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玫瑰與酒

幹部會議是只有少數家族內有權力決策的幹部才能參加的，在家族發生緊急事態時只要有門外顧問以及守護者層級的幹部就足以決定整個家族的應變，正因如此，能參加幹部會議的都是些擁有個人部隊或龐大家世的人，但這些人也必須要絕對遵從首領的命令。

首領坐在中央的主位而兩側分別是門外顧問的里包恩還有守護者負責人的獄寺隼人，在他們對面的則是瓦利安的首領杜爾，而XANXUS被山本帶著進來的時候確實引來了他人的注意，恐怕這是第一次有這麼年輕的孩子參與幹部會議吧，而且既不是幹部也不是有力的派系長者。
 

在XANXUS入座時現場出現了些許騷動，而首先打破沉默發言的是瓦利安。
「沒想到您會讓您的兒子參與這次會議，我還以為首領您一直都堅持不偏袒任何一個繼承候補的，果然，還是因為親生的兒子更可愛一些？」

「杜爾，你想說什麼？九代首領不可能偏袒任何一方，你有話就直說。」獄寺耐不住性子，冷冷地瞪著對方，但杜爾只是瞧了一眼XANXUS，露出XANXUS自從成為九代首領的兒子後許久沒有再見到的輕視目光，他說不定還真的有些期待史庫瓦羅能早日殺掉這個男人。

「沒什麼，但現在就讓一個14歲的孩子參與會議會不會太早了？要是他的嘴不夠緊講出去的話，那我們在這裡談的話都會洩漏出去，我可不希望冒這種風險。」

XANXUS的眉頭抖動了一下，他的手抬起來但又強壓住自己的衝動，過去也有好幾次，他真希望可以讓那些以年紀為由瞧不起他的人嚐嚐苦頭，他相信此刻的自己絕對不會比他們更弱，即使杜爾很強，但XANXUS覺得現在的自己可以贏過他，他要讓這些人知道自己的力量。

「你想幹什麼，你現在自滿的力量還不足以打倒杜爾，你並不真正了解他的實力吧。」里包恩像是看穿了他的內心，低聲對XANXUS說，「如果你真的可以打贏他，我不會阻止你攻擊，別讓首領丟臉了。」

「你說什麼……」XANXUS狠狠瞪向里包恩，但里包恩沒有一絲收回話的意思。

在他又忍不住往前一步時，身邊的山本察覺到他的蠢蠢欲動，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你不需要擔心，阿綱會搞定的，不要輕舉妄動。」

綱吉的身體微微往前傾，看著杜爾，然後他雙手手指交叉放在桌上。

「我並沒有說要讓XANXUS繼承十代首領的位置，首領的位置是照慣例由我和顧問做最後的決定，目前為止我心中還沒有適當的人選。」綱吉說到這裡的時候能夠聽見瓦利安的那邊傳出一些訕笑聲，像是覺得綱吉在說謊，因為綱吉對XANXUS的重視非同一般，於是綱吉只好換一個方式說，「就算，今天我真的要讓XANXUS繼承我好了——杜爾，你有什麼意見嗎？」

最後那句話非常輕柔，雖然不是對著自己說，但即便是XANXUS也感覺到背後一陣寒顫。

顯然，並不只有他這麼覺得，突然被那份沉重的氣氛壓得動彈不得，杜爾看起來臉色也很差像是受到了污辱一樣，有很多話想講但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講出口。

「沒有，九代首領你做的決定就是全部。」

「嗯，謝謝你這麼說。」綱吉微笑，那份冰冷的氣息瞬間消散，「而且這不過是我要實現和兒子之間的約定，我雖然不願意但還是答應了讓他參加幹部會議，既然都這麼決定了我就會支持他，這和首領繼承沒有關係，希望其他幹部也能理解這件事情。」

會議室內並沒有反抗的聲音，綱吉滿意的點點頭。

「那麼，就快點開始討論吧。」綱吉轉頭看獄寺，獄寺馬上站起來準備開始發言，而綱吉這時悄悄地對XANXUS眨了一下眼，對方只是抿了抿嘴然後移開視線，就好像是在對綱吉說『剛剛那種狀況我自己一人也能搞定，不需要你幫忙』，如此傲慢又不可愛的態度讓綱吉忍不住輕輕一笑。

後來這場會議算是順利的進行下去了，大多是關於家族最近的經營還有新出現的敵人或盟友之類的議題。

其中最重要的就屬芝加哥的黑手黨勢力有部分滲透入西西里的事，綱吉認為目前還是暫時觀望狀況，當然要有必要的戒備，但也讓山本試著去跟對方接觸看看是不是能夠和平共處，芝加哥的黑手黨在美國那邊也是很強大的，但在西西里這兒就相對弱勢，所以能夠對話的機率也高。

此外，家族中花費了一筆龐大的支出所開發出的新武器，而這利益是否應該要分享給同盟家族出現了爭論，瓦利安不贊成分享武器，但最後綱吉以同盟的維繫以及家族間應公平分享為由，希望無條件的讓同盟家族例如加百羅涅、吉留涅羅等家族了解他們新開發的內容，即便有些聲音認為分享武器太過危險，但也沒有推翻最終決定。

會議結束後，XANXUS幾乎是追著綱吉的後腳踏進了首領室，一開始就氣勢洶洶的來到他的座位前，看起來似乎對於會議的決議有些意見。他剛剛什麼也沒有說是因為如今的他背後還沒有足夠的勢力讓他有發言權，偏偏唯一在場可能支持他的那份最強的勢力，卻和他的意見完全不同，所以XANXUS就只能夠在一旁聽，一路聽下來內心累積了不少怒火和困惑，對於綱吉的一些決定無法理解，直到會議結束，他現在終於可以單獨質問綱吉做出那些決定的真正意涵。

「你到底有什麼打算！」XANXUS問，綱吉坐在位置上帶著困惑看他。

「你是指哪件事情？」

「芝加哥的那些雜碎如果趁現在勢力還很弱的時候盡快把他們趕出去的話，以後那些傢伙就不敢再踏上這片土地了，你現在姑息他們，不就讓他們有機會發展了嗎？他們會以為彭哥列好欺負。」

「啊，你是在說那個啊。」綱吉輕嘆，手指摸了摸下巴，「XANXUS，除了用力量驅除以外你還有考慮其他方法嗎？當然，那也是一個方法，但其他的呢？」

「什麼？除了用力量趕他們走之外還有別的嗎？那些傢伙比起其他小組織來說可不是善類。」不解地看著綱吉，XANXUS完全無法理解綱吉問這句話的意思，他在聽見這個討論時腦中的第一個想法便只有除去彭哥列的敵人和那些危險的因子，他只想確保彭哥列的強大和不可動搖。

「……這樣啊。」

綱吉猶豫了一下後又抬頭，「那麼你怎麼看我們新開發的武器分享給同盟家族的事情？」

「那種東西根本就不應該告訴其他黑手黨，如果哪一天他們拿來對付我們，不就自討苦吃了嗎？而且那些人連一點代價也沒有付出就平白得到好處，那些家族都比彭哥列更弱，討好他們對我們而言沒有利益，你這樣的做法也許會讓他們未來只知道依附在我們的勢力之下。」

聽到這裡，綱吉突然輕笑了一聲，讓XANXUS感覺不太舒服，「你笑什麼？」

「不，我只是覺得果然你參加會議還是太早了一點。」綱吉的雙眼中沒有輕視而是帶著溫柔，可是正是那份溫柔令XANXUS覺得比輕視更刺眼，「但是這樣也好，你可以多學習多思考。」綱吉站起來然後他穿上了掛在椅子上的外套，「我等一下要出去見一個人，XANXUS，這個話題等我回來再繼續好了。」

「你什麼意思，給我說清楚再走，喂！」XANXUS看著綱吉走向門口，「澤田綱吉！」

突然聽到XANXUS沒什麼禮貌地直呼身為父親的自己的全名，綱吉也習慣了，每次只要他們起爭執XANXUS就會這樣叫他，他有點困擾的回頭看對方，他其實也不是想讓XANXUS覺得不高興的，不管是什麼要求他都希望能滿足對方，但他這次也許真的是太寵孩子了吧。

「XANXUS，我真的趕時間，我回來以前先想想看為什麼我會做出那些決定的理由好嗎？等我回來我再跟你談這件事情，約定好了。」綱吉伸出的手輕輕碰上XANXUS的頭髮想要安撫他，但是指尖才碰到劉海，XANXUS便挪開身體避開他的碰觸，甩開他的手，用尖銳的眼神瞪著他，這讓綱吉的手撲了個空。

一看就知道是在鬧脾氣表達不滿了，綱吉有些無可奈何地笑。

綱吉並沒有再次地安撫XANXUS的情緒，他知道自己不能總是這樣順著XANXUS的意，遲早會養成XANXUS仗恃自己寵愛的毛病，他知道這孩子有著過於傲慢的問題，而他深深希望XANXUS能夠成為即便沒有黑手黨的光環也足夠強大的男人，他相信XANXUS能夠辦得到的。

綱吉嘆了口氣後就轉身從那扇門離開，而XANXUS想抓他的手卻沒抓住。

「澤田綱吉！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你沒聽見嗎！」

那句話在綱吉離開的最後一刻傳到綱吉耳中，他只是帶著一點寂寞的笑意離開了那裡。

房間內發出了刺耳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地震般轟轟作響，空氣中蔓延著火焰的灼熱氣息，沒有人敢去一探究竟，史庫瓦羅站在那裏猶豫了好一段時間直到那聲音稍稍平息後，他才推開門看向裡面的慘狀。窗戶破碎了一地，而那些別人送給他的高價酒也灑了一地，濃煙讓史庫瓦羅嗆得睜不開雙眼，他覺得『暴君』這個字眼完全可以形容現在的XANXUS，一有不順意的事情就拿身邊的東西發洩。

「喂，你這傢伙會不會太過頭了！有什麼事情值得你這樣發脾氣﹖」
「閉嘴，你這個垃圾！！他竟然敢瞧不起我…他以為他是我父親就了不起嗎…」

「又是因為首領的關係啊，」史庫瓦羅小心跨過碎裂在地上的杯子，「看起來幹部會議不怎麼順利，到底又發生什麼讓你這麼不爽？」

「像他那麼被動的做法只會令彭哥列越來越衰弱，等到有一天我坐上首領的位置，我絕對要徹底改變，讓他知道他的想法才是軟弱的…還有那個杜爾，里包恩那傢伙竟然敢說我的實力不如他……」

握緊的拳頭發出了濃烈的怒火，XANXUS的表情相當猙獰，史庫瓦羅絕對不願意惹怒現在的他。
本來什麼也不想說的，但是，史庫瓦羅最後還是忍不住開口。
「……你啊，其實只是希望你父親認同你吧。」

「你說什麼？」XANXUS聽見史庫瓦羅說的話後抬起頭來瞪著他，那眼神讓史庫瓦羅有種不太想繼續說下去的感覺，總覺得會被XANXUS的火焰燃燒殆盡。

「沒，我只是覺得你反應過度了，XANXUS，他可是首領啊，那麼他決定的事情當然沒人反駁，不管你認不認同也一樣，幹嘛那麼著急？反而你現在是在最有利的位置，他可是你老爸。」

史庫瓦羅覺得XANXUS如果夠聰明，不，其他繼承者候補也都是這麼做的，就算心中對綱吉的作法有意見，但還是會順從澤田綱吉的意思，表現出讓綱吉喜歡的那一面，就為了可以得到綱吉的好印象，因為那樣才是得到首領之位的最快捷徑。XANXUS的立足點老實說比其他候補來得有利太多，但是XANXUS常常在做的卻是和澤田綱吉在家族的管理方式上爭執不休——這麼一來，如果哪天綱吉覺得XANXUS對彭哥列的想法和自己相差太遠，不就更容易否決掉XANXUS的繼承優勢嗎？

「我和那群垃圾不一樣，我身上流著的是彭哥列直系的血，別把我和那些只懂討好他的傢伙放在一類。」XANXUS低哼一聲，他從來就不屑與那些候補相提並論，也不想刻意討好綱吉，不過，他確實因為無法得到綱吉完全的贊同而氣憤不已，厭惡綱吉永遠把他當小孩看，更厭惡綱吉總是認為他缺少什麼的模樣。

他厭惡綱吉那種對他帶有一絲失望的神情。

每次一想到這裡，他心頭就會燃燒起一股猛烈的怒火，始終無法平息。

XANXUS讓史庫瓦羅守在看得見彭哥列正門的地方，只要澤田綱吉回來就立刻通知他，而史庫瓦羅也遵照著去做了。他有點不懂為什麼自己對XANXUS說的話這麼唯命是從，但就是沒辦法拒絕，或許從第一眼認識的時候就決定了他未來要跟隨XANXUS的道路，想要看到那份怒火變得更狂暴的一天。

然後，在夜晚十點多的時候一輛車悄悄的返回彭哥列，史庫瓦羅立刻通知了XANXUS。

XANXUS的腳步聲響徹了整條走廊，他走到大廳前正好看見與里包恩揮手道別的綱吉。

里包恩的表情不知為何有些微怒，XANXUS向里包恩學習的這段時間有時會看到他的那種表情，通常是對事情有所不滿時才會顯露出來，而綱吉則是帶著一點苦笑。

大廳的燈光很暗，只有微弱的黃色照明燈以及窗邊的月光透下，看不太清楚綱吉的臉。

XANXUS為了不讓綱吉往另外一頭走，於是走到他的面前擋住去路。

綱吉的視線對上前來找他的XANXUS，XANXUS那彷彿等他很久的模樣讓綱吉有些傷腦筋，因為現在並不是個好時機，而XANXUS的怒火從早上到現在看來未曾平息過。

「現在我們可以談了吧。」

「XANXUS，已經很晚了，你還沒有睡啊。」綱吉輕聲地說，他走上前去伸出左手想碰XANXUS，但又一次的被對方避開，「你還生我的氣，就這麼在意那些事情嗎？」

「你說過要跟我解釋原因的，不是嗎？」XANXUS的紅色眼眸閃耀出冰冷的光芒。

「明天好嗎？我今天有點累了，實在沒有體力，明天早上我會去找你的，好嗎？」綱吉委婉地說，但深知XANXUS個性的他曉得這個理由會換來XANXUS的怒火。

「你想要逃避嗎？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下午的時候對我說了一堆自以為是的話，現在又要我明天再來找你，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把我放在眼底。」

「我…一直很重視你啊，XANXUS。」綱吉困擾的回答，他不曉得是不是自己的表達方式有問題，還是XANXUS感受不到他的心意，當XANXUS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他感到胸口微微刺痛著，不知道該怎麼樣撫平XANXUS的情緒。

「如果你真的把我當你的兒子的話，那就正視我的存在，快點承認我的實力吧！」

面對XANXUS的怒吼，綱吉看著他說不出話來，但這份沉默只是讓XANXUS更加氣憤。

綱吉看著眼前的XANXUS，他其實知道XANXUS想要什麼，大概不是他的愛，也不是他的關心慰問，不是像普通父子那樣的相處，XANXUS想要的是力量的承認，是權力的認同，大概還包括了這個位置。

綱吉了解自己一定是給予XANXUS太多東西了。

他從來沒有養育過孩子，帶回XANXUS之後就一頭熱的什麼都希望滿足他，或許就是這樣讓XANXUS對自己的地位變得傲慢，渴求力量，而不是愛情，與自己之間也沒有一般父子的親密。

雖然知道XANXUS的態度很差，但即使如此，綱吉發覺自己還是說不出責備XANXUS的話。

一點也不像個父親，也沒有父親的威嚴，只懂寵溺孩子。

「XANXUS…明天…好嗎？我真的很累了。」綱吉沮喪的對他說，然後避開了XANXUS不高興的視線他走向自己的房間，不想去看那雙紅眼中的怒火，夜晚的會面已經讓他心煩意亂，現在還必須面對XANXUS的指責，只覺得精神上已經很疲倦了，想要快點入睡。

他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而XANXUS只是一直盯著他的背影，握緊拳頭。

在一旁的史庫瓦羅連出聲都不敢，他覺得如果現在驚動了XANXUS肯定會被殺死。

XANXUS最後打算走回房間，儘管滿心對澤田綱吉的不滿恐怕會讓他徹夜難眠，但綱吉那個樣子也是無法講話的狀態，不知什麼原因讓綱吉看來很疲倦。而在返回的路上他卻碰上了本來已經離開卻折回的人。

里包恩用一種微帶審視的表情看著他，好像好奇為什麼XANXUS在這時候還在走廊上遊蕩。

「你剛剛見到首領了？」

「那又怎麼樣，你有什麼想說的。」XANXUS口氣不好的回答。

「嗯…嘛，沒事，」里包恩好像因為什麼而放心了，然後往前繼續走，「你也是養成了驕傲的性格，全是那傢伙自作自受。但XANXUS你記住了，不管你是不是那個人的兒子，不管他有多麼放任你，要是你傷害他的話不管是我或是守護者，都不會手下留情。」

「你說什麼？」毫無懼怕那威脅，XANXUS回瞪里包恩。

「很好的目光，你像個黑手黨。可是那傢伙卻永遠也無法像個真正的黑手黨，我最不懂的就是為什麼他會容忍你這樣的兒子。」

里包恩說著讓XANXUS搞不懂的話，冷漠的視線令XANXUS很不舒服。

但他這時候注意到里包恩手上拿著的某個東西，看起來像是醫療箱，這樣的深夜彭哥列的專職醫療人員大概也都睡了，所以才會用醫療箱吧，但里包恩看起來不像是哪裡有受傷。

「你那是拿給誰的？」XANXUS有種不好的預感。

「……首領。」里包恩似乎想了一下才開口，是在考慮該不該告訴XANXUS實話，「連他受傷的事情都不想讓你知道，是不想讓你更感到煩躁吧，你不覺得他真的太寵你了嗎？」

「受…傷？他出去外面跟人商談的時候受傷了嗎？」XANXUS這時候的態度轉變了。

「不算什麼嚴重的傷，只是右手被人咬傷，對方還拿著刀子要刺他，不過沒得逞。」里包恩聳聳肩，看起來不怎麼高興，「你好像有什麼事情想找他商量，但他一定不會跟你談的，畢竟他不想要你發現這件事。」

里包恩丟下那句話後就走向首領室的方向，留下XANXUS和史庫瓦羅。

史庫瓦羅可以看見XANXUS的手臂微微顫抖，不知道是對自己生氣還是對澤田綱吉生氣，但恐怕現在生氣的理由已經和剛剛完全不同了。

綱吉坐在椅子上，聽到門被打開的聲音就猜想是里包恩帶著醫療箱進來了，讓他鬆了一口氣，可以的話他也想要快點把傷口解決了後入睡，這樣也許心情會好一點。

他帶著一點微笑回顧頭想迎接里包恩，但是卻是看見剛剛才分別的XANXUS，這讓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對方手上抓住本該是里包恩要帶來的醫療箱，眼神很不好的瞪著他。

「XAN…XANXUS……你怎麼……？」

「你在裝什麼酷，如果是因為被人攻擊而受傷的話直接跟我說就好了，難道你以為我還會這麼無聊的纏著你嗎？」XANXUS冷冷地問，看綱吉一臉吃驚的模樣，「為什麼不想讓我知道？」

「不…因為不是什麼大傷，你心情不好，我不想讓你……」

「哪裡受傷？我聽里包恩說你被人咬了。」XANXUS走到他面前，直接坐到他身邊，那動作反而讓綱吉小小的縮了一下身體，好像他更怕XANXUS對自己發怒一樣。

「右手，被咬了一小口，沒什麼大不了的。」

綱吉眼看也沒有辦法掩蓋，伸出了一直藏起來的右手，稍早與XANXUS交談時因為大廳的光線昏暗，血的顏色沒有被發覺，如今可以清楚的看見上面明顯的齒痕，而手背上血肉模糊，並不是隨便的咬了一口，而是狠狠的差點要把肉咬下來的那種痕跡。

「嘖。」心頭一陣怒火，XANXUS感覺看到傷口的瞬間有種想要把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折磨殺死的感覺，雖然他對綱吉的態度一向都很差，但他總覺得若有誰傷到綱吉他也絕對不會輕饒。

「這種傷口…你不是很強嗎？為什麼還會犯下這種愚蠢的錯誤。」

「一不小心就……哈哈。」XANXUS抓住了他的手，瞪了他一眼，讓綱吉停止了敷衍的笑。

相比綱吉對這種事情笨手笨腳，XANXUS倒是很了解傷口的處理方法，在上藥之後俐落的用繃帶將那裏緊密的包起來，那一連串的動作讓綱吉只能靜靜的看。

「幹什麼？」查覺到綱吉的視線，XANXUS問。

「不…只是有點高興，XANXUS會因為我的事情生氣啊。」

「白癡嗎，我不允許你被我以外的人傷害。」XANXUS兇惡的說，綱吉只是微笑，那個笑容讓XANXUS感受到綱吉心裡的喜悅，就只是因為這樣的小事，反而令他有點說不出話來了。

「我無法對你坦承我受傷，想在XANXUS面前表現出最好的父親的模樣，」綱吉靦腆地搔搔臉頰，然後無奈的笑，「只是好像反而讓你討厭了，你最近一直對我發脾氣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不知道要怎麼樣讓你開心，對不起，沒有直接告訴你實話。」

本想說些什麼，但當XANXUS抬起頭時，卻看到他的那個父親居然掉下眼淚來。

很少看見綱吉哭的樣子，眼眶濕潤，那雙清澈的褐色眼眸反射著柔和的光芒，竟讓人感覺憐愛。

大男人一個的而且還是彭哥列首領，居然在這種時間點哭，XANXUS幾乎是愣在那裏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可是綱吉的眼眶濕潤的表情讓他看起來比XANXUS所認識的綱吉更加幼小的感覺，綱吉本來就是看不出年紀的那種，到現在如果不說他是首領的話，別人會誤認他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吧。

XANXUS伸出手撫去他的眼淚，有種怪異的感覺，明明對象是自己的父親，怎麼反而是自己在安慰對方。

綱吉好像對於這個溫柔的動作有點高興，也羞恥於自己竟然會在XANXUS面前露出這種糗態，其實他在守護者還有里包恩面前倒是很常這樣的，黑手黨的事時常都讓他感到難過，在朋友面前能夠自由的表現自己的情緒，但在XANXUS面前就必須做出父親的模樣。

可是他突然覺得今天這樣或許也不錯，至少知道XANXUS對於他的事情並非無動於衷。

「你常常碰到這種事情嗎？傷害你的人把他們都殺了不就好了嗎？」

綱吉看著XANXUS，微微一笑，「那麼，因為黑手黨而受傷，因為我的關係而受到傷害的無辜的人們，又該怎麼辦呢？我不會因為有備而來的敵人而受傷的，那種人在攻擊以前就會被保護我的那些人阻止吧。」

「那為什麼…？」

「我所受的傷通常都是那些我無力去幫助的人，他們的憤怒還有責備我本來就該承受，這是我的罪惡。」

綱吉低著頭，看著自己包紮後的手掌，好像那裏握著什麼令他痛苦的東西，「黑手黨首領絕對不能忘記自己背負的東西是骯髒的，但相比其他人因我而喪失的東西，我擁有的東西一直都很多。」

綱吉抬起頭看著眼前的XANXUS，沒受傷的左手輕輕撫上XANXUS的臉。

「我有你，還有同伴，以及家族的家人。」綱吉微笑，他說那些話的時候看來很幸福。

「可是，如果有力量的話他們就不能傷害你，把傷害你的東西全部排除掉就好了。」

「XANXUS，就算你能把所有敵人都消滅，你犯下的罪也不會消失。」綱吉的態度變得稍稍嚴肅了起來，直直望進XANXUS的眼底，「你問我為什麼不用力量排除芝加哥介入的勢力，為什麼要分享力量給同盟的家族，因為我不想要留給你充滿爭鬥和不安的未來。」

XANXUS從綱吉眼中看到了堅定和執著，沒想過那是為了自己。

「……或許，結果不一定如我所想，但是如果有機會能夠減少爭端，那麼或許有些人可以因此得救也不一定，我想保護的並不是只有這個家族，而是家族中的每個人。」綱吉知道，每次只要有爭鬥就會有人在爭鬥中傷亡，即便最後獲勝的是彭哥列，但對於失去重要之人的家屬來說都是一樣的，痛苦和憤怒不會因此消失或減少，「作為首領的責任和要負擔的罪惡，你一定要清楚它的重量。」

綱吉對著看起來不知有沒有聽進去的XANXUS，他曉得XANXUS的想法不一定和自己一樣，可是他還是想要傳達自己的思考，希望對方能夠理解自己的希望和理想。

「…我認為首領最重要的還是守護他人的力量。」

綱吉說，他拍了拍XANXUS的頭，一笑，「XANXUS有想守護的東西吧？我自己是只要想到應該守護的東西，就會覺得什麼事情都能辦到。」綱吉覺得只要想起家族的同伴還有XAXNUS的存在，那麼再危險的事情他都可以去做，沒有一點害怕或退縮。

XANXUS不清楚自己有沒有那種心情。

他腦袋中一直渴求的是和綱吉所講完全相反的力量，他一直都想要有把周遭一切都毀壞的力量。

消滅敵人，排除那些輕視他、危害彭哥列的人，將不滿的東西全部都清除乾淨。

這大概是因為從未有令他害怕的東西存在，他是不會因為害怕而退縮的。

綱吉所說的守護他實在沒有辦法深切的去體會，可是當綱吉提到想要保護誰的時候，腦中浮現出來的只有綱吉的身影。這個男人從一開始便用溫柔的態度對待自己，迎接他進入彭哥列的那雙手非常溫暖，即使自己很冷酷無情，一直都任性妄為，但對於這份溫柔還是無法抗拒。

『澤田綱吉』對他而言，是不可被他人侵犯的存在。

絕對不允許其他人傷害他。

然後，XANXUS離開了綱吉的房間。

最後包紮完畢綱吉看起來也有些累了，結果而言他也和XANXUS談論了關於會議的那些事情以及他為什麼做出那些決定的原因，XANXUS雖然沒有完全認同但也接受了解釋，心中的怒火早已經因為綱吉受傷的事而被弭平。

他走出門就發現史庫瓦羅還在走廊上等他，看起來一副擔心他會殺掉首領的模樣。

XANXUS本來也打算就這麼回房間休息的，但他走了沒幾步路才想起自己的手槍在為綱吉療傷時便取下，忘記拿回來，於是又再次的折返綱吉的房間。

而他回到那裏時發現綱吉也還沒睡，儘管都已經十二點了，而裏頭還傳出談話聲。

隔著門，能夠清楚聽到裡面的聲音，里包恩不知何時回到首領室。

『你也真是能裝啊，不擅長說謊的你倒是很擅長對XANXUS說謊。』

『還不是因為你嗎？為什麼故意透漏給XANXUS知道我受傷的事情，你曉得他的個性，一定會來找我，我本來是不想讓他知道的。』

『因為看到他的態度我也沒辦法這樣忍耐下去啊，想給那小鬼一點教訓。』

『你真的…性格惡劣呢。』

『傷口被好好包紮了啊，XANXUS也算是幫上一點忙了，雖然你一直抱怨但其實很高興吧。』

『……是啊，謝謝你，里包恩。』

『那麼，對於那個咬傷你的女人怎麼處理？』

『不知道，我又不能夠答應她的要求，也絕對不願意把XANXUS交給她。』

『這些年來你能做的就是不斷地給她錢，她想要什麼你就滿足她，她的胃口也越變越大，現在錢已經不足夠了，接下來就是權力，想要搬到這裡和你結為真正的夫妻，否則就要跟你要回XANXUS……哈，我真是沒見過比這更可笑的事情。』

『別這樣…她是個可憐的人。』

『你這幾年來對她還不夠溫柔嗎？對我來說她就是個下賤的妓女。』

『里包恩！她是XANXUS的母親，不要這樣說她，她也並不是一開始就希望過這樣的人生！！而且不管她做了什麼，她給了我最珍貴的東西，我很感謝……就算她對我做什麼我都沒關係。』

『你要這麼說我也沒辦法，但以後要怎麼應付那女人你自己好好想清楚。這次連刀子都拿出來了，下次會不會拿著槍對準你還不知道呢，她的精神不太穩定。』

迎來的是綱吉的一陣沉默，里包恩的聲音聽起來特別冷酷。

『別再跟她見面了，蠢綱，你的同情心不是拿來陷你於危險之中的，我絕對不允許。』

談話就到這裡結束了，或者說XANXUS聽不見接下來他們談論什麼。

腦子裏頭的轟然巨響無法平息，綱吉怎麼樣也不願意說出傷害他的人是誰，口口聲聲說不過是小傷沒什麼大不了，目的就是為了敷衍，不希望XANXUS知道其實他去見的是自己那個幾年來毫無消息的母親。

而XANXUS一直都不知道，這幾年來他所輕視的母親竟還有跟澤田綱吉聯繫，聽起來似乎還跟彭哥列索要龐大的金錢，甚至拿自己來威脅綱吉，希望跟他一起進到彭哥列？讓那種女人留在綱吉身邊？

這種事情怎麼能讓它發生。

那個女人怎麼可以不要臉的做出這種行為。

而且，以他的名字，污辱彭哥列，傷害綱吉。

「喂、喂…XANXUS，剛剛那個…你、你還好嗎…」史庫瓦羅在一旁聽得一清二楚，不安的聲音傳過來，但XANXUS無動於衷，他只是瞪著地板，鮮紅的眼眸中燃燒著比過去都更強烈的冰冷焰氣，那是要將敵人徹底殺死時才會露出的表情。

只有她，絕對不會被原諒。

就算是誕下自己的母親，也不允許踐踏他所感到驕傲的一切。

XANXUS突然有種感覺，他身上所蘊藏的這麼多怒火，還有這麼多由怒火而生的火焰，肯定都是為了毀滅這些玷汙了他珍視的一切的人渣，要將他們打入地獄的火焰，將他們燃燒殆盡。

正因為是由那個女人所生下的，自己才會像這樣心中充滿了無法平息的憤怒，無法如同綱吉說的那樣去守護他人，因為他從小所感受到的就是這種被人背叛的情感。

總有一天，要親手讓那瘋狂的女人徹底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將與那個女人之間的血緣徹底的斷絕乾淨，只留下屬於彭哥列的血——只要成為下一任彭哥列首領，就能夠證明這一點。