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你那只有燃燒著憤怒的火焰無法掩蓋你骯髒的血液，還有你的暴戾。』

『你不可能成為彭哥列首領，怪物只能是頭怪物。』

怪物又如何？

那是無能與弱者對於他們無法仰視的力量所冠上的『讚美』。

當他們曾經最瞧不起的人站在頂點，鄙夷地俯瞰他們時，他們就會品嘗懊悔的滋味，這股他們永遠也無法比擬的絕對力量，就算憤恨也無法追上的差距，不管他們如何叫囂、如何憎惡，最終只能悲慘地俯首稱臣。

見證下一任彭哥列首領的力量，那是他們死前的光榮。

XANXUS總是能感覺到伴隨自己的陰暗情感在不斷茁壯，在他心中的怒火無處不在，對弱者宣洩暴力、用力量逼迫他人服從，從他身處那條臭氣熏天的巷子開始，他就是這樣的人。

他被彭哥列九代首領帶回彭哥列後，大人們充滿鄙夷卻因為恐懼而不得不壓抑的可笑臉孔，孩子們純真卻毫不掩飾的驚恐和哭鬧，恐懼、輕視、厭惡，總是纏繞在他周身，像濃厚的霧氣將他包圍，他將這些陰暗的東西視為自己力量的來源。

他所掌握的火焰與他體內的暴力成為絕佳的共生關係，也成為他能夠掌控一切局勢的力量，當他意識到沒人可以抵抗他，他開始摧毀那些自己看不順眼的事物，排除一切不如意的障礙，如同狂暴的獅子，特立獨行。

他不需要親情或愛，唯一需要的只有那個位置，彭哥列首領。

他就是為此而生的，那是他本該擁有的力量、權勢、在他人之上的地位。

他知道還有些人在等著看他笑話，無聲地觀察他這個注定孤獨的怪物，希望他走向自我毀滅的道路，但他不可能讓他們如願。

所以，那些妄想和他爭奪繼承權的候補們，開始一個一個死去，那些曾經輕蔑他、小看他的高貴血親者們，大概不曾想像過他會成為彭哥列首領候補者們的夢魘吧。而膽敢對抗他的敵人也在黑手黨擅長的遊戲中悄無聲息地消失，很快，他就會成為唯一的繼承者，但還有一個人。

最後一個繼承者候補。

也是最軟弱無力的。

「一個孩子。」XANXUS的喉嚨裡發出冷笑，帶著冰冷的譏諷和輕蔑。

握緊了拳頭，感受手中因火焰而發熱的力量，熟悉的火焰溫度讓他稍微感到平靜。那種還在喝奶的孩子，根本不配成為他的對手，不配與他爭奪這首領的寶座，他甚至不必親自動手，大可派瓦利安去解決那個孩子，設計一場「意外」，便能結束這一切。

然而，當他終於站在那個孩子面前時，心中的殺意卻因為眼前的景象而短暫擱置了，他看到的是一個脆弱、無辜的六歲男孩。

那張稚嫩的臉龐上掛著純真的笑容，眼神中只有好奇與懵懂，壓根不懂什麼黑手黨，不懂什麼首領之位的爭奪。XANXUS凝視著那雙無辜的眼睛，彷彿周遭的聲響在這一刻變得無聲，只有他們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微風吹拂的庭園中對峙著，XANXUS必須承認，這是個可笑的場景。

XANXUS瞇起眼瞪著正拿著落葉當飛機玩的男孩，那天真的畫面與這座陰鬱、充滿死亡氣息的彭哥列宅邸格格不入。這男孩就是澤田綱吉，最後一個首領繼承者候補，也是門外顧問澤田家光的獨生子。

「你、你是誰啊？」那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寧靜，聽上去有些怯弱。

XANXUS挑了挑眉，冷冷瞥了對方一眼，凶狠的眼神確實嚇到了綱吉，畏縮地垂下頭。澤田家光的兒子，本以為會是和那個男人一樣令人厭煩且不知消停的小鬼，然而，這傢伙卻像一隻輕飄飄、稚嫩又單純的小兔子，彷彿對這個世界還一無所知，對死亡也毫無想像。

「XANXUS。」XANXUS的口氣很差，但不妨礙男孩理解。

他本以為自己的口氣和長相兇惡，男孩會像其他人一樣露出被冒犯的表情，或是像那些他曾經遇過的無知孩子一樣大聲哭喊父母。但出乎意料的是，澤田綱吉不但沒有後退，反而笑著歪了歪頭，仿佛對突然出現的凶神惡煞充滿好奇。

「XANXUS哥哥，」男孩輕輕地念著他的名字，發音有些不標準，「我、我叫阿綱，你好呀。」

XANXUS的眉頭微微皺起，這孩子的親近讓他感到不快，心裡隱隱掠過一絲殺意，這樣的弱者根本不應該被選為彭哥列的繼承候補，不過是個隨時可以捏死的小麻煩而已。他忍不住想暗暗嘲笑澤田家光的膽大包天，竟然蠢得把自己如此脆弱的兒子獨自留在花園中。

「家光呢？」XANXUS問，語氣裡沒有半分溫情。

「爸爸說，他要和大人們談話，叫我在這裡等。」綱吉仰著頭，微笑著回答，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面對一個隨時可能殺死他的人，「他說不能亂跑。」

綱吉端詳這個突然出現的高大少年，雖然有些恐怖，但這是他來到這個寬敞的宅邸後，第一個跟他搭話的人，其他人都很尊敬爸爸，低著頭，更沒有人要搭理他這個小孩。

「這個給你，XANXUS哥哥，我剛剛找到的。」

由於XANXUS的心情看起來很差勁，綱吉低頭看了看手上拿著玩許久的心型葉片，眼中帶著一絲興奮地朝XANXUS遞過去，他的想法很簡單，想把自己的寶物分享給這個少年。

XANXUS看綱吉愚蠢地遞給他這種無用的東西，心底隱隱燃起一股煩躁的衝動。他伸出手，粗暴地扯過那片葉子，差點讓綱吉摔倒，下一秒，他的手心湧出一股火焰，將那片葉子燒成灰燼。

他滿懷惡意地低笑一聲，眼底滿是嘲弄地瞥了一眼傻站在那兒的綱吉。他等著那必然會出現的反應，驚恐的尖叫、哭泣、逃跑。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XANXUS微微一怔。綱吉沒有害怕地跑走，反而抬起手，驚喜地張開小小的手掌，一簇淡淡的火焰在他的掌心跳躍，雖然小，但與XANXUS手中混雜著憤怒的火焰不同，清澈而閃耀。橙色的火焰透著溫暖的光芒，映照在綱吉的臉上，讓他的笑容顯得更加燦爛。

「你看，我也可以做到。」綱吉展示著自己的火焰，因為找到了彼此的共同點，非常興奮。

XANXUS的紅眸閃過一絲冷酷的光輝，這是第一次他對眼前的小孩起了殺意。年僅六歲的孩子竟然能夠使用出高純度的火焰，讓他有一絲錯愕，畢竟就連那些被他殘忍殺害的所謂繼承者候補，有些人甚至無法好好使用火焰，而這個孩子卻如此輕易做到。

「XANXUS哥哥，我跟你一樣呢！」

「不一樣。」XANXUS冷漠地反駁，語氣毫無感情，「我們不一樣。」

綱吉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固執地說，「一樣的！我們的火焰是一樣的！」

XANXUS的神色變得陰沉，他從來不和人辯論，因為只要有任何人敢反駁他，他就會消滅對方。男孩毫無道理的堅持讓他無比煩躁，有什麼東西被撩動，讓他不由自主地反駁起來。

「不一樣。」XANXUS的聲音聽上去幾乎是威脅，一隻手用力捏住綱吉的小臉，綱吉立刻閉上嘴開始掙扎，眼見掙脫不開，就露出有些委屈的模樣。

XANXUS這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竟和一個孩子爭論無聊的事情，感到有些無奈，也有些可笑。他隨意而粗暴地用手指揉捏綱吉的臉，那觸感很奇怪，他從來不知道小孩子是這個樣子的，柔軟，任由他擺布，他反而從中找到某種取樂的方式，數年後的XANXUS仔細回想起當時的事情，那實在是種幼稚的欺負方式，但他仍樂此不疲，他知道澤田綱吉拿他沒有辦法。

「哼，即便再怎麼幼小，你也是澤田家光的兒子。」XANXUS想起來自綱吉小小手掌中的橙色火焰，可以預測出未來這傢伙將會擁有什麼樣的武器，不容小覷，「和你爹一樣，也是個十足的怪物啊，哈。」

「不是怪物……」綱吉怯懦的小臉帶上一點眼淚，委屈抗議著，不懂眼前剛剛認識的哥哥為什麼突然發脾氣，而且一直不肯放開他。

XANXUS的手仍無意識地捏著綱吉的小臉，幼嫩的肌膚在他指尖的力道下微微發紅，像是輕輕一掐便會斷裂的玩具。他低頭打量著這個小鬼，內心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情感，他本應討厭這一切——這些繼承者候補，全都該死。

他想要首領的位置，也只能屬於他，他是唯一的，強大的，無可取代的。

他無法忍受這些所謂的「繼承者」存在，他們應該全都死去。

但為什麼他沒有在見到澤田綱吉的瞬間就動手？

因為這傢伙還是個乳臭未乾的孩子嗎？

XANXUS思考著該怎麼掐斷這孩子的生命，像碾碎一隻無力掙扎的小鳥一樣，讓這個未來有天會變成阻礙的小麻煩在他面前消失，不管澤田綱吉在未來會使用什麼樣的火焰，是不是會成為和澤田家光一樣的「怪物」，現在殺掉，就沒有以後了。於是，他的手指微微用力，感受到綱吉細嫩的皮膚下跳動的脈搏。

但就在最後那一刻，他鬆開手。

他突然失去興致，再怎麼樣，他實在沒興趣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下手，恐怕只有喪心病狂的瘋子才做得到吧。

「滾開，垃圾，再靠近我就殺了你。」

然而，綱吉的身體因為突然失去支撐而猝不及防地往前撲倒，額頭就剛好撞在XANXUS的腿上。幼小的身體像一片羽毛般輕盈無力，XANXUS原本打算甩頭離去的動作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打斷，綱吉抱著他的後腿，努力站穩，才剛放下狠話警告對方，就被瞬間打破，這種滑稽的場面，讓他愣了一瞬。

XANXUS壓抑著幾乎要溢出憤怒的火焰，看到那孩子吞吞吐吐的模樣。

「不是怪物…如果我們都能夠用火焰，會用火焰的就不奇怪了，不是嗎？」綱吉眼底發光地說著，那褐色的眼眸彷彿在傳達一個理所當然的好消息，「而且，哥哥的火焰…好、好厲害…我的一直都很小…」看著綱吉脹得紅紅的臉頰，XANXUS是第一次聽見有人誇讚他那被說總是充滿憤怒與死亡的火焰。

「你不怕嗎？」

「火焰很溫暖…不是嗎？日本的冬天…比這裡冷…」綱吉不太理解XANXUS的問題，在他腦海中，恐怕火焰從來都不是用來殺人的工具，而是用來取暖的。

XANXUS陷入短暫的沉默，孩子的思維簡單得可笑，不知道世界上有殘忍的壞人，不知道世界上有會吃人的黑暗。

「你真那麼認為？」XANXUS的指尖戳上綱吉額頭。

「好燙！」

聽那孩子呼痛，XANXUS冷哼一聲，似乎滿意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擁有的火焰必須是獨一無二的，才能證明自己的強大與得天獨厚，那是他將要成為首領的證明，他和那些候補們都不同的證明；但對這個孩子來說，火焰是聯結他們的共同點，既然不是某個人獨有的天賦，那他們就不必是孤單的、令人恐懼的存在。

這種溫吞的論調，XANXUS感到可笑至極，卻不討厭。

XANXUS忽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嘲弄，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解釋的放鬆。

他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有這麼大笑了，反正在這傢伙面前，他也沒必要隱藏自己的情緒，小鬼終究是小鬼，不會明白自己剛剛逃過了什麼劫難。

XANXUS猛地一把將綱吉拎起來，像拎小貓一樣毫不費力，然後隨手將他朝身後丟去。綱吉驚恐地在空中撲騰一會兒，才發現自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原來澤田家光早已在他們談話中途便站在不遠處，靜靜觀察他們。

家光將綱吉抱在懷裡，臉上掛著一個有些邋遢的笑容，眼神卻彷彿已經看透了一切，明白XANXUS不可能對他的兒子做什麼可怕的事情。

「你最好把這小鬼看好，別讓他亂跑，」XANXUS警告，眼神如同利刃般掃過家光，前一刻面對綱吉的一絲寬容徹底消失，「不然，他會死得很快。」

家光不為所動，彷彿他所有的威脅都像風一般吹過，沒有任何影響。這讓XANXUS更加心煩，但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大步離去。

「掰掰——」綱吉喊著，朝XANXUS的背影揮手。

XANXUS沒有停下腳步或者回頭，但是讓人意外的，他抬起手往天空胡亂揮了揮，綱吉看到後就滿意了，露出欣喜又羞澀的微笑。在XANXUS徹底走遠直到看不見後，綱吉這才轉頭開始對家光描述他剛剛遇到的一連串事情。

「……然後，那個哥哥也會用火焰，紅色的火焰，很漂亮。」

澤田家光很少聽見有人這樣評價XANXUS的火焰，可怕、殘暴、兇猛、失控，是一般人對XANXUS的戰鬥力與火焰的評價，但或許，在綱吉眼中那火焰確實是漂亮的，沒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因此，那個總是待他人殘暴無比的少主才沒有對綱吉動手。

「是啊，是很漂亮。」家光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XANXUS已經殺死了其他繼承者候補，明知道綱吉就是最後一個，卻沒有動手，家光不確定這代表著什麼。當他回到庭院，看見兩人在一起時，他確實有些吃驚和慌張，但隨即發現自己的兒子應付得很好，讓XANXUS很快失去了殺機，甚至年紀與生長環境相差甚遠的兩人還談起了話來。

家光知道這「短暫和平」也許只是片刻的喘息，XANXUS心血來潮的心軟也許有一天會消失，但他暗暗希望，這安寧的片刻能持續得再久一些，讓彭哥列首領之位的爭奪不必只有血腥與暴力，伴隨這兩個孩子的未來也可以是充滿溫暖、天真的，並且互相擁有信任的未來。

FIN

作者廢話:

之前每次的10月10日X爹生賀，我都會更新XANXUS和綱吉的那篇【兄弟】的後續，這次雖然不是其後續，但也是類似的設定延伸吧。

這是年紀更大一些(大約十五歲)的XANXUS，還有六歲的綱吉作為首領繼承候補的狀態下見面的平行世界。

XANXUS心底一直有在考慮殺綱吉，但被綱吉的反應和天真搞得很無力，錯失動手的時機。

然後XANXUS也其實蠻幼稚的，後半一直在捏綱吉的臉，欺負綱吉，因為很好摸，但他不願意承認或沒有自覺而已，小孩子的臉頰有種給人治癒的感覺，所以最後XANXUS漸漸沒有了殺意，放過了綱吉，當然一方面他也不是會殺小孩的那種人啦XD

也許這個設定明年會繼續寫也不一定，希望大家喜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