 

「像是我出去一整天到底做了些什麼,或是我即將要做的事情,有人跟你說嗎?」

 

「你…要做的…?」綱吉欲言又止,他能感覺到白蘭聲調中的笑意,還有滿載試探的暗示,他的身體往後縮,只想避開這讓他心悸到胸口疼痛的感覺。

 

他怎麼可能明白白蘭想要做的事情呢?

綱吉想著,他確實好奇白蘭到底做了什麼,但是,儘管是抱著想去信任的心情,卻仍然有些不安,他不敢隨便猜測,綱吉想了好一會兒,最後鼓起勇氣看上去,對準那雙嘗試看透他的紫色眼眸,主動靠近了一些,指尖觸碰柔軟的銀白色髮絲,當那溫熱的手指滑過白蘭的頸部,那張冷靜的臉浮現一點驚訝,不懂綱吉為什麼如此。

 

綱吉趁著白蘭發呆的空隙,上前貼近那雙唇,就在微光之下,白蘭的手臂和身體來不及抽走以前,脖子就被綱吉拉過去,在極近的距離下發現那對褐色的眼眸有著過去從沒見過的魅惑,像是打定主意要引誘他。

 

吻結束後,綱吉盯著白蘭看,白蘭發覺對方的視線竟讓他有些緊張。

「你要告訴我?我本來想說你不會願意告訴我的,這樣你就願意說了嗎?」

 

儘管白蘭試圖控制臉紅的生理變化,但恐怕已經來不及,突然理解了為什麼每次他突然逼近綱吉親吻對方後,綱吉總是會露出一臉尷尬又緊張到不行的臉,就是這樣的感覺吧。

 

但我該怎麼告訴你?

說我毀滅一個家族?用一個親吻交換這個情報?

說了肯定會被討厭。

 

白蘭最終留在病床旁邊,玩著一個人的西洋棋局一邊思考,他確實猶豫是否該親口告訴綱吉他做的所有事。看向躺在床上的那人,早晨的光芒透下,落在綱吉褐色的髮,染上一層金,他注意到綱吉在受傷治療的這幾天迅速瘦了不少。這是白蘭第一次對自己做過的事情感到後悔,若不是他留下禍害,綱吉也不會遭受牽連。

 

綱吉這時朝白蘭露出微微一笑,白蘭的雙眼輕眨幾下避開綱吉直接過頭的目光,想著綱吉時,或是被綱吉注視的時候,思緒就會有些恍惚。

老實說他害怕那雙眼睛,害怕看見那眼睛後自己引以為傲的心智和自私就會被動搖、瓦解,自己所認同的那些觀念曾經被綱吉全盤否定,綱吉的雙眼總是裝滿正面的想法並且意圖改變他,他特別害怕那樣的事情,因為他擔心自己的世界會被摧毀。

 

沒過多久,身邊傳來了一陣輕柔的鼻息,白蘭驚望著那個已然睡著的人,明明前一秒還睜著眼睛,他忍不住低笑出聲,手指輕戳上綱吉的臉頰玩弄著,看對方在睡夢中稍稍掙扎,白蘭就那樣玩弄了好一陣子,最後才輕輕吻上綱吉的眼角,起身離開。

 

 

 

 

 

山本在前往首領室的途中,小心捧著手中用袋子裝起來已經燒焦呈現一片漆黑的物體,就算不是爆炸方面專家的他,也能一眼看出來這小型的焦黑體就是爆炸的來源,那場將第維恩家族炸得幾乎衝到天上去的始作俑者,到現在他們也沒能夠找到是誰做的,幾個從那場可怕災難逃出來的第維恩家族成員都絕口不提犯人,只是求彭哥列原諒他們的過錯,很快,彭哥列從詳細調查中得知第維恩家族曾經一度轉向密魯菲奧雷那一邊,並自兩大家族的紛爭結束以後就決定隱瞞這個事實,這麼一想也不難猜到是誰毀了他們的家族,只是沒有直接證據。

 

山本推開首領室的門,看見已經康復的綱吉正坐在桌前,療養的這兩三天,工作就這麼累積下來,不過綱吉的臉色紅潤,周遭洋溢著喜悅。

 

「喔,武,你來了啊。」

 

「身體好多了?」山本問,笑著揉亂綱吉的頭髮,「今天怎麼沒見到那個緊緊黏著的傢伙?」

 

「白蘭?他還在睡。」綱吉說這句話時表情靦腆,山本並沒有多問,以免綱吉尷尬起來,他多少能夠感覺到他們之間的互動有些不尋常。

 

「綱吉,我把第維恩家族殘留下來的東西帶來了,想給你看看。」

綱吉著急地伸出手來,這幾天他讓山本去調查想要攻擊白蘭的人到底是誰,結果發現正好是一再向他進言不該讓白蘭繼續活著的第維恩家族,或許他們憎恨白蘭,但綱吉無法理解為什麼需要三番兩次派人暗殺,然而前往調查的成員卻回報第維恩家族早已變成一片灰燼。

正好是白蘭離開他身邊的那一天,不好的預感令綱吉坐立不安。

 

「這個是……?」

 

「微型炸彈,卻非常強大,這種東西不是一般組織能夠製造出來的。它幾乎把第維恩家族的牆都炸飛了,這東西爆炸起來相當可怕。」

 

「原來那個是炸彈嗎?」綱吉突然喃喃自語,山本疑惑地想要再詢問,綱吉卻搖搖頭要他不要在意,「沒什麼,只是想到的一些事。」

 

綱吉內心已經有了答案,因為他見過這東西,好幾次好幾次看見白蘭在手上把玩,說著只是打發時間的玩具,語調輕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會不小心引爆。

綱吉微微冒起冷汗,要是那個時候白蘭啟動開關,整個首領室、甚至彭哥列都會被炸掉。

 

「不過,放這炸彈的人我們現在還……」

 

「武,真的辛苦你了,接下來我知道怎麼做。」綱吉輕輕微笑。

山本見綱吉已經有了頭緒,而且似乎不想要深究,他也就放棄了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山本其實也有自己的猜測,畢竟從以前到現在就算是在黑手黨中也沒見過如此殘忍的手法,剛好認識的人之中會做這種事情的只有一個人。

 

在山本離開之後,綱吉靠上椅背,無奈地呼了一口氣。

「真的是…才以為他變得好些,又馬上原形畢露,那惡劣的個性要怎麼矯正過來才好呢?」

接收到某個家族就這樣一夕之間毀滅,可不是什麼令人愉快的事,但是,儘管他覺得這件事情罪大惡極,內心深處卻有惡劣又自私的喜悅,只因為對方是為了他才這麼做的,綱吉對這樣不正當的快樂感到罪惡,腦中突然閃過里包恩曾經警告但他卻沒當作一回事的話。

 

『他是罪人,你這個首領卻被私情影響』

 

「唉,沒想到他還有那樣的力量。」

綱吉望著手中焦黑的物體,把第維恩家族毀掉的不可能單憑炸彈的力量,至少必須要有單槍匹馬闖進去的能力,綱吉沒想過現在的白蘭還有那樣的力量,因為白蘭一直表現得很安分,虛無感充斥著那個男人,這段時間更幾乎沒有戰鬥過。

對白蘭而言重要的不單單只是力量,而是改變這個世界的能力,但73不在了,他的目的消失了,所以白蘭表現得對這個世界沒有太多留戀,但綱吉總覺得對方最近有些不同以往。

 

「他當時在首領室裡頭擺弄這個,隨時都有可能會把我炸飛,他是覺得那樣也無所謂嗎?」綱吉細細沉思,每次綱吉看白蘭擺弄這個玩具時,都無法看穿對方,「但如果想殺我的話,為什麼沒有那麼做?」

不管白蘭有沒有過那種想法,綱吉此刻已經覺得無所謂,因為白蘭並沒有傷害他。

一個人曾經抱有的想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選擇,他知道白蘭至少在最後選擇了保護他,儘管手法極端了點,甚至把一個家族給毀了。

 

「果然應該趁他睡著時掐死他才是對大家好嗎?」綱吉自問,但很快擺脫了這種想法。

 

「好可怕啊,綱吉,說那種話是想要殺掉我嗎?」

 

「喔。」綱吉冷冷看他一眼,「你終於起床了啊?為什麼你會比我晚啊?」

白蘭忽略綱吉冷淡的眼神,伸出手攬過綱吉的臉,在對方的唇上輕吻一下。

 

「這是你的東西吧?」

白蘭視線下移,看見綱吉手中的東西時表情輕微波動,但馬上恢復平靜。

 

「是啊,怎麼了嗎?在哪裡找到的?我找了很久。」

 

「騙子。」綱吉將那收起來,「在第維恩家族找到的,就在你跑出去的那一天。」

白蘭一臉無謂的態度,綱吉知道白蘭連一點點的反省也沒有,更不曾思考他所做的事情造成了多少人犧牲,這讓綱吉有些惱火。

 

「你本來打算用這個殺了我?」

白蘭在聽見這句話時表情稍稍變得冷酷,回過頭,「你說什麼?」

 

「你從啥都沒好好思考就交給你東西的斯帕納手上拿到這個,他也告知你功用後,難道沒有一點想要那麼做的想法嗎?你一直都在我身邊,隨時可以輕易殺掉我。」

 

沉重的氣氛凝結在首領室中,綱吉等待著答案,房間內頓時安靜無聲,只剩下呼吸聲。

 

「那種事情…我當然想過。」白蘭輕描淡寫地坦誠,低哼一聲。

 

「那為什麼沒有動手?」

 

「因為我想,或許我有可能喜歡上你也不一定,因為我想活下來。」

 

失去人生的目的,就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被擊敗後的一段時間裡頭真的很空洞。

但只要是人都會掙扎,他發現自己竟和普通的人沒有什麼不同,他想要活下來,想要找到能讓他活下來的理由,他也很清楚誰會給他這樣的機會,對綱吉所抱有的憎恨是最接近喜歡的感情,至少那是唯一一個能夠讓他產生心情波動的人物,那麼,或許這份情感能夠轉變成溫暖的東西,或者值得他繼續在這個世界上存在的理由。

 

不想在未成形之前就抹煞這份可能性,所以當時他沒有下手。

 

隨後,綱吉的手掌緊緊握住拳頭,輕咬雙唇,醞釀出一種微妙的緊張感。

「你這麼說非常狡猾,會讓我沒辦法生你的氣,或是給予你該有的懲罰。」

「為什麼?」

「因為我對你有了私心。」

 

白蘭笑了,他覺得綱吉現在還是沒有自信,對於自己反覆無常的行為沒有把握,但這樣的情況讓白蘭感到舒適,雖然接近彼此卻也不是毫無秘密的距離,那樣才能保持這永久不消退的玩心,綱吉望著他的眼神是完全柔和的,久違的表情,白蘭幾乎要忘卻。

 

時隔多年,當初視他為朋友的澤田綱吉,曾經信任並且喜愛他的那個表情。

現在或許還多了一些帶有愛戀的羞澀,他們之間的關係能夠演變至近,很不可思議。

 

綱吉走到白蘭身邊,對於綱吉的主動接近,白蘭發覺自己的心跳變快,直到綱吉從後方輕輕環住他的脖子並將臉埋入他的頸邊,那親密而寬容的動作代表著原諒白蘭這次的過錯,白蘭聽見自己內心緩緩放鬆的聲音,就算綱吉並不清楚這對他來說有多麼重要。

 

「其實,現在的遊戲規則變得很簡單,只是你想要接受,或不想接受而已。」白蘭輕聲開口,他的嗓音微微沙啞,暗示著他難得的焦慮。

 

「你是指什麼?」

 

「要把你的未來賭上,綱吉。」

 

因為我是那樣的人,終其一生不可能改變的反覆無常,還有長久的不安定,附加一輩子受其他人都厭惡的過去,如果那也沒有關係的話,做為交換,或許我可以留在你身邊。

 

白蘭抬起頭,綱吉並沒有猶豫太久,就對他伸出手,揚起了陽光般的笑容。

白蘭的嘴唇微抿,紫色的雙眸裡頭染上了色彩,他捧起綱吉的手,低頭吻上綱吉的手指,溢滿內心的這種幸福,讓他難以適應,但感覺不賴。

 

他們兩個人或許都忘了那顆可怕的炸彈,不過白蘭在經過這些事情後,慢慢知曉一些自己過去不知道的事情,每次看著那個全身都泛著光明、正確的事物的少年,就會忍不住想要壓下那堅定的光采,想要看見那張臉上染上屈辱,這種有點小孩子氣又惡劣的感情說不定只是種接近忌妒的心理,他曾經有多麼討厭綱吉,或許也表示他多麼羨慕以及喜歡這個人。

 

綱吉有些無奈地苦笑起來,緊緊握住了綱吉的手。

 

 

 

 

 

急速的腳步闖進顧問辦公室,身旁的手下都顫抖地縮起身子,以免被那強大的殺氣波及,面對一臉嚴肅、緊張的嵐之守護者,事關首領安全的時刻他比起雲雀恭彌或是六道骸更像個惡鬼,他臉色蒼白地跑向坐在位置上頭一臉悠閒整理資料的里包恩。

 

「那是怎麼回事?居然讓首領一個人去那種地方?」

 

「蠢綱堅持要那麼做,誰也攔不住吧。」里包恩抬起頭,瞧他一眼。

 

「這種事情,不是說過已經不想再發生了嗎?我已經不想看到……」獄寺的臉緊揪起來,里包恩悶哼一聲,他能夠了解大家都有相同的恐懼,綱吉堅持要獨自前往險地後就再也沒有回來的惡夢,對獄寺來說那打擊更深刻,但這次不一樣。

 

「放心吧,那個人過去接他了。」手指輕敲桌面,勾起一抹冷笑,「就看他會怎麼做。」

 

「你讓那傢伙過去?要是叫上我的話……」

 

「獄寺,我只是判斷這個時候比較需要他而已,蠢綱也會高興的。」

里包恩說,他的視線飄向窗外一整片蔚藍的天空,最近的天氣很不錯,微風輕撫過耳邊,總是充滿烏雲的冬日已經過去,時間慢慢往前遞進,往好的方向。

 

「有什麼關係呢,獄寺,蠢綱遇到那樣的事情都活下來,他的優點就是很好運啊。」

「就算您那麼說,我到現在還是沒有辦法認同那傢伙留在首領身邊。」

「是啊,不過,對我來說只要『好用』就夠了。」

 

綱吉在距離彭哥列相當遙遠的地方突然感覺到身體發冷,也許是有誰在討論什麼讓他心寒的事情吧,不過他現在可沒有閒情逸致去想那些事情,他熄滅了手上的火焰,低頭看向那些被他打倒的人們,全都昏過去,他並沒有下重手,雖然稍微遇上麻煩但這些都比不上過去經歷的危險。

 

「里包恩嗎?」耳機中傳來里包恩的聲音。

「對,雖然過程不太順利,我已經處理完了。」

「救援?沒有那個需要啦,我現在已經要回去了,派人來處理現場好了。」

綱吉還沒講完,一縷細微的殺意朝他的方向過來,連忙轉過頭去,卻在注意到危險以前看見熟悉的白色身影站在那裡,幫他打昏了想偷襲的敵人,來人的臉上綻放出戲謔的微笑。

 

「我來接你了喔,」那一瞬間,對方白色的身影彷彿在閃閃發光,「綱吉。」

綱吉看著半身沐浴的璀璨陽光裡頭的身影,白蘭假裝得像個即時趕來的騎士一樣捧起他的手,輕吻綱吉的手背,一陣濕潤酥癢使綱吉面紅耳赤。

 

 

 

綱吉再次醒過來時,發現自己在熟悉的床上。

眼睛微微痠痛,從黑暗之中掙扎了幾下後意識慢慢清晰起來,身邊傳來的淺淺香氣,若不是他的呼吸頻率稍微改變了,任誰也看不出他已經醒了。

感覺到一個令他心安的觸感輕擦過他的臉頰,小心翼翼,溫柔滑過他的頭髮,帶著熟悉氣息的呼息流過他的雙唇,濕潤的吻舒適地印上。

 

抬起頭,第一個印入眼簾的是如雪一般的髮絲,有些癢的垂落在頸邊,綱吉忍不住輕笑,然後將頭埋入對方的胸口,對方也帶起一抹寵溺的微笑輕觸綱吉的肩膀,他們已經習慣這樣的親暱。正一後來擔憂地問了綱吉好幾次,是不是真的打算把白蘭留在彭哥列,看得出他的深深憂慮,但是,正一也不是討厭白蘭,聽到綱吉正面的回答後反倒是安心地笑了。

 

「你昨天一上車就睡著,居然自己戰鬥一整夜,叫點援手過去不是比較好嗎?」白蘭望著綱吉,手指揮去在綱吉眼角睏倦的淚水,「還是我抱你下來的。」

 

「大家都很忙啊,而且,我自己就能處理。」

 

「那麼,叫上我。」白蘭聲音難得有些強硬,「我是你的隨身護衛不是嗎?」

 

在親吻手背做了所謂表面上的效忠儀式後,白蘭真的留在綱吉身邊了,他不再受到監視,卻也沒有因此消失不見,雖然依然經常搞出一些小意外,但還算是相當聽從飼主的話,綱吉覺得自己像是突然養了一隻愛撒嬌又會製造麻煩的大型寵物,每天還要用棉花糖餵食,儘管白蘭的忠誠自始至終都帶著一種不安定感,隨心所欲的飄忽感一直都存在,所有人都祈禱著這最終迎來的不會是另一場背叛,只有綱吉顯得不太在意。

 

「聽里包恩說你一個人處理了重要的商談,想要讓你好好休息。有太能幹的部下真的很傷腦筋,我不努力不行,會被比下去的。」

 

「但我是屬於你的人,不是嗎?」

 

「是啊。」綱吉臉上微紅,勾住對方的手指。

嘴唇在額前輕碰了一下,微風拂過,渲染一室的玫瑰香氣。

綱吉的視線瞥向床頭那換好的玫瑰花,昨天晚上還沒有看見那東西,這是白蘭剛剛才換上的吧,這東西就算是他也能知道花語是什麼,他嘴角含笑。

 

「小正每次都要我換個容易懂的,他說他受不了每次都要為遲鈍的你講解。」

 

「啊啊…因為我不熟嘛,對這種東西我不太在行啊……」

綱吉說到一半突然注意到擺在花瓶邊某個奇怪的東西在發亮著,不知是什麼東西。

 

「那個,是斯帕納給我的新的玩具。」

「呃,你是說殺人武器吧?」

 

「聽說是上次的改良版本,我還在試用。」聳聳肩,白蘭一點也不在意若是不小心就可能把綱吉和他自己炸飛的事實,綱吉思考著是不是應該趁早把斯帕納的恐怖研究全都禁止,絕對不能讓他再接觸白蘭,絕對。

 

「說到這個,桔梗上次過來了。」

白蘭的話打斷了綱吉陰暗的思緒,綱吉驚訝地抬起頭,他沒聽說這件事情,桔梗在那場戰鬥結束後就消失蹤影,綱吉不清楚他們是什麼時候見的面。

 

「聽見他跟我說了聲謝謝,居然會覺得安心下來了,當然還有吃驚,我本來沒想到他還會來見我。」不習慣坦率地接受他人好意,白蘭苦笑,他真的沒有想再見到桔梗。

 

「他沒有要你跟他一起離開?」

 

「當然有,但我沒那個意思。」白蘭凝視著自己的雙手,綱吉不解白蘭那種有些落寞卻混雜著滿足的表情,「沒想到他還對我懷抱著感謝,很可笑,不是嗎?」

 

「有些重要的事情不會那麼輕易忘記的。」

綱吉苦笑,他自己也記得很清楚,就算是已經決定要把白蘭留在身邊的現在,他也沒有忘掉過去痛苦、掙扎的心情,不可能忘記,有些或許是一輩子的傷口,每次回想還是會疼痛,但是,他已經決定連同那些都要一併接納了。

 

「這樣啊,啊,我的能力也已經消失了,很早就看不見平行的世界。」

 

綱吉的腦袋裡突然傳來什麼東西碎裂開來的聲音,張大了嘴,許久說不出話來。


「那、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什麼時候啊……大概是你找到我,叫我的那個時候吧。」白蘭想了想後回答,危險的笑容擴大,「就像按了什麼開關一樣,突然什麼東西也看不見了,只聽得見你的聲音。」

 

「雖然你說得好像很浪漫,但是,為什麼?」

「就算你問我,我也不清楚。」

「那種東西是可以隨便關閉的嗎?如果早一點那麼做的話,或許……」

「或許?」

「……或許也不會改變什麼。」

綱吉悶悶地結論,他知道眼前狡猾的傢伙不會因為那種事情而變成一個善良的人,不過,或許白蘭就不會掙扎如此久,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消失不見的那份隔閡也可能可以更早化解。

 

綱吉記得在棺木前見到他的白蘭是孤單一個人,白蘭的表情帶著微笑,連一絲異樣也沒有,綱吉甚至沒有察覺到令彭哥列恐懼的那份平行世界的能力早已經從白蘭身上消失,直到現在白蘭才坦承。
 

「你一定又在後悔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了,覺得自己太晚察覺。」

 

「因為我希望你能夠不要對我保有秘密。」

 

「等你的西洋棋贏了我以後再那麼說吧,記得昨天你依然是輸在同樣的地方。」白蘭看綱吉擺出不悅的臉色,眼底跳躍著不服輸的光芒,那特別可愛,「你不該嘗試在這種事情上贏我,我聽你的老師說你一點也不擅長這樣子活動頭腦的遊戲。」

 

「至少我不會再拿國王出去啦。」

 

「喔,確實,那是個很好的進步。」白蘭忍著笑。

 

「可是我也想要贏你一次啊,一次也好,西洋棋、CHOICE也好,從來沒有贏過你。」

白蘭並不想提醒綱吉關於自己才是輸了好幾回的那個人,他只是帶著寵溺和戲謔的微笑注視著綱吉鼓起的臉頰,關於這點,才讓他稍稍有些成就感,他必須成為比綱吉更強大的存在,只為了能夠留住對方的目光和執著,他不能冒任何可能失去綱吉的風險。

 

「戰鬥的時候,十年前的你曾經很認真對我說過,那些都是你重要的時間,你還記得嗎?」

「啊…是啊,我記得。」

「那麼,也包括我的時間在內嗎?雖然你討厭我。」

「別忘了你自己也很討厭我,一直覺得我礙著你不是嗎?」綱吉冷冷瞪了白蘭一眼,然後低下頭仔細思索了一會兒,「確實當時真的不太想把你算在內,但是…」

「但是?」

 

「時間不早了,我去找里包恩商量一下昨天晚上的事情好了。」

綱吉突然起身從白蘭的懷中離開,白蘭有些不知所措,才站起來想要跟上,綱吉卻把他一推,「等等我就回來了,你不用去。」

 

「真是小氣呢,綱吉。」

白蘭輕聲自言自語,但是心情很不錯,這種『想要知道回答』的心情留到下次問也很好,這樣他就永遠都期待著能夠再見到綱吉,這種互相追逐的關係也會永遠持續下去。

 

自從綱吉來到棺木前找到他的時刻,自己能看見平行世界的能力突然消失不見,他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些空洞,覺得不安,看不見平行世界的自己突然變得手足無措,原來自己是如此依賴著那份力量,但現在想想,或許那是一種提醒也不一定。

 

提醒他那份一直不曉得自己到底該歸屬哪裡的不安定,該消失了。

 

綱吉會對他伸出手,綱吉會接受他的提議,那個天真的男人不可能狠心甩開他的請求。

就算白蘭本身沒有悔改的意思,更沒有辦法抹去他曾經對黑手黨和這個世界做過的一切,但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人勉強接受他的存在,那一刻,當他將視線從空洞的棺木移轉到身後,看向綱吉時,內心比他自己更早做出決定,決定他該停下腳步,結束這一場荒謬的遊戲,該看清楚自己的存在,想辦法繼續活下去。

所以那個能力才會消失了,為了不讓他再繼續猶豫。

 

「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機會,卻覺得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

白蘭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溫熱的陽光落在他的頭髮上、肩上,溜過輕輕彎起的唇瓣,他闔上眼時感覺到的不再是虛無,而是充斥在這房間裡屬於綱吉的溫柔氣息。

 

其實,他一開始的賭注就只有站在棺木前想著『那個人會不會過來』的那份心情而已。

只是那樣想著,就聽見綱吉的腳步聲來到了他的身後。

他還記得背對著綱吉的自己確實微笑了。

 

Fin

 

作者廢話:

我一直忘記把最後一篇修整後丟上來。

白蘭其實在最一開始綱吉去找他時,就已經賭輸了這場遊戲,他就只是在等綱吉會不會來找他,綱吉來找他,那麼他就有可能繼續活下去,如果連綱吉也都不在意他的存在,那麼在這個他格格不入的世界中,或許沒有人生理想和目標的他,無法繼續存活。

 

綱吉雖然事他的救贖,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善變,所以兩人如果維持有點秘密的關係,都對彼此保持的興趣,這也是白蘭覺得他與綱吉最好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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