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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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白色的死神

雨在下著，天空陰鬱。

鮮血的氣味混合著雨水的味道，嘗起來竟是如此甘甜，肚子飢餓得無可抑制，四肢被斬斷後身體無法再生，明明筋疲力盡了卻感覺像是躺在正盛開的彼岸花叢上，幻覺之中那鮮紅的景象如此美麗而安適。感覺鮮血從傷口中流出，溫度逐漸消失，胸口只剩下一份灼燒般的瞭然——自己將會死在這裡。

這樣並不壞，生命不知為何充滿太多難以忍受的痛苦，有時候會忘記自己是為了誰、為了什麼而活，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消除的悲傷侵蝕著自我，即使捨棄人類的身分，卻無法捨棄自己的過去。

『不抵抗是罪嗎？』

腦海中浮現那段在書上看見充滿濃濃絕望的文字，若是就這樣迎接死亡，捨棄生命的我是犯下了罪嗎？還是苟活著才是我的罪？對於活著這件事情感到吃力，即使想找生存下去的理由，卻發現只有自己變得越來越瘋狂了，停止不了，沉陷入這狂亂的漩渦中無法脫身。

到底該捨棄什麼才好？我還要捨棄多少東西才可以回到最初？

抱著遙不可及的期望，希望有一天可以抬頭挺胸的對自己說，現在的我正是我所期望的自身。

為了可以生存，捨棄了『金木研』的存在，告別軟弱的自己，朝著前方的道路前進，回過頭來卻發現沒有一人在身後，豁出生命的戰鬥卻依舊敵不過真正的強大，無法拯救任何人。

如今，對於抉擇已經疲倦，渴望休息，希望就這麼沉睡下去把選擇權利交給其他人，出現在自己眼前的白色的死神將會決定自己的命運，不可思議的，感到害怕的同時卻又鬆了一口氣。

倒在血泊之中，無法看清的視線在搖晃著，連那個人的身影都看不清楚，但是很美，不知為何腦中浮現了這個最不恰當的字眼，那傲然挺立毫無恐懼的身影，他全身潔白就如同過去藝術畫中看過的天使，只是那冷如冰霜的表情實在不適合他。到了這種時候，竟還有這樣子的閒情逸致去思考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果然，還是因為這個人的戰鬥太過優美的關係吧。

簡潔俐落，無空隙，而且毫無猶豫，很少人同時帶給敵人恐懼與美感，沒有一絲多餘的動作，實在無從相抗，從第一眼見到對方時就這麼覺得了，自己肯定無法戰勝，卻還是決意一戰。

「你現在在想什麼？」那淡柔的聲音問，是份沒有任何溫度的嗓音。

「……我…」沉默了好一會兒，抬頭望進那雙無感情的淺色眼眸，竟讓人覺得安心，像是見著一個親切伸出援手的朋友那樣，因為無感情的那雙眼中雖然沒有善意，沒有同情，卻也沒有對我的憎惡，那裡面沒有任何顏色，清徹而冰冷，「…我在想…為什麼…我成為了我自己呢…？為什麼…可以像這樣…毫無遺憾的…接受死亡…捨棄重要的東西不顧…」

是啊，為什麼呢？

被利世追逐著玩弄時是那麼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可以得救，希望能夠活下來，曾經單純潔白的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對這個世界扭曲而且殘酷的部分一無所知，但那時的自己能夠更純粹的為自己而活，只為自己而活，而不需要編造任何說服自己的美麗藉口。

「所以你想死嗎？」那聲音又問，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

被這麼問後卻答不上話來，一瞬間好像有什麼在心中灼燒著，激動的淚水忍不住滑下眼眶。

眼睛看不清楚，意識模糊，但是眼前閃耀著詭譎光芒的庫因克在搖動，下一秒也許就會貫穿這個心臟。

庫因克直直的指著自己的雙眼，啊，如果可以貫穿腦袋就好了，不需要思考，不需要看見，也不需要理解自己即將接受的『死』，以及面對自己不願意接受的『生』。

「我…」天空沒有一絲光芒透下，雨水不停地下著，好像永遠不會停，眼淚跟著滑下臉頰來浸濕了衣領，「…我還不能就這樣死去。」

不是不想，是不能，不能就這麼死了。

怯懦的心底深處還是人類的那部分，祈求著想要活下來，明明都已經想盡辦法捨棄他了，為什麼在這種時候還要跑出來攪和？希望自己能夠獲救什麼的，真的是只屬於『人類』的貪婪慾望。

然後，槍型的庫因克從眼睛直直貫穿了我的腦，對方的強大將生物本能的掙扎都化成愚蠢不已的行動，無力抵抗，這樣就好，光芒什麼的不適合現在的我，所以即使失去眼睛也沒關係。只是在失去意識前，突然想起自己在捨棄人類的身分之後，這條漫長的道路上沒有抱著任何期待，要說唯一產生的慾望也只有一個——

如果這世界注定要給予我絕望，

那就請給我沒有任何一絲光線能夠穿透進來的悲劇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